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见她时,还颈项枯瘦,面色蠘黄,四哥说她大好,我还半信半疑,若经你确认真已恢复,那就太好了!”他满脸喜悦。“这夷医可靠,回头我就去找四哥商量,将这人引荐给父皇。”
“可我瞧苏贵人似很怕让人知晓她是夷医医好的,四皇子应该也不希望将这事让皇上知道吧?”她问。
他叹口气。“四哥确实是怕事了点,可父皇龙体为要,我会说服他的。”
“嗯,也只能这样了。”
“今日花宴让你受气了吧?”他关心的问起这事。
她摇摇首。“真正自讨苦吃的是姚昭蓉,她回去恐会受姚大人责罚了。”不只如此,皇后似迁怒姚忠,晚些恐会有人上太傅府代皇后责姚忠教女无方。
“受责罚是应该的,此女不知分寸,若不受教训,不会学乖。”魏泱不豫的说,对姚昭蓉也很恼怒。
她也这么认为,姚昭蓉是该受点教训了,若不如此,将来真可能为自己酿出大祸。“不提姚昭蓉了,说说让您真正烦心的事吧。”她道,关心是什么事令他忧愁。
他望着她,千丝万缕,唯有她一眼能瞧出他的焦躁忧虑,不禁将她揽进怀里,幽然道:“前世父皇的病一直反复,我不知原因,只能干焦急,与此同时,却传来金国战帖,父皇让我领兵出征,立了威信后回来便立我为太子,谁知我大胜归来的路上却听闻父皇驾崩,并且传位给大哥的消息……”
吕又苒原本只是安静听他说着前生的事,这时大惊失色起来。“您的意思是,皇上会在您出征后死去?”
“没错!”他悲愤的点头。
她震愕。“可您不是说了,这次您重生,步步为营,不再受大皇子摆布,从前发生的事都有变化,不见得会再重复出现一样的事,说不定这事也不会发生。”她怀抱希望的说。
“唉,金国战帖今日已送达大业了。”他大叹。
她脸色刷白。“真发生了……”
“我本也以为也许有机会避开这劫,但父皇不听劝,身子仍受丹药所控,如今又收到战帖了……唉!”难道自己真不能力挽狂澜吗?他坐困愁城。
“不,还是有机会的,只要皇上不派您出征……”
此时,马车突然紧急停下了。
“主子、主子,皇上有令,命您立刻前往见驾!”彭顺快马追来,在车外大喊。
马车内的两人,脸色瞬间发青。
第九章 大军出征(1)
魏泱走进清河殿,见父皇正在吞丹药,他变脸的快步上前去阻止。“父皇,万不可再服此药了,它于您的身子有损!”
魏衍行挥开他的手。“你做什么?!”他一脸恼怒。
“父皇,这丹药……”
“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听!”魏衍行脸色阴沉下来。
“可您不能不听,儿臣是为您好!”
“放肆!”魏衍行勃然大怒。
魏泱一顿,在父皇面前跪下。“是儿臣造次了。”魏泱忍痛的说。
魏衍行瞪了他一会,气也消了,走下御案,一手搭上儿子的肩上说:“朕知道你一片孝心,但朕已说过,要你别过问此事的,可你为什么不听?”
他眼眶泛红,自己不是不听,而是听不得,前世他不知父皇是死于丹药,所以任由父皇摧残身子,终至悲剧发生,今生既知状况,又怎能放任不管,眼睁睁见父皇一步步走向死亡,可这话如何对父皇提?说出来恐怕也是落了个危言耸听、诅咒君王的罪名,仍是救不了父皇的性命。
“父皇,您真不能听儿臣一次劝吗?”他沉痛的问。
魏衍行见他如此坚持,也有些动容了,但身子忽然一阵发寒,他忍受不住,忙回御案前又吞下一颗丹药。
魏泱见了悲凉,自己竟只能无奈地看着父皇吞下毒药,却无力阻止。
魏衍行呑下丹药后,精神大好,这才再度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小儿子。“你起来吧,朕召你过来是有皇令给你。”他说。
“是。”魏泱起身了。
魏衍行严肃望着他道:“小老虎,你当知五个皇子中,朕最看重的就是你,因为你与朕最为相像。”
魏泱点头。“父皇自幼就最疼儿臣,大哥虽是嫡长子,但大哥有的儿臣也定有一份,大哥读只有君王能习的帝王术,您也让儿臣在一旁参详,您对儿臣恩典有加,一直寄予厚望。”
“你都知道就好,也不枉朕一片的用心。”魏衍行表情欣慰。“朕老实告诉你,朕属意你当储君,也观察你许久,之前朕发现你太过于谦让,若有功劳都让与他人,尤其明知你大哥小器易盈,仍是无私心的为他抬轿,给他脸面,朕见你凡事为他人作嫁,自己却是一点根基也没有,本来对你很不放心,可近来,朕瞧你上进了,懂得为自己盘算,如今朝中很多人都已是你小老虎一派了,如此甚好,甚好。”他一副终于放心的模样。
魏泱低头不语,父皇虽然受毒物控制,但脑袋还是清明的,自己做的这许多事,一件也没逃过父皇的眼。
“朕之前刻意让你几个哥哥都参与政事,那只是幌子,目的在为你铺路,期望你在政务上有表现,才能争取到更多人认同,有助将来朕立你为太子,然而朕没想到,朝臣对于废长立贤之事仍是死脑筋,冥顽不灵,所以朕想了想,你虽为皇后所生,但毕竟是么子,对外威望不足,可若有赫赫战功,那便不同了!”
魏泱心头一颤,终是避不过,父皇还是让他出征了!
果然,魏衍行开口道:“今日金国对咱们下了战帖了,朕认为这是个机会,你若能在此次交战中获胜,朕就有理由立你为储了!”
魏衍行以为说完这些话,魏泱必定面露喜色,哪知他却是一脸的灰白,魏衍行不住讶然。“你不愿意领兵出征?”他沉声问。
魏泱神情忧郁,他不是不愿意领兵出征,而是回来后再也见不到父皇和蔼的容颜……
“不,儿臣愿意领大业兵马踏平金国,为父皇、为百姓、为咱们大业立下不世战功!”
他目光如炬的说。
他不能拒绝征战,只能忍住心中可能失去父皇的恐惧,因为他无法不顾大业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安危,前世他曾与金国对战,唯有他知晓如何战胜金兵,所以他不得不披战袍!
魏衍行这才露出笑容。“很好,朕就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若这次能建功回来,这大业储君非你莫属!”他承诺。
而此刻,殿外站了两个人,魏超和姓陈的道士。
魏超满脸怒容,恨不得冲进去质问父皇,为何偏爱么子,这置他于何地?!要父皇给个交代。
但受道士阻拦。“大皇子,您且忍忍,您现在进去只会冲撞皇上,为自己惹来大祸,此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道士劝说。
魏超义愤填膺、怒目咬牙,“既然父皇对儿臣如此绝情,那就别怪儿臣心狠了……”
隔日,朝和殿上,群臣之前,皇上宣达让五皇子魏泱接下金国战帖出征,并任命刘将军之子刘守中为副帅,协助五皇子征战,大军于三日后北上痛击金兵。
魏超心知魏泱此去若建功回来便是储君,他怒气难消,一张脸铁青不已。
而魏单、魏曲、魏新三人对父皇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魏泱是除了魏超之外,皇子中唯一习过兵法战术的人,父皇从小对他的栽培就异于其它兄弟,此次派他出征,是理所当然。
至于吕智玥,他已从女儿那得知,大皇子可能于五皇子出征的期间加害皇上,谋逆篡位,因此明知皇上让五皇子出征的用意是什么,却也欢喜不起来。
身在太师府的吕又苒落下泪来,因为这次不只皇上会亡,自己也会教魏超所夺,莫非命运又再一次戏弄他们,让悲剧一再重演,教她与魏泱无法在一起?
她极其伤悲,泪如泉涌的流下。
当夜,魏泱悄悄来到太师府,走进她的闺房见她。
见她泪如雨下,他心如刀割。“又苒,我对不住你!”他无力挽回什么,觉得愧对她。
前世自己为她带来伤痛,这世依然改变不了什么,若早知自己救不了她,当初是不是就不该让她知道结局?他懊悔万分,若自己不说,至少此刻她不会如此痛苦。
“您我……真的得走上绝路吗?”她颤声问。
他的心沉坠得像装满了锈铁,表情悲伤,眼眶泛红,根本不用说什么,她已然明了。
“罢了、罢了,若真命运如此,也只能认命!”她本是敢爱敢恨之人,悲伤过后,认清事实,就不再怨叹。
“您去吧,去保家卫民,好好打一场胜利的仗回来,只要记得,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会在这等着您!”她语气坚决的告诉他。
他揪了心,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她绝不从大哥,愿以死为他殉情。
“不可以——”
他激动的要阻止她做出傻的决定,但她蓦然吻住他。
他睁大眼睛。“又苒……”
“不要说话,您忘了,咱们烙印过,此生是彼此的。”
“可是我战胜回来后,也将是人事全非,我救不了父皇,也保不住你!”他痛苦的说。
“若将来不能与您一起看日落西山,度过季节轮替,那此刻便是永远,咱们拥有的只有现在,那何不好好把握!”她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踮起脚尖热切的吻他。
他懂她的心意,他们仅剩的只有此刻,容不得他们再浪费了,他横抱起她,走向床铺,轻轻将她放上去。
“你真不后悔?”他嗓音沙哑的问。
“我后悔,后悔没早点将自己给您,如此我们也不会虚度这么多时光,蹉跎了这短短相恋的岁月。”
他眼底激光涌现,这女人对感情的追求多么真挚、炽烈,自己反不如她的大胆与无畏了。
他不顾一切的吻向她,一件件落下她的衣裳,双手抚着她赤裸纯洁的身子,如她所言,若未来不可得,那此刻便是永远,这又何必在乎世俗眼光,虚守那最后一道防线。
她在他手掌下颤抖,又悲又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交给他,此生除了他,她不要别人!
当他进入她时,她一阵挛缩,身子不由自主的弓起,一滴欢喜的泪滑落下脸庞。“泱,我爱你……”她阖目呢喃。
回应她的是更深切的拥抱以及一次又一次激切又绝望的占有。
出征前一夜。
魏衍行召魏泱前去清河殿,商讨对战金兵的战术。
魏泱在御案上摊开地图,侃侃而谈自己的战略兵法。
前世的他初上战场,应对的又是骁勇善战的金兵,在最初的几场战役,他确实吃了不少闷亏,不过他记取教训,才在后来的战役中转败为胜,而他有了前世的宝贵经验,这世应付同样一群人,他便有十足的把握,连最初的失误都不可能让它再发生,说出的战术令魏衍行啧啧称奇,吃惊他有此头脑,欢喜自己没有托付错人。
“小老虎很好,比朕还要好,你真是足智多谋、用兵之才,连身经百战的刘将军都比不上!”魏衍行赞他用兵如神。
魏泱不敢自大,仅是淡笑,神情更是有一股忧虑。
这点魏衍行也发现了,皱了眉。“小老虎,你这是怎么了?朕瞧你这回出战有万全准备,势必胜利而归,但为何你总是眉头深锁,眼中带愁绪?”魏衍行忍不住问。
魏泱不由沉重的望向父皇,因为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父子相望了,而这能不教他哀愁吗?
“父皇,希望儿臣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您能保重龙体!”
魏衍行微微一笑。“朕还以为什么事,原来你是担忧父皇的身子,放心吧,父皇近来身子比之从前不知好上几倍,身心从未像现在这么舒畅过。”
“那是因为……”
魏泱才张口,魏衍行已知他要说什么,脸一沉,明显不希望他再提丹药之事,魏泱便闭口不谈了。
“总之,你放心出征,朕会安康的迎接你凯旋而归的。”魏衍行脸上复笑的说。
魏泱跪下,郑重的向他叩着响头,此刻外头忽然间雷声大作,这一声声雷响轰得他心痛难当,每叩一下首,就想起父皇对自己的关爱有多深,这一连叩了三次,逼红了眼眶这才步出清河殿。
站在殿外,大雨滂沱,就像自己的心一样,血泪如注,积在眼眶中的泪,终于悲愤落下。
再承受不住这股伤痛,他举步离去。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殿内蓦然传出太监的惊惧呼声。
魏泱心弦一紧,立刻返回殿内,惊见方才人还好好的父皇,此刻趴在御案上,口吐鲜血,全身抽搐,而一颗颗的丹药正滚了满桌。
他倏然一惊,赶上前去将父皇抱往后殿的龙榻上去。
“五皇子,这怎生才好,要召那道士入宫吗?”太监惊慌的问,这人恰巧是那日在玉泉池守门的太监小李子,今日也是由他当班伺候皇上,他见皇上再度出事,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到找皇上信任的道士入宫救治。
魏泱迅速思考了一下。“不,我要你立刻去找……”
大正门的广场上,鼓声震天,大业的十万大军旌旗蔽空,波澜壮阔,准备出征。
魏泱披盔戴甲、金戈铁马的威立于大军之前,而刘守中就立于他身后,同样威武气盛。
魏衍行站在高台上,俯瞰整齐的军容,苍白的脸上有一抹激动。
这是他大业的军马,前头是他大业最骄傲的皇子,此去,必胜!
魏泱走上高台,朝皇上单膝跪地,高举双手由皇上手中接下令旗。
“去吧,干戈征战,斩将搴旗,将敌人打得不敢再犯,永远臣服我大业!”魏衍行扬声期许。
“儿臣谨遵圣意,定攻城略地,大胜归来!”魏泱得令旗,对着带甲大军挥动令旗。
下头的千军万马,声势烜赫,立刻士气高昂的大喊,“我军必胜!大业必胜!”那气势磅礴,气贯长虹,锐不可当。
一干大臣见此军容,无不动容,那魏超将忌妒写满脸上,暗自咬牙的低声道:“小老五,你这会尽情的出锋头吧,待你归来时,我会让你尝到风云变色、悔不当初的滋味!”
魏泱带着令旗回到大军之前,跃上马背,准备出发,这时彭顺匆匆过来,交给他一样东西——同心结,并朝他指了一个方向,他望去,远处的城墙边上立了抹墨绿身影,他眼神一柔,捏紧了手中的同心结。
她只能站在一方远望他,盼他此去早日归来,归来时自己还能是自由身,还能再与他领略红尘繁华,怀着铭刻千世的绝望,她流下两行清泪。
他眼眯成线,彷佛能看见她的泪光,他晓得她送自己同心结的意思,她与他同心,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