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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东风 page 2 作者:绮绮

  岂料,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动声色的又刺了她一记回马枪!

  “既然公子一再否认,不妨请公子脱去上衣,好让在下验明正身?”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的听力出现了问题,若不是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她会以为他只是想吓唬她!但他没有,一对目光坚定得让人心惧,教她几度欲打退堂鼓,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直接跑给他看算了。

  可体内潜在的傲气因子,却不容许她干出逃跑这等窝囊行为,想她柳绢儿独自闯荡江湖这些年,何曾见她被人撂倒过一回?

  想扳倒她?

  哼哼……下辈子吧!

  几番思量,她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尽管此刻她已是面容银青、冷汗遍体,却仍选择昂首瞪视向对方,严酷以回:“为我验明正身,你凭什么?”

  “凭我的直觉。”他回得斩钉截铁,视线没有挪开,“你是个女子。”

  “荒谬!”冷斥了声,她懒得再与之纠缠,旋身欲离去。

  “请等一等。”他不放手,抓住她的手臂没有松开,更迫使她转身面对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你如此心狠,当真见死不救?”

  “你这个人怎么有理说不清呀!”再度遭到穷追猛打,柳绢儿不禁有些火大了,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留下救人。”

  “如果我不依呢?”她冷眼挑衅地瞪着他。

  “那么就休怪左某无礼了。”蓦然,他温和的口吻煞时转冷,神情与眸光均带着森然寒意。

  尚不及会意过来,又见一股寒气陡然袭来,眨眼之间,她便被点住了穴道,整个人顿然动弹不得!

  “你?!”好个庸医,居然还会点穴制人?

  然而,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还不是最教她感到心惊的,真正令她胆寒的,是他预备实践方才所言,打算褪去她的上衣,以证明他那缜密的‘直觉’。

  这样放肆而无理的举措,令她又惊又怒,一双美眸同时也狠狠瞅向他,怒斥道:“你要做什么?!”

  “倘若你真是男儿身,又何必有此顾忌?”轻轻将她腰间的系绳扯松,像是考验一般,他一吋一吋将她微敞的衣襟往两侧挑开,先是左襟、后是右饪,接着是里头的白绸单衣,一步一步挑战她的最后极限。

  第1章(2)

  就当他逐一褪去她层层外衣,欲进一步进犯,将她身上最后一件兜衣也扯去之际,她窘怒地喊住了他!

  “好。”她按捺住火气,妥协似的允诺,“好吧……我答应帮忙便是。”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打着坏主意的她反落入奸人陷阱,无端端被恶整了一道又一道。

  得此重诺,左靖南不敢再造次逾矩,迅速为她将松脱的衣裳逐一穿回、系好,并解开她的穴道,急忙退开身子,躬身作揖,低头赔罪:“多有得罪。”

  而回应他的,是一记火辣辣的热巴掌!

  啪地一声,被打得横过脸去的俊容,没有一丝不快,仅是缓缓转回脸来,兀自用指背轻轻拈去唇角的血迹。

  由于极怒攻心,柳绢儿那一耳刮子自然打得不轻,看着男子狼狈的模样,她脸上不但毫无一丝怜悯之心,神情更是阴郁得可以,冷冷丢下了一句。

  “你自找的。”

  虽身为女子,柳绢儿也知懂信义二字,既然已经答应帮忙,也不好再推托,只是--

  “好疼啊……我受不了,受不了了……”

  当她被左靖南领到一处厢房门前,房内还不时传来产妇低低的呻吟,那孱弱的声音令她喉咙抽紧了,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冷冷打了一个寒颤,那般痛不欲生的呻吟声,她曾经是听过的,当年娘亲在生小妹时就是这么喊的,那样凄厉、那样痛楚、那样死去活来,直到哭喊声渐渐变缓、变小……最后连一点儿声息都没了。

  忆起过往,恐惧的阴影也逐渐在她心田扩散,此刻她心跳有若擂鼓、浑身轻颤,拚命地只想往门外逃!

  “不不……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做不到,你另外找人去吧!”她反手推开了他,抽身急退。

  “人命关天,刻不容缓!”他身形一闪,犹如一道疾风,拦在她身前,用着一对恳求的眸光看着她,道:“姑娘,人命……是等不得的。”

  “可、可是?”她声音有点发抖,一双美眸底盛满了赤裸裸的恐惧,“我虽略懂医术,但从来就不曾为产妇接生过呀!”

  “你别怕。”他安抚着她,劝慰的道:“我就站在帐外,寸步不离,你只须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我……我还是没有办法!”她摇摇头,眸子有些散涣,神色惨然的说:“我娘……我娘就是难产死的,在我眼前死的……我没有办法。”

  她永远记得,那一年家中产业才刚开始,爹爹忙于事业、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家中身怀有孕的娘亲。一日,爹爹才刚出了远门,两位姐姐也都让奶娘带去上了私塾,家中徒留即将临盆的娘亲与年仅三岁的她。

  岂知,午膳刚过,娘亲便捧着肚子喊痛,要她赶紧找人来帮忙,她跑过了一条又一条的长街,终于找来一位好心的大婶到家中帮忙,可是娘亲在房中哭喊了好久好久,始终没有办法把妹妹给生出来。

  记忆中的她,小小的身子就绻缩在房外一角,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不断从房内送出,令她惊恐莫名,不断地发抖。

  最后,妹妹终于呱呱坠地了。

  娘亲也死了……

  她看着娘亲一动也不动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好似睡着了一般,无论她怎么摇她、怎喊她,她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听完,左靖南缓缓闭上了眼睛,她那弥漫着恐惧的嗓音,教他不忍猝听!倍感挫折的浅叹了声,他扬起眸来凝视着她,给了她一个缓慢而宽容的微笑。

  “是我不好,我太过于强求了,对不起。”此刻,她一对眸儿有如银盘,蒙上一层淡淡泪雾,教他见了着实不忍。“你……可以离开了。”

  左靖南最末一句话,彷佛让柳绢儿从地狱中得到了特赦,当下她想也不想,脚下一旋,像是逃难一般,从他面前匆促地调头离开。

  可走了没几步路,她脚下蓦地一顿,不禁心忖着,一旦没了她的辅助,他那样一个大男人,要怎么帮一名孕妇接生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压下满怀的恐惧,硬着头皮,悄然又踱回厢房门外偷觑,只见他为避男女之嫌,取来一条宽布巾,紧紧蒙住自己双眼,打算以目不视物,亲自为产妇接生。

  左靖南先是柔声安抚了产妇,低声嘱咐她千万放松心绪,让她安心将一切交予他之后,接着他掀开床帐,预备坐上床沿时,忽然听见身后扬起一个温软的声音--

  “还是让我来吧……”

  手心微微发汗,颤抖抖的揭开产妇沾满血迹的裙襦,柳绢儿在左靖南的吩咐之下,让妇人双腿往外撑开,她则是坐入其间,血淋淋地目睹了胎儿一小节的脚掌已裸露在产道之外。

  这时,妇人又开始另一波刺骨钻心的阵痛--

  “啊--好痛,我快死了……我快死了……”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溢满腮。

  “大嫂子,心要宽、神要安,你做得很好,持续用力,千万别忘了呼吸,憋气,用力--”唯恐柳绢儿无法一人独立完成整个接生过程,因此左靖南决定仍蒙面亲自上阵,让妇人上半身微靠躺卧在自己身上,一面为产妇调息打气、一面屏息的问:“姑娘,你可看见胎儿了?”

  “看、看见了,可是孩子脚掌先出,怎……怎么会这样?”她讲得很急,几近于语无伦次。

  “是倒产。”他解释的道:“产妇孕后肝郁不舒,气机失畅,而致胎儿不能回转,最终头身倒置,形成难产。”

  “那……那我们现在……怎、怎么办?”她紧张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勉强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看向他,等候指令。

  “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银针封住母体几处重要穴道,只要在产妇意识尚存之时,尽快助她将胎儿产出即可。”

  接着,她就像是个受教的学生般,随着左靖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外展、内旋、内转、外旋,将卡在产道内,严重头脚倒置的婴孩,谨慎地引出母体之外。

  经过一段冗长的时间,几番折腾下来,只听见哇地一声嘹亮哭声,一个大胖娃娃于焉诞生了。

  尔后,她更是在左靖南细心指示之下,亲自为胖娃娃剪断了脐带,又从他手中接过九死还魂草所研制的药粉,小心翼翼为婴儿断脐止血。

  当所有产程进行到这里,从城南一路赶至万福堂的稳婆也已经顺利抵达,并接手了新生儿洗浴的后续工作。

  “好ㄚ头,做得可真好呀!”看着澡盆内奶娃娃平整漂亮的断脐,李稳婆忍不住赞叹:“瞧这工夫,比我这老太婆还能干呢!”

  确定妇人顺利渡过产程、且母子均安之后,左靖南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床帐,顺手取下蒙眼布巾,看见那意外半途折返的小帮手,也早他一步走下床铺,浑身虚脱地走向桌旁,兀自为自己倒一杯茶水压惊。

  “姑娘果真是菩萨心肠,若不是姑娘临时折返相助,现下产妇母子恐怕还在……”话尚未落尽,他发现她的气息浅促,似有异状。

  果然其然,她在为自己倒茶水时,双手剧烈颤抖、身形微晃,下肢更是虚软如棉,在他还来不及靠近她之前,她手中茶盏倏地惊落了不说,人也蓦然昏绝,无预警地扑倒在桌案之下。

  乍见这一幕,左靖南立刻换上一副震惊的表情,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昏倒的她。

  “姑娘?姑娘!”他惊骇地望着她,只见她衣袖、前襟都沾满了为妇人引产时的污血,双眸紧闭、面容如霜,已然晕厥了过去。

  同时也撞见这一瞬的李稳婆,很是担忧一问。“唉呀!那小姑娘没事吧?”

  屏住了呼吸,他试着探向她微弱的脉搏,发现她脉象平稳、没有大碍,只是气血阴虚,加上方才她强忍着心中恐惧,战战兢兢完成了使命,待处于紧绷的心绪一松,整个人便就这么晕了过去。

  “无妨。”唇角微扬,左靖南俊容上浮现一抹歉赧的浅笑,“她只是累坏了,没有大碍。”知道她安然无恙,他心中一舒,摊开双臂,温柔地将她横抱入怀,走出厢房外。

  在朦朦胧胧的记忆中,她感觉自己好似飘浮在云端之上,又彷若睡躺在潮水之间,起伏荡漾、晃晃悠悠,始终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牵引着。

  其间,耳边还不时传来一抹低沉的男嗓,喃喃语调、软语如丝,就浅靠在她耳畔,那么舒徐、那么温柔,那么具有安抚能力,让她情愿就这么一路长睡下去……

  第2章(1)

  “不……不要!”

  随着一声尖细的叫喊,柳绢儿挣扎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梦里的她饥饿、恐惧、寒冷,像一只野狗般蜷伏街头,只为了一块冷饼被人像野狗般毒打。

  然而,这不仅仅只是一场梦,那些都是她在关外流浪的岁月里,曾经真实历过的恶梦,只要一想起这些往事,她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打颤!

  眨了眨眼儿,心魂甫定的她,静静凝觑周遭的一切,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洁净清爽的卧房之内。

  屋内十分深长,南面房墙的尽头处,是占据一整片墙面的大书柜,上头除了摆放着无数卷轴字画、文房四宝之外,还珍藏了为数众多的古医书籍,举凡︽千金要方︾、︽日华子诸家本草︾、︽百草药典︾、︽伤寒杂病论︾、︽脉经︾等等,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屋子四壁还挂有人体穴道图、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纲目等图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是一处小小药铺馆呢!

  所幸这一处窗明几净的卧房之内,摆设简单、清雅怡人,处处打扫得一尘不染,除了空气中还飘散着一股淡淡药草味儿,并没有太多令她感到不舒适的地方。

  可身为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不好逗留在陌生的地方,尤其这一处朴实到连一丁点女儿家拿来装饰用的小饰品都没有的卧房,俨然是一名男子所有。

  思及此,她晃晃悠悠地扶着床柱,勉强地支撑起身子坐卧了起来,心里觉得迷迷糊糊的,对于自己怎么被带到这儿来的竟然没有半点印象!

  直到一张英挺斯文的俊容缓缓浮现在脑海中,她这才意外想起,自己昏厥之前的种种经过--她,一个极度恐血的女子,竟亲手为一个难产的孕妇成功接生了一名婴孩。

  这对她而言,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呀!

  摇头苦笑了下!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一件事她明明可以罢手不管的,可不知为何却又在转念之间改变了主意,难道……就只因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那样一个仁心仁术的男子束手无策、坐困愁城吗?

  啧,她呀,一进了长安城之后,整个人就犯傻了!

  在江湖上飘泊多年,宅心仁厚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情之一,救死扶伤更不是她的唯一志趣,恣意行事、随性而为,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不过,看在那男子似乎并非是个冷血庸医的份儿上,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啰!

  思及此,漂亮的唇角微扬,顺手从腰间锦囊取出一颗蜡丸,捏碎了和水喝下后,她精神霍然爽朗了许多!

  俄尔,她发现自己一身狼藉,衣衫上沾染了一大片已干涸的血迹,于是一双骨碌碌的眸儿在屋中又兜转了一转,接着从房内衣柜中挑出一套洁净男衫,在身上比试了比试,心中忖度道,本姑娘助你行医救人,换你一袭干净衣裳,应当也不为过吧?

  思及此,她褪去身上污损的血衣,将手中那一件显然过大、却又不失儒雅的男衫套上穿妥之后,旋即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屋子。

  踏出了屋外,她转过一道石墙,来到堂后一处院落,只见一群衣衫褴褛、臭气熏天的要饭花子正围绕着一座小亭,亭内还坐着一抹熟悉的颀长背影……

  是他?

  好奇心再度被勾起的柳绢儿,决定上前一探究竟,但因前车之鉴,这一回她学聪明了,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掩藏在树丛之间,不打算再次露面,以免为自己招惹来大麻烦。

  远远的,只见某个老叫化子一拐一拐的走来,似乎不太懂得规矩,踏进亭内不施礼、也不招呼一声,一屁股就坐在左靖南的面前,龇牙裂嘴、神情很是痛苦,大嘴一张,便是粗声嚷嚷着要左靖南赶紧为他诊治脚上的烂疮。

  尽管来人无礼,左靖南也不计较,专注地细看来人,发现对方面黄肌瘦、满身污垢,脚背上还肿了一个碗大的疙瘩,疼得老乞丐哼哼唧唧,不断喊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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