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跋扈的皇后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镇日青灯古佛相伴。
那些的日拥护太子上位的臣子,倒戈的倒戈、叛变的叛变,为了仕途与利益,不顾一切在台面下搞小动作。
仁康帝老了,就算明知道那些臣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玩阴弄谋,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那些人瞎折腾。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就快到了,仁康帝将最信任的两个儿子叫到身边,仔细吩咐两人一定要用心操办每年一度的皇家盛宴。
“父皇尽管放心养病,关于今年的中秋盛宴,儿臣会与皇兄仔细商议,一定不会教父皇丢脸的。”赫连璟聿捧着药碗,慢慢吹凉药汁,再用调羹一口一口的将药喂进父皇的嘴里。
好不容易将药汁喝光,面色老态的仁康帝挥了挥手,“整日里喝这些又苦又酸的东西,朕看了就心烦不已。”
赫连璟皓一边劝说:“父皇,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至理名言,当年可是您亲自教给儿臣和弟弟的。”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柳丁一瓣一瓣递到父皇嘴边。“药苦,吃些水果润润喉。”
被两个儿子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仁康帝,虽然嘴里抱怨得凶,可眼底却装满了融融的笑意。
赫连璟聿见父皇露出了笑,便趁机提道:“六皇弟不久前从青楼中买回去的那个姑娘小倩,虽然出身的确是低微了些,但如果她的存在,真的能让六皇弟收敛几分张扬的性子,父皇这次不如就恩准她入府为妾,终生伴在六皇弟左右吧。”
这件事老六私底下求了他好久,本来他是不想管的,怎料那小子三天两头去他府上骚扰,再加上如果不是老六死皮赖脸带他去明月阁吃饭,他也不会发现秦月汐的踪迹。
就当是还老六一份人情也好,今儿个见父皇心情还不错,他便趁机把这件事情提了出来。
正吃柳丁的仁康帝闻言,面色不禁沉了几分,“是那个孽子让你来求朕网开一面的?”
他笑了笑,“父皇,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而且据儿臣观察考量,六皇弟对小倩姑娘的确是用了几分心思的,与其他整日流连在风月场所不思进取,不如允了他和小倩姑娘的情事,趁机提出让他进朝入仕,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话说得十分中肯,也颇有几分道理,不过一想到那不争气的六皇子,皇上还是莫名的感到烦躁。
他叹了口气,挥手道:“朕懒得多管了,至于那孽子的事情,你就替朕作主安排吧。”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仁康帝似乎很欣慰,拉着赫连璟聿的手,露出慈爱的微笑,“朕的江山,从今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闻言,候在一旁许久未作声的赫连璟皓,眉头轻轻一挑,眼底瞬间划过抹诡异的光芒。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道:“难怪老六最近这么消停,原来是府上又娶了美娇娘。他倒是艳福不浅,小小年纪,府里已经纳了二十几个侧室了。”
赫连璟聿轻笑一声,“不过就是一群女人罢了,也只有老六那傻瓜才会乐在其中。我倒是羡慕皇兄你,宁缺勿滥,府上只娶正侧两妃,两位嫂嫂又都是出身高贵的大家小姐,若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对皇兄来说,只会有利,而无伤害。”
赫连璟皓心思聪明,自然明白五皇弟所谓的“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为何。
“皇弟何必自谦,虽然父皇现在并没有册立储君,但心底已经有了最佳的人选了。”
“皇兄,你我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管那个位置由谁来坐,你都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赫连璟皓勾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笑道:“是啊,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金晟王朝迎来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按照每年的惯例,五品以上官员得以携家带眷入宫饮宴的。
新上任不久的秦思远,很幸运的接到宫里传来的圣旨,八月十五当晚,带着妻子和闺女,踏进了庄严肃穆的皇宫大门。
虽然他并不贪图名利,但读书人的梦想,就是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以前只是一个小小地方官的他,在历经三十多年的努力,今时今日终于有机会带着妻女入宫饮宴,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份福气,也是一份荣耀。
秦夫人的心思就简单得多。
听说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贵族官家子弟,自家闺女如今都已经十七了,却仍旧待字闺中,若能趁此机会给闺女觅得一户好人家,那她往后都不用再操心了。
唯有秦月汐的心情最为复杂。
金晟王朝的皇宫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在她心中留下许多深刻的回忆。虽然事过境迁,但再次回到这个曾让她快乐又伤心的地方,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一整个晚上,她都躲在爹娘的身边,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驼鸟,但她是真的不想再与赫连璟聿产生任何交集了。
金晟王朝最有资格和机会登上帝王宝座的麒麟王,他不可避免的成了这个场合里备受巴结和讨好的宠儿。
皇子虽然不多,但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位都已经娶妻,唯独这位最有资格登上皇位的麒麟王,目前还孤家寡人一个。
这倒不是皇上怠慢了他的五皇子,主要还是赫连璟聿的身分过于敏感,毕竟他有极大的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而这个时候,不管是哪家大臣向皇上提出要把自家闺女嫁过去,都会被质疑有高攀夺势之嫌。
所以众臣们都在等,等麒麟王主动下令,宣布娶妻。
可是整整三年过去了,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娶妻的迹象,这可真是急坏了一干朝臣。
趁着今年的中秋佳节,那些比狐狸还狡猾的官员,私底下仔细吩咐家里那些没出嫁的闺女,一家要打扮漂漂亮亮的,好争取麒麟王的青睐,一旦有机会被封为妃,待仁康帝驾崩之后,自家闺女可就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了。
放眼望去,这皇宫盛宴之中,还真是不乏千娇百媚、容貌秀丽之辈。
仔细检查观察一圈后,秦夫人拉着闺女小声道:“娘刚刚替你仔细瞧过了,在场的贵族子弟虽然不少,但最让人眼睛一亮的,就是那边那个穿朱色莽袍的公子……”
顺着娘亲指的地方一望,秦月汐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因为她娘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躲都来不及的赫连璟聿。
她急忙压低了脑袋,小声地回应:“娘,今儿个可是中秋节,您又在那里瞎想什么呢!”
秦夫人哀怨的瞪了她一眼,“娘怎么就瞎想了?别忘了,再过几个月你就十八了,别人家的姑娘到了这把年纪,孩子可能都生了好几个,偏偏你爹纵着你,人生大事非要你自己选择才甘休。”无奈的叹了一声,“幸好你现在年纪还轻,倒还有几分资格去挑别人,等你再大一点,那些公子少爷们,可就不会再像从前那么把你当回事了……”
秦月汐被娘亲唠叨得直无语。
这时,一道犀利的目光从不远处向她射了过来,她被那略带深意的目光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而她娘则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小声提醒她,“汐儿快瞧,那位公子刚刚看你了。”
“娘,那人是当朝五皇子,也许日后还是我朝未来的皇帝。”
听到这里,秦夫人顿时敛了笑容,再次深深审视了赫连璟聿一眼,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
就算她再怎么想给自家女儿找个好婆家,也绝对不会让女儿踏进宫门给皇帝当女人的。
就在母女俩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时候,皇上终于带着宠妃莲贵妃出现了。
满朝文武全都跪倒在地迎接。
起身之际,秦月汐的目光不经意扫了莲贵妃一眼。
不愧是受尽皇宠整整二十载的天姿绝色,即使年过四十,不但风采依旧,反而更多添了几分成熟妩媚韵味。
和以往的大型宫宴一样,自从太子过世之后,正宫娘娘就极少随皇帝出席这种正式场合,且众人都清楚,莲贵妃虽然只是名贵妃,但地位早就凌驾于皇后娘娘之上了。
秦月汐望着莲贵妃,心想着这次重生,她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这样的结果,也不知是好是坏。
被莲贵妃搀扶着走到众人面前的皇上,如今已经有了明显的老态。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来计算,再过几个月,就是仁康帝寿终正寝的日子。
一旦皇帝驾崩,新帝就会立即上位。
这也就意味着,赫连璟聿的王爷生涯,将会在不久之后正式结束。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香气突然闯进了她的鼻子里。
这个香气很特殊,令她在瞬息之间产生了警觉。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香气就是诱香,方圆十里之内,只要闻到这股子香气,那些躲在地底下或草丛里的毒蛇,就会慢慢被吸引过来。
想到这里,秦月汐不由得大惊。
她目光凌乱的寻找最有可能放出这股香气的人,直到视线不经意落在莲贵妃的腰间,她整个人猛地打了一个冷颤。
那是一只粉色的香囊,绣得十分漂亮又精致。
如果香气真的是从那只香囊里传出来的,那么……
没等秦月汐判断出结果,她那灵敏的耳朵,就所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果不其然,几条长相丑陋、儿臂般粗细的毒蛇,竟在人群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莲贵妃的方向爬去,
她只觉得脑袋一麻。
就在在那几条毒蛇疯狂向莲贵妃攻击而去的时候,她纵身一跃,不理会旁人的惊慌和诧异,飞快从腰间掏出几枚金叶子,嗖嗖嗖—
只见那几枚金叶子直接切断了毒蛇的七寸,顿时,鲜血四溢,几条毒蛇瞬间毙命。
由于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楞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后怕,几位胆子小的姑娘,更是惊惶的放声大叫。
赫连璟聿也着实吓了一跳。
而一直注视着这一幕的赫连璟皓,则眼含深意的盯着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姑娘,良久未作声……
秦月汐片刻不敢犹豫,直接跑到莲贵妃的面前,一把扯掉她腰间的那只粉色香囊,扯断束绳将内容物一倒,竟是一堆味道刺鼻的白色药末。
莲贵妃花容失色,指着自己的香囊惊呼,“这香囊里明明装着百合花瓣的,怎么变成奇怪的白色粉末了?”
“这是诱香,专门引毒蛇出洞的奇药。”
这下,不仅是莲贵妃震惊了,就连仁康帝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第9章(2)
好好一场皇家盛宴,因为毒蛇出来扰乱而被迫中断。
很明显的,有人想趁机对莲贵妃下毒手,如果当时不是秦月汐够警觉,莲贵妃恐怕早就惨死于毒蛇之口。
皇上非常震怒,当即便加派人手对后宫展开一连串严苛的调查。
没过多久,幕后凶手就被揪了出来。
虽然在情理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因为真正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恨莲贵妃恨得半死的皇后娘娘。
太子死后,这位正宫娘娘表面上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可心底却深深嫉妒着圣宠正隆的莲贵妃。
再加上莲贵妃膝下有两个正得宠的儿子,要是哪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其中之一势必会被扶持上位。
反观她自己呢?
中年失子,娘家的势力在这几年之内也被打压得毫无反击之力,各种苦恼和恨意凝结在一起,终于酝酿出她的浓浓杀意。
得知真相的皇上被气得不轻,当即便下旨废了皇后、打入冷宫。
经此事件,原本身子骨就不怎么利索的皇上,终于倒下了。
朝中的形势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虽然秦月汐因为护驾有功,连同秦府上下得到了皇上的封赏和奖励,但也因为她的冲动,给秦家招来了暗敌。
两个月之后,汝州发生了近十年来最大规模的地牛翻身,灾情惨重,许多老百姓无家可归,甚至命丧黄泉。
户部侍郎秦思远,因为祖籍就在汝阳,加上当过汝州父母官,所以朝廷便将设置在汝阳的救灾事宜交给他全权处理。
为此,户部还特地从国库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做为救济和补贴。
然而当银子送到汝阳、由当地官员清点数目之后,却发现整整少了三十万两。
这件事很快地传回朝廷,当即便有大臣将罪名扣到了秦思远的头上。
他是此次赈灾的主要负责人,官银莫名失踪,他当然要负全部责任;再者,自从秦月汐在中秋宴上救了莲贵妃一命之后,秦家在皇上的眼中便越显重要,自古以来恃宠而骄的大臣多了,他肯定是仗着皇上对秦家的仁慈,才胆大妄为私吞灾银。
在几个大臣的怒责之下,搞丢了三十万两官银又无法向朝廷交代的秦思远,被抓到刑部大牢正式关押。
秦府上下一片慌乱。
秦夫人这辈子一直活得顺风顺水,夫君宠、女儿孝,这么一个没忧愁没烦恼的女人,突然遭受如此磨难,无疑是非常巨大的打击。
自从秦思远被关到刑部之后,她几乎整日以泪洗面,痛哭不止。
重生之后,一直活在安乐窝里的秦月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刺激得不轻。
父亲勤政爱民,一心一意只想为百姓做事,如此疼惜百姓之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贪赃枉法的坏事,她明白一定是有人想要诬陷她爹,可是若没在证据,是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的。
皇上已卧床多日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宜,几乎全都落到了赫连璟聿的头上。
虽然她打从心底不想再与他再有牵连,但为了她爹、为了秦家,她只有这个办法了。
麒麟王府的景致与上一世并没有任何不同。
若真要说,是她此番来到这里的感受和心情已经大不相同了。
上一世,她是他珍爱的女人,她被他小心翼翼的接进王府,视若上宾。
那个男人,恨不能将世间最宝贝的一切奉送到她眼前,只为博她一笑。
而这一世,她竟成了上门求助的小可怜,甚至连见他一面,都要里外通传、苦苦哀求。
幸好赫连璟聿并没有太过刁难她,只让她在府外等了半炷香的工夫,家丁就跑出来说王爷有请。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进王府大门,秦月汐满脑子都在想,待会儿真见了赫连璟聿,她该如何说明自己此行的来意。
毕竟两人之间身分有别,他是未来的帝王,而她是罪臣之女,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让那个男人为她服务?
难不成要用自己是他们一家救命恩人来压他?若真这么做,连她都会看不起自己。
就在她心绪反复转折之际,家丁已经领着她来到了书房门前,微弯身伸出手示意便主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