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刘大娘终于念到满意,这才甘心闭嘴。她端起宝儿殷勤奉上的茶水,灌了一大口。“好啦,我也不念你们俩了,金爷赶紧趁现在还有些时间去休息休息,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去叫你。”
宝儿依依不舍地看着金劲苍,他也只能无奈地摊摊手。
刘大娘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面上浮现一丝担忧。
“好了,吃饱喝足了,你也有活儿要做。”她逼自己硬着心肠,做那根打散恩爱鸳鸯的无情棒,拉住宝儿的小手,以防这小妮子等下趁她不注意,又跑去缠金爷,而后向金劲苍挥挥手,示意他快走,“快去休息吧!”
金劲苍看了眼宝儿,小家伙有些不高兴,他心中也有些遗憾,但接连几日的忙碌再加上连夜从城里赶回驼场,他确实很累了,于是依了刘大娘的意思回房间休息去了。
宝儿直到看着金劲苍的身影消失才落落寡欢地收回视线。
“你收拾一下,女工已经在外面等了,百步草的季节就要过了,这次记得多采一些。”刘大娘在她耳边提醒。
“知道了。”宝儿无精打采的蹲到地上,一直绕在她脚边打转的小羊凑过来,她有点失神地摸摸它柔软的毛。
刘大娘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便转身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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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金劲苍不待刘大娘来叫便自动醒了,他漱洗一下,换上马装,领着英子和牧工去巡视驼场。
金家驼场离乌里雅苏台有近百里远,东西宽五十里,南北长六十里,地域非常广阔,放养骆驼的地方用栅栏围起,金家的几千只骆驼就散落其中。
由于这些放养的骆驼性子较野,经常撞坏栅栏,因此巡守驼场是金劲苍每日必做的工作。
在接近放养的地方,金劲苍缓下马势,这些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会惊动驼群,但当金劲苍等人来到放养地时,还是让驼群起了些骚动。
“嘘嘘嘘——”金劲苍熟练地安抚驼群的情绪,尽量将不同驼群的领头公驼分开,以免一个不小心公驼打起架来,那就麻烦了。
英子见主子都亲自动手了,自然不能怠慢,带着牧工分散到驼群里。
“爷,坏的栅栏就在西北角,我带几个人去就成了。”英子策马回到金劲苍的马前。
金劲苍举手眯着眼远眺。“还是我去吧,宝儿正在那附近采百步草,我带人修完了栅栏就去那里接她回家。”
“好。”英子指挥着牧工,“你们几个,拿着家伙跟金爷去,剩下的跟我进驼群,把患了口疮病,脱了掌的骆驼隔离出来,过几日等着宝儿姑娘给它们治病。”
分配完,金劲苍便带着几名牧工策马向栅栏的西北角奔去,到达目的地,他先大略看了下栅栏破损的状况。
“坏得这么厉害,必定是新进的种驼干的好事。”一名牧工说道。
金劲苍点头。“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知道戈壁红驼跟苏尼特一样强健了。”
体魄高壮、耐久力更优的戈壁红驼和苏尼特是金劲苍这一年来费心繁殖的种群,这两个驼种比他早期繁殖买卖的两个种群更加优良。
金劲苍将上衣脱下,拿起铁锹,领着牧工开始修整栅栏。
近晌午,几个人只随便吃了几口干粮,也没停下来休息的打算便继续赶工,终于在太阳快要下山前把栅栏都修补好了。
“好了,大家先回去吧!”金劲苍看天色不早了,随便将衣服披在身上就急忙上马,向不远处的莴草地狂奔而去。
路上正巧遇到和其他女工结伴而回的宝儿,女工们一看到金劲苍都羞红了脸,不停地偷瞄着他,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嬉笑打闹成一团。
赶来接女工的马车就停在百米外,宝儿走在最后面,她正检查着篮子里的百步草,压根没注意到金劲苍已经来了。
“咦?数量好像不对呀,明明多摘了一些的,放在谁的篮子里啦?”宝儿抬头,叫着前面一名女工的名字,“斯琴……啊!”
话才出口,她的身子突然腾空,她吓死了,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看到那张充满男人味的英俊脸庞。
“金爷,你吓到我了!”宝儿小手抚着胸口,嗔怪地瞪了金劲苍一眼。
“对不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可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思。
金劲苍长手一伸,将宝儿怀中的篮子拿起来,交给马下正一脸潮红、崇拜望着他的小女工。“斯琴是吧,麻烦你帮宝儿把篮子带回去。”说完,还送了她一个迷人的笑容。
小女工看着他,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没想到能被平日最崇拜的主人记住名字,她兴奋得身子直打颤。
等了一会儿,见小女工没有任何反应,金劲苍挑起眉毛,发出疑惑的轻哼。
“嗯?”
“噢……”斯琴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从他手中接过篮子。“对、对不起,我、我会帮宝儿姑娘把篮子带回去的。”斯琴结结巴巴地说完,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
宝儿向天翻了个自眼,再这么一溜圈看一遍,所有的女人都是同样一个表情,“有什么好看的嘛……”她瘪着小嘴咕哝一句,眉头紧锁,拍拍金劲苍的胸口,口气不善的道:“我要走了!”再不走,口水就要泛滥成灾了!
金爷最讨厌了!
宝儿心底胃起酸气,很讨厌所有物被别人觊觎的感觉,看他还不驱马前行,她赌气道:“我要走了,你如果不走就放我下去,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她要自己走回去,最好走出一脚水泡,让他内疚,让他为她心痛!
突地,宝儿觉得这个想法真诱人,本来只是假意推拒,现在是真的想要下马,哪晓得他却把她搂得更紧,害她完全动不了。“放开放开放开啦!”她捶他圈着她柳腰的强壮手臂,她觉得自己已经使出全身的力气了,他却依旧不动如山。
这小丫头,平日脾气跟蜜糖一样,甜得他满心欢喜,怎么突然像小驼仔一样,暴躁的在他怀里横冲直撞?
宝儿见还是挣脱不了他的怀抱,气得干脆抓住他的手臂,小嘴凑上去,用力一咬——
“啊!”尖叫声乍响。
当然不是他,他马上低头看那个捂着小嘴,碧蓝大眼冒着水光的小丫头。“这是怎么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
牙痛,眼也痛,她用小手揉着眼睛,揉掉眼中的泪,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觉得鼻酸,心口有点委屈,怪他不懂她的心意。
“没有!”她闷闷不乐地摇头,抬眼瞥他,这才发现他衣服没穿好,精健的胸口微露,虽怨他却又忍不住关怀他的奴性又抬头,拉好他的衣襟,为他整理好外裳。“傍晚天变冷了,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小心又受凉。”
“嗯。”他含笑享受她的服侍,心暖暖的。
两个人共乘一骑返家,宝儿难得一路无话,以前在他怀里,一路上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今天的反常让金劲苍有些不明所以,他故意说话逗她,怎知小家伙的腰杆却挺得直直的,连碰他一下都不愿意。
真的生气了?金劲苍叹气摇头,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但……
他摸着下巴,看着前头小脑袋上两颗诱人的“包子”,心想自己大概永远都拿这小丫头没办法了吧,人家都摆出明显讨厌他的态度了,他竟然还觉得要别扭的小丫头更加可爱了……
他实在很想欺负一下那两颗小包子,但看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他想——还是算了吧!
第6章(1)
宝儿抱着一筐驼毛,倒在油毡上铺平,晒在太阳下,柔软的小细毛被风吹起,惹得她打了个喷嚏。“鼻子好痒。”她一边咕哝一边揉揉鼻子,坐到一旁的小板凳初秋的太阳还很暖和,宝儿非常喜欢在后院温暖的阳光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做小织件。
脚边的小篮子里放着她用纺车纺好的驼绒线,她从篮子中拿起两根粗硬的芨芨草茎,开始用驼绒线编帽子。
金爷的身子极易受寒,她发现骆驼肚皮上的细绒毛非常保暖,就动起了心思,先是用驼绒灌被子、灌枕头,果然舒暖无比,接着她巧手纺起驼绒线,织起了帽子、袜子、手套、贴身的衣裤。
这两年来,金爷的关节也不像以往那样容易犯病了。
“宝儿,过来帮我一把。”刘大娘拎来一桶洗干净的衣物。
“这就来了。”宝儿应声立即放下手边的活儿,来到刘大娘面前。“大娘,你叫我做就好了,你年纪这么大了,腰也不好,做这些太辛苦了。”
“哎,我天生劳碌命,要真闲下来,浑身都痛。”刘大娘抖开洗净的床单,挂到晒绳上。
“我来吧!”宝儿一脸甜笑,抢过刘大娘手中的衣物。
刘大娘也不争,宝儿挂好一件,她就再拿出一件展开,递给她。
“宝儿,现在这种好日子得来不易,当年我和英子带着金爷的积蓄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十几间小土屋,我们忐忑不安地等待你和金爷的消息,你知道大娘那时有多害怕吗?”
“知道。”宝儿的小脸有了几分凝重。
刘大娘抹了抹眼角的泪。“那种没个底的感觉着实让人受罪,就这样,我跟英子等了半个月,金爷终于带你赶来了,金爷一到,我们就像是重新得到希望一样,整个心都踏实了。”
说着说着,刘大娘突然将宝儿紧紧揽进怀中。
“那一天,是我们所有人的重生日。”刘大娘拾起宝儿的脸。“大娘一直知道你对金爷的心思,但大娘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宝儿以前受到伤害的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禁忌,没有人敢提起,也不忍心提起。
金劲苍把宝儿当作晚辈溺爱着,却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有,他那双眼睛也看不见,正是这种态度,才更容易让宝儿受伤。
刘大娘心疼宝儿多年来的单恋,更认为她是因为那段过去,自觉配不上金劲苍,才什么都没说,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总是不自觉阻止两个人亲近。
刘大娘还想再多劝几句,宝儿却扬起灿若阳光的小脸,捧起木桶。“我记得还有一桶没有洗吧?你坐着歇息,我去洗。”不等刘大娘接话,她便抱着木桶,一溜烟地小跑出后院。
出了后院,就是一条银光粼粼的小溪,由西面高地流向低处,淙淙簌簌,水声欢快,是牧场的主要灌溉河流和盥洗用水。
溪水不深,溪边长满低矮的灌木丛和水草,宝儿走到溪边,将一桶脏衣服放到脚边。
“大娘真是的,突然一脸沉重,害我好害怕。”宝儿拍拍胸口,苦恼地咬着下唇,想了下,脸红了,低喃,“大娘知道我喜欢……”小嘴微张,坚决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大娘怎么可能知道嘛,哈哈……”干笑两声,又沮丧地垂下头,“有这么明显吗?人家都没跟任何人说过……”
她从桶里拉出一件衣服,用洗衣棍捶捶捶,这件衣服正是金爷的呢!
“别人都看出来了,为什么金爷那个大傻瓜就是不明白呢?”
宝儿瞪着波光潋滟的溪水,莫名看到金劲苍的笑脸浮现,她一恼,用衣棍把溪水搅乱。
“笑什么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宝儿稚气地做了个鬼脸,突然眼前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嗯?那是什么?”
宝儿把东西捞了起来,举得高高的看着手上的东西。这手工编织的如意结非常小,没有一双巧手可做不来,下面还缀着细细的流苏。
宝儿将如意结放到鼻下一闻,一股很浓的香味。是女人的东西?
她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立刻把桶里的脏衣全都倒出来。“全部都是金爷的衣服?”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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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金劲苍正在书房跟英子讨论即将到来的骆驼繁殖高峰期,宝儿像一阵风般刮进来,直接把东西扔向他,他反射性地扬手抓住,不解地看着手中有点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英子一看到小小的如意结,了然道:“爷,宝儿姑娘,我先下去了。”
“嗯。”金劲苍随口应声,注意力还放在如意结上面。
宝儿站在金劲苍面前,小脸上满是怒气。“这、是、什、么?”
“宝儿——”金劲苍微闭目。
“这是女人的东西!”宝儿的双手撑在书桌上,向他俯低身子,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大声强凋道,“其他女人的,不是我的!”
金劲苍失笑,望着宝儿认真的小脸轻声道:“确实不是你的——”
“那是准的?”宝儿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他的话。
金劲苍敏锐地察觉到宝儿的不寻常,脸上的笑容逝去。
其实这几年来,他在城里养了一名家妓,不时会去那里纡解一下自己的需求,那名家妓偶尔会塞点小东西给他,像是护身符或香囊之类的,让他带在身上,驱魔辟邪。
他当下会收下,但转身就随手一放,并不是特别在意,下意识里,他就是不愿意让宝儿看到这些东西。
这一次是他大意了,因为太想宝儿连夜赶回,竟忘了身上带了这玩意儿。
对于宝儿的质问,他是有点慌,但转念一想,宝儿已经长大了,不可能永远瞒着她,只是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宝儿你听我说,”金劲苍正色道:“这是一名女子送我的东西。”
“她是你什么人?”宝儿的脸色白了几分。
金劲苍沉吟半晌,才抬起头定定看向她,沉声道:“她是我的家妓。”
“家妓?”宝儿一听震惊不已,她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一步步往后退,向来爱笑的眼睛顿时蓄满泪水,像一串串破碎的水晶般滑落。“多久了?”
“宝儿……”金劲苍从紫金檀木椅上起身,想走到她身边。
“不要过来!”她抖着声音,娇小的身子也跟着颤抖,她悲伤地看着他,痛苦的询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宝儿,她并不重要。”她向来只挂着甜笑的小脸,现下布满了绝望痛苦,她的每一滴泪,都像寒冰钻进他心中,冷得他全身麻痹。
“她怎么不重要?”她分享他的一切,更让她心碎的是,那个女人也会如她一样为他洗脚,为他捶背按摩,为他抚去一身疲惫……
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呼吸不过来!
“宝儿!”金劲苍见她紧抓着胸口,张嘴用力急促的吸气,像是拼命挣扎着要呼吸,他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把她抱在怀中。“宝儿,宝儿你怎么了?”他惊慌失措地拍抚着她的胸口,希望她能快点顺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