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出西厢房外,被刚巧路过的王氏听见,王氏撇了撇唇,心头一阵恼怒,低声骂了一句“狐媚子”之后才离开。
西厢房内,二房夫妻俩还在笑闹着。
“再唱一次。”石厚福求媳妇。
童歆巧拿乔,朝他伸手,并道:“表演费。”
“给。”石厚福顺水推舟,立刻将烫手的五百两银票如数交还给媳妇。
童歆巧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却也没说穿,把银票收起来之后,如他所愿的又唱了一回《我的家》这首童谣。
“我家门前有小河,后面有山坡。山坡上面野花多,野花红似火。小河里,有白鹅,鹅儿戏绿波。戏弄绿波鹅儿快乐,昂首唱清歌。”
石厚福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拍手叫好,“媳妇,你唱歌真好听。”
“就随便乱唱,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童歆巧难得露出羞赧不好意思的表情,“重点是歌词,你有注意听吗?”
“听了。前面有小河,后面有山坡,山坡上还有花,小河里还有白鹅。媳妇,这就是你心目中的新家模样吗?”石厚福凝望着她,认真地问道。
童歆巧点点头,反问他,“厚福哥呢,喜欢这样的风景吗?”
石厚福用力的点头。
“那等咱们有了钱,就将那附近可以买的地都买下来,以后屋外还可以建凉亭花园,可以挖池塘养鱼、种莲花,可以建座漂亮的水榭楼台在莲池上,等到莲花开的季节,咱们可以赏莲:等莲花谢了,可以带着咱们的孩子采莲藕、摘莲子。”说着,她似是有感而发,轻叹一声,说道:“如果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今生也就无憾了。”
“会的,咱们以后一定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的,一定。”石厚福将她拥进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
“我也觉得咱们一定能。”她目光灼灼,抬头还他一个吻,吻在他唇上。
石厚福的目光瞬间从理智明亮变得灼热深邃,化被动为主动,一个使劲就将她压在炕上,激情缠绵,然后……
“娘,我回来了。”
炕上两人迅速分开,心里不约而同有了共同的想法——
还是赶紧建房子,让孩子有自个儿的房间吧。
隔日,石厚福找上村长询问关于南面小山坡前那块地的事,结果如他所预料,那是块无主之地,连同小山坡以及小河对岸的空地都是。
由于无法耕种,无经济效益的关系,根本没人要买,所以村长一听石厚福有意想买时,立刻把那两块地加上那座小山坡,以一口价五十两的价钱全卖给了石厚福。
得知买了这么大一片地却只花了五十两,童歆巧简直开心死了,不过石家其他人在得知这消息时,面色却一个比一个还要难看。
王氏在东厢房对着石老大发牢骚,质疑婆婆偏心,猜想着是不是婆婆偷偷给二房银钱,要不然二房哪来这么多钱买地?
石老大只说了一句,“厚福前阵子经常上山打猎,似乎赚了不少钱。”
结果就换来自家媳妇一连串的挑剔,说他没用,连个瘸子都比不上之类的话,夫妻俩顿时为了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相对于东厢房的吵吵闹闹,正房的气氛就显得异常沉闷与严肃。
“那孩子买地之前难道都没来和你商量吗?”石杨氏问老伴。
石宽闷不吭声,迳自抽着他的烟草没有应答。
石杨氏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接着又说:“听说花了五十两银子,厚福那孩子哪来这么多钱啊?就算分家时咱们给了二房六十两,可厚福当下就把欠咱们和村长家的钱都给还清了,不是吗?那应该只剩下三十五两才对啊。
“加上这些日子,他们一家三口每次去镇上就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东西回来,那些可都是要花钱的,他们买地的五十两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都是厚福打猎、卖猎物得来的?”
“你管他们那五十两是从哪里来的?我警告你,咱们已经分家了,不许你再去打二房的主意,你听见没有?”
石宽冷不防的出声警告道。
“你这个老头子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吗?”石杨氏怒道。
“我以前也觉得你不是,可是让厚福写借据借钱那事才让我真正的看透你。”石宽以失望的语气道。
“借据又不是我让厚福写的,是他自个儿要写的。”石杨氏辩解道:“况且借那点钱又怎样了?厚福那孩子是个有能耐的,你瞧,不过才过几个月而己,不仅把借的钱都还清了,还有余钱买地,一花就是五十两银子,如果没分家的话……”
“你给我闭嘴!”石宽怒吼了一句,一边忍不住拿起他的烟杆,用力敲打着炕缘,一边怒瞪老伴道:“我刚刚才叫你别打二房的钱的主意,你现在就忘了吗?”
“我又没说什么。”石杨氏撇了撇唇低声道。
“我再警告你一次,既然已经分家了,二房那边不管做什么事、赚多少钱都与咱们无关,你别想着要去占便宜,更别想挖二房的钱去补贴老大,你听清楚了吗?”石宽严厉的盯着老伴,义正词严的对她说道。
石杨氏没有应声。
“我问你听清楚了吗?”石宽拿烟杆用力的敲打炕缘,要她回答。
“听清楚了!你再敲用力点,最好把你那根薛杆子敲断,以后就不用抽了。”石杨氏恨声道,坏心情的只能拿自家老伴的烟杆子出气,诅咒它被敲断。
石宽懒得再理她,带着自己心爱的烟杆子下了炕,穿上鞋子后,施施然的走出房门。
第十二章 辛苦赚钱别人觊觎(1)
童歆巧完全不知道发生在东厢房和正房的事,她现在正在绘画,将她梦想中的房子绘制到纸上,不仅可以给夫婿石厚福看,也能给帮他们建房子的工匠看,免得用说的说不清楚。
由于她做衣服前习惯先绘制设计图的关系,石厚福在发现这一点之后,趁着去镇上卖猎物时,便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了整组绘画工具回来送给她,其中还包括各色颜料,几乎让她给感动坏了。
总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这些绘画工具,加上她的绘功,她梦想中的房子随着她笔下的线条,慢慢地跃到纸面上,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娘,好漂亮。”乖巧的囡囡一直安静地待在旁边看娘亲画图,直到第一张图绘制完成,看到娘亲将画笔搁下,这才忍不住出声。
“囡囡喜欢吗?”童歆巧微笑问女儿。
“嗯。好漂亮,好喜欢。”囡囡用力的点头道。
“那囡囡想住在这个房子里吗?”童歆巧指着画中的大房子问女儿。
囡囡立刻点头如捣蒜,然后童言童语地道:“可是娘,这房子这么小,囡囡住不进去。”
“小傻瓜,娘说的是真正的房子,不是纸上的房子。”童歆巧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女儿说:“待会儿等爹回来了,囡囡就跟爹说,囡囡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爹就会建这漂亮的新房子给囡囡住喔。”
“真的吗?”囡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真的。不过这纸上的房子太小了,娘再把房子画大一点,这样爹就知道囡囡要住的房子长什么样子了,囡囡再等一等喔。”
“嗯。”小囡囡一脸期待的用力点头。
童歆巧将第一张完成的全景图小心翼翼地拿到炕上放好,又在桌面上铺了第二张纸,一笔一画,在纸上勾勒起梦想中房子的外貌来。先是一张外貌正面图,再来一张外貌俯视图,最后是一张屋子格局平面图。
童歆巧画得极为专心,根本没注意到囡囡已经等到精神不支,自个儿爬到炕上去睡了,更没注意到石厚福在她画最后一张屋子格局平面图时就进了房间,并仔细看完她所绘画的前三张图后,就一直站在她身后,看她绘制格局平面图,直到她满意停笔为止。
石厚福从后方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拥进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房间,媳妇打算再为我生几个娃?”
“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童歆巧转头问他,轻拍了一下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以示他吓到她的惩罚。
“在你这张图画到一半的时候。”他说。
“怎么不叫我?”
“看你画得很专心,还有,想看你最后画出来的成果。”说着,石厚福像是不经意般的问:“媳妇,你怎么会这么多?画衣服、做衣服,又会画房子,还画得这么美?”
“不知道,也许我是神童吧,看看书、看看别人穿的衣服和别人的房子就会画了,只是以前没那个机会让我展现长才。”童歆巧开玩笑般的耸肩道。
其实从她展现长才,开始在纸上绘制衣服的设计图后,她就想过也许有一天她最亲密的夫婿会问她这么个问题,所以她老早之前便准备好答案,并一直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她此刻才能表现得如此自然,没半点惊慌或忐忑之感。
“也许真是这样,所以囡囡才会这么聪明,完全像你。”石厚福笑道,没有一丝怀疑。或许之前会觉得妻子与过去有那么一点不同,可一听见妻子的回答后,这抹疑虎就此被消除,因为他相信他的媳妇真的是神童,只是之前都没有展现出来,没被人发现罢了。他很高兴可以做第一个让她放心展现真实自我的人。
“这几张图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童歆巧将话题转回来,抬头问他的意见。
“只要媳妇喜欢,我就喜欢。”
“虽然我很喜欢听你这么说,但厚福哥,你别老是迁就我,也说说你的想法,毕竟这房子是咱们的家,我希望也有你的想法、你的喜好、你的意见在里面。”她认真地道。
“好。”他点头,从善如流的说出他的第一个想法。他有些犹豫地道:“媳妇,咱们一家现在只有三口人,这房子会不会建得太大了呀?”
童歆巧一听,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我没说这次建房子就要把我画的全都建出来啊,就像你说的,咱们一家现在只有三口人,房子建这么大给谁住?
“咱们这回先建这部分,这叫一进院。等以后家里人多了,再慢慢改建成二进院或三进院,我画的这个房子是三进院的图。”
“原来如此。”石厚福顿时松了一口气,否则真建了间这么大的房子,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爹娘解释了。
一想到爹娘,他便想起有件事还没跟媳妇说。
石厚福道:“媳妇,刚才我回来时被爹叫到正房,问了咱们买地的事,所以我已经跟爹说了,告知他咱们年后要建房子的事。”
“然后呢?爹说了什么,娘又说了什么?”童歆巧好奇地问。
“爹娘对咱们这么快就有钱买地、建房子的事感到惊讶和不解,就问我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然后呢?你说了吗?”
“嗯,我说是你做衣服拿去卖,赚来的。”
“爹娘应该不相信吧?”说着,童歆巧语句一顿,突然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间题,她间道:“你没跟爹娘说咱们身上有多少银两吧?”
“没有,财不露白的道理我还懂。”石厚福赶紧摇头道。
“幸好。”童歆巧顿时松了口气,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厚福哥,我并不是防着爹娘,怕爹娘知道咱们有多少钱,而是担心多一个人知道这事,外露的风险就会多一成。尤其是你也知道大嫂的性子,我就怕她到处乱说,到时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好比说童家那些人。”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石厚福柔声安抚她,“不过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等咱们开始建房子,咱们手上有钱的事就会传开了。”他对此有些担忧。
“不管如何,到时候咱们田地也买了,房子也建了,手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那些人再怎么闹,也不可能把咱们的田地和房子给抢走吧?”
“话是这样没错,就怕以后麻烦不断。”
“但咱们也不能为了怕麻烦,明明有能力过好日子,却让自己过得苦哈哈吧?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大不了以后咱们在家里养两条凶猛的恶犬,敢来闹事就放狗咬人。”童歆巧露出凶狼的表情,瞬间就把石厚福给逗笑了。
“谁家的狗咬人,当主人的可是要赔偿医药费。”石厚福嘴角带笑,逗着她。
“没关系,我宁愿赔偿医药费也不要让人勒索,白白付钱给人花。”她一脸不在乎又霸气地道。
“总之就像你说的,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石厚福也放宽心了。
“好,那咱们说说下一步吧。”童歆巧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他,“咱们要买的田地有着落了吗?”
石厚福可以感觉到上回父亲找他问买地的事时,对于他在买地前都没事先对自己打招呼一事感到很感伤,所以便与童歆巧商量这回买田地可否要让父亲参与进来,多听听老人家的意见?
童歆巧对此没有意见,对于公公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况且公公一辈子和田地农事打交道,肯定比他们这两个小辈懂得多,在买田地与耕种上听公公的准没错。
不过该防的还是要防,所以她让石厚福委婉地提醒公公财不露白与谣言可畏的道理,并以之前童家人的事为例子,简单的假设了一下,让公公明白其中的严重性。
当然,被她假设闯祸的原凶不外乎三个人,那就是婆婆、大哥和大嫂。
她相信以公公的睿智,公公绝对能懂他们夫妻俩的言下之意,后来经过证实,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石家二房买了南面小山坡前的石砾地后,随即又买了田地的事很快就被传开,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田地。
就连石杨氏被一些交好的人家问起这事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自个儿猜想,自圆其说的说不多,就几亩而己,毕竟买了那么一大片山坡地,年后又要建房子,他们家老二家哪来这么多钱之类的云云。
那么他们到底买了多少田地呢?
除了他们夫妻俩和帮忙中介的牙侩之外,就只有石宽一个人知道正确的答案。
他们夫妻俩一共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田地置产,不是三十两,是三百两!
在得知二儿子竟准备了这么多钱要买田地时,石宽当下除了震惊,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便是他这个二儿子真的是一个有后福的人。
从出生就因为跛脚而受尽嘲讽与讥笑,十八岁时,孤伶伶一个人离家上战场,二十三岁带着累累伤痕返家,几乎一半的人生都在受罪,直到娶了二媳妇之后才有所改变。
至于二媳妇同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几乎跟厚福一样,生来就受罪,直到嫁给厚福为妻,苦难的人生才有了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