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我在你的心目中,是个这么善良的人。不过,我还是要说,你弟弟在餐桌上对洁丝的漠视,太过分了。”她站起身,在床尾走来走去。
“你看到了吗?他习惯让洁丝站在一边服侍他,他鼻子一努、眉头一皱,洁丝就会替他洒盐添醋,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所以……你生气自己被冷落了?”他不怕死地开玩笑。
一记大白眼飞向他。“我是生气!赛巴斯丁太不知好歹了。如果有个女人十年来照顾他的起居生活、和他睡在一起,这个女人就算得不到‘老婆’的位置,至少也不必坐在餐桌旁,替他添饭夹菜、倒茶送水,还听他说一堆真命天女哪里找的屁话吧?”她红了脸,相当愤怒。
“亲爱的,赛巴斯丁是因为羡慕我们,才会有那种感慨。”克里斯站起身,给爱妻一个抱抱。“相信我,如果他不爱洁丝,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十年耶!他对女人没有那么多耐心。”
“我想洁丝不需要他的耐心,她需要的是爱与尊重。”
“我刚刚跟他谈过,他不是不在乎洁丝,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他以为这样一直下去也没关系。你没办法想象,有时男人的脑袋有多不灵光。”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克里斯跟她阔别再重逢,而赛巴斯丁和洁丝一路相守,谁该羡慕谁?不是很清楚吗?“他的脑袋真该好好敲几下。”
克里斯明白老婆是行动派,尤其看不惯因爱被男人吃得死死的女人.
遇到这种情形,她表面上维持著“明小姐”的招牌冷酷,其实骨子里早就奔流著Superwoman的血液!
“你要怎么做?”他只能替弟弟祈祷,愈早开窍,愈少受苦。
“我要让他的好日子停摆。”女人一定要帮著女人!
“应该很难吧?”
“不难。”明凤舞微笑得让人不寒而栗。“只要对症下药就行。”
第七章
洁丝穿著高领衫,暗红缎质背心,黑长裤,贴合头型的短发用一支小发夹梳理得更加整齐,像影子一般,站在大厅偏僻处。
望著眼前笑语盈盈的宾客,她知道,这是场成功的社交晚宴。
场地的布置豪华而不落俗套,服务生端著银盘,四处供应点心酒水的动作娴熟,态度礼貌,所有贵客都受到了最妥善的招待。
今天,是克里斯与明凤舞夫妇正式在交际圈中现身的大日子。
虽然奥波德家族还保有贵族爵衔,然而,比起那些一穷二白的落魄贵族,他们更有远见,早早进军商界,大有斩获。现在,爵衔只是华丽的陪衬,他们早已脱离贵族圈,宴客名单上,受邀的多是商场上的重量级人物。
洁丝愉快地看著游走在大厅,与众人寒暄的男女主人。
让他们成功地露面,就是她的任务。为了完美呈现这一夜,她可是用尽了巧思,因为……这很可能是她在此的告别作。
今后,庄园有女主人坐镇,家务有叔父辅佐,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一阵娇笑传来,她往发声处看去。几个名媛围著赛巴斯丁,不知在聊些什么,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好几双玉手搭在他肩上流连不去。
他看起来也很乐,一个眼神也不曾飞来她这边。
看著被他逗笑的女人们,伺机对他上下其手,她好想大喊——“那是我的男人,我的!我的!把你们的咸猪手给我拿开!”
她动了动嘴唇,有那么一瞬问,以为自己喊出口了,但她随即想起,自己没有立场声张对赛巴斯丁的所有权。
何况,她的身分也不是贵客。她是助理管家,必须抓紧时间到厨房巡视,看食物流程是否妥当。
但是……可恶!有个超色女站在他身后,戴著大钻戒的手在他背上来回抚摸。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啊?最可恶的是,那男人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好,她走,眼不见为净!她转身往侧门走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光是看著他,他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
她转过身,颔首致意,笑意淡淡。“冷先生,欢迎莅临。”
当年马尔代夫一别,以为从此不再见,谁知后来冷御觉也到了英国经商,目前主持首屈一指的古董拍卖与艺廊经纪公司。
“洁丝小姐。”他微微一哂,风采迷人。
在外人眼里,冷御觉很难亲近,但对她来说,他却是很特殊的朋友。
他们的友谊有点奇怪,但绝不暧昧。她感觉到,这位尊贵的中国男人喜欢跟她站在同一阵线。他们平时很少联络,但每次见面又不会变得生疏。
“喜欢就要主动争取,别顾及面子,若是讲究身分,那就更可笑了。”冷御觉拿著酒杯,轻轻摇晃。
“我不懂你的意思。”
“聪明的女孩,懂得装傻。”他并没有被她唬弄过去,相反的,他知道洁丝在回避什么。“但装傻是有底线的。有的男人做事精明,但面对感情就傻了,如果不去点醒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失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冷御觉,你缠著洁丝做什么?”
刚刚还在八爪女纠缠下的赛巴斯丁,忽然大踏步而来,眸底燃著火。
冷御觉轻笑,故意瞎说:“谁说我纠缠她?我不过是邀她改天一起吃顿饭。像洁丝这么美丽的小姐,休假日不该孤伶伶地一个人过。”
“谁说她孤伶伶的了?”赛巴斯丁粗声粗气地问。
幸好他发现得早!自从知道宴客名单上有冷御觉之后,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偷瞄她身边是不是有这个野男人出没。哼!果然被他抓到了。
“这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转向洁丝,质问:“你答应他了?”
冷御觉抢在她之前开口:
“我邀请洁丝到Village Tavern 用餐。”
“我……”一个无中生有的饭局,怎么会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约定?
“洁丝小姐,我记得你的休假日是单数周连休两日。就这个星期日吧,下午六点,我会派司机过来接你。”冷御觉端著酒杯,欣然转身离去。
留下洁丝张著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面对赛巴斯丁的紫瞠脸。
“你跟那个中国来的小子很要好?”
我哪有?话才刚要说出口,她临时决定转个向。既然自己会装傻,那干嘛要乖乖让他的逼供?他刚刚还让女人的手在身上摸呀摸的咧!
“还好。”她答得模棱两可。
下知道为什么,一团火从他胸口烧开来。“不要跟冷御觉走得太近。”
她摸摸头上的发夹,装出不解的表情。“他并没有什么不好。”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冲口而出。“我讨厌他!”
那当然了!她在心里叹息。
这两个男人是老交情,不过绝不是会相约去喝酒、打球的好朋友。然而,说他们全无交集也不对,至少在克里斯受伤期间,冷御觉帮过不少忙。
她不知道,冷御觉是怎么察觉奥波德家的实际情况,但善于挑衅的他,成功的利用男人间的过节,移转了赛巴斯丁部分的注意力。他让当时处于庞大压力下的赛巴斯丁有了宣泄的出口,而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不过,在克里斯好转后,来自冷御觉的挑衅也极有默契地消失了——不,或许还残存了点,就是冷御觉仍爱找她说话,而且次次都让赛巴斯丁撞见。
不知为何,赛巴斯丁对他忌惮得很,即使无意于她,但为了对冷御觉呛声,他还是会动怒。洁丝边想边苦笑。
“喂,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她倏地回过神。“有,但是……”
“但是?”他的脸变黑了。“还有什么‘但是’?”
“你无权干涉我的交往自由。”她平静地回答。
他利眸一闪。“他是冷御觉。”仿佛这一句,抵得上千百个理由。
“然后呢?”她假装听不懂。
“他花名在外,恶名昭著。”赛巴斯丁几乎要咬崩牙齿。
洁丝想到那些见了他就直扑而上的女人们,“你也不遑多让啊!更何况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跟你有‘有益健康的性关系气’。”
他的左眉一跳,当真怒了。“你是说,你打算也跟他来一段,是不是?”
“我记得刚刚只是约了吃饭的时间地点。”
“晚饭之后,就是品酒、听音乐,然后你们就会……”
“如果我不是很了解你,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心里压抑著苦涩。
他一愣。“怎么可能?”
他飞快的否认,让她的心情更沉重。
“我应该要为你高兴——只要对象不是冷御觉。那个家伙看起来正经,其实老好巨猾,我不希望你被他骗了。”他知道这不是事实,但就是忍不住恨恨骂道。
“我不笨,他也不坏。”
“是吗?我开始怀疑你的智商了。”他顿了顿,口气改为轻哄。
“听著,如果你想出外用餐,我随时可以带你去,我们去更高档的餐厅。”
他本来还对克里斯的提议嗤之以鼻,但冷御觉出现后,他开始认真考虑跟洁丝“约会”的可能性。
但是,这实在太诡异了!
他们先上床十年,才开始要约会,这不正是小刚教过他的中国成语——“本末倒置”吗?
随时可以带她去?洁丝哑然失笑。若他想带她外出用餐,不包含谈公事,他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又不是没带别的女人上餐馆过!
在他心里,她不曾被划归为“约会出游的对象”。如果不是冷御觉在一旁漏风点火,他又怎么会突然释出这种天大的善意?
这么一想,她心都冷了。“抱歉,我比较想跟他一起去。”
赛巴斯丁瞪了她老半天。没想到他约得这么别扭,她拒绝得如此干脆。
妈的,约会个屁!他真不该自取其辱。“随便你!”
他怒气冲冲的走人,走没两步,洁丝唤住她。
他的眸中闪过惊喜,缓缓转身。这个笨女人,终于知道该改变主意了。
“今天的晚宴是我一手策画,目的是要对外介绍奥波德夫妇,所以,克制点,别因为你跟冷先生不对盘,毁了我两个月来的努力。”
他的眸中烧出了火。还有没有更过分的?有胆就再说一句来听听!
“还有,今晚请别到我房里,我很累,不想再应付你的牛脾气。”
可恶!再来啊!
“我该到厨房巡视进度了。”她慢吞吞地说道。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刻意装傻筑起的防备因为他的离开而溃散,伤感涌入她的眼中。
她知道,说这些话其实伤不到他,他真正介意的是冷御觉。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咽下伤感。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她打起精神,去确认晚宴进行的所有程序。
直到她走开,一旁的角落才走出盛装的明凤舞,一脸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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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承诺过,嫁进奥波德家族,虽有爵衔,但她不必学那些眨眼睛、摇扇子的怪礼仪,但男人不会了解,让一个家运作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
明凤舞在日光室里,喝著锡兰红茶,边叹气边开菜单。
“幸好有你分门别类,编了这本各国菜单,不然光想就累死我几万个脑细胞。”她将笔一丢,把好不容易决定的菜单递给洁丝。
“少夫人只是一时不习惯,等过阵子习惯了,连这本各国菜单都不必翻,也写得出晚餐菜单。”洁丝微笑著,让人把菜单送进厨房。
“对了,我前几天到你房间,想找你聊天,才想起你休假去了。”明凤舞垂下眼,说著编造的谎言。“刚好你的专线电话响了,我就帮你接了。”
洁丝没说话。
“是房屋仲介打来的电话.你在找房子吗?”她耳闻这个风声,特意撒谎来试探。
不疑有他,洁丝全招了。“不瞒少夫人,我正要提出辞呈。”
明凤舞略知一二,却不急著说白。“为什么?我们处得不愉快吗?”
洁丝踌躇了一下,但想到女人应该懂女人,便决定和盘托出。
“相信少夫人也发现了,我在庄园里的地位有点尴尬。”
“继续说。”
洁丝缓缓说出自己的过去,及与赛巴斯丁的床笫关系,但绝口不提无望的爱情。
“我年纪不小,赛巴斯丁少爷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若我继续在这里,这段关系只会愈来愈乱,对彼此都不好,所以我决定搬出去住,另找新工作。”她故作轻快地说道。“我以前在管家学校的同学,有许多已经独当一面了,我想,我应该也做得到才对。”
明凤舞喜欢她的坦白,但也心疼她回避的感情问题。男人对爱没天分,苦果为何都要女人来尝?“但在家务上,我仍然需要借重你的长才。”
“叔父还未退休,少夫人不用担心缺少帮手。”
“但我认为你的思虑十分细致,这才是我最需要的。”明凤舞喝了口热茶,在氤氲热气中看著她清瘦的脸庞。“洁丝,你一定要离开吗?”
“请少夫人体谅我的处境为难。”她痛苦却果决地要求。
“我是可以体谅。你的辞呈该由谁签准?”她打算让她辞不了职。
只有赛巴斯丁和洁丝以为他们互不相属,其实她密询过几个资深员工,没有人不看好这对傻里傻气的爱情鸟,他们甚至乐于配合她的撮合大计。
“少夫人是当家主母,辞呈自然由你签准。”
“是吗?”她捧著瓷杯,沉吟了下。
洁丝屏住呼息。一部分的她,想要被硬留下来,因为克里斯一家和乐融融的模样,像是满足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但另一部分的她,却渴望远去,因为她无法容忍赛巴斯丁找到真命天女,建立完美的家庭。
明凤舞看到她眼中的渴望舆绝望,说道:“我不允许你离开。”
洁丝一愣:“你……”
“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留下来,我自有安排。”
“可是……”她仿佛被切成两半,一半的她感到幸福,一半的她感到痛苦。
“再顺手帮我个小忙,好吗?”明凤舞仿佛没听见她的踌躇。“这段时问,请你离赛巴斯丁远一点。”她直接要求。“愈远愈好。”
洁丝全身发冷。叔父料中了,她跟赛巴斯丁的关系并不见容于少夫人。
“是。”她低声应。“今天园丁修整庭园,我必须监督,先告退了。”
她飞也似的逃了出去,明凤舞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知道洁丝误解了她的话,但她不急著澄清。她从来不怕当“黑脸”的,但她怕的是,太早泄露机密,会让心意相属的男女……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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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去‘约会’。”
早晨,赛巴斯丁捶开洁丝的门,粗声宣布道,然后不顾她的反对,硬是拉起她,一路走出宅邸,把她塞进法拉利跑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