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的手……”方旖旎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只知当自己回神时,发现他正牵著她的手,不禁愕然。
“如果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侵犯,也不厌恶,那么为什么不让两只掌心空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取个暖?”梁正彦将两只交握的手举高,说完话后抿唇微笑。
“我并不冷。”方旖旎备感不安的笑了一下,试著抽手。
“那是因为我正在替你的手加温,不是吗?”她的冰手在他掌间变暖,是在这几十秒内发生的事情,他才不相信她都没知觉。
“看样子是……但……”
“就让我牵著你吧!我觉得这样很好。”握著她的手,竟出乎意料的令他感到温暖愉悦。
“呃,好……”方旖旎没再多说,因为她心思正忙。
忙于探索此刻牵著她手的男人,是否就是当年那一位与她有过一夜之情的好情人……
“到了。”梁正彦在房门口站定,两眼对著她,又是一个微笑。
“好。”方旖旎喃喃应著,心想该是他放手的时刻,他却迟迟没动作。“手可以放开了,先生。”
“你知道吗?我牵过许多女人的手,你是唯一让我很不想放开的一个。”梁正彦再度举高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凝望著她眼眸,他觉得似乎该耍些心机,请她入内,并留住她?
“你是在告诉我,你有过很多女人,情史辉煌?”方旖旎虽面无表情,心房却乱得像被小偷光顾过一样,所有的东西都移位了,不对了……
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路上,她的脑容量都快被这相关问题给挤爆了。
她渴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但不知该怎么做,怎么试探。
总不能开门见山大剌剌的问他,“喂!你是不是觉得本姑娘我有点面熟?咱俩似乎曾上过床?”
就算她真的敢问,难保不会得到他一阵讥笑,说“小姐你未免想太多”,或反被他误以为她主动邀他共度春宵……那么到时她就无地自容了。
也有可能他曾跟数不清的女人上过床,若要他记得每个床伴的面貌,那也太苛求只运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记忆力。
“为什么你总爱扭曲我对你的赞美?”梁正彦失笑,心想她不只笑容给人无限距离感,连她讲话的表情和音律都常有“生人勿近”的调调。
“老实说,我听不出你在赞美我,反而觉得你在赞美你自己。”可不是吗?男人最喜欢吹嘘、夸耀自己的猎艳情史。
但对一个女人夸谈自己的情史,是不是很笨哪?
“麻烦你相信我,我确实是在赞美你,方旖旎。”
“那么……这时候我该说谢谢,是吗?”她哂笑,接收到他称许的眼神时,她也没多作考虑,随和地顺了他的意。“谢谢你的赞美,奇怪先生。”
“奇怪先生?在你眼中的我,真的很奇怪吗?”梁正彦朗声笑问。
“你不是警察,却喜欢扣留别人的东西,不奇怪吗?”先是一条丝巾,现下是她的一只手,假使她还不知危险而糊里糊涂的继续与他“厮混”下去的话,她真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东西被他没收。
“方旖旎,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就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嘛。”梁正彦轻笑。
“最好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方旖旎斜瞪他一眼。这男人很自作多情喔。
“不想知道也不行了,我叫梁正彦。”
“梁正彦?!”
“我的名字有给你这么‘如雷贯耳’的感觉吗?”瞧她大吃一惊的模样,太夸张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商界名声有多响亮。
“原来你是传说中那个处处留情的花心大少梁正彦……”
“喂,这样讲会不会太伤人?”被踩到痛处,梁正彦立即抗议。
他都已经快“绝情”了,哪还能处处留情?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好不好……
“刚好而已吧!”方旖旎从口袋抓出稍早在庭园捡到的那枚识别证,递到他面前。“哪,你的。”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梁正彦问著,却不急著拿回夹在她指间的东西。
“刚才在外面捡到的。”
闻言,梁正彦两眼发光,直冲著她笑的表情,有些神秘。
“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他的反应很怪,方旖旎难免有些怕。
“我捡到你的丝巾,你捡到我的识别证,你知道什么叫缘分?我们这就是。”许久,梁正彦才缓缓开口。
他原本对有关于缘分的论述相当不以为然,第一次肯相信它的神奇,是在韩双双与高旭麒身上看见的,奸夫淫妇的相遇过程是那般夸张离奇,“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即是一项奇迹,这所谓奇迹其实也可以用缘分二字代入。
今天,他和方旖旎相遇虽称不上什么神奇,但“很巧合”绝对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快拿去吧,碰巧就只是碰巧,跟缘分没什么关系。”方旖旎的心太杂乱,没时间去研究那么抽象的名词。
她现在只想弄清楚,五年来不时在她记忆中晃动的男人,是否就叫做梁正彦!
“送你留作纪念?”她心烦意乱,他却亟欲拉近彼此距离。
“不用了。”方旖旎将识别证往他衬衫口袋一塞,手指还来不及收回,就被他压在他胸口上。“你……”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至手掌心,方旖旎不觉地脸红耳热,羞怒交加。
一路上已不知在心底翻腾过几次的问题,此际愈演愈烈,致使她恼火了起来!
第3章(1)
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应该是,可又好像不是,应该不是,可又很相似!
若是,她想怎样?若不是,她又如何?
她何苦去探究?不论他是或不是,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差别?
“你怎么了?脸色忽然涨红,身体不舒服吗?”
“放开我的手吧,梁先生,你别太超过了,不然被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方旖旎气馁的说。
从小她就常常暗自怨怪父母亲对她管教太严格,其实她最痛恨的应该是自己的闷塞个性,该矜持的时候,她很矜持;不该矜持的时候,她仍然矜持!
“你在发抖。”
“对啊,被你吓到发抖。”她坦白承认,丝毫不矫饰自己的懦弱。
“我是奇怪先生,不是危险人物,你不必怕我。”
好吧,纵然他曾经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危险人物,可今天的梁正彦已不是昔日的梁正彦,他那说上就上的堕落时代早就结束、成为历史。
大家口中的衣冠禽兽在洗心革面之后,衣冠仍在,禽兽却已不禽兽了……
所以,请别再把他视作危险人物了,即便她从不曾认识他,即便他真的不想放开她的手,她也别吓成那样吧!
“我不是怕你,是拿你没辙,况且奇怪的人通常都具有某种程度的危险,我不能假装没事。”
“好吧,你在这里等著,我进去拿。”瞧得出来她的防卫心愈来愈强,梁正彦可不想“打草惊蛇”,识相的收手。
他由危险人物进化为奇怪先生,是该把脚步放慢、动作放轻,免得吓跑她了。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细细碎碎的吻似春雨滋润大地般,落在她身上每一处,修长指间的抚触亦如轻风柔卷过树梢,牵引她的灵魂躯体皆为之深深悸动。
“今夜你是我的情人,明天我们依然是陌生人,所以名字没有意义。”女孩柔声说著,娇颜却透出一抹冷淡。
只有来自于感官世界的吻和爱抚才是真实的,其他与心有关的,都是虚假梦幻的游戏一场。
“不,今夜我是你的情人,明天以后我们若不再见面,那么从此我就是你的旧情人。”他固执地不肯轻易抹煞彼此的关系。
他换过的床伴无数,但不给他名字、口口声声强调与他只能有一夜温存而绝对没有未来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好一个旧情人!”女人笑得美丽,眸中却有几分轻蔑。
他从来没“碰”过这么骄傲的女孩,见她笑得如此美丽灿烂,却又无端惹人生气,他心底忽然掀起一阵狂涛,不由分说地便以一记猛烈的吻覆盖她的唇,意图以自己的雄风惩罚她那令他忿怒难平的笑靥,他想听她求一声饶!
“呼吸困难时,记得求救。”
女人摇头,他穿插在她浓密柔长发间的指掌是那般温热而挑逗,她十足愿意与之共舞、缠绵,任由他肆虐、任由他占有,她又何须求救?
难道他没发现,在他的剽悍之下,她也正以强势的剧烈行动回应他?
“Pearl……”在纠缠的吻里,黏腻模糊的声音从他嘴里逸出。
“唔……你说什么?”
“你不给我名字,我就送你一个名字。”
Pearl,他最后这么称呼她。
整整一夜,他动不动就呼唤著他所赐予她的名字。
“Pearl……”
一觉醒来,脑中满满跳跃著Pearl这个名字,梁正彦低声喃念著,意识不清地走下床来拉开窗帘,强烈阳光立即射入室内。
看了看时间,微敛的眼眸陡地瞠大,怎么……向来不管多晚睡,一定都在隔天一早七点就准时起床的他,竟然睡到快九点!
亏他还自信地谢绝秘书小姐乔心的morningcall……话说回来,乔心该不会也睡过头了,否则怎明知他晚起,却没来喊他一声?
梁正彦狐疑著,才想转身进入浴室,一阵门铃声传来,同时手机也响了。
“总经理,你起床了吗?”
“起来了。”梁正彦打开门,一见是乔心,他便随口问了问:“你是不是也睡过头?昨晚玩疯啦?”
“是啊,昨天一堆人混在一起,闹到天亮才陆续解散……”乔心也一脸没睡饱的模样,但在老板面前仍是强打起精神。
“真的都玩疯了。”梁正彦摇头。暗忖自己曾经也很擅于吆喝大伙儿一起玩到疯,但时至今日,他对那些通宵达旦的玩乐早就都没兴趣了。
现在的梁正彦倒是很认真的考虑高旭麒的建议,想找个固定的“玩伴”来“玩玩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做到一辈子只坚守一份爱……
“是玩得很疯,真过瘾……呃,总经理你昨晚也很晚睡喔?不知跟谁……”不知跟谁在一起玩喔?怎么宴席未结束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乔心猛地吞下没说完的话,就担心失礼多言惹来上司不高兴,再说那是别人的隐私,她不该多嘴过问。
“我很早就睡了。”佳人不进门,他也没在外逗留或与大家同欢的闲情逸致,于是早早入睡,做了长长一整夜的梦。
难道是做了那场梦才教他舍不得醒来,就一直沉睡?
对他而言,这场温习旧日的春梦并不陌生,他做过不只一次,尤其在心静不惹尘埃的岁月里,出现的次数更比以往频繁。
而他总是以物极必反的原理来解释这现象,一笑置之。
就好像正在节食减重的人,由于平时过度忌口,只能落得在睡梦中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以满足口腹之欲的下场一样。
可是今早醒来的感觉很异常,总觉得Pearl已不只在他梦中或记忆里出现,而是现身到真实生活中来了!
以前的风流史是一本烂帐,每个有名字的女人他都不太记得,就偏偏对那个不给名字的女人记忆深刻。
时光流转,他也早就无法清楚描绘她的样貌,然而他对那颗“小珍珠”的触感却从不曾遗忘。
“总经理,你动作要快了,公关部安排你九点钟和副总在餐厅门口发小风车和糖果给小朋友,现在已经迟到了。”
“你请副总先去,我随后就到。”梁正彦关上浴室门,开始盥洗。
之所以有异常的感觉,是跟昨天遇见方旖旎有关吗?
想想极有可能……
刷著牙,梁正彦对著镜子自问自答。
“副总见你迟迟没出现,早就自己先去了。”乔心隔著浴室门扯大音量说著,一面替他将衬衫和外套从衣橱里拿出来放床上。
“对了,美妆工作室今早还在吧?”梁正彦梳洗完毕从浴室走出来,又问。
“在啊,所有的周边服务都到今天上午十点结束,总经理有特别吩咐吗?”
“没有……好了,你先出去,我十分钟内到。”
“是。总经理,我去楼下等你。”乔心微行个礼,退出房间去。
梁正彦换著装,脑海里仍不断回想著那场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旧梦,并不可控制的一直将那场梦和方旖旎做连结。
昨晚他对方旖旎的邀约或许太唐突,但他邀请她进房并非想对她怎样,只是单纯希望与她共处一室,在小小的天地里让陌生的两个人更深入地认识彼此而已。
就如奸夫淫妇说的,有伴比较好,他是真想找方旖旎来试试,偏偏佳人不领情呀!
以前他甚至不必开口,只消眼神一瞟一睨,美女便投怀送抱,香吻一个接一个来,如今却落得床畔虚空,只得独自入梦这般寂寥景象。
莫非自己魅力大不如前?!
不不不,一定是方旖旎有问题,她看起来就是很拘谨的一个女人,当然不会轻易接受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的要求了,他著实不必因此而怀疑自己魅力已丧失!
一思及方旖旎的柔柔笑颜,他忽地心湖澎湃……很想再见到她。
是,他要再见到她,在她结束工作离去前,他一定要再找时间跟她见上一面。
十点前,梁氏贸易员工及眷属已全数完成退房动作,陆续前往主题游乐园,继续享受第二天的活动行程。
十点十分,最后一辆游览巴士即将出发,梁正彦却突然决定放弃搭乘,因而引来诸多同车友人的疑质。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你们尽情的玩吧!”只抛给众人这么一句话,他便拔足往会馆五楼月牙厅跑。
第3章(2)
一到美妆场地,人去楼空,只剩另一角落几个美发工作者犹在收拾善后。
“请问,美妆的工作人员都走了吗?”明知道极可能是白问,他仍然抱持一丝希望,想得到有用的线索。
“嗯,都走了喔。梁总经理也想要化妆吗?如果总经理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服务一下,你放心,我们也受过美妆训练……”美发师热络的招呼他。
“喔,不、不用。谢谢。”梁正彦笑了下,转身即走。
时间走向十点二十分,仅仅二十分钟,她就不见踪影,难道他无法当面跟她要电话,而得在事后动用上司特权跟公关部打听她?
梁正彦往长廊的尽头走去,走没几步,忽然想到可以去柜台询问她退房了没,随即又转往电梯处。
“叮”一声,就在电梯门打开,他急欲走进去时,后头有人喊住了他,是个柔柔细细的女人声音——
他脚步一顿,精神更为之一振……是她,如此轻柔如羽的声音绝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