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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 page 9 作者:寄秋

  “什么时候莲儿变成你妹妹了,怎么没来知会一声?”他的语气带着斥责的讽刺,下假辞色。

  她虚弱的一笑,扶着桌角避免身形摇晃。“风大哥是怪我自作主张,没经你允许骚扰贵客的安宁?”

  既有才女之名自不愚钝,她苦苦地摇摇螓首,随发髻颤摇的珠钗便是她此时的心情写照。

  “师父将你交给我是希望你有个安稳的居所,不用为生活奔波劳禄,你明白师父她老人家的苦心安排吗?”他可让她衣食无缺,丰衣足食,当个仆佣成群的千金小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我明了,小妹一直铭感五内,感谢大哥的娇宠和疼惜。”她低下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娇宠和疼惜……”他眉一拧,看着怀中捂着唇咯咯笑的佳人。

  见鬼了,是何时给了她怜与宠?除了必要的接触外,他根本鲜少踏入唤秋阁一步,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何来宠爱和怜惜之说。

  要不是性情古怪的师父硬将女儿丢给他,然后一走了之、不闻不问,他怎会碍于师恩而不得不收留她?

  风寄傲的不悦浮于双瞳之间,但并未显露于外,他恼的不是万娉妯的胡言乱语,而是该死的小青莲,她竟然事不关己似的偷笑,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别的女人对他的爱慕之意。

  总而言之,他就是气恼她的不吃味,若无其事,让他很不是滋味的胸口微微泛酸。

  “青莲妹妹远来是客,自当竭诚招待,大哥的事多,怕无暇招呼,身为主人的小妹理应为你分忧解劳。”她秀雅的扬唇一笑。“毕竟我们都是姑娘家,相处起来会自在些。”

  男女要避嫌,她当真把自己看成是寄傲山庄的一份子,认为有些事“理所当然”要由她来维护,即使良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相信自己只要将谦良恭顺的一面表现出来,自会赢得别人的敬重。

  女人间最忌争风吃醋,一旦为争宠而撕破脸,受累的倒是自己,她会谨守本份,不做出为人诟病的言行举止。

  “谁说她是客了?你不过比她早来几年就自称为主,当我死了不成?”谁给了她权力逾矩,不自量力。

  “风大哥……”万娉婷面一怔,露出惊讶神色。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认为她是自己人,而是暂住的过客?

  “我晓得你养在深闺不识大体,性情受乖桀的师父影响不小,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最好好自为之,莲儿将会是寄傲山庄的当家主母,身为客人的你要知分寸,不要不请自来。”他对人的容忍是有限的。

  风寄傲丢下一长串话语后,便挟带着叹息连连的佳人掠出屋外,修长的身影化成黑点,隐没于夏末金阳中。

  利语胜刀,锋不见血却伤人。

  第七章

  “你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言语是双面刀,伤人又伤己,互不得利。”相当愚蠢的做法。

  “闭嘴。”吵。

  “若要人不言,除非行得正,化舌为莲花,宇字生菩萨。”胸怀慈悲心,众生皆于民。

  “多事。”平日明明性子清冷得很,却要管旁人闲事。

  “缘生起于前世因果,今世不得开悟便延至来世,不生不灭直到情债已了。”她也不想多话,可是……身不由己呀!

  涅盘一转,命定一世,无可抗拒。

  “你要再啰唆,我就把你往下丢。”看她还敢不敢多嘴多舌。

  “你不会。”他不会让她摔着。

  风在耳边过,云在晴空下,垂眉低笑的青莲在半空中飞,身心却畅快无比,御风而行的快意确实不差,与昔日的腾云驾雾一比,多了些许乐趣。

  原本以为人间情爱是件无趣的事儿,没想到竟是趣味横生,既有女子含愁地来访,又有他相护在后,当个凡人似乎也挺写意。

  人有苦难,神有烦恼,一样是相同的大千世界,难怪瓶儿老嚷着要当人,吃遍山珍海味。

  风寄傲微恼的怒视。“你吃定我了是不是?认为我奈何不了你。”

  “让我吃定不好吗?我以为你要养我一辈子呢!”有福之人才能得她青睐。

  他一瞪,低哼了声。“最好是一辈子,否则看我怎么撕了你。”

  “暴戾。”青莲嗔道。

  “我真正残暴的手段你还无缘得见,而你不会乐于见到。”面对商场上的对手,他向来不留后路。

  累积财富的方法有很多,最快速的方式是让对方无法生存,垄断市场独大。

  而坚决与他作对者,下场都很惨。

  青莲扬起眉,笑得极淡。“你还有一颗良善的心,不致无药可救。”

  在这盗贼四起的世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可以理解的,至少他没有沦为杀人无数的盗贼,鱼肉百姓,仅仅只是吸人血的奸商,还不到大奸大恶的地步。

  起码他让货运畅通,市井小民有饭吃、有衣穿、有谷粮可耕种,日子虽穷困,但还过得下去,没到山穷水尽,必须易于而食。

  “不,我的心布满仇恨,生蛆长虫腐秽至极,仙丹妙药也难以起死回生。”他自嘲,凌厉的眼中进射化不开的恨意。

  风寄傲的仇来自七、八十条人命,他的恨已封入骨血里,若没见仇人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他无以告慰枉死的亲人,此仇深似海。

  “你要真是无情之人就把手放开,摔成肉末我也不怪罪于你。”取与舍,仅在一念之间。

  “莲儿……”他冷厉的沉下脸,将她搂得更紧。

  青莲笑着轻抚他拢起的眉峰。“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坏,只是不懂得善待自己,以为活着不是上天的悲悯,而是残酷。”

  他心存愧意,为独活而未与至亲一同葬身火中感到歉疚,一家人活在一起,死也该死在一块,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慈悲。

  而活着的人得承受死去的人所没有的痛苦,他必须牢牢地记住一切,想忘也忘不了,忍受万籁皆眠人独醒的孤寂。

  在这世上他是孤独的,孑然一身,最亲的家人一个个死在面前,无力搭救的感受比死还叫人难以接受。

  “别以为自己很懂我,哪天惹恼了我,我会毫不留情地扭断你的颈子,让你明白何谓残酷。”风寄傲轻抚着她皓颈,眼神却冷得骇人。

  他拒绝别人的关心,也不许自己软弱,身上背负未索的血债,容不得他沉溺在温柔乡中。

  幽然的叹息,轻如柳絮。“你要带我到何处?我腰酸了。”

  不必急于一时,她不问了,他的痛处是死穴,不容碰触。

  说实在的,青莲有些失望,以及些许的落寞,虽然他眼中有她,可是她仍进不去他深锁的心扉,无法对他的伤痛多一丝疗慰。

  也许她开始不满足了,想要更多的他,悸动的心沁人人的欲念,她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也越来越不像清冷自持的青莲仙子。

  “带你去卖。”运气而行的人是他,他都不喊累了,这女人居然觉得腰酸。

  “好,分我一半,五五分账。”商人的机巧她学了九成。

  “你……”目一瞠,风寄傲讶然地瞪着她。几时性冷的她也学会说风趣的俏皮话了?

  刚硬如石的面容微微松动,厉色稍减,风寄傲以深幽的眼神注视面带笑意的佳人,一抹他所没发觉的柔情涌上瞳底。

  风停止了,云也不再流浪,一股凉凉的地气迎面而来,半是清爽半是沁凉,四周的林木沙沙,却也别有一番怀古思幽之情。

  落了地,眼前出现一片动人风貌,粼粼洒下的水气泛着炫目光彩,有红、有黄、有蓝、有旋舞的七色虹影,变化着万种风情。

  飞溅声淙淙,流瀑的山泉由石缝问倾泄而下,远望如银龙飞天,冲上云霄,浩瀚的气势惊似地动,轰隆轰隆地龙啸山林。

  “这地方有……莲花?”青莲为之动容,眼柔唇扬的面露惊喜。

  流泉之下竟是水面如镜的深潭,潭中浮莲千百朵,朵朵千娇百媚的盛放着,摇曳生姿的婀娜,散发出浓而下冷的清香。

  平静潭面下的水流动着,濯涤出莲的清艳,水珠滚动在莲叶上,透着琉璃光彩,聚滴成洼地形成小小地塘,有只蜻蜒停在上头。

  此时的静谧是纯然的美景,没有人声的纷杂,亦无世俗红尘的气息,绝美如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自在地随四季更替而美丽。

  “试试看这水温,包管你终身难忘。”风寄傲的神情带着些许得意,十分满意她脸上惊艳的欢喜。

  “水温?”她微惑的偏着头,纤指轻触水面,“呼……好冰!”

  怎么会冰得如雪?由指尖冷进整只臂膀,蓦然一凛。

  “这叫冷泉,是女子美肤之圣泉,浸泡其中能肤细肌嫩、宛若莲办般细致白皙,吹弹可破。”清腹秽,濯体恶,污浊不生。

  美目倏地一眯,气抽入鼻。“你不会那么做吧!这泉水会冷死人。”仙亦然。

  “不会什么?你倒是说来我听听。”周寄傲眼露兴味地抚过细滑玉臂,一抹幽光一闪而过。

  “不、不行,我一定会冻死。”她坚决的后退,不肯屈从。

  “我陪你一起死。”真要冻得死人就不会令人趋之若狂了。

  “什么?!”

  尖叫声未起,水波先溅,仙子轻盈的身影终究敌不过男人的蛮横,青莲一有逃走迹象,如影随形的大掌顺势一揽,指缠纤腰抛出臂弯。

  扑通一声,人落水扬,溅起的水花和虹影相辉映,出水芙面更显娇美,低温的流泉冻出桃腮晕酡,绋丽旖旎好不动人。

  莲在潭中,人在莲间,点点美色缀着湖光山色,终究是人比花娇,或是花色衬托出人儿的柔美,那一瞬间的青莲竟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好美……”风寄傲忘情的低喃,掬起垂柳般的柔丝轻握掌中。

  人间仅有的绝色。

  “嘶……好冷!”她觉得四肢都快冻僵了。

  冷泉,顾名思义自是冷得寒彻骨,叫人难忘冻冽的滋味。

  “很快就不冷了,你会发现它是人间美味。”暗沉的黑眸盯着水面下两朵雪藕,玉润珠圆地诱人采撷。

  “人间美味?”他犯傻了吗?竟用美味来形容眼前的景致。

  胸前一颤,青莲微微咋舌,霎时明白他口中的美味指的并非荷生绿波的美景,而是她这朵活生生的清莲呀!

  “你穿太多了,少穿一件才不觉冷。”他伸手一挥,扯下她蔽体的外衣。

  这是什么谬论?为好色找借口。

  单衣微掀,香肩玉露,袅娜纤巧,娇艳轻灵,半点紫云染嫣色,酥胸羞掩透着含露娇辉,水媚腰身疑无骨,若隐若现地遮下住春色。

  青莲虽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已被健壮的男性胸膛迷惑住,两眼睁大的盯着宽厚胸膛逐渐逼近,身上衣物也一件件减少。

  不识销魂味,不知人间极乐。她此刻脑中浮现这句话。

  “这是不对的……”青莲虚弱地低哺,推拒的柔荑反而攀向健背。

  “得享欢愉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绝对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她美得太诱人,叫人情不自禁。

  风寄傲裸身将她抱离水深处,就着浅水滩一尝初绽的红杏,不让她醉人的风华溜掉,一再以唇舌吞噬她口中的娇喘。

  流泉飞瀑,荷心轻颤,花开三月犹带春,见羞的林鸟飞向叶密处,斜照的落霞移至山脚下,一场云雨竟是情缝时。

  风,带着凉意地催人早归。

  重帐深下莫愁堂,卧后春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唯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未妨惆怅是清狂呀!

  “还是错了……”青莲失神的哺语,枕臂相偎。

  “是错了,看你下回敢不敢无动于哀,一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他要她无时无刻的惦着他,不可一日或忘。

  “错在迟了十四年……”她早该一尝人间情爱,以致错失了多少极乐。

  “你说什么?”他没听到“十四年”,光那句“迟了”就够他火冒三丈。

  风寄傲从不认为自己是善妒的人,但她的话让他无法等闲视之,那句“迟了”到底是为了他有感而发,还是为她错过其它男子?

  他很介意,非常介意,碍于颜面问题又开不了口,气闷在胸,阴沉着的脸不似刚由鱼水之欢得到餍足的得意,反而阴郁得令人遍体生寒。

  “你喔!又在揪什么心,我人就在你怀中,还有什么不满足?”人前威风凛凛的冷面庄主,人后却是爱耍性子的大男人。她暗笑。

  “人在心也在吗?”他双臂收紧,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青莲一顿,眼波流转如媚,“试问你的心在否?”

  “是我先问你,不要岔开话题。”他凶恶地翻身将她置子身下,横眉冷竖。

  “你心有我,我心必有你。”她不直接给他一个痛快,俏皮地打着哑谜。

  “你……”他想再逼问她,但在见她微打个哆嗦后,便收敛了厉色。“真没用,这点冷也承受不住。”

  她回睇。“人家是姑娘耶!哪比得上你钢筋铁骨、皮粗肉厚?我要受了寒,看你急不急。”

  “谁急了,啐!”他才不管她死活,谁叫她老爱惹恼他,不像一般女子倾心于他。

  风寄傲解下外衣为她披上,单手轻拢她微湿秀发,将其拉至衣后以免寒意上身,再以指当梳滑过如云的乌丝,轻柔梳理。

  侠骨柔情,铁汉丹心,饶是冷面阎罗也成绕指柔,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喜爱女子的眷宠、贴心,怕她受寒挨冻地成了病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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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拿炭火来!水,水在哪里?还有刀子呢!要你们煨红刀面还磨蹭什么,不想救人是不是……那个谁,快拿床被子过来,不要拖拖拉拉,盆子呢?笨手笨脚……又吐血了,干净的布巾……不不不,不要拍背,会伤及内腑,对对对,要小心点,先划开皮肉放血……”

  一向和煦温雅的男子忽地变了个人似的,疾言厉色地失去平日的和善面容,语气一声急过一声,声声急切,神情凝重地如同夜鬼出巡。

  豆大的汗珠如雨水直落,湿透了全身犹不自知,手中的银针一根快过一根、染红的布巾一块接着一块,承接血水的脸盆已不敷使用,连痰盂都暂且撑着。

  萧化赞的脸色从未这么惊慌过,医人无数的他自认为天底下没什么病痛能难倒他,只要经由妙手一诊治,少有人不回魂。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少见的慎重,急中有序地翻阅师父医圣万弃留下的医书,一边封穴下针,双管齐下地想找出此症的源头。

  他很怕,真的很怕,怕会徒劳无功,生平仅见的怪异毒素游走患者全身,中毒者起先并无异样,等毒发作已来不及抑止,抽搐的四肢如蜷缩的犰狳,口嘴突出肤似甲,僵硬得几乎无法落针。

  “庄主回来了没?快派人去找一找。”要是他再不出现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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