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为了迎接女儿女婿回门,一早就开始忙了,而元奕琛也不用王府侍卫仪仗,而是用郡王仪仗,说明了他不需倚靠世袭的世子之位。
宫尚儒打从心里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要知道,爵位之外,要有官位才能在朝堂上议政做事,也才能拥有实质的权力,而元奕琛除了是亲王嫡子,是郡王,还官拜一品将军,手里掌着兵符,这样的人在朝堂里可是没有第二个,皇上对他的信任更不用说了,他这个岳父自然也能沾光。
扬着郡王府旗帜的马车直接由宁国公府的正门驶进,国公府连大门的门坎都暂时卸掉了,对这镶了金的女婿,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宫湄卿安适地坐在马车里,打从她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由宁国公府的正门回家,平时那正门都是不开的,即便要迎接贵客而开了,也轮不到她进出。
她笑睇着元奕琛。“托你的福,我还能由大门进府,真是新鲜。”
元奕琛这一路上都与她同坐,坚持将她搂在怀里,此刻低头吻吻她脸颊,扬了扬眉毛道:“你喜欢的话,咱们隔三差五便回来,让你走个够。”
“别闹了,你想忙死谁?”宫湄卿笑道:“你没瞧见门坎儿都卸了吗?这一卸一装的折腾,隔三差五便来一次,府里小厮准会恨死咱们。”
“恨咱们?谁敢?”元奕琛的嘴角上扬成一个自傲的角度。
宫湄卿看着他,很有感触,这就是天之骄子的自信吧!这份自信,前生时她从没在宫奕纶身上看过,身为庶子的他始终有份自卑。
“奇怪,娘子你怎么这么香?”元奕琛忙得很,根本不知道她在看着他,他不时抚抚她的脸,亲亲她耳朵,一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忽然之间大手扣住她后脑,深深吻住她的唇。
马车马上就要到主厅大门了,宫湄卿很惊愕他会这么做,但很快她就投降了,他的吻强悍又深入,柔软的唇瓣和炽热的舌头令她身子都热了,打在江南认识时她便觉得他有些亦正亦邪、玩世不恭的味道,如今更明显的证实了,哪个宗室男子会在马车里做这件事?
“以前我觉得朝廷命妇的官服丑死了,怎么你穿却这么美?”元奕琛与新婚爱妻耳鬓厮磨一阵后便有些把持不住了,直想让马车打道回府。
“你别说了。”宫湄卿感觉身下的硬挺有些不对劲,笑着推开他的手。“我看母妃也是贞娴少言的,你这油嘴滑舌是打哪里学来的?”
元奕琛拉着她的手一吻,眼中有着一抹极淡的笑意,正儿八经的说道:“一般不会发作,遇上你才这样。”
宫湄卿忍不住噗嗤一笑,这时马车也停下来了,两人自然不能再卿卿我我,元奕琛率先下了马车,晨露、流芳原要扶宫湄卿的,他却手一挥,自己亲自将宫湄卿扶下马车,这一幕看得国公府的众人瞪大了眼睛,宫湄卿也觉得此举不妥,但他手已伸过来,自己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宫尚儒将他满意至极的女婿请到书房去对弈,自然也是想借着对弈的机会多了解女婿一些,没有儿子的他也想跟女婿高谈阔论那些朝堂派系情势,宫湄卿则在夏氏的陪同下,母女俩有说有笑的上了小轿到了拾华轩。
“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平时一定要格外小心,尽量留在静心轩,不要让人有机可趁。”宫湄卿抓住了空档叮嘱。
说白了,她指的就是雪姨娘,霞姨娘、云姨娘和那几个小妾虽然也会勾心斗角,但不至于使出什么狠毒手段,前世她们也一直很安分,而雪姨娘就不同了,前世她吃了雪姨娘太多的亏,这一世自然要步步为营,尤其是她娘肚子里的儿子将来可是府里的世子,更是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夏氏也心里有数,宫湄卿未出嫁前便一再的耳提面命,她也知道不可以无限度的心慈,该强硬的时候还是得要使出一些手段,建立她当家主母的威严,因此她现在有些改变了,不再当凡事都说好的滥好人。
“娘知道,你莫要担心了,在荣亲王府好好过日子,娘倒担心王爷、王妃喜不喜欢你?王妃会不会因为你曾是世子的未婚妻就对你冷淡?”
她没问元奕琛对女儿好不好,看见他扶女儿下轿那神情她便知道了,而女儿对他的神情也是亲昵有加,两人之间流转的情意显而易见,让她放下了心中大石,她一直担心女儿对江南那个人念念不忘,看来是她杞人忧天了。
宫湄卿知道自己娘亲在想什么,但她自然不会点破元奕琛便是江南那人,只言笑自若地道:“王妃很好,待女儿很亲热,以后也会对女儿越来越好,娘就不必担心了,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
进了拾华轩,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宫湄芬、宫湄兰、宫湄娇、宫湄芳、宫湄莲、宫湄荷都在,霞姨娘、云姨娘、雪姨娘也在,所有人对她的郡王妃朝服啧啧称奇,都夸奖跟她很般配。
宫湄卿会心一笑,她知道祖母是厌恶雪姨娘与宫湄娇母女的,肯让她们来拾华轩是因为她风光嫁入荣亲王府成了郡王妃,她祖母是特地给她场子,让她扬眉吐气来着。
这次回门,得知二妹宫湄芬推了洛阳侯府五公子朱子誉的提亲,而决定嫁给洛阳侯府的八公子朱子钰,她打从心里高兴,如此一来势必能扭转命运了。
她知道不论是宫湄芬或霞姨娘,下这个决定都很不容易,因为八公子的生母出身太低贱了,而八公子至今也没看出什么璞玉的迹象,想必在八公子未求得功名之前,宫湄芬在侯府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因此她主动开口提议要让元奕琛出面保这个媒,霞姨娘听了欣喜若狂,眼睛都放光了。
有了元奕琛这皇上眼前的红人保媒,朱子钰在洛阳侯府的地位自然会提高一层,宫湄芬嫁过去也不至于会让人看轻了,成亲当日,她再与元奕琛连袂出席给湄芬做足面子,这一世,她绝不再让这个庶妹死于非命。
第十三章 良人相伴赛神仙(1)
宫湄卿回门的隔日,宫尚儒在早朝向皇帝元世基禀明了宁国公府的玉脉之事,主动要迁府将玉脉献给朝廷,令满朝文武百官一片哗然,元世基听了很是高兴,还将宫尚儒请到御书房长谈。
元奕琛下了朝,与脸色难看的父兄回府之后便迫不及待回到听暖阁,笑着将新婚妻子拉进怀里。“是你让岳父那么做的吧?”
宫湄卿在丈夫怀里扬起长睫,面露疑惑的看着他。“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我让我爹爹做什么了?”
“岳父今日在朝上提出要将埋于宁国公府之下的玉脉献给国库。”元奕琛忍俊不住地笑道:“别说父王脸色有多僵了,咱们的世子爷更是脸色如锅底。”
宫湄卿这才恍然明白。“爹爹这么快就提了?”
这件事是在她未出嫁前便与她祖母、她爹三人议好的,她爹听闻了自己府底竟有玉脉时十分震惊,跟着便着实兴奋,立即想要开采。
她爹原是不舍那价值连城的玉脉拱手让给国库,还是听到她说荣亲王和元奕纶已知晓玉脉之事,他们意欲染指玉脉,且凭他们国公府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抗荣亲王之后,她爹才同意了。
她告诉她爹此事务必要在宫湄娇婚期之前办好,没想到她爹手脚那么快,在她回了门之后马上上报皇上。
“总之,你下了一步漂亮的棋。”元奕琛露出坏坏的笑容,低头吻了吻妻子的樱唇,称许道:“我的卿儿真是冰雪聪明,如此一来父王再也休想碰着玉脉一星半点,而岳父也势必会得到皇上的重用,姑且不论那玉脉能开采出多少的值钱珍玉,皇上要的是那份忠心。”
宫湄卿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这才会苦心安排让爹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前世她爹是在官场不得志才会被雪姨娘挑唆了勾结荣亲王逆谋,如今得了皇上的重视,可说是皇上的人,想必荣亲王也不会找他合作了。
另外,元奕纶打从知道玉脉之事便一直在打玉脉的主意,与宫湄娇搅和也有一半是为了玉脉,打算将宫湄娇娶进门之后,再找个理由相赠一座簇新宽敞的府邸给宫尚儒,等宁国公府迁走后,他再派人将旧宅买下来,到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玉脉占为己有,过个几年再开采便无人会怀疑了,到时宫家就算知道也只能徒负呼呼了。
可如今这如意算盘碎了,想都不必想就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对即将来到的婚事自然不可能上心了。
宫湄卿猜想的没有错,宫湄娇的婚事办得十分草率,不止嫁妆和彩礼都差宫湄卿一大截,连全福夫人都不如宫湄娇的意,不管她事前怎么闹腾夏氏要请周夫人给她当全福夫人,最后来的只是工部主事的夫人,令她闷闷不乐。
再来,她这个新妇敬茶那日,老太爷元笙只赏了她一副宝石头面首饰,她先前听说老太爷将他自己的库房钥匙赏给了宫湄卿,等于是将整间库房送给宫湄卿的意思。
一副宝石头面首饰能和一整间库房的金银财宝相比吗?真真是太偏袒大房了。
这些便算了,小许氏是元奕纶的生母,理该偏袒她这个儿媳才对,可是小许氏却有意无意的说儿子本来要娶嫡女,却娶了个假嫡女。
她怎么会是假嫡女?她是夏氏收为嫡女,记在夏氏名下,且进了宫氏族谱的嫡女,竟然说她是假嫡女,竟敢小瞧了她!
新婚第一日,一心想与宫湄卿较量的宫湄娇特意穿上世子妃朝服,携了元奕纶要风风光光的回门,不想一大早就给她找秽气,她这堂堂世子妃的回门礼竟少得可怜,只装满了一辆马车,让她十分没脸。
回到了娘家,宫尚儒压根不想见到元奕纶,正眼也不瞧一眼,吃完饭便径自去书房了,令元奕纶很不悦,早早便催促宫湄娇回荣亲王府,回了府也是甩了袖子便走,让下人们议论纷纷。
因为玉脉已献给了国库,因此元奕纶对宫湄娇也没好脸色,才新婚没几日他便宿在一个名叫丰儿的通房丫头房里,连续几日对宫湄娇不闻不问。
同在一座府里,这些都传到了宫湄卿耳里,晨露、流芳、管嬷嬷都说大快人心,她们是她的陪嫁,心向着她,说这些也在情理之中,可竟连喜笑、颜开都拍手叫好,她一时也摸不清两人的底,不知她们是真对她忠心耿耿还是在作戏,前世她不识得喜笑、颜开,对她们也无偏见,反正日久见人心,她自己提防点就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傻的什么人都相信了。
“姑娘这是要走到哪里去?咱们也走了许久,该回去了,二少爷要是回来找不到姑娘,又要翻遍满府的找您了。”
晨露在人前会唤她二少夫人,但私下还是习惯唤她姑娘。
宫湄卿一笑。“他今天要去校场,不会那么早回来,咱们到秋波院附近走走。”秋波院是元奕纶的院子,前世她住的地方,也是这府里她最熟悉的地方,如今是宫湄娇住在那里。
她会想到秋波院,自然不是想碰到元奕纶或宫湄娇,而是想见到韩婆子,如今她已得知韩婆子是她凤娘子师傅的师姊,这一世她想正式拜韩婆子为师,学习更多医术。
“秋波院?”晨露吓了一跳。“要是遇到四姑娘……”想也知道,四姑娘对她家大姑娘该有多妒恨啊,可不要给四姑娘有使绊子的机会才好。
宫湄卿倒是淡定。“遇到便遇到,都是王府的儿媳,难道永远不见吗?我可没有躲着她的理由。”
主子这么说,晨露这个下人也只好依她了。
主仆两人由听暖阁信步走到了秋波院,宫湄卿即便是闭起眼睛也知道这院子的格局,前面是正房七间并着厢房,连着耳房,后院是正房七间并着两间抱厦,后面的抱厦冬暖夏凉,是她平日最喜欢待的地方。
进了院子,绕过迭砌考究、雕饰精美的照壁,镶嵌在上面的吉词颂语她倒背如流,跟着便会看见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游廊边上放着各色花盆,绕过几间小厅、暖阁便是正房大院了。
元奕纶附庸风雅,院子里种植了梅花、兰花、菊花,有专门的人打理,因此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长得很茂盛。
见到院子里的兰花和梅花树,宫湄卿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她最喜欢的两种花,前世是她亲手栽的,这一世不知是谁种了它们……
晨露可没有主子的闲情逸致,她不安地劝道:“姑娘,咱们不要再靠近了吧,万一四姑娘出来问咱们为什么站在这里,四姑娘那个人又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是咬定咱们想偷采她的花就不好了。”
原来在晨露眼里,宫湄娇是这种人啊!宫湄卿忍不住噗哧一笑。“那好,咱们到后院走走。”
前世她便是在秋波院的后院遇到韩婆子的,当时二房散了之后,韩婆子也不知去向,当时她自顾不暇,自然不可能还留意韩婆子。
她特意走到秋波院的小厨房附近,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那推着一车菜肉要进小厨房的不是韩婆子又是谁?
因着前世韩婆子对她很好,她也就笑盈盈的朝韩婆子走过去,晨露不知道她家姑娘想做什么,为何要靠近一个秋波院的粗使婆子,连忙跟上。
韩婆子见了宫湄卿,双手离了推车,眼眸一垂,毕恭毕敬地施礼道:“老奴给二少夫人请安。”
“不必多礼,快请起。”宫湄卿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伸手要扶韩婆子起来,见到对方眼中的诧异,这才想到这可是她这一世跟韩婆子的“初次见面”,而她的身分又是主子,韩婆子只是个厨房粗使婆子,她纡尊降贵地去扶个下人起来,确实是有失身分。
韩婆子疏离地道:“老奴还有活儿要干,二少夫人请自便。”
她一直垂着眼眸,躬身退了一步便重新推起推车进了小厨房,态度虽然恭敬却也冷淡无比,没有半点下人巴结主子的心思。
宫湄卿心中顿时疑惑不已。
怎么回事?跟前生不一样了,前生韩婆子明明在初见时便对她释出了善意,救她一命又教她医术,此刻怎么对她冷冰冰的,眼里显然拒她千里之外,实在让她想不透。
“姑娘亲和,但这个婆子也忒托大,对姑娘好生无礼。”晨露皱着眉,替主子抱不平。
宫湄卿脸露沉凝。
连晨露也瞧出韩婆子冷淡的态度,那就不是她多心了,这一世的韩婆子确实待她和前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