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一颤,摀着脸不住跺脚,简直想死。
那日她只是适巧经过温泉池,一时好奇这一大一小泡温泉是怎样的气氛,才躲在远处,稍稍探出头。
她见到东方清平浸在水中,胸膛上的水珠在他铜色的肌肤上逐渐形成后又滚滚而落,蜿蜒而出的一条条水痕性感至极,让她因而多停留了片刻……
“不——”她将自己投进床褥里,脸埋在掌心,难道真如宇儿所言,她是因为喜欢上东方清平,才会处处留意他,甚至连人家洗澡时都毫不知耻的去偷看?
不可能,她不会瞧上那男人的,还记得自己曾经多么嫌弃他,受不了他文诌诌的样子,但曾几何时,自己居然会觉得那家伙心境高洁,顾盼磊然,让她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小婢?!
她又是一惊,心乱如麻、惶惶不定。
自己活到二十三岁,难不成终于情窦初开了?
射日王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就这么巧让她给遇到了!
漆红御廊上,东方清平就朝她迎面走过来,长廊无岔路,她想躲也躲不开。
今日气候难得不寒,眼前的他只着一袭普通的纯银交领儒衫,腰间挂了一长紫编穗带,行止洒脱,目若朗星。
这样的俊朗男子让她连呼吸都不顺了,尤其经过昨晚宇儿的那番话,她一见到他整个人更加心悸难平。
“你……从朝日大殿过来,可是刚见过宇儿了?”她故作镇定的问,不想让他瞧出自己的异状。
“是的,我来瞧他昨日的画作。”他笑得和煦,见到她似乎很高兴。
她瞧得心跳加速,直想叫他不要再笑了。“宇儿的画可有进步?”她掩饰慌乱地找话问。
“进步许多,他真有绘画天才,若非有王族责任,专心习画,将来必能以画扬名天下。”
“是吗?王族的身分倒是阻碍了他的兴趣。”她几分惋惜的道。
“确实如此,身为王族,又是射日的王上,自是无法尽情挥洒自己的兴趣,那你呢?可有什么兴趣不得不放弃的?”他柔声问。
他语气太温柔,让她脸儿臊红起来。“我小时候喜欢帮人缝制衣裳,母后也说过我的手极巧,但我自十五岁那年,母后因病过世,我代掌射日并且负责照顾宇儿起,便再不曾碰过针线,直至日前,为你缝制的那件暖袄——”在他温暖的目光下,她自然说起往事,却嘴快将自己亲手帮他缝制暖袄的事说出,她忙闭上嘴。
东方清平一听,不禁眉开眼笑。早猜出那袄是她亲自给他缝制的,只是后来闹脾气,居然让人日夜做出一批一模一样的想气死他。
这女人可爱得简直让他想抱进怀里不放!
“呃……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面对他,与他多相处只会让自己出错,所以急着想自他跟前消失。
“等等。”他叫住她。
“还有事?”她故意撇开脸,不去看他的俊颜,如此心才不会跳得这么急。
“昨夜……呃……没事了。”他其实是想问她木牌的事,那可是如同君王玉玺,能号令八方海里东方的任何一支商旗,但此刻见到她身后一票的宫女,便不好问了,遂暂且收了口,准备改日再问。
然而心里有鬼的人一听“昨夜”两字,立刻内心小鹿乱撞,心绪大乱。
“我……我红日殿上还一堆奏章等着批示,先走了!”她像后头有恶鬼在追,抓着裙摆慌张得跑了起来,可前方正好有一台阶,她跑得急没注意,瞬间跌坐在地。
“天啊,公主您没事吧!”琼芳惊呼。
东方清平见状,也赶忙上前去。“跌得如何,哪里伤了?”他蹲下身,面容关切的问。
“我……”
“可是伤到脚了?”他心急的掀开她的裙摆,露出她的白袜,不问一声便脱去,露出了她白皙似雪的嫩足。
“你——”
“应该没伤到,幸好没事。”他迳自检查后说。
东方清平没察觉哪里不对,可义明日以及身旁的一票宫人全都红了脸。
公主的裸足大庭广众之下让男人瞧见就算了,还让人东摸西摸,东揉西揉,这……
琼芳红着脸,咬着唇,挥手让其他人转过身去,谁都不许看,也禁止她们发出丁点声音扰人,自己更是眼珠往上瞟,当作没看见自己主子被轻薄了。
义明日直等到他替她再穿回鞋袜,拉好裙摆,心神才归位,但也只能瞪着他,过去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她的玉足他也敢碰,这人……这人到底想怎么样?!
“未伤到就好,下次走路留神点,可别再跌倒了。”他并未觉得如何,拉她站起身后,拍拍她裙上沾染的些微灰尘,谈笑自如,清眸坦坦荡荡的,没半点异色。
她怔怔望着他明粲不染尘污的眼,忘了要说话。
“好了,你去忙吧,我也同武雄他们有事商议,得空再聊吧。”他从容离去。
她仍紧盯他的背影,阳光映了他一身金光,让她心中一阵悸动,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她大喊,“东方清平,你给我站住!”
已走了有段路的东方清平讶然回身,就见她拔腿冲过来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二话不说,强吻了上来。
琼芳和一票宫女们顿时将眼睛瞪成牛眼大,嘴张得都能塞进整颗肉丸了。
公主、公主居然强吻男人?!
朝凤宫里,义明日坐在椅上,双手放在大腿上,紧抓着衣裙不放,而东方清平则是笑容可掬,难掩情意。
琼芳眼观鼻,鼻观心,眼珠子转了转后,立即机灵地将所有在朝凤宫伺候的人遣了出去,连自己也快滚,独留两人在里头,随他们爱说什么、做什么去,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怎么想吻我?”他笑咪咪的问。
她死命摇头。“我没有想……”
没想怎就强吻了?他依旧笑逐颜开,没戳破她的话。“既然吻了,感觉如何?”
她头摇得要断了。“没如何。”
没如何脸会红得如熟透的柿子?他笑容愉悦。“没如何就是技巧不对。”
“嗄?技巧?”
“我且告诉你,不是两片唇贴着就叫吻,吻是这样的,你得……”他教导起她如何吻。
听见有技巧,义明日一时忘了害羞,耳朵竖了起来。
他意味深长的微笑,身子轻轻挪近她,在她耳边放低声音道:“你得微启唇瓣,舌头缠上去才行。”
“缠上去?”
“嗯,缠上去,就像这样——”
“唔唔……”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眨眼的当口,还来不及反应,她的唇已教他攫去,舌也缠上她的,两人正确的吻上了。
两舌交缠,交濡以沫,直教人心荡神驰,意乱情迷,不可自拔。
他的舌不知与她纠缠多久,当离开时,她的人已然晕陶陶。
他低笑,爱怜地抚了抚让他吻得艳红的唇瓣。“这才叫吻,记住了,下次要有感觉就得这么办,明白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像呆子一样点头。
他满意,但随即脸一沉,忽然有些严肃。“趁身边没人,我正好有事告诉你。”
她脑袋缓缓侧了些,魂魄似还未归,他见了不由得轻笑。“你且先听着,待会回神后再细想我说的话,那批宝马死得不单纯,牠们是让人下毒毒死的,而这毒与之前去我府里想趁乱杀你的人自杀所用的毒是一样的,所以这批马会死是同一人所为,而这目的是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得到,我言尽于此,得先离去了,否则你外头那些宫人们会以为咱们在里头已经先行洞房了。”
这句“先行洞房”猛地让义明日彻底清醒过来,但他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教她愕然无语。
自己怎么这么蠢,竟傻乎乎地任人亲吻!
她气愤不已,随手抓了个杯子就砸了出去,压根没想到是自己先吻人家的。
外头的琼芳听见里头传出的声音,本想进去瞧怎么回事,但才刚抬起脚又缩了回去,还能怎么着,自己主子她还能不了解吗?
这是后知后觉,气的不是别人,是自己,这时进去岂不遭到池鱼之殃,她最好老实站在外头,死都不进去。
摔了杯子后,义明日终于头脑清楚的想起东方清平的话,想杀她的人毒死射日宝马,除了让射日朝廷损失鉅额外,还想做什么?
再细想,近日她得送出一批宝马至弦月帝宫抵税用,射日不富,尽管冶策已额外开恩,降低了不少射日该呈上的进贡与税收,然而射日每年仍无法达到上贡的数目,只得送出最珍贵的宝马替代这些不足,而如今毒死这些马让她补不齐差额,这是想见冶策对她问罪吗?
这人杀她不成,便想另寻方法逼死她吗?
她心一惊,可恨这人躲得深,至今还无法找出来,敌人在暗,她在明,简直芒刺在背,让她心烦。
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时,她扭头不经意见到妆台上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嫣红似火,倏然再记起自己追上去吻东方清平的事,不禁哀号,自己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脑袋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真喜欢他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可他已有未婚妻,且不日就要大婚,她这是昏了头才会明知如此还一头栽下去。
不行,自己还不至于无耻的想去横刀夺爱,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她义明日还不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她拿了件衣裳将镜子遮住,瞧不见自己被吻过的唇有多殷红夺目后,轻摇款摆的斜卧到一旁的软榻上,美眸轻轻阖上。
男人而已算什么,为此搅乱清池,哪里值得。
哼,男人是不重要,但这是面子问题,她义明日想要的还有抢输的时候吗?
想她蛇蝎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只是传言,强取豪夺更是她的风格,所以她决定亲自去会会他的未婚妻子——
而这会,人就已经在路上了,而陪着她去的,正是想一头撞死的武雄。
第7章(2)
“公……公主,这不好啦,没跟公子说一声就私自去会程姑娘,这会替公子带来麻烦的。”武雄驾着马车,苦劝她不要去,万一公子知道是他领她去程家的,他这层皮还能保得住吗?
他本想出发前偷偷通知公子,但公主精明,连尿遁也不让,硬是将他抓住,逼问程家住处,还让他陪着来,这能不教他胆颤心惊吗?
而琼芳就坐在他身旁,也是一脸无奈,今日此行也不是她料想得到的,瞧来公主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
“我不过是过去打声招呼,瞧瞧他的未婚妻生得何等模样,顺道再送上个贺礼,能为他带来什么麻烦?”义明日坐在马车里,淡淡的说。
其实,她嘴角正冷笑着,到了程家见到那女子后,自己就算不以公主的权势压人,就论自己的绝世美貌也能让那女子相形失色,最后知难而退。
东方清平这男人她义明日是要定也抢定了!
而那程湘姬刚巧就是射日子民,程家就坐落在武陵山北麓之处,坐马车快些一日便可来回。
没多久,出现在眼前的清幽小筑彷佛是一座人间仙境,由绿竹所编,四周依山傍水,奇花异草满布,景致宜人。
在琼芳的搀扶下,义明日下了马车,见到这般景物意态,倒有几分讶异,这程家竟住在如此隐逸绝尘之地?
据武雄所说,程家也是武林世家,既是学武的,照她认知,就该有些江湖味才是,而此处却完全不是如此,高雅得如仙人所居,就连琼芳见了都露出惊羡连连的表情。
她往前走去,桃花树下忽然见到女子舞剑,那舞剑的身影裙角飞扬,气韵美丽,彷佛一幅精美绝伦的画,令人惊艳。
而她有预感,这人就是东方清平即将过门的妻子,程湘姬。
那女子发现了他们,停下了舞剑的动作,先是朝义明日瞧来,觉得她陌生,微皱了眉,随后见到武雄,又笑了起来。
程湘姬向他们走来,她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气质脱俗,配合这仙居景致,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武雄,你怎么来了?默君哥哥也来了吗?”她声音清甜悦耳,笑语嫣嫣的问。
义明日脸一沉,已然确定此人便是程湘姬,她称东方清平为默君,自是了解他的过去。
武雄面如死灰,几乎笑不出来,程湘姬见他表情怪异,微微瞧向与他同来的义明日,见她蛾眉淡扫,双瞳璀璨如星辰,有股绝世的威仪,一袭红衣迤地,盛气中有惊人的美貌。
“这位是……”程湘姬好奇义明日的身分。
“她是……她是……”武雄嘴唇都白了,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介绍。
“这位是射日的摄政公主,她是来拜访你的。”琼芳见他没用,瞪了他一眼后,自己为公主介绍。不过,琼芳也没想到程湘姬会是这样一个脱俗美人,这下公主可遇到敌手了。
“射日公主。不知公主驾临,未曾远迎,还请见谅。”程湘姬讶异,连忙要屈身对义明日行礼。
义明日伸手拖住她下屈的身子。“不用行此大礼,我微服出来,私下相见不讲究这些缛节。”
“私下相见?公主来见我,可有什么事吗?”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射日公主,不解她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我……”她就是即将成为东方清平新娘的女人,这般娇美动人,气质高雅,美貌完全不输有射日第一美人封号的自己,这让原想用外貌将对方比下去的义明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公主?”见义明日只是望着自己,程湘姬忐忑的轻唤询问。
义明日这才暗吸一口气,稳了心神道:“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因为得知你与东方公子有婚约,不巧经过就绕过来问候一声罢了。”
“您认识默君哥哥?”
“嗯。”义明日颔首,神情若有所失。
“公主,咱们既然来了,不如进竹屋里喝杯茶,也好与程姑娘“聊聊”。”琼芳瞧她在见到程湘姬的美貌后垂头丧气,忙提醒她,人美不要紧,人品为要,让她进一步了解程湘姬的品性可否配得上东方公子。
义明日这才提振精神,程湘姬听见琼芳的话后,立刻将人请进小筑里。
竹编的屋子里头虽不大,但布置得清幽干爽,一点尘埃也没有,程湘姬亲自去端了几杯茶出来。
“公主请用,这茶叶是我亲手所摘,是今晨才饮过露珠的嫩叶,这沏茶的水也是山泉水,经过三道的沏茶手续才泡出这杯茶,您且试试还满意吗?”程湘姬亲切询问。
这茶是用竹杯所盛,义明日才端起杯子,茶香便伴着竹香扑鼻而来,饮了一口,简直上乘,就算是茶道专家,沏出的茶也不过如此。
端茶的手有些微抖了,瞄见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笔触酣畅洒脱,十分有韵味。“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