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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霸爷 page 13 作者:丹甯

  韩靖甫很想说,李东廷杀了他家多少人,恩怨能就这样两清吗?但转念一想,其实也不重要了。

  就因为这件事,李熙平心爱的女人下落不明——是,他如今终于知道原来穆可清竟是女儿身,而他所爱的女人则身中剧毒,消极的不肯自医。

  他们哪还有余力去憎恨对方?

  「我想去看嫣嫣。」李熙平目前是将军府的主事人,韩靖甫想去内院还是要知会他一声。

  李熙平一顿,倒没反对,只是道:「你劝她给自己解毒吧,我这虽然有些清毒的药材,但毕竟不完全对症,最后还是要她亲自配药才好。她中毒不浅,若不尽早医治,往后就算治癒了只怕也会落下病根。」

  柳嫣表妹是可清的朋友,曾多次救过她的性命,现在可清不在了,他得替她好好照顾这些她重视的人,以免她回来后发现自己在乎的人都过得不好,到时又是一阵伤心。

  韩靖甫觉得他叮嘱的语气听起来颇刺耳,好似他和柳嫣才是一家的,而自己却是外人……

  算了,也许他和李家人就是没办法和平共处。

  韩靖甫离开正厅,慢慢走至柳嫣的住处。

  房门和窗都是紧闭的,但里头仍隐隐传来咳嗽的声音。

  听着她那有气无力的喘咳声,韩靖甫的心又是一痛。

  他推门走了进去,不知是否因门窗紧闭的关系,房内空气明显有些沉窒,令他忍不住皱眉。

  「你怎么还没离开?」柳嫣清冷的嗓音自床上传来。

  见她明显变得苍白消瘦的脸,他心中很是难受,「我和你一起回景城后,就没打算走了。」

  她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离开。

  「随便你。」柳嫣淡漠的重新躺了回去。

  她舍不得让他背负奸细的罪名,所以说服李熙平与自己串供替他澄清,但对于可清坠崖失踪的事,她始终不能释怀。

  她总觉得可清会出事,都是自己与他害的,故而无法给他好脸色看。

  韩靖甫也明白她的心思,她恼他很正常,但他却不可能不关心她。

  他走到床前,低声道:「嫣嫣,你把毒解了,好吗?」

  柳嫣不语。

  「我知道,你觉得你的生命是用将军的命换来的,所以宁可不要……但你怎么不想想,将军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救你,而你却毫不在乎的浪费她为你争取的生机,这样将军真的会开心吗?」

  不会。柳嫣默默想着。如果可清还在,一定会想方设法替她解毒。

  她丢掉解药、消极等死,是觉得自己害死了可清,想乾脆也和她一起走算了,但她心底明白,可清必不会愿意见到她出事。

  可是……若可清死了,害死她的自己仍活着,这又算什么呢?

  他又续道:「我来之前,李熙平曾要我劝你解毒……我虽不喜欢他,可他毕竟是最懂将军的人。你是将军的知己,为了将军,他也希望你平安。」

  柳嫣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却又不甘这么轻易被说服。

  「就算我真的解了毒,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她冷冷开口。

  可清出事,她最恨的是自己,再来就是他。虽然她也晓得自己在迁怒,然而要不是他非要替她寻什么解药,不肯第一时间就带她回来,可清又怎么会出事?

  韩靖甫轻叹,「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原不原谅我又有什么关系……」

  对此,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希望她自我伤害。

  柳嫣沉默了下,才又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解药我已经扔了,总归我是要去陪可清了。」

  听她语气中有些松动之意,韩靖甫精神一振,忙道:「李熙平那儿有些药材,你先前不也用它们为将军解过毒?」

  不料柳嫣却摇摇头,「那是因为可清中毒不深,再加上她还有内力,抵得住那些药材的烈性。」

  「那你……」

  「我若是服用了那些药材,大概不用等乌毒发作,就先被那些药材的药性折腾死了。」她闭上眼,「无所谓,没解药就没解药,其实死也没有想像中可怕。」

  韩靖甫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他以为她愿意解毒就好。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很快的道:「你不会死的,只要你肯解毒,我自有办法!」

  柳嫣微微一愣,「你有什么办法?」

  他没回答,仅勾起浅笑,「过几天我拿解药来,你只要答应我,别再扔掉就好。」

  说完,他便匆匆告辞离开,留下一脸疑惑不解的柳嫣。

  第10章(1)

  三天后,柳嫣真的拿到了解药。

  然而送解药来的却不是韩靖甫,而是李熙平。

  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见李熙平满脸倦色,想到这阵子以来他才是最辛苦的人,不但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还不能允许自己太过悲伤,必须强撑着处理各项公务,便忍住没多问了。

  李熙平给的解药不但对症,分量亦足,柳嫣仅服用少许便感到身体好了许多,看样子不但可以完全解了身上的乌毒,还能留下足够的样本研制相同的配方。

  有了这研究配方的目标,她总算打起精神,决定好好认真活下去。

  只是当她身子一日好过一日,直至终于完全康复,却始终不见韩靖甫出现。

  这实在太奇怪了,在这之前,他明明常常来看她的。

  她又忍了几日,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支支吾吾的向李熙平询问了。

  本以为他会对她的问题感到意外,没想到他却只挑了挑眉,「我还在想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呢!」

  她呆了下,「你一直在等我向你打听?」

  「倒也没有,只是你这几日脸上分明写满心事,见到我时又总左顾右盼,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柳嫣咬咬唇,她还真不晓得自己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过你的确是该问的。」

  「什么意思?」

  「有人为了你不要命的负伤闯敌营、抢解药,就算不喜欢人家,去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柳嫣怔了半晌,「你说什么?我的解药……是怎么来的?」

  「韩靖甫前几日夜闯敌营弄来的,虽说夷军这时的戒备远不如上回我和可清去时森严,但他才刚被罚完一百军棍,还敢单枪匹马的负伤去抢,倒也了不起。」李熙平的语气里有几分钦佩。

  柳嫣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上一次他和可清两人去闯敌营,都带了伤回来,可知此事有多凶险,这回靖甫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跑这一趟,是不要命了吗?

  接着她又想到先前几乎天天来看她的男人,如今已有好几日不见踪影,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不禁气恼自己怎么到现在才问。

  「是受了些伤,虽然不严重,只是……」

  「只是如何?」柳嫣一颗心全提了起来。

  「他为了确定带回来的是真解药,于是就以身试药了,所幸那药是真的,要不然又要多个中乌毒而死的人了。」

  「他疯了吗?!」柳嫣不敢置信的低呼。

  这种东西也能随便乱试的?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的呀!

  「他只是太在乎你。」李熙平这会儿对韩靖甫的评价倒是好了不少。

  之前他与柳嫣谈过后,虽然决定替韩靖甫掩饰,但心中不免仍埋怨着,不过经过这件事后,他有些改观了。

  也难怪可清愿意花这么多年来栽培他,撇开他们立场不一,他的确有令人敬佩之处。

  听见李熙平替韩靖甫说话,柳嫣本想出言反驳,但想到他这次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话又说不出口了。

  李熙平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我晓得你认为是自己害了可清,所以不愿解毒,而且也觉得可清出事和韩靖甫脱不了关系,因此很气恼他,尽管你心底清楚,那并非他的本意。」

  「不管他怎么想的,他间接害了可清总是事实。」她一方面为可清的失踪感到伤心难过,一方面又气自己竟那么轻易就被那男人感动,居然想原谅他。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可清是被我害了。」

  柳嫣一愣,「她坠崖与你何干?那时要是没有我的话,你早就拉她上去了,她是为了救我,才放开你的手。」

  「不,你不明白。」李熙平苦笑,「若不是在那之前我不想她去赴约,自作聪明点了她的穴,她就不会为了强行冲破穴道而受内伤。凭她的武功,想将你拉上崖原就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却因身上带伤,最后只救得了你一人……」

  柳嫣惊讶的看着他。

  她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不知道……原来可清的失踪,也有部分是李熙平造成的。

  可清不过是为救她而坠崖,她就如此自责了,那么害可清受伤、导致她施展不出轻功而出事的李熙平,这些日子岂不是更难受了?

  柳嫣忍不住安慰道:「你也只是想帮她罢了,不是有意的……」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却仍害了她。」他平静的道出事实。「如果当时我没自作主张,而是让可清去赴约,今天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了?只可惜世事没有如果,我们没有人希望可清出事,最后仍造成了这样的结局,岂能单怪罪于谁?」

  柳嫣想了许久,不得不同意他的话,「你说得对。」

  发生这样的事,靖甫与李熙平的自责不见得比她少,她又怎么能一味怪罪靖甫?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其实我也曾一度想追随可清而去,但冷静下来后,就知道先前自己太冲动了。」他缓缓的道,「她如今生死不明,如果她还活着,历经千辛万苦回来却发现我死了,不知会有多伤心,失去所爱之人的痛我既已尝过,便绝不会让她也有那机会难过。

  「而要是她真的死了,她在这世上最放不下的东西,我也要好好替她守着,总不能让她走得不安心吧?」

  柳嫣思索着他的话。

  李熙平说的虽然是他自己,但换到她身上又何尝不适用?

  不管可清是生是死,都不会开心见到她过得不好。

  可清也说过希望她能幸福的,不是吗?

  柳嫣将所有的事细细想过一遍,最后终于吁了口气。

  「韩靖甫现在人在哪?」

  知道她想通了,李熙平微微一笑,「就在将军府的客房中,他府上的下人都已遣散,因此我让他来府里养伤了。」

  柳嫣点点头,「那我去见他。」

  李熙平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敛下脸上的笑容。

  「可清……所有你在意的人和事,我都已尽力替你安排好了,你是不是也该早点回来呢?我好想你……」

  柳嫣走到客房前,忽然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她对韩靖甫的感觉太过复杂,有恼、有恨、有怨,但也有深深的爱恋和感动。

  一个愿为她涉险、置生死于度外的男人,她怎么还能怀疑他的真心?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想起李熙平先前说的事,她的心便微微疼痛了起来。

  她快步走至床边,却意外的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奇怪,他不是伤得不轻吗?还能跑去哪?柳嫣一时间有些呆了。

  「嫣嫣……是你?」一个不甚确定的声音,突然自她背后响起。

  柳嫣一回头,便见到韩靖甫站在那儿,满脸惊诧的望着她。

  她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忍不住蹙了眉,「你刚去哪儿了?」

  身为伤患居然还不躺在床上休息,是不想康复了?

  「我刚去打水……」韩靖甫原以为她不会想再见到自己了,没想到她竟特地来探望他,不禁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柳嫣一愣,莫名有些恼羞成怒的道:「这整个将军府都是我家,我为何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靖甫见她忽然生气,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还想解释,可她却已迅速转了个话题。

  「为什么你要自己去打水?下人们呢?」光想到他一个伤患竟要自己去弄水,一向待下人和气的柳嫣突然有种想把人叫来骂的冲动。

  一百军棍可不是好挨的,一些底子弱的士兵被打个五十棍就废了,就算他有武功在身,必也受伤不轻。

  结果他不但不好好养伤,竟还跑去夷军那儿盗解药,之后更以身试药,简直是不要命了!

  她越想越生气,气他的不要命、气下人的怠慢,更气自己先前的冷漠。

  「是我自己没叫人的,将军府里佣仆本来就少,用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喊人。」

  「你以为你的伤是小事?」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是气愤又是担忧,「回床上躺好,我替你把脉。」

  她的语气虽然凶巴巴的,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关心,韩靖甫瞧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慢慢的笑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嫣嫣啊。

  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不过看起来她是原谅他了。

  「我现在没法躺。」他指指自己的背,「有伤。」

  柳嫣眉一皱,怒道:「那就趴着!」

  他乖乖照办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柳嫣先是替他把了脉,确定他体内并无残留的余毒后,又开始替他检查身上的伤。

  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她又更火大了。

  「你的伤到底是谁包紮的,怎么包成这样?」

  「这什么伤药?效果这么差!」

  「这伤都已经裂开了,怎么还不重新处理过?」

  她边拆纱布边骂,最后叫人送来乾净的水和纱布等,又取了自己调制的伤药,重新替他上药。

  上药的过程中,她还不忘叮嘱各种养伤注意事项,从几日要换纱布、切记不能碰水,到绝对不能吃的食物,韩靖甫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唠叨起来有多可怕。

  想必过去穆可清应该没被少念过吧?他忽然有些好笑的想着。

  不过能够得到她的关心,这感觉比什么都好。

  「喂,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见他走神,柳嫣不满的道。

  「嫣嫣,你这是肯原谅我了吗?」虽然大概猜到,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不敢奢求她现在就接受他,但能不能假设……她还愿意给他接近她的机会?

  柳嫣不说话了,包紮伤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韩靖甫亦感觉到气氛的改变,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问得太急躁。

  「对不起,嫣嫣,我……」

  她却打断了他的话,「李熙平告诉我,可清希望她所在乎的人都过得好好的。」

  他微愣,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穆可清,却仍顺着她的话道:「那是自然。」

  「想想也是,过去可清曾不只一次要我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她又重新开始手上的动作,「她若知道因她走了,我从此一蹶不振的话,一定会很难过吧?更何况也许她哪天回来了呢,要是被她发现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说不定会生我的气。」

  「将军的确是那样的人。」

  「靖甫,曾经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幸福,因此打算离开可清,和你好好过日子,但你却让我失望了。」

  韩靖甫心一痛,苦涩低声道:「我知道,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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