愤怒在她一向柔顺的心里酝酿着,淹没了所有苦涩。
“可以信任你吗?我……”她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的她,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当然。”他笑得自然,同时将她的愤怒解读成焦虑与担忧。
“比起互相喜欢,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吧?”她在做最后的挣扎,希望他能说出一些她想听到的话。
他眉宇微蹙。“你想太多了。或许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但在我们之间,互相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他拉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她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一夜未眠,晕眩感就这样突然袭击而来。
“怎么了?”他抱住她,一脸关切。“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我抱你上楼去休息。你昨晚一定没有好好睡觉!”他开始责备起自己,既然接到了童微臣的电话,就应该更加的关心她。
她将家人看得如此重要,而且善良到不想伤害任何人。她以为将和家人产生冲突,必然有深深的自责与紧张。
“都是我的错。”他抱着她往楼上走去,声音充满了怜惜。“我应该早点想到你会感到痛苦,毕竟要你回去面对家人,并告诉他们你的选择是和我在一起。那需要很大的坚强,也需要无比的勇敢。”
“我觉得痛苦。”她压抑住晕眩,用力摇头。“但那是因为你……”
“我知道。”他焦躁的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早一些和你讨论你的婚约和家人。我以为让你自己独立思考,才能让你将来不会有悔恨,却没想到让你如此痛楚。”
尚孟爵的心脏抽痛着,为了让她爱上他,并选择他。他竟然那么残忍的袖手旁观,让她独自承受压力。
“你是这么柔弱,这么羞怯,又那么受保护。”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前额,她额头的冰凉程度让他心惊。“比起你的家人,我做得还不够。”
泪水又一次的涌出她的眼眶,童微亚很想大声的喊出来。他为什么就是不告诉她真相呢?眼前的他的确是爱她的,她相信他此刻的每句话都出自真心。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听的,她希望他可以说出实情,让她不再痛苦!
“孟爵!”她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这么的喜欢你。”
“现在起,你什么也不用想!”他霸道的下达命令。
踢开她的房门,他将她迅速的放上床。
“听到了吗?”看着她泪水婆娑的脸,他只觉得心痛,而无从去分析她的眼里为何会有失望。
“全部都交给我!”他替她盖上丝被,轻柔的吻了下她的额头。“你闭上眼,好好的睡上一觉,把精神养好再说。”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伸出无力的双手,拉住他的臂膀。
“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就去──前提是,我得确定你真的有好好休息!”他眼眸深处有着不容妥协的犀利。
她默默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回去吗?然后在她父母和哥哥们的面前揭露他的身分?那她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他?他到底是她陌生的未婚夫,还是自己心爱的男人?
她闭上眼,因为看着他,只会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也许睡一觉,什么也不想,是个最好的选择。
这样,才能忘记所有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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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孟爵的确有些担心童微亚的心情,这几天她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神情落寞。
他想他知道原由,要她回去面对她的家人,对她来说有着巨大的压力。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马上带她回家,将她所烦恼的问题全部一举击破。
他相信只要获得她家人支持,她自然就会展露欢颜。
“准备好了吗?”他敲了下她的房门。
“我马上就来。”童微亚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
“那我去楼下等你。”
“好。”
尚孟爵挑了下眉毛,准备转身而去时,又回过身来。“微亚,不用太担心。从今以后,我保证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孟爵。”房门被打开了,童微亚看起来神态淡然,表情镇定。“我知道你会替我安排好的。”
他露出了笑容,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色。“那我们走吧!”她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沉静,让他微感放心的是她的眼睛清澈自然,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带着忧郁。
她略点了下头,带着淡然的微笑和他一起下楼。
“孟爵,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到了楼下,童微亚突然转身面向他,深深的弯下腰。“如果你没有及时出现,我可能真的会流落街头。今天起,虽然我要回家住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
“微亚。”尚孟爵惊异的睁大眼。“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
她直起腰,温柔的笑了笑。“这是我应该感谢你的。”
尚孟爵搂住她的腰。“你真的太率直可爱了,你的父母一定以你为傲。”
“我吗?”她轻轻摇头。“我是个离家出走的女儿,既懦弱又没主见。遇到问题时,只会逃避罢了!”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经验。”他微蹙眉宇。“我不觉得你懦弱没主见。”
“我们走吧!”她轻笑着打断他的话。“在你眼里,我哪里都好吗?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现在心情很平静,做好了回家的准备。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镇定的去面对。”她清亮的眼神扫过他俊朗的脸,仿佛有着弦外之音。
即使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分,我也可以承受。
“你有些变了。”他感叹着。“不再是那个紧张的小女生,而是变成一个成熟又冷静的女人。”
“有什么不好吗?”她嘴角上挂着飘渺的笑容。“人总是要长大的。”
尚孟爵静静看着她──今天的她,有些不太一样。那是一种他所无法形容的感觉,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说话的口气……总有那么点不寻常。
她看起来是这样的恬静温柔,但却也让他感到无法捉摸。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她推了下他,打断他的冥想。
“好。”尚孟爵眼里的忧虑立刻被轻松所取代,他不想让她看到他任何忧虑的神情,因此笑得更加自然慵懒。“我迫不及待想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以及大舅子们了。”
她羞怯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尚孟爵拉起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童微亚的目光在刹那间掠过一抹浓重的忧伤。
接下来的时间,是她人生里最重要的时刻。她到底该如何面对?
也许要等到真正发生了,她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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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亚,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童微臣呵斥着一个多月不见的小妹。
“好了啦,大哥。你就不要再责备她了。刚才爸不是已经教训过她了吗?”童微嘉出来阻止。
“你别插嘴,大哥说得没错。我们从小那么保护她,但她看起来却丝毫也不领情,竟然还做出这么危险的事。”二哥童微仁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尚孟爵。“而且,就这样莫名其妙带了个男人回来,是什么意思?”
“可是刚才爸妈都决定原谅她了。”童微嘉用力对童微亚眨着眼睛。“她应该也累了,不如先让她上楼休息。”
“几位哥哥,让我说几句话行吗?”尚孟爵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打着深青色领带,带着诚挚的笑容,挺拔卓越的站在三个男人面前。
他的表情不卑不亢,声音沉着镇定中带着自信与亲切。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来开口。”火爆的童微仁怒目相向。
“先听听他有什么话说。”童微臣冷静开口。“再怎么说,也是他收留了我们的小妹一个多月。”
“但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找到小妹了!”童微仁打断童微臣的话。
“那也只是如果。”尚孟爵突然上前一步,带着诚恳但坚定的笑容。“我想,现在不是讨论‘如果’的时候,而是要讨论一些更实际的问题。而这实际的问题就是,我和你们的妹妹彼此相爱,想要永远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童微臣用着凛冽的目光看着他。“她和我的好友早有婚约,因为你的出现,我却不得不失信于好友。而且,我们又如何能够相信你?”
“你的父亲已经相信了我,并且愿意把她交给我。”尚孟爵迎视着他的目光。“比起她并不认识的那个人,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
一时间,整个客厅变得沉默了起来。
“那是因为我父亲疼爱她,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童微仁咬着牙说。“她失踪的这段时间,我们无法向对方有所交代。现在她回来了,而且是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如此就没有办法再履行那个婚约了,不是吗?”
“也许是这样。”尚孟爵表现得极为冷静、自信、气势十足。“但你们的父亲也告诉我,他的女儿早晚必须嫁人,成为他人的妻子。而他希望她选择的丈夫是疼爱她,并且能让她感到安心与快乐的。”
童家三兄弟都用严肃的目光望着他。
“他要我给予承诺,而我也给了。我发誓,这一生都会把她看得比我自己还要重要,用我的一生保护她、支持她,让她远离痛苦与悲伤,让她享受快乐与幸福。而这些,我觉得才是她应该嫁给谁,应该选择谁的重点。”
尚孟爵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字字铿锵。
沉默,再度在这个小客厅里蔓延开来。
自从童微亚与尚孟爵来到童家以后,就一直处在紧绷的气氛中。
他们先是经历了童家父母的呵斥与责备,质问与审查。现在,又要单独面对童家三个异常保护自己妹妹的哥哥们。
然而自始自终,尚孟爵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自持,以及敏捷又成熟的思维。他不但说服了严厉的童家二老,现在又让童家三兄弟无言以对。
“我爱你们的妹妹,而她也爱我。这不就足够了吗?比起你们替她选择,让她自己选择显得更加重要。我是她的选择,甚至让她可以拿来对抗一直都如此爱她的家人。这还不足以说明她是多么的坚定吗?”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的脸。
“因为这样我们才很失望,她竟然……”童微仁忿忿开口。“竟然无视我们的爱,为了一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
“你们的妹妹善良纯真,拥有世间一切最美好的品德。她有清澈的眼神,请你们相信她所看到的,她所决定的。而我也不会让她失望,让你们失望。”尚孟爵目光炯然有神,带着慑人的决心。“也到了你们该放手的时候,让她自由的飞翔,去见识这个世界,去感受她的人生。”
“是她自己的选择,就让她自己承担后果。”童微臣缓缓开口。“我们不可能在她身边一辈子。你说得没有错,是到了我们该放手的时候。”
“可是……”童微仁极度惊讶的开口。“她是我们的小妹,我们不能放手!”
“你们越保护她,越会造成她某种意义上的无知。虽然她有颗赤子之心,但人生并不简单,生活也有许多面相。你们应该让她自己去感受。哪怕是悲伤的,哪怕是痛苦的!相信,她都有这个能力去解决。”尚孟爵的声音倏地提高,变得咄咄逼人。
“他还在指责我们,大哥!”童微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哥,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小妹是我们珍贵的妹妹,然而,她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的道路。”童微嘉呢喃着说。
“小弟,怎么连你也……”童微仁愕然的瞪着眼。
“她这次出走的确充满了危险,也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不过她已经回来了,在这次的经验里,她也成长了许多。我能了解你们的担忧与关切,我同样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请你们相信,我和你们一样爱她,并且愿意给她最大的幸福。”尚孟爵诚恳的弯下腰,九十度鞠躬。“请赞成我们的婚事,并且相信我!”
童微嘉也站了起来,他的眼里闪着动容的光芒。
童微臣微微颔首。“只要你是真心对她,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比起我们,你为她考虑的一点也不比我们少,也许还更多!”
尚孟爵抬起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理解的笑容。“也请你们不要再责备她了,刚才伯父、伯母说的话已经够她难过了。她是一个心思细腻又敏感善良的人,所以……”
他看向了童微亚。一整个晚上,她都沉默的站在他身边。
此刻,她嘴唇紧抿,脸色苍白,眼神直视着正前方。
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因为她的思绪已经飘向了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
第六章
“你们说完了吗?”这是童微亚今天晚上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她用那双眼神飘忽的大眼扫过客厅里的四个男人,他们,是她的哥哥;他,是她的情人。
没有想到一直沉默的她会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尚孟爵怔忡了一秒。
“你有什么话要说?”他的口气变得温柔,目光也柔和起来。
“我们是不是忽视你的感受了?”从到达童家起,他就想赶快解决事情,这中间难免忽略了她的感觉。
她那隐含深意的目光逗留在他脸上。“孟爵,看来你得到了我们家里所有人的支持了,是不是?”
尚孟爵犹疑地拧起浓眉,为何他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变得如此冰冷呢?
“这就要看你哥哥们的回答了。我想,我应该已经得到了你父母的允许,当时你也在场。”他的口气丝毫未变,镇定而温暖。
“大哥,你说呢?”她将锐利的目光转向了童微臣。
“只要你觉得这个人可以托付终生,那我也没有意见。”童微臣表情肃穆的站了起来。“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无忧,如果他可以做到,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
“那么,你那个好朋友呢?你说过我嫁给他的话,也一定会幸福的。”她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童微臣。
尚孟爵紧蹙的眉头更深了几分,眼里闪过警觉的光芒。
童微亚的口气里没有松懈与安心,反而变成了质问。这是为什么?一向娇柔温顺的她,现在却显得锐气逼人。
“你的婚约应该由你来决定。过去大哥没有想到这一点,是我的失误。”童微臣的脸上闪过几许歉意。“现在,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再随意干涉。”
“听起来好像真的很不错。”童微亚的眼里倏地出现一抹悲哀。“忽然间,你们好像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