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要论剑术,自然是从小练剑的埃米尔较高超,但雪侬另有“于氏独门暗器”,那种美丽的、修长的、迷人的“独门暗器”,又狠又毒,又卑鄙又下流,老是搞得埃米尔心神不定频频凸锤,不时造成惊险万状的情况,看得伊德不禁为他掐了好几把冷汗。
“埃米尔,会伤人的是长剑,不是雪侬小姐的大腿,请盯住正确地方好吗?”
“闭嘴,伊德,我不是叫你背过身去吗?”
“背过去啦,只是我很奇怪,以你的剑术应该早就赢了却拖那么久,所以好奇用半只眼偷看一下……唉,埃米尔,你又在看雪侬小姐的大腿了!”
“不准你看!”
“我没有看,只是不小心瞥见。”
“我要挖出你的眼睛!”
埃米尔的长剑突然转变方向朝伊德那边刷一下杀过去,伊德却双臂环胸而立,一动不动,躲也不躲,好整以暇的看著埃米尔的长剑几乎就要刺上他的那一瞬间,忽又狼狈的刷回去,险险地挡开雪侬的长剑。
“你们两位先生请不要在那边聊天!”
“我们不是聊天,雪侬小姐,我是在劝埃米尔专心一点。”
“他再专心也没用,终究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是这么说啦,其实见到埃米尔和人决斗不过一会儿,雪侬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了,但她实在气不过,他竟然因为那种超级无聊的理由和对方决斗,太荒唐了,所以坚持要跟他打一场。
虽然她有“暗器”,但最后还是输了。
别看埃米尔老是分心去偷瞄她的大腿,但只要他稍微专心一点,他就能咻咻咻攻击得她连连后退,三次,埃米尔的剑尖抵住她胸口,她输得心服口服,埃米尔的剑术实在没话讲,超厉害的。
她丢开长剑。“好,我认输,但以后你再跟人家决斗,我也要和你决斗!”
埃米尔苦笑。“再也不会了。”
“最好是。”雪侬开始穿回衣服。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雪侬又不回答了,埃米尔习以为常的耸耸肩,顺手把长剑交给伊德,然后穿上长外套,拎著斗篷等在一旁准备替雪侬披上,不知为何,他唇畔若有似无地泛起一丝笑意。
“她没穿大衣,可见她有多么著急,这么冷的天,竟然忘了穿上大衣就跑出来了!”伊德悄悄凑过来暧昧的耳语。“很高兴吧,嗯?”
“……”
“话说回来,在她的国家,女人都穿那样吗?嗯嗯,真迷人,或许你应该告诉她,即使是在我们国家,她也可以多多尝试这种穿著,好让我们男人们养眼一下,你知道,最近我觉得我们的眼睛似乎缺乏了一点营养……”
“伊德。”
“什么?”
“明天清晨有空吗?”
*
“伊莲娜那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一回到古堡,埃米尔带雪侬走隐密内梯回男主卧,刚进入小客厅,雪侬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她的疑问。
埃米尔瞟她一眼,继续走向小餐室。“那日舞会过后,不过两天时间,几乎整个勃艮地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中意的女人了,伊莲娜很生气,也担心我会真的和你结婚,所以……”
进入小餐室,埃米尔自酒柜里挑出一瓶葡萄酒倒出两杯,一杯递给她。
“在我们国家,名声、荣誉十分重要,虽然我不是贵族,但也是有身分的仕绅,伊莲娜以为只要让大家都认定你是娼妓,即使我会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和你结婚,她没想到我会……”
“向散播谣言的人提出决斗。”一提到这,雪侬还是有气。“白痴!”
埃米尔装作没听到,向她举了一下酒杯。“如何?”
雪侬没吭声,酒杯倾斜,仔细端详那浓醇怡人的紫红液体,“颜色相当深,也很均匀,起码十年以上了吧?”她说,然后摇动酒杯散发香气,深深闻嗅。“花香和辛香的融合,十分优雅愉悦。”
埃米尔含笑小啜一口,她也跟著轻啜一口。
“入口显现出惊人的流动性与和谐,红果和樱桃气息,丰富细腻的单宁,酸味很清新,至于酒精浓度嘛……”她又浅酌一小口。“嗯嗯,11、12左右吧?”
埃米尔点点头。“还可以。”
眉毛不服气的挑高,“还可以?”雪侬重重地重复。
埃米尔莞尔。“一瓶佳酿通常是尘封多年的,刚刚打开时会有异味出现,这时就需要醒酒……”
呆了呆,“醒酒?什么醒酒?”雪侬一脸茫然。
埃米尔也怔了怔。“你不懂?”
雪侬拚命摇头。
“陈年红酒必须先将酒倒入醒酒器后稍待十分钟左右,待酒的异味散去,红酒充分氧化之后,浓郁的香味才会流露出来,所以醒酒器一般要求让酒和空气的接触面最大。”
“爸爸没说呀!”
“还有,好的红酒色调愈浅愈好。”
“是喔!”
“另外,好的红酒入杯后摇动,在杯壁会有少许红酒,我们称之为挂杯。”见她愈听嘴张得愈大,埃米尔又笑了。“有空我再多教你一点,不过品酒这门学问多半还是要靠经验,你得自己多品尝。”
“我知道,爸爸说过了。”雪侬走开两步,回眸。“伊莲娜真那么爱你吗?”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埃米尔稍稍怔了一下。
“不,除了她自己,她不爱任何人,嫁给皮耶——我大哥,是因为皮耶住在巴黎,又有能力供给她最奢侈的生活,让她成为巴黎社交界的宠儿,但皮耶不幸去世后,我父亲给她的津贴虽不少,却还不够她维持那种奢华的生活……”
“她以为嫁给你之后,就可以再回到巴黎去做她的社交界宠儿?”
“不是以为,是一定,身为康帝酒园主人的妻子,有权利享有酒园三分之一收益,这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结婚的条件,因为这座酒园是用我母亲的嫁妆买的。”
“三分之一?”雪侬惊叹。“那可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啊!”
“是相当大。”埃米尔再浅尝一口酒。“我母亲逝世后,那份收益按照遗嘱转到长子身上,皮耶就是用这笔收益供伊莲娜尽情挥霍,然而在皮耶也过世之后,由于他们没有儿子,于是那份收益又转到我身上,伊莲娜只能仰赖我父亲提供给她的津贴生活,对她而言,那是不够的。”
“难怪你姑姑也急著要把女儿推销给你,只要你和你表妹一结婚,他们一家人就有好日子过了。”
“姑母确实是这种想法,不过……”徐徐转动著酒杯,埃米尔轻轻道。“不管是伊莲娜或我表妹,她们结婚时我都会提供一笔嫁妆,但我不可能和她们任何一人结婚。”
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可是你不……”本想问一件事,忽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糟了!”雪侬惊呼一声,“我得回去了!”匆匆放下酒杯要走人。
“等等!”埃米尔紧跟著她。“为什么这么急著走?”
“我忘了说一声,管家会找我的。”
“但……”
“下午我会再来。”
她这么一说,埃米尔就不再阻止她了,默默注视著雪侬消失在通往女主卧的门后,然后慢吞吞地在窗前的椅上坐下,凝望著手中的酒,若有所思地微微揽著眉。
十分钟后——
“对不起,再打扰一下!”
埃米尔愕然望著雪侬又回到男主卧来。
“你……”
“我找‘门’。”
“呃?”
雪侬自顾自打开小起居室的门,又阖上,再打开小书房的门,再阖上,埃米尔一脸困惑不解地跟在后面,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啊,找到了!”
雪侬回眸一笑,对著那张错愕万分的脸点点头,“我保证下午一定会来。”语毕,抬脚跨进衣柜里,关上门……
*
结果她没有去。
因为真的有同学来找她了,将近十个高中同学趁著假期来找她,还携伴,因为她们也想尝尝住在古堡里的滋味。
也不先通知一声。
虽然她实在不太欢迎她们,因为她们都是那种傲慢的千金大小姐,但也不能因此而赶她们走。
“这两个星期假我们都要在这里过!”
“两……两个星期?”
雪侬差点昏倒,不过她们大刺刺的宣言在五天后就变更了,因为……
“受本了,没有电视,没有电影院,没有舞厅,没有百货公司精品名店,什么都没有,闷到不行!”
“我们还是到尼斯吧!”
“同意,走吧!”
于是一窝蜂人跟来时一样突然的又卷走了,卷得雪侬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真是,她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她嘀咕著找到管家。“我想自己一个人到远一点的地方逛逛,譬如夏隆内,或者马贡内,也许两、三天,也许一个星期,也或许更久,总之,你们不用找我,我回来后自然会找你。”
“是,小姐。”
“还有,不要进我的房间。”
“不会有人进去的,小姐。那么,您今天要用午餐吗?”
“谢谢,不用了。”
交代完毕,她回到女主卧,稍事整理之后便换上泡泡袖长裙,然后打开第一扇门……
第7章(1)
咦?没人?
是在一楼的大书房里工作吗?
想了一下,她悄悄从男主卧更衣室里的内梯溜到花园,想说要再从花园里偷偷绕到大门,装作她是来拜访的。
“于小姐?”
没想到摸不到两步就有人叫她,正在练习做小偷的人吓得差点一头撞进玫瑰丛里做针包,掐著心头小鹿的脖子回头一看……
“耶,是你!”真巧,又是那个认识她的车夫。
“您怎会在这里?”车夫有点明知故问之嫌。
“呃,呃,我……”雪侬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啊,来找埃米尔先生的吗?真不巧,他到巴黎去了。”
雪侬一怔,“巴黎?他到巴黎干什么?”她脱口问。
“听说是去参加宫廷舞会。”车夫说。“好像埃米尔先生并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因为是他请人家替他要到邀请函的,他不去就太失礼了。”
埃米尔请人家替他要邀请函?
难不成是……
一定是!
“舞会是什么时候?”雪侬急问。
“今天晚上。”
“今晚?!”雪侬尖叫,那怎么来得及,这里又没有法拉第让她飙车!“你有没有办法在舞会开始前送我到那里?”
“舞会开始前?”车夫迟疑了一会儿。“很赶的话是可以,但……”
“好,那你先去准备马车,待会儿我就到车库找你!”
不给车夫反对的机会,她说完回头就跑,直接冲回女主卧——她已经习惯先从女主卧开始找“门”,可是她才跑进去几步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咦咦咦,那不是我的电子闹钟吗?”
再仔细环视一圈,她更诧异了。
没有电灯,依然是煤油灯,她可以肯定还在十九世纪,可是,她所有东西竟然全都跑到这里来了,全都在她离开二十世纪时的地方,她换下来的牛仔裤就横躺在床上,运动鞋一东一西落在床两边地上,还有她的手表和钥匙圈、背包……
她满怀疑惑地再跑进更衣室。
果然,所有衣物全都在,包括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服装,胸罩内衣,就连她的珠宝首饰也都在更衣室里的小化妆间里。
现在又是怎样?
她困惑地猛搔脑袋,但不过一会儿就甩甩头,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行李,努力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全塞进小小的行李箱里。
现在没时间想那种事,先应付过眼前的问题再说。
十五分钟后,她拖著两箱行李到车库,先递给车夫一枚小钻戒,又给他看另一枚大钻戒。
“如果你赶上了,这枚大钻戒也给你!”
“没问题,于小姐,一定赶得上!”
大钻之下必有快马!
*
“到了,于小姐,埃米尔先生在巴黎的宅邸。”
“赶上了吗?”
“应该吧。”
“最好是。”
雪侬晕头晕脑的晃下马车,从启程开始直至到达为止,她就像雪克杯里的冰块一样,在车箱里天旋地转、翻天覆地,现在,她终于可以被倒进酒杯里享受一下平静的滋味了。
车夫扶著雪侬上了阶梯,再把行李从马车上拿下来放在她脚边。
“小姐,您的行李。”
“谢谢,如果你不想让埃米尔知道,可以先走了。”
看著马车消失在车道尽头之后,雪侬方才转回来拉两下门铃,片刻后,大门打开……
*
“你要带谁去?”
起居室里,埃米尔手握一杯红酒倚在红砖壁炉旁,面无表情地环视每一张期待中透著央求的脸。
“谁也不带。”
顿时,天与地一起崩塌了,三道尖锐的声箭同时刺入埃米尔的耳膜里。
“我是你妹妹,为什么不带我去?”玛克琳愤慨怒吼。
“我从没参加过宫里的宴会,埃米尔,求求你带我去吧!”伊莲娜哀怜乞求。
“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命令你带娥洁妮去!”子爵夫人威严十足。
埃米尔垂下半眸,默不吭声,静静喝他的酒,于是,声箭升级为火炮,开始轰隆隆的做重点攻击。
“我不管,你一定要带我去!”
“埃米尔,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一次!”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埃米尔,我叫你带娥洁妮去!”
“或者……”
在一片轰炸声中,冷不防突然穿插进一个笑吟吟的声音,男人的,说也奇怪,这声音一出现,轰炸声就消失了。
“你带我妹妹去,我带你妹妹去,嗯?”
埃米尔拉高视线投向起居室另一头,那儿有一对年轻男女,男的潇洒俊俏,女的温婉娇美。
“很抱歉,沛皮尼,老实说,我并不想去,更不可能带任何人去。”
“既然你不想去,又为何要我替你准备邀请函呢?”
“因为他想带去的人不在呀!”斜坐在窗枱上的伊德笑道。
“哦?”沛皮尼瞄一下身旁的妹妹梅耶,后者表情隐隐有些黯然。“埃米尔想带谁去呢?”
“他呀,”伊德也瞄了一下眼,不过他瞄的是三张黑睑。“他想带……”
“埃米尔先生,很抱歉打扰,但外面有位于小姐,她说是……”
锵!
酒杯碎裂声打断了女仆的话,不过她也没打算说完,因为起居室里已经不见埃米尔的踪影了。
“那位于小姐是谁?”沛皮尼愕然问。
“真厉害!”伊德哈哈大笑。“总是能在最紧急的时候赶到!”
片刻后,埃米尔回到起居室,大家都感觉得到他不一样了,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冷峻,但脚步十分轻快,甚至有点雀跃。
“我们雪侬小姐赶到了?”伊德问。“在更衣?”
埃米尔颔首,到酒柜旁为自己重新倒一杯酒。
“可恶,那个女人又来干什么?”子爵夫人忿忿道。
“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们那么讨厌她了!”玛克琳喃喃嘟囔。
“那个该死的女人真不知羞耻,老是缠著埃米尔!”伊莲娜更是咬牙切齿。
是谁在缠著谁呀?
十五分钟后,雪侬出现了,说实话,她穿的根本不是十九世纪的女装,而是二十世纪的晚礼服,一款复古风味十足的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