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旧情人”梁正彦,都在车上耗上半个钟头了还不放她走……
已经为了他而延迟一天回台北,就不知等会儿进门,她会被骂成什么样。
从昨天两人“相认”后,梁正彦一直处在惊叹及兴奋的状态,迟迟恢复不了正常,方旖旎的心里则感到非常矛盾。
明知道不该再与他“厮混”下去,却又忍不住顺着他的意思在水晶会馆多待一天,这额外的一天工作,教她神经紧绷,神智恍恍惚惚,深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再三分钟。”梁正彦拉着她的手,发光的眼睛在她脸上流连,不曾移去。
“好,最后三分钟,反正……”形影不离一天一夜了,多这三分钟又如何?
今日一别后,她不打算再跟他联络,尽管他说过不会放开她,她听听便算了。
就让一切迷情在这三分钟后画下休止符吧。
方旖旎是那么想,然而她话才说完,梁正彦便以猝不及防的吻封了她的嘴。
唉唷嚷,是有这么热情喔……
年轻的司机先生原本闭目养神不敢多看,但因为感觉车体轻微晃动,终究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就被精彩画面给震撼到。
哇,这位男乘客卢功了得,他阿匡简直大开眼界,要有机会他一定拜这位客人为师,好好学一学把妹招数,否则他已年过二十五,至今仍是个纯洁单身王老五,阿嬷等抱曾孙等得很辛苦,他一定不能再耽误宝贵的青春!
“……梁、正、彦……”这男人是怎么个想法啊,世上不是只剩他们俩,别说路上有行人,眼前就有一个司机在那儿盯着看呀!
“方旖旎,你能不能不要乱动?”梁正彦抬起眼睛,低声轻斥着她。
“你太不避讳了……”
“要避讳?那么司机先生,麻烦你下车。”梁正彦平静的说。
“叫我下车?!”阿匡先生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吓。什么跟什么咧?他没赶他们下车就不错了,这位先生还喧宾夺主赶他下车!
“司机先生你别听他乱说啦,真不好意思。”方旖旎用力推开梁正彦,赶紧陪一个笑脸给阿匡。
“是他该觉得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什么。”梁正彦撇唇贼贼地笑着,存心捉弄她,看她又急又羞的模样,他好愉快。
“别胡扯了。我真的要下车了!”方旖旎这次快手将门一开,正要跨出车外,他又从背后拉住她的手。
“你真的不能再留我了……”她回头瞧着他,一副委屈哀求的样子。
第4章(2)
“不留你了,只想再跟你说一次……”梁正彦深凝着她,不舍的情绪爬满整个心头,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前未婚妻韩双双也未曾教他如此心系眷恋,连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在停顿的几秒间,他忽然怀疑自己用情态度变化这么大,是因为受过挫折,还是纯粹历经岁月沉淀,年龄增长,所以对男女之情的看法更为成熟,抑或只是因为他在“对”的时机,遇到对的人?
不对的时机、不对的人,耗尽一辈子也枉然。
对的时机、对的人,三天也足够情根深种。
“想再说一次什么?”见他神秘兮兮住了口,方旖旎低声询问着,担心她这样一脚在车外,一脚在车内,要是被邻居或家人看见,她就更有得受了。
“很高兴再遇到你,我的小珍珠。”梁正彦目光专注,抿唇浅笑,绝对是这几天来表现得最正经的时刻了。
方旖旎轻轻点头,感动却无法言语,反正说什么都很多余,同心体会就好。
两人难得无声胜有声,煞风景的司机阿匡忽地发出一阵狂咳声……
“咳咳咳!”无辜的阿匡其实正仰着头在喝水,在听到梁正彦那么一句感性的话语时,惊吓到差点被开水给呛得没气。
阿嬷喂!这位先生一路强霸得比他见过的抢匪还不讲理,此时说起甜言蜜语来却脸不红气不喘,一双眼睛还认真得快着火,实在有够具深情代表性的!
这下阿匡见状,更坚定不拜梁正彦为师不行了的信念。
“我走了。”方旖旎轻声的说。
“等我电话,或给我电话。”梁正彦半命令地叮咛。
“也许……我们不要再联络会比较好。”方旖旎垂下眼眸,不敢迎视他。
“不要在这节骨眼跟我说这句话,否则我绝不放开我的手,接下来会多出几个三分钟,我也料不准。”梁正彦抿唇一笑,平淡语气满是威胁的意味。
“你……”
“在这一两天的相处中,你虽然始终柔顺配合我,但我知道你心底一直有道盾牌在隔开我、防卫我,方旖旎,是不是你从别人口中听过有关于我的风流事迹,所以害怕我是在玩弄你?”他清楚记得当她还他识别证时说过的话。而那些来自于别人口中的耳语,肯定就是令她情绪反复无常,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主因。
“不尽然是这样。我只是觉得玩游戏归玩游戏,回到这里就等于回到现实,游戏该结束就结束,不必再继续硬玩下去了。”心思被他说中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方旖旎也据实以告,丝毫不想隐瞒。
“如果你有本事说不玩就不玩,为什么这五年来你会常常想起我?”
“我没办法对你解释我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她内心深处也有与他继续下去的欲望,只是觉得自己就这样接受他,似乎很轻率。
她在他记忆中留痕,她很欣慰,可是她更希望有被追求的感觉,而不是三两天一下子就成了他的囊中物,她毕竟也是个有虚荣心的女人。
“总之,给我电话或等我电话,跟我保证你不会就此跟我断绝往来。”
“你不要这么蛮横行不行?”方旖旎兜拢了眉心,觉得无力。
“乖乖点个头答应我,就没事了。”
“好吧,我答应。”以可以赶快下车为前提,方旖旎点点头。
“别骗我喔!”他笑着再叮咛一次。
方旖旎又点头,梁正彦这才握力一松,她抽回自己的手,立即转身掏出家门钥匙,临进门前又听他在背后柔声地补了一句:“别忘了,你是我的Pearl。”
方旖旎脚步顿了下却并未回头,下一秒便是冲进家门去,“砰”的关上。
将他的柔情甩在脑后,她如释重负,但思念的心情却也矛盾地开始计时……
方旖旎你是不是太歇斯底里了?!反复无常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缓步踏入客厅,风雨欲来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呃……请问先生,我可以拜你为师吗?”回程,阿匡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拜师的可能性。
“拜什么师?”这碍眼的家伙,刚才叫他下车、他不下车,现在居然还想拜什么师?教他把妹吗?抱歉,把妹也要看天分。
瞧他生得一副楞头楞脑的只会发呆傻笑,梁正彦就不信世上有哪个妹愿意对他回眸一笑。
“先生对女人似乎很有一套,请问有什么诀窍,你可不可以教教我?”阿匡虚心求教,满脸期待恋爱大师指导指导。
“……”还真的是要拜这条?!梁正彦反而被自己料中的事吓一跳。
“可不可以?”阿匡眼睛发亮,哈巴狗似的张嘴摇尾。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拜托啦,先生,我天生腼腆害羞,沉默寡言,每次站在女人面前就觉得四肢无力,连头都不知摆哪里好,我活到现在二十五岁,从来没交过女朋友,每天都独守空闺、孤枕难眠,寂寞芳心急需救助……”
“你随便就能胡扯一堆,这是哪门子生性腼腆、沉默寡言?”还寂莫芳心咧,他看是人面兽心、智能不足才比较符合这司机的形象。
“先生别这样啦,我很想交女朋友的……”
“你每天搭载的客人那么多,一定多得是年轻小姐,我就不信你站在女人面前会多害羞。”要耍害羞,生意都别做了。
“我就真的很害羞咩!”阿匡大声强调。
“那载到年轻小姐时,你不就害羞得想逃下车?”呿,搞不好这家伙是只犯案累累,披着羊皮装清纯的计程车之狼。
“载客人时我不会害羞啊。”职业嘛,赚钱养家嘛,不一样的。
“哼?”梁正彦挑眉,斜瞪他一眼。
“因为她们都坐在我后面,没有站在我面前啊!”阿匡闪着无辜眼神解释。
“你……”这有差别吗?好,好像有,算他有理了。梁正彦哑口。
“先生就请你让我拜你为师吧,随便教我个几招也没关系,这一趟车钱给你打八折,行不行?”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恕我不能答应。”梁正彦摇头拒绝,并非他不通人情,而是他自觉不够格。
前未婚妻落跑事件曾经搞得他灰头土脸,花心风流史也常成为女性主义至上者的讽刺笑柄,勾引女人他或许行,但诚心专一谈感情,他才刚开始学习、测试中,所以他哪有什么资格收他为徒,可别反倒误人子弟了。
“喔……”阿匡失望极了,默默叹一口气,没再啰嗦。
“改天有机会再介绍个女生给你认识。”末了,梁正彦仍好心安慰他。
“谢谢!”阿匡快手快脚拿出名片递给梁正彦。“有消息时,请跟我联络。”梁正彦微笑,这家伙真呆!
“旖旎,到我书房来。”
一进家门,方旖旎什么都还没做,她父亲方伟信便绷着脸在书房门口唤她。
“是。”方旖旎咬唇暗地喊糟,缓慢步入书房。
父亲脸色超级难看,她这下肯定又有吃不完的苦头、听不完的训了。
方伟信是个很严厉的人,比唠叨的母亲更难应付,方旖旎从决定延迟一天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有心理准备事后被他严刑拷问了。
不过为了节省麻烦,必要时,她可能会考虑采用跟二十岁生日那天一样的策略来应对,任性地不发一语,像遭遇到什么大灾难般直接面无表情,让他们因为爱她而不忍继续苛责、然后“知难而退”,如此她便能躲过一劫……
这样做绝对是卑鄙的行为,但她也没其他办法了,与梁正彦重逢后的各种复杂情绪尚未有时间整顿,任凭她再乖巧,也未必有耐心听父母说教。
“说吧,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方伟信坐在桌前双手交握,脸色十分凝重,一见女儿在他面前站定,便疾声厉色命令她自白一切。
“我……”知道是知道,问题是不能讲啊!方旖旎支吾半天,终究说不出口。
“别呑呑吐吐,也别想说谎,老实招来就是。”方伟信一生最痛恨说谎的人,尤其更不能忍受自己严格管教出来的孩子说谎。
方旖旎和哥哥方浩易,两人小时候谁要是敢说谎或做错事,一律得接受父亲一根二尺长、一公分粗的藤条家法伺候,打得屁股快开花。他们长大后,方伟信改变了惩处方式,变成罚跪三小时并写三大张六百字稿纸的悔过书。
“我遇见一位高中同学,跟他很聊得来,就想再跟他多聊一点,所以……”对啦!聊着聊着,就抱在一起,接了吻,还差点“又”上了床。
好个乖女儿,方旖旎!敢做不敢讲的啦。
“高中同学?男的,女的?”他对女儿平时的交友状况可谓了若指掌,她想唬弄他,没那么容易。
“女的……”惨!根本是自掘坟墓,扯了个天底下最容易被戳破的烂谎!
“叫什么名字?”方伟信冷厉的嗓音和眼神,让方旖旎吓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方旖旎哑口,早就知道这是个不妥善又不合理的谎言,却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就算她再会拗也不可能拗得过去。
即使她敢随便胡诌出个名字,也终将被识破,因为父亲一定会想办法求证,到时查无此人,她就更吃不完兜着走,恐非跪三小时和写三大张悔过书就能了事。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再说。”坦白从来不宽,抗拒只会更严。可别说他盯了她一辈子,她这做女儿的还不懂父亲刚硬的习性跟脾气。
“我……”看来是该使出那一招了。
方旖旎抿紧了嘴,开始故作沉默。
第5章(1)
“别给我来五年前那一招!”方伟信勃然大怒拍桌站起,指着女儿鼻子大吼。
五年前他肯原谅女儿没有理由的夜不归营,是看在她初犯,回来后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基于关爱、且家人又都为她说情的分上,他才饶了她,但这次她故态复萌……或说故技重施,这虽不至于达到天理不容的地步,但他这做老子的绝不再饶恕。
方伟信大发雷霆,方旖旎仍咬牙不肯再多说一句,母亲在房外早已听得胆战心惊,此时忍不住冲进书房来,后头还跟着方家世交李伯伯的儿子李赐。
“有话好说,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呀!”方母固然很气女儿这次又让家人担心,但仍旧全心护着女儿,不忍见她被父亲斥骂及处罚。
“方叔,您先别生气,有话好说。”李赐上前劝解。
“有话好说,问题是她不说啊!”方伟信依然怒不可遏的指着女儿。
“旖旎,你倒是快说啊!”方母焦急地催促女儿。
“旖旎,快说吧,别让方叔气坏了。”李赐拍拍她的肩,柔声说着。
方旖旎扬眸,瞧了有着一副瘦高身材及一张瘦削长脸的李赐一眼,她拉出一道无声的冷笑,死紧抿唇硬是不开口。
这李赐家里钱多,吃饱没事干,一天到晚来她家,她明明就跟他话不投机,他还最爱装熟络,她最气他每次总喜欢在大家面前当好人的样子。
“快说啊,旖旎,别再让方叔、方婶为你操心了。”李赐又拍她的肩,谁都看得出来,他同样对她在外逗留一天一夜的行踪感到好奇,超想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去。
“说啊,旖旎……”方母也不断催逼。
“旖旎,别任性了,你从小就很乖、很听话的,别让大家为你着急……”李赐的手像上了发条,依然搭在她肩上轻拍不停。
方旖旎嫌恶地跳开,在父母及李赐三人不断的催问、施加压力之下,她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壮,控制不住地吼叫出来——
“我交男朋友了!”
“什么?!”三人齐声,脸上也同样是惊吓的表情。
“我交男朋友了,我没有准时回家,是因为我都和他粘在一起,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不想回家!你们听清楚没有?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吼完,方旖旎扭身奔出书房,往楼上卧室跑去。
“这怎么回事?交男朋友了……是这个情形?还直嚷着不想回家……女儿怎么变这样……”方母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