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声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了村里最风光的人物。
乡下人对那些搞得人头晕的大头职称多是听听就算了,对他们来说那些呼风唤雨的社会精英比不上自家种的茶叶收成好不好,地瓜藤攀得远不远,地瓜有没有香甜可口来得重要,因此,谁替芬芳森林解了围,保住他们赖以为生的饭碗,那么,他就是好人。
另眼相待的方法有很多,他要吃龙虾?有!要吃东港顶级的黑鲔鱼?没问题!有求必应,比妈祖婆还灵验。
“姚窈,陪我一起吃。”
姚窈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送餐的工作变成她的,只要一放下食物,鹰司和就会不客气的把她拉到位子上,递给她碗筷。
她并不讨厌送餐,只是——
“不要啦,天天陪你吃饭,我已经胖了一公斤,裤子都快穿不了了。”
“你不胖,这样抱起来刚刚好。”有人发春般的喵喵叫。
他还要纠缠,电话适时的响了。
越洋电话,近卫打来的。
他很准时,每天不嫌啰嗦的鼓吹鹰司龢回日本。
她慢慢的摆盘,把他指名要吃的嘉义橘子鸡上的铝箔纸撕开一点,听着他用手机扩音和对方交谈的声音。
“你都不看电视新闻的吗?首相要改组了,两个候选人来拜访过好几次,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最近澳门的赌场地盘有人来抢,金融海啸的关系,拉斯维加斯的酒店收益下滑,这些你都不关心,我一个人孤掌难鸣,鹰司清华都来找我麻烦……”他中日文夹杂的诉苦。
“这里没电视。”鹰司龢对这个一点都不关心,懒懒的用中文回道。
“那好歹也翻一下报纸。”近卫叫得很大声。“那里不会连报纸都没有吧?”
“你能处理的事情就不用再重复,不都应该解决了才来报告?我的良心不会不安,你一年领公司多少薪水红利,压榨劳工本来就是当老板的少数乐趣。”像这村子里的人关心的是地瓜长的好不好,猪养的肥不肥,谁家孩子在竹科升为工程师,这样也能乐个两天,接着你送我一把芭蕉、我把吃不完的剥皮辣椒给你一罐,馈赠和丰收不完的人情味。
他们不在乎你有钱没钱,因为家家户户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隐瞒……”
“不必,不必,你想隐瞒什么就继续下去,公司的麻烦没解决前都不用告诉我。”
近卫怔住了,哪有人闲云野鹤成这样,公司的事压根撒手不管,这话不赶紧吐出来他会死得很惨。
“鹰司清华已经知道你在台湾,你珍重。”
妈的,用得着这么林觉民与妻诀别书似的撒狗血吗?
“少看一点连续技啦你!”近卫是个怪胎,他爱看日本大河剧,台湾偶像剧,现在连大陆的清宫民初戏都看得走火入魔,废寝忘食。
至于……鹰司清华,等人真的出来再说。
“万能秘书在催你回去了?”等他结束通话后,把对话听得七七八八的姚窈开口问。
他从来不防她,就算跟近卫谈公事也不会支开她,因为这样她得知了许多人难以窥知的商业秘密。
当然她也不过问他的事业,不论台面上或是台面下的。
她只会暗地为他操心,这么大的事业王国,黑白两边都沾,他不会累坏了吗?
“他在哭夭。”看见桌上的美食都是他爱吃的,龙心大悦,走过去替她盛饭,那动作熟练得很。
雪白的瓷碗堆得满满白胖胖的米饭。
东方人吃米饭,天公地道,他要看心情,如果菜色满意,加分,可以吃上三大碗。
而对姚窈烹煮的菜他超捧场,一边横扫,一边不忘给她夹上小山尖的菜肴。
“你别夹了,我吃不完。”这人居心叵测,存心要她变成胖子没人要。
“我第一次吃到不辣的宫保鸡丁,好好吃。”没有辣椒,没有呛人的青椒,简直是满意到说不出话来。
他那孩子气的表情叫人忍不住好笑。“宫保鸡丁不辣,麻婆豆腐不麻,糖醋鳕鱼炸得酥又香,都是大老爷你点的菜色。”
“你煮的菜最好吃。”
这是对她最高荣誉的赞美了。
“你在这里两个月,是该回去了。”她无法不介意方才那通电话。
虽然说一间公司不需要总裁时时坐镇,但旷日费时的把时间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你跟我走。”
姚窈沉默,很慢很慢的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走不开。”
她对这里有责任,没办法说走就走。
“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拒绝我几次,我都会不断地问,一直到你答应为止。”
“龢……”
“我会等。”如果说他在这段感情里学到什么,那就是学会爱情里必经的等待。“不管做什么都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有人和你站在一起,给你一个拥抱或是鼓励,那么就能继续支撑下去。以前你给了我这些,现在应该是我付出的时候了。”
她的胸口一片烫热,那种满心的感动让她说不出话来。
“你留在这……太大材小用了。”
“这些都不重要,我不想再过那种和你分开的生活,你留在我身边,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他会好好珍爱她,宝贝她,钟爱她,不会让她后悔的。
她知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女人一辈子里有心爱的男人愿意对她说上这些,她还有什么好ㄍ―ㄥ的?
她偎进鹰司龢怀里,手攀着他的头,主动汲取这久违的温暖。
他郑重的神色霎时舒缓,双手怀抱这一生最心爱的女人,让她坐上自己的大腿,两双剔亮的瞳眸眼神纠缠,他手抚挲着她那犹如婴儿细嫩柔滑的肌肤,低下头,品尝她那好甜好甜的粉唇。
第6章
待姚窈清醒过来,全身痛得像被战车辗过,一床狼籍不说,她还发现自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但他像是很享受她的重量,轻抚着她光裸的背,动作柔软,像是在抚摸心爱的猫咪那样。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羞,赶紧拉起床单。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能去哪?”他笑得邪,又慵懒性感得不得了。
“你走开,我不好换衣服。”
“我看你的裸体,你也看到我的,很公平啊。”他耍赖。
她拿枕头丢他。
鹰司龢闪身逃过,笑咪咪的起身穿衣服,还刻意转过身好让害臊的人有时间空间逃往浴室整理自己。
姚窈躲进浴室,随手扭开浴缸水龙头,面对洗手台的镜子,抹了抹脸上未退的红晕,冷不防听到敲门板的声音。
“我这丑媳妇可以去见公婆了吧?”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我爷爷奶奶你又不是没见过。”
“拜见双方父母不是男女交往要有的步骤吗?”他以为她对这种事情应该会很坚持才对。
“我爸妈……早就不在了。”这人到底要不要让人好好梳洗?好想丢牙膏打他。
“我家比你家简单,我就三个姐姐,其他长辈都是家族长老,可见可不见。”他说得内河运输,不想让家族争斗的内幕把她吓跑。
她不必去承受这些,因为他心中早有盘算。
“你的意思是真的要娶我?”她的声音迟疑了。
“我让近卫换算过我的财产,他说我想买多少头骆驼就买多少,你要多少骆驼当聘金才嫁?”
“鹰司龢,你到底让不让我洗澡刷牙?”又是骆驼,她踹门。“你干脆去跟骆驼睡啦!”
怎么发飙了?
“不行,我虽然不会认枕头,不过我认人。”他一本正经的回答。
姚窈快被他气死。
“你忘记带换洗的衣服进去了。”
有求于人,她只能低声下气,拜托他去衣柜拿干净换洗的衣物。
“唷厚,要不要?我拿来了。”
把门稍微打开一条缝,她伸出细白微冰凉的小手。“给我。”
鹰司龢一见诡计得逞,露出白白的牙,大手握住她的,在姚窈的惊呼声中入侵浴室。
“我的衣服……你进来做什么?”
“我想一起洗澡,鸳鸯浴。”
“我没那个习惯……”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不可以我行我素。”
稍后,被热气蒸腾的浴室只见一对男女光裸的身子。
到底是谁我行我素啊!
姚窈没机会骂人,因为她的嘴已经被贪恋她身体的男人给堵住,其中的下流跟色情只能让人自己去想像了。
每晚热情燃烧的缠绵,鹰司龢无止境的索求,终于纸包不住火了。
对于自己孙女每天下班后就溜进客房的,头家嬷很不高兴,把两个年轻人叫到跟前。
她开门见山的说:“你打算拿我们家小窈怎么办?我们家虽然没有万贯家产,也不是随便的人家,你喜欢她,得照规矩来。”
“是的,奶奶。”
鹰司龢毫不犹豫的道出他目前的身家有多少,做什么的,家里有多少人口,就差没把看门狗也交代一番,他保证一定好好待她,不让她吃一点苦头。
头家嬷对他的诚实很赞赏。
“你年纪不小,三十三了,事业做得这么大,家里不催你结婚吗?”
“催,可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只有小窈。”
“两家都没有父母了,如果老太婆作主让你们结婚呢?你愿意吗?”看着孙女坐立不安像是怕她把男朋友吃了的样子,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太好了!谢谢奶奶!”
“奶奶,不行啦……”
“哪里不行?”
“我……我不想离开您跟爷爷。”
“你这傻孩子,终身幸福才最重要,奶奶知道你放心不下民宿,真要说奶奶比你想得开,当初你回来伤心憔悴成那个样子,把民宿交给你只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就算不靠民宿吃饭别忘记奶奶还有爷爷啊,这片茶园还能饿得着我们吗?”
“可是我们还欠银行的钱。”她很感动老人家对她的疼爱。
“阿龢已经帮我们把贷款都还清了,他没跟你说吗?”
姚窈微愕的看着他,鹰司龢却只是一迳的笑,一点居功的意思也没有。
“嗯,他没说。”
“奶奶真高兴能活到看见你穿白纱结婚,这样我也对你妈妈有交代了。”眼圈一红,想到去世的儿子媳妇,她心中忍不住酸涩。
“奶奶,八字都没有一撇,你胡说什么。”
“什么叫没一撇,我得赶快叫你三叔公替你们看好日子,哎呀,出嫁是大事,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整个生龙活虎起来的老人家嘴里碎碎念着出去了。
然后房间剩下他们两人。
“我……我不知道奶奶会这么开心。”五味杂陈,姚窈说不出来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鹰司龢揽住她细瘦的肩,给她打气,“奶奶肯祝福我们是该高兴的事,你皱一张脸,人家还以为你很愿意嫁我当老婆。”
“要嫁人,心底总是有点奇怪。”
“我一点也不会,鹰司龢要娶到他心爱的小花了。”
“好难听,我又不是小狗小猫。”
他吻上她。“你不是小猫小狗,你是我这辈子都不想放弃的小花,就算把整个世界给我,都不换!”
“鹰司……”她的心在打鼓,有点缺氧。
这男人不说甜言蜜语就算了,一开口真是会让人把心都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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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例假日的这天,民宿来了两个男人。
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是来游玩的旅客,双手空空,一开口要找鹰司龢。
“他在外面拔草,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就戴斗笠穿黑衬衫那个。”站在柜台后面的宋心怡很好心的往外指。
外头的草皮上蹲着一男一女在除草,不经提点,两个大男人真的没注意。
谁会去注意两个拔草工人……
两人踅了出去,熟悉的背影,晒成古铜色的胳臂,其中一人鼓起勇气喊——
“老板?”
和姚窈一起蹲在院子里拔草的鹰司龢回过头来。
两个大男人掉了下巴,他们家老板居然蹲在地上,穿着布鞋拔草拔得很专心。
“是你们两个。”口气平淡,然后继续工作。
“喂,人家来找你搞不好有要事,让他们晾在那里不好啦。”也戴斗笠、穿长袖,打扮得跟村姑一样的姚窈用肘顶了顶这个不懂待客的男人。
“他们是我的保镖。”他不太情愿的解释。
“你叫他们来的?”
“不是。”
两个先锋。
“他们还站着耶。”监工吗?后头站着两个身高二百公分的男人,那种威胁性不言可喻。
“一起来拔草吧。”鹰司龢回头吩咐。
两个剽悍的男人错愕了下,冲锋陷阵他们一定跑第一,拔草……但既然是老板的命令,于是西装也没脱,小塔似的身高就地蹲下,开始除草大业。
两天后,民宿再度来了客人。
都会大美女,一身香奈儿裤装,及胸的大波浪卷发,神情冷冽,细跟高跟鞋丝毫不妨碍她走路的速度,她的中性因为放下来的卷发柔和了许多。
高高在上的气质在看见从另外一条路上出现的鹰司龢时,出现了龟裂。
双手拿着街坊送他的葡萄青菜鸡鸭,他毫不惊讶看见鹰司清华的出现,“你来啦。”
“什么叫我来啦?你这是什么样子?”她几乎要昏倒。“你可是我们国家最有权力的几个男人之一,却把集团丢给近卫,自己变成这副落魄的样子,你的脑袋坏了吗?”
“姐弟很久不见,一见面就咒我,你有种。”
没有被女强人大姐突然流露出来的激烈感情给吓到,他只是有点不习惯。
“你这什么态度?好端端的总裁不做,你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你讲话不要一直重复,我耳朵好得很,在鹰司集团有什么好的,受苦受难,不是人过的日子,总裁也是人,也要生活。”他存心气她。
“你到底有没有自觉,你不是普通小老百姓,来台湾也就罢了,连一个保镖也不带,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她忍不住要叨念。
“你不是把阿格雷他们派来了。”
早在看见两个贴身保镖出现进,他就知道见到大姐的时间也不远了。
“说到阿格雷,他们两个呢?”
“他们被姚窈叫去别的地方帮忙了吧?我也不清楚。”
鹰司清华一整个无言。
“要不要进去喝杯水喘口气,你应该刚下收音机就搭高铁过来的吧?高铁舒服吗?我还没机会去比较,不知道跟日本的新干线有没有得比?”
那天他还跟姚窈讲座要不要搭高铁去玩,谈起日本四通八达的地铁跟新干线,还有少不了有名车站的便当,他承诺不管她要搭几趟、吃几个便当,他一定奉陪到底。
这么平民的鹰司龢真叫她大开眼界。
他们以前也会“话家常”,可说的是几千万资金的生意,老实讲,她有点难适应这样的弟弟。
“我不进去,你去收拾东西跟我搭最快的班机回日本,你的假期Game ov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