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才不会做出这种事。」她仰起红扑扑的脸蛋,神情满是信赖。
「说不定我真的骗了你。」
宝龄摇了摇头。「我相信三爷。」
「你……」哈勒玛胸口绷紧,克制着流窜在身体内的欲望,他的定力碰上这小丫头就溃不成军。
「三爷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了吗?」她觉得他的眼里好像有火,看得她的脸又热了。
他深吸了口气。「你没说错,再怎么说,三爷我也是个正正当当的生意人,不会去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我当然相信三爷了。」
哈勒玛很想叹气,这丫头根本不知道说这种话对男人有多大的影响,足以教男人变成猛兽。
「咳咳……有件事在心里搁了好一阵子,想找个人商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些意见?」他的耐性用罄,可是又怕太坦白了会吓到她,只好用迂回的方式,偏偏这又不是自己拿手的。
她很认真地点着脑袋。「当然可以,只要能帮到三爷。」
「事情是这样的……呃……最近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小丫头……不过她……胆子很小……又很害羞,好不容易她见了我不会吓得逃跑:心里真的很开心,偏偏我这人又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讨好她……」
宝龄听到这里,不知怎的小脸跟着胀红,明知道三爷应该不是在说自己,不想会错了意,可是就忍不住害臊。
「说不定她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上我?」哈勒玛豁出去了,她要是听不懂这个暗示,他索性就直接招了。
三爷是在说她吗?
莫非……三爷也喜欢她?
「或许她以为像三爷这样的人已经成亲,有了妻室。」她怯怯地开口。
他马上摇头。「没有,虽然曾经娶过,不过已经过世了,家里头连个侧室或小妾都没有。」
「真的吗?」宝龄露出喜色。
「我不会骗你的。」哈勒玛只差没跪下来发誓。
「那……只要有心,不用说什么甜言蜜语,我想那位姑娘会懂的。」她不敢看他,螓首垂得低低的,好小声地说。
哈勒玛几乎要很专心聆听才听得见她在说什么。「原来是这样,那我会表现给她看,让她知道我这人可以信任依赖。」
「嗯。」宝龄抬眼,望见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立刻难为情地转开眸光,故意清了清喉咙,接着噗哧地笑了。
「咳……后头还有间药王殿,听说可以保佑人们身体健康。」他黝黑的脸庞竟有些滚烫。
宝龄现在可以确定三爷说的那个丫头是自己了,她又羞又喜,原来两人对彼此都有情意。「真的吗?那咱们快过去吧。」
哈勒玛跟在她身后,想着贵嬷嬷老催着他快点再娶个福晋,或许他真该认真考虑了。这可是他生平头一遭,只有在面对这丫头时,他才会涌出无比的怜爱之情,一心只想要疼惜宠爱她,原来这就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因为白云观范围很广,里头就有好几座殿,后来问了正在扫地的道士,两人才顺利地找到药王殿。
「三爷?」
赵永昌和妹妹经过药王殿前,怎么也没料到会遇到三爷,顿时心生警觉,不过见他神态自若,加上身边还有个姑娘,赵家兄妹决定静观其变,以免先露出馅来了。
「赵老板也来上香,真巧。」哈勒玛一派轻松地笑说。
赵永昌微微一笑,指着身边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说:「是舍妹想来祈求平安。」
「你就是三爷?」赵世芳问。
「嗯。」哈勒玛打量着一身蓝色襦裙的赵世芳,她五官有着江南女子的柔美,下过眉眼之间却有着任性刁蛮之气,以及显而易见的野心,这让他想起自己死去的福晋。
「听我大哥说三爷是做人参买卖的,而且在京城里认识不少王公贵族,想必也经常进出宫里。」赵世芳话说得莽直。
「世芳!」赵永昌低声制止。
「可以这么说。」哈勒玛觑了她一眼。
「不知道三爷的名讳怎么称呼?」果然就像大哥说的,这个叫三爷的不太像商人,而且跟弱不禁风的汉人男子相较起来出色多了,是她欣赏的类型,可惜身上有一半满人的血液,否则她肯定要说服他加入日月会。
「满人的名字只怕有些绕口,不太好念。」哈勒玛一语带过。
赵世芳审视着高大健硕的哈勒玛,目光接着看向有些怕生而紧挨着他的娇小人儿,心想她只不过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威胁性。
「这位姑娘是三爷的妹妹?」赵世芳打算多了解这个男人,之后才知道该怎么利用,她可是很懂得运用女人的优势。
「不是。」哈勒玛简单地回答,因为宝龄此刻正在身边,得顾虑到她的安全,他可不想让她成为目标,因而受到伤害。「没事的话,咱们要进殿里去了。」
「那就不打扰三爷,先走一步了。」赵永昌怕这妹妹太过心急,问太多了,反倒令人起疑。
「大哥……」赵世芳还不想离开。
「走 」赵永昌硬拉着妹妹离去。
「果然是想利用我混进宫去。」哈勒玛哼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看着宝龄还攥着自己的袍袖,如此信赖的小动作让他心窝暖呼呼的,低笑一声。「要不要抓着我的手比较安心?」
宝龄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松开,然后逃了。
不过这回他看得出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害羞。
哈勒玛一双炽热的黝黑瞳眸,直追随着那道娇小的身影进了药王殿……
第三章
酉时——
恩古伦在后门踱来踱去,心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总算看到马车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恩古伦语气焦急地问。
先跃下马车的哈勒玛,将宝龄扶到地面上,想着等太皇太后的万寿庆典结束,他就要跟鄂容泰提这门亲事。
「我先回去了。」
宝龄痴望着马车喀啦喀啦地驶离,还没看它消失,她人就被姊姊气急败坏地拉进后门。
「别看了!额娘已经找了你一个下午,我什么藉口都用光了,她已经在怀疑了,快跟我去。」
「额娘知道了?」她一脸惶惶然。
「她还不知道你跟三爷出去,但是多半猜到你不在府里,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人。你呀可别被额娘一凶,就什么都说出来了。」恩古伦太了解这个妹妹了。
「嗯。」宝龄跟着姊姊进了房,见到正在喝药的马佳氏,有些紧张地上前。「额娘找我有事吗?」
马佳氏先让大女儿出去,让小女儿坐在床边。「你去哪里了?」
「我……我在房里……」宝龄不敢直视额娘。
「你是我生的,有没有说谎我会看不出来吗?」马佳氏把药碗交给婢女,然后示意不必伺候了,独留她跟小女儿。「看着额娘,老实地说!」
宝龄咬着唇,慢慢地抬起头。「我……我只是去了一趟白云观……求菩萨保佑额娘,让额娘快点好起来……」
「就你一个人?」
宝龄迟疑地点头。
「你什么时候敢一个人出门了?」一眼就看出女儿是在说谎,马佳氏端详了半天,凭做母亲的直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跟三爷去的?」
「不……不是……」宝龄回答得很、心虚。
「还敢骗我?」马佳氏一看她的反应,更加确定了。
「额娘……」宝龄梗声唤道。
「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要你离三爷远一点,为什么偏偏不听?」这还是女儿头一回对自己撒谎:心里明白不能任这景况继续下去。
「三爷是个好人……他……没有对我怎么样……」她不由地替哈勒玛说话。「他对我很好。」
「你喜欢他?」见女儿脸都红了,马佳氏心也往下一沈。「你这丫头连对方是什么来历、什么身分都不知道,就这么傻傻的喜欢上了……宝龄,听额娘的话,不要再跟他见面,也不准再跟他出去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紧绞的手指。「我知道说不定三爷已经有了妻子……说不定他只是把我当作小丫头,就像妹妹一样,可是……我喜欢跟他说话,喜欢跟他走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他大笑的样子,还喜欢他对我好,我一点都不怕他。」
「你这傻孩子!」马佳氏没想到女儿会陷得这么快。「虽然你阿玛不许我说出去,可是都到这个地步,额娘就老实的跟你说好了。」马佳氏拉着女儿的手,要她看着自己。「这位三爷其实不是什么生意人,他是哈勒玛贝勒,还是皇上身边的人。」
宝龄怔愕了半晌。「三爷是个……贝勒爷?」
「没错,他是个多罗贝勒,这样的爵位可以有很多妻妾,那不是每个女人都受得了的,你也不会喜欢的。额娘不求你嫁给那些皇族贵胄,享受荣华富贵,只希望有个男人能一辈子都对你好,况且还听说这位贝勒爷……几年前曾经娶了个福晋,最后却被他活活打死了。」
这是马佳氏反对的主要原因,要是早知道这个贝勒爷会把小女儿的心给拐跑,她说什么也不许夫婿让他到府里头来走动。「像他这么可怕的男人,额娘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跟了他。」
她愣了愣,不过马上为哈勒玛辩护。「可是我相信三爷,他不是额娘说的那种人,他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难道还假得了吗?就只有你这傻丫头会相信他,答应额娘,以后不再见他。」
「可是……」宝龄还是无法相信。
马佳氏口气强硬地问:「你不听额娘的话了吗?」
「我……我当然听额娘的。」她颤声地说。
「那就好。」马佳氏依然不太放心,看来得快点帮宝龄决定一门亲事,杜绝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事。「额娘也要休息了,你回房去吧。」
宝龄顺手带上房门离开了,一时还无法接受刚刚听到的事。
没想到三爷竟是个贝勒爷……可是不管他是什么身分,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是喜欢他故意吓唬她之后,又手忙脚乱地跟她道歉的模样,他外表看起来凶恶,却又懂得温柔体贴,在他身边,她的心就会跳得好快……
想到以后再不能见他,不能再跟他说话,她的心就揪紧了……宝龄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好像被什么给掐住,无法呼吸了。
如果这意谓着喜欢,那么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三爷。
恩古伦见妹妹出来,赶紧过来问:「额娘骂你了吗?」
宝龄仰起小脸看着姊姊。「姊姊想到伊克坦大哥时,心会不会痛?会不会一直想去见他?」
「那是当然了,只要好几天没看到他,就会好想冲去找他,就算是说上两句话也好……怎么了?」恩古伦注意到妹妹的神情不太一样,像是忽然长大了,连眼神都变了。
「我相信他……」她现在就好想见到三爷,好想跟他说说话,虽然他们才刚分开,可是总觉得已经过好久了。
「你说什么?」恩古伦听得一头雾水。
「喜欢一个人原来既甜……又苦。」宝龄在这一刻有了深切的体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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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府——
当天晚上,哈勒玛回到自己的府里,因为接下来要忙太皇太后万寿庆典,他得做最后准备工作。
进府之前,他还先敛起在外头的轻松自在,做起不怒而威的表情,现下的他只消一个凌厉的瞪眼,就能让奴仆们胆颤心惊,深怕一个没伺候好,脑袋就得跟着搬家。在府里,只要他走过,气氛就变得格外紧张。
「贝勒爷可终于知道要回来了?」
一名穿着旗装的中年妇人,挡住哈勒玛要回寝房的去路。
「堂堂一个贝勒爷,连着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人影,要是传到皇上耳里,还以为贝勒爷只晓得玩。」贵嬷嬷脸上不见笑意,口气更是带了些责备。
「嬷嬷骂得对。」哈勒玛的态度十分恭敬,谁教她就像自己的生母,额娘生他时难产而死,是身为陪嫁侍女的贵嬷嬷一手将他拉拔长大,所以就算她再唠叨也得忍耐。「不过我是替皇上办事,可不是在玩。」
贵嬷嬷横他一眼,想看看自己带大的孩子是不是又在敷衍了。「贝勒爷老是这么说,也不见皇上赏赐个官位什么的。」
「就算没有,还是得尽心尽力才行。」哈勒玛跟着她进了偏厅,在位子上落坐:心里庆幸着皇上了解自己,没有真的赏他官做,因为他实在不是个当官的料,真要再多个宫衔,他可就头大了。
贵嬷嬷勉强接受他的说词。「贝勒爷都回来了,还不快点奉茶……真是的,这些奴才都得要人盯着。」
没过一会儿,婢女把茶水端来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紧张过度,或者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可怕主子,热烫的茶水就这么全洒了出来,还淋到主子身上。
哈勒玛反射性地从座位上弹起,拨去袍褂上的水珠,而这个大动作却让人以为他怒得要打人了。
「贝勒爷开恩……贝勒爷开恩……」婢女满脸惊骇地扑通跪下,猛磕着头。
「连端个茶水都不会,竟然还淋了贝勒爷一身。」贵嬷嬷低骂一句,立刻叫来总管。「马上把她换了,再找个机伶一点的。」
总管唯唯诺诺地点头,贵嬷嬷在这座府里的地位之高,可是连主子都会听她的话,自然谁也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贝勒爷开恩……」婢女哭哭啼啼地磕头。
有贵嬷嬷在,哈勒玛也不能开口袒护,因为那只会让她叨念一整晚,要他有主子的威严,免得让奴仆骑到头上去。
「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就罚她挨十个板子,要是下次又犯,脖子上的脑袋可就得小心点。」他这个主子还真不好当,随时得摆出恫吓的脸色和口气来吓人,难怪整个京城的人都传扬着他这个贝勒爷有多坏多凶,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实在是很委屈。
跪在地上的婢女哭得更大声了,还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让总管拖了下去。
「真是一个比一个散漫,若再不加以管束的话,只怕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贵嬷嬷数落地说。「要是连自个儿府里的奴才丫头都管不动,别人只会认为贝勒爷御下无方,所以该罚就要重重的罚。」
哈勒玛连忙点头。「所以我刚刚罚她挨十个板子,够她受的了,茶也不用喝了,我先回房去。」
「贝勒爷何时又要出门?」贵嬷嬷抓住机会问道。
他两手背在身后,准备逃之天天,因为猜得到接下来贵嬷嬷会说些什么。
「这要看皇上的旨意。」上回是因为热河的避暑山庄开始建造,没想到朝廷才拨下银子,居然就传出多位官员私下贪污的弊案,皇上大怒,才要他前往暗中察访,想不到一查之下,层级越来越高,牵连甚广,他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将一干人全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