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云微微一笑,「你还回来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今晚他们应该不会再来这家客栈,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付了钱不住店呢?」
「哦。」
「这是我的房间。」她站到床前,打量着丝毫没有起身打算的男人。
「我知道。」
「可你现在躺在我的床上。」
「我替你看门。」
许吟秋下意识的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他计较,计较就上了他的当,「现在我回来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万一他们去而复返呢?我不介意留下来帮你护卫。」
她扯了扯嘴角,「但我介意有男人深夜留宿在我的房间。」
「秋儿。」他低声唤她。
楞了下,他柔软清雅的嗓音在昏暗的房内透出几丝诱惑,让她的心在瞬间漏跳了数拍。
「什么事?」不自觉的,她的声音也柔软起来。
「你不需要提防我的。」他梦呓般的轻语,伸手将她拉倒在床上,压在自己的身上。
不需要?许吟秋嘴角抽了抽。她一个恍神人就被他拉到床上,谁敢不提防啊。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抱你。」他回答得理直气壮且正大光明,仿佛她问了个多么滑稽的问题般。
「你是我什么人?」被他搂得紧紧的无法挣脱,她索性放弃挣扎,心平气和地问。
「说朋友太过生分。」他模棱两可的回答。
许吟秋挑了挑眉,抿抿唇,「难道我们有比朋友还要好吗?」话一出唇,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忐忑不安的期望。
「你不是我表妹吗?」他笑。
「这种假话用来骗外人吧。」她跟他绝对没有十八等亲以内的关系。虽然这样想,可心却在刹那间跌圣谷底。
「哦。」外人啊。他暗笑。她分明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嘛。
「放我起来。」
风霁云明白凡事该适可而止,万一惹得某人翻脸就麻烦了,所以他乖乖放手。
「请吧。」许吟秋拉开房门,对他做出请的手势。
「真的不用我留下来?」临出门前,他不死心的又问一遍。
她的回答是用力关上门。
真绝情,也真迟钝!站在门外,他无声摇头。这丫头为什么就是不开窍呢?难道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还是他当初那个表亲的烂藉口让她坚定不移的相信……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这种感觉还真是糟透了!
许吟秋背靠在门上,伸手按在胸口,望天翻个白眼。她到底是怎么了啊?最近心跳失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真要去看大夫了。
第七章
被人追杀是什么感觉?
许吟秋现在深切的体会到这种紧张、刺激、穷途末路的感觉。
只不过,她身边的某人似乎对这个游戏非常的乐在其中,整个人都带了种神采飞扬的兴奋。
「你是不是不正常?」她实在忍不住质疑。
风霁云斜倚在一棵大树上,听到她没头没脑的问话,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哦?」
「哪有人像你这样,被追杀还很快乐的?」正常人都不会是这种反应好不好。
「不是杀你的吗?」他一脸的无辜。
「好像顺带也有针对你。」这门生意青衣楼十分的划算,一石二鸟,他又说什 -么都不肯跟她分道扬镳各自避祸,搞得两人目标有些明显。「稍加化妆如何?」
「不要。」
「这样子实在太过招摇了。」根本就像是对青衣楼的挑衅。
「我们又没做错事。」他借用她的说词。
呃……她对此保留看法,她自己是没有,但他就不敢保证了。
「你的表情真伤人。」
「你到底为什么会被青衣楼追杀?」她很好奇。
「你师承何人?」她总是小心谨慎,显露出来的武功路数让人无迹可循,也让他颇伤脑筋。现在他只知道她擅长易容,可是江湖上擅长易容的人不少,要想知道她师出何门并不容易。
「你问这个做什么?」许吟秋马上一脸防备。
「好奇。」
「无可奉告。」
「我的回答也是一样。」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风霁云笑开了嘴。
「你不要太过分哦。」许吟秋这下更加火大。
「我哪有。」他笑说。
「你还在笑。」她控诉。
他无奈的摊开双手,「我也想不笑啊,可是你的表情这么好玩……」不要太为难人嘛。
「再笑我就生气了哦。」她杏目圆瞪,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充满警告意味。
不料,风霁云回以她更加响亮的笑声。
「喂——」是可忍,孰不可忍,许吟秋直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情,挥手就是一掌。
他轻巧的闪身避过,跳到一旁的大树上,连连摆手,「我不笑了、不笑了。」这丫头出手还真狠,这一掌没有八分也有七分劲道。
「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里?」她站在树下看他。
「我以为你有目的地。」他一脸无辜的说。
「我没有目的地。」她出来行走江湖,为的就是找丈夫,完全是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如果遇到良人,那她的江湖之行也便随之结束。
闻言,风霁云微微挑眉。没企图、没野心,连目的地也没有,她到底为什么行走江湖?这让他更加怀疑她当初会到姑苏的居心。
她不是爱热闹的人,那么她到姑苏一定有目的。他有种直觉,自己十分不喜欢她的那个目的,这也让他更想搞清楚她当时的目的是什么?
许吟秋目光闪了闪。他在想什么?这个男人大部分的时候都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气质,让人很难从他的脸上找到丝毫端倪。
「既然你没有目的地,那就跟着我走好了。」
「你要到哪里去?」
「佛曰不可说。」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走?」
「难道一直以来,你不是都这样跟我走的吗?」
她真的很想用暴力打掉他自信满满的笑容,但最后她还是忍了下去。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退隐江湖时,一口气回报他就好。
「表情真耐人寻味。」他从树下一跃而下,走到她身边。
「彼此彼此。」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快中午了,我去打些猎物烤来吃。」
「嗯。」
看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许吟秋的表情很是挣扎。现在是个落跑的好机会,也是她一直鼓吹要走深山老林的最终用意。
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下。像他那样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猜到她的想法才是,如果这样他仍听从她的想法,那就代表他有十足的把握看牢她。
「我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啊?」她喃喃自语,一脸的挫败。
最终,她捡够生火的柴禾后,走到一棵大树下抱膝坐下,等他猎食回来。
不久,风霁云就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了,看到她,他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她心里一惊,淡定自若的问:「我为什么要走?」
「难道你建议走山路不是为了藉机摆脱我吗?」他好不讶异的说。
许吟秋掀了掀嘴角,心中恨恨不已。他果然早有防备,幸好自己没冲动行事!嘴上却反问:「我为什么要摆脱你?」
风霁云睨她一眼,拎着手中的兔子到溪边清理。
他什么意思嘛,用那种眼神看她?
「说得也是,可你也不是第一次想摆脱我了,我时至今日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从溪边传来。
不明白才有鬼!她不屑的撇嘴,暗自腹诽。像他这样没有麻烦就努力制造麻烦的人,跟他一起就代表无尽的麻烦,正常人都会避而远之的好不好。
「你真的不过来帮忙啊?」
「你不是可以搞定的吗?」她绝对不要再送上门去被人吃豆腐。
「我只是不喜欢看你这样隔岸观火的神情。」他一本正经的说。
她哪有?
「我生火。」她打定主意不靠近溪边,上次被他阴到,整个人扑进小潭里,身上的夏衫被水浸透……忆起当日情景,她整个人像被火烧到,恨不得徒手挖个坑钻进去。
风霁云垂首了然地一笑。自从上次之后,她非常忌讳跟他同时待在水边。若不是她总是对他提防再三,他也不想使出小人手段,她越是防备,他就越想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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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楼很厉害!
谁说飞莺阁的消息最灵通?明明是青衣楼才对。
他们已经在深山老林逃亡多日,行踪无人得见,可他们还是找上门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许吟秋看着围上来的一群青衣杀手由衷感慨。
「你很值钱。」风霁云非常肯定。
「这种时候打击同伴是很不道德的。」她睨他一眼,不是十分认真的说。
「每次都把敌人留给同伴的人又道德到哪里去?」他云淡风轻地问。
「所谓能者多劳,表哥武功盖世,身手敏捷,只好凡事担待些了。」她从容自若的应对。
牙尖嘴利!风霁云暗自哂笑。
许吟秋像往常一样,杀手一逼近,身形便如鬼魅般飘移开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观战。这次来的全是青羽,他一人绝对没问题。
不过……秀眉微微蹙起。这几次青衣楼所派出的杀手甚是诡异,从紫羽到黄羽等,却又从未有超出黄羽的级别出现……感觉有点车轮战的意味,用人海战术来不断消耗他们的精力,让他们长时间疲于奔命应付,最后再给予致命一击——真毒!
当她察觉不对劲为时已晚,一道鲜血从风霁云的左肩喷出,他忍不住发出一记闷哼,她的心也为之一紧。
不是青羽!绝对不是!那个被风霁云一剑挑开衣袖的人,手臂上露出的明明是黄羽的标志。难怪她觉得今天的青衣杀手战斗力很强悍,原来如此!
没想到青衣楼也会做挂羊头卖狗肉的事,让黄羽级别的杀手穿着青羽衣裳混淆视听。
一道银光瞬间从她的指间射了出去,只闻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众杀手攻击受阻。
被击落的暗器落地,却是寻常的绣花针。
风霁云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大为叹气。就连暗器都没有明显标志,她的师门隐藏得真是太好了。
左肩的伤处微微发麻,他立时明白对方刀上抹了毒,一边闪躲众人的进攻,一边运指如飞封了左肩几处穴道以阻止毒血攻心。
三柄长剑迎面飞刺,两柄短刀由下盘攻来,前后左右俱是刀枪剑戟,风霁云今日始尝到双拳难抵四手之滋味……
那些人是完全当她死人哦。一个飞身直扑,两条软索于半空中自她袖中飞出,只闻哗啦啦、砰砰一阵乱响,长的短的直的弯的诸般兵器统统受阻,甚至有不少被卷上了天。
「刀上有毒。」
「什么?」她脸色一变,翻指间已多了一粒赤色药丸,「吞下去。」
众杀手再次围过来。
许吟秋有些恼怒的蹙紧眉,「真是逼圣人抓狂。」她原本打定主意绝不沾染江湖血腥的,可是就像娘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看到他受伤的刹那间,她杀心骤起。
「秋儿——」他感到她身上透出的杀意,目光落在她手中两条几近透明的软索上,蓦然一惊。
他想到记载《奇兵谱》中有关玄天如意索的描述,那是一代神匠司徒意凡晚年呕心沥血打铸而成的最后一件作品。最显着的标志就是几近透明,随心如意。因熔了剑师的魂魄,会自己认主,若是无缘,得之亦无用。
在风霁云心思飞转之际,许吟秋的身形已如穿花蝶影,两条软索在她手中飞舞 —盘旋,煞是好看。
当空气中飘散桃花香时,他眼神微变,众杀手身形踉呛、招式迟缓,他恍然,连他自己都软倒在地,只好苦笑,「慕容姑娘,你伪易容术真的很厉害。」没想到她竟然把景兰成的桃花酥也弄到手。
能使出桃花酥的人,除了景兰成本人,就只有他的传人慕容嫣蓉了。
众杀手眼神齐变。
「好说。」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杀手误会她是慕容嫣蓉,但许吟秋仍然选择笑着应承下来。
「秋儿呢?」
「那你得问她自己。」
「唉……」
她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提起,冲着瘫倒在地的杀手们嫣然一笑,「恕不奉陪了。」然后飞身而去。
风拂过树梢,带起一片沙沙声,人已行踪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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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手臂已经变成紫黑,就连他的脸色都有些青暗,看来这毒即使封穴也无法阻止扩散。
看着她越皱越紧的眉头,风霁云反而一脸的云淡风轻,「你还有五天时间帮我找大夫。」让他们误以为她是慕容嫣蓉应该可以迷惑一下青衣楼,但时间长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你以为是大夫就能解这个毒吗?」
「那你就想办法延长我毒发的时间。」他还是淡淡的口吻。
「喂,中毒的人是你耶,为什么你这么事不关己,我却要在这里急得跳脚?」
「问得好。」他垂首低语,嘴角的笑益发欢畅。
咬咬唇,她在他身后盘腿坐下,「我帮你运功逼毒。」
「不要白浪费力气,现在我以内力暂时压制毒性,再加上你手中的丹药,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他们还在被追杀中,如果她消耗内力助他,再遇上青衣楼的人只怕就吉凶难料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顾虑,可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她就心乱如麻,她好怕会失去他,这种恐惧紧紧的攫住她的心,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原来,一直想避开这个男人,是怕会爱上他,可是已经爱上了怎么办?
「我撑得住,不要哭。」
她哪里有哭……伸手往脸上一抹。湿漉一片,果然是哭了!
真是后知后觉的人。风霁云心中暗笑。
脸悄悄泛上一层红晕,她略显尴尬的背过身去,「刚刚有沙子吹进眼里了。」
他厚道的没有指明这山洞里根本不可能有沙子吹进眼里,已经确定她的心意就没必要再让她恼羞成怒了。
「要我帮你吹一下吗?」
「已经随眼泪流出来了,不用。」她用手拍着自己滚烫的双颊,命令自己马上冷静下来,否则要怎么转身面对他。
「是玄天如意索吗?」他轻问。
许吟秋楞了下,没想到他竟然认得出,「你见过?」师父明明说过,这世上见过如意索的人很少啊。
「听人描述过。」他这么回答她。
「哦。」
「你怎么会有桃花酥?」明白她不想针对如意索多说什么,他适时转开话题。
「跟慕容三小姐借的。」她终于压制了燥热的面皮,转身面对他。
「她这么大方?」他笑,心知只怕是顺手牵羊,多半是她易容在慕容山庄捣乱时趁机弄来的。
「情势比人强时,就只好低头了。」她倒也不多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