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本来就很凉,更何况又碰上一波由西伯利亚直下台湾的寒流,风声飒飒,冷得沁入脾骨,教人忍不住早早躲进被窝里汲取温暖。
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了蜷曲在电线杆下的黑猫,猫儿动作利落的一跃,奔进了发出声音的宅子,立在窗台上,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在黑暗中更显得邪门、吓人。
“……魔鬼,不要靠近我……走开,走开!”年过四十的她风韵犹存,扭曲的脸庞写着骇人的恐惧。
他完美的轮廓显示在十几年后将是位掠夺女人心的男人,不属于十岁孩子的冷漠眼神冷凝得像一摊死水。最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为什么讨厌我?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你是魔鬼的孩子……老天啊!我李家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养出这样的一个妖怪?如果……如果宗仁当初肯听我的话把你丢掉,现在他就不会死……”
凄厉的指控狠狠的刺进他的心,但他仍不动声色。
“爸爸不是我害死的!”
“谁说不是?!就是你!打从你一出生,庞大的家族迅速调零,等我一死,剩下你一个人,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在亲爱的老公死后,她早豁出去了,面容狰狞的一步步逼近他。
他没有后退,只是直挺的站在原地。
突然,她涂着蔻丹的指尖圈住他的颈子,疯狂的喊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替李家报仇。”
他拼命的挣扎着,拉落了案上的白蜡烛,炙焰席卷了白纱,吞没了原木装潢的房子。
“宗仁,宗仁……”她放开他的颈子,改奔向白纱后的棺木。
他怔忡的看着炙焰烧上富丽堂皇的横梁……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浓烟密布,热热的眼眶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他真的在哭。
他还会哭吗?魔鬼不是没有眼泪的吗?来不及去探讨事实,黑暗掠夺了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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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欲求和平时,将有饥荒和战争,洪水淹没都市。”史上最伟大的预言家诺斯朵拉达姆斯在一五六六年死亡前留下这些话。
一九九九年七月,撒旦从天而降,地上尽是断壁残垣,巴黎完全被夷为平地,意大利化为废墟……这个世界不再是人类熟知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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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六年
阳光普照大地,散发和煦的温暖,他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没有任何道德的束缚,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天与地。
“这……我求求你,别停止对我们的补给,否则我们真的会灭亡!”另一名男子脸上刻划着岁月的痕迹,奔波劳苦让他心力憔悴。
“我是个生意人,有钱好说话!”他背对着憔悴男子,整个人融在黑暗里,看不见脸部表情,声音平板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们的钱都给你了,战后我们过着极贫困的生活,实在是——”
“我不听你的任何废话,战后物资缺乏,死些人对其他人会更有帮助。”他站起身,隐于阴暗的轮廓曝露在阳光下,他明显的听到憔悴男子倒抽一口气。呵!扬起讽刺的笑容,他早已习惯人们对于他的惊叹。因为他有一张天使一样的脸孔,却不搭调的拥有一副恶魔心肠。
在世界各地苟延残喘的国家,人人传颂着他就是九九年从天而降的撒旦。撒旦、冥界的帝王,那对他而言是夸赞,他总是这样认为的。
“砰”地一声,憔悴男子双膝着地,“求你——”
“去求老天吧!”他离开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当红外线感应门合上时,隐于一旁的白衣男子随即跟上来。
“有什么事吗?”他懒洋洋的问。
白衣男子摇摇头,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侧。
“实验的结果出来了吗?”
“还在进阶试验中,原子分离的撞击是能产生超大的能量没错,但稳定性十分低。”
“去看看!”
两人步入高速铝合钢电梯,很快从七十三楼来到地下十楼。
他们伫立在一面看似与平常无异的玻璃前,透明玻璃由下而上消失,等他们踏入研究室,那面玻璃立刻恢复原状。
“行云,流水呢?”
“李暮霖?!哇!好久不见!”行云露出一个好大的笑容,展开双臂朝他扑去,抱住的却是白衣男子。
“我不是总裁!”白衣男子无奈的说。两个大男人相拥成何体统!
“我知道你是白磐竹,暮霖太冷了,我最近感冒,最忌生冷。”行云放开他,掏出对讲机。“流水,大老板找你,我现在在第一区。”然后关上对讲机。“BOSS,你是不是来探班的?”一只手没大没小的靠在李暮霖的肩上,支撑自己的重量。
白磐竹翻翻白眼。行云再继续耍宝,可能会被暮霖扔出擎天大厦,再从擎天集团除名。
“再不把你的手收回去,等一会儿你可能要去研究再生液!”李暮霖冷冷的睨了放在肩上的手一眼。
“真没幽默!”行云讪然的收回手臂,他无法想像自己像壁虎一样……好恶!
“暮霖!”和行云面貌相似的流水由红色升降梯出来,“怎么有空亲自过来?”
“能量的研究情况如何?”李暮霖的话才说完,“砰”的一声爆炸巨响,整个地面为之撼动。
流水耸耸肩,一副“你也见识到了”的表情,“很不稳定。”
“预估还要多久才能完成?我需要更多的能源。”李暮霖蹙着眉问。
“我听说你想和新禾合作?是因为这个案子吗?”流水随口问着。
“你的工作是研究发展,不包括业务行销。”李暮霖拒绝回答流水的问题,但这问题已经挑起众人的注意。
“流水,你说的新禾是那个以赚钱为目的的‘暴发户’?”行云感兴趣的插口,待流水确定的点头,他又说:“哇!两个以赚钱为目的的集团合作,那岂不更没人性?真是人间地狱啊!”
“你可以选择离开人间地狱,不然就把你的嘴巴闭上。”李暮霖的话直接封了他的嘴,“想要左右我的思想,可以,如果那个人想死的话。”他的眼神冷冷的扫过他们,“你们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才,当初接受我的帮助时,就注定你们的命已经卖给我了。”
是啊!不管他们相处如何融洽,言语上如何的放肆,在他的心中,他们只是他买来的奴才。
“你的血是冷的吗?”白磐竹在一段沉默后,突然开口打破沉静。
李暮霖没有回答,转身离开研究室。
“唉!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他把我们当至交好友了。”流水愧疚的低头,或许他太高估自己的影响力,结果害大家都被削了一顿。
“算了!他根本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财富权势就可以活得自在。”行云安慰的拍拍流水的肩。
“或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他所需要的那个人。”白磐竹若有所指的说。
“他会需要什么样的人?”行云不以为然的嘲讽。
突然——
“爱人!”三人异口同声。
☆☆☆
经过几次征战的洗礼,谁也没料到位在太平洋上的蕞尔小岛居然以极快的速度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金融市场聚集地,新颖的跨世界人类科技结晶俯拾即是,在街头的转角,电脑化的广告看板一幕幕播放着战后亟需救援的国家纪录影片,曾经的烽火连天耗尽了所有天然资源,包括上帝恩赐的土地。
李暮霖走在骑楼内,眼角瞄过看板,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依旧直直往前行,直到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好可怜哦!真希望我能多帮助几个人?”
“爱爱,不然我们课后去当义工好不好?也可以顺便招集校内的有心人,团结力量大嘛!”
哼!一群天真、愚蠢的人,就算把中华民族的财富全拍卖了,也只落个大家一起死的下场,还不如独善其身。李暮霖冷眼瞟过他们,男的俊朗、斯文,女的一头长发过腰,天真灿烂的笑容仿若世界是纯洁的雪白,她让他觉得自己污秽不堪。
哈!他干嘛觉得矮人一等?他说的话各国的最高统治者都忌讳三分呢!
“那就这么说定,礼拜天我们去小广场义卖。但义卖什么呢……”声音渐渐飘远。
他妈的该死!他到底在想什么?当她漾开小嘴,颊边的梨窝就会深陷,圆睁的杏眼像星星一般不停眨动,波光流转……他恨死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笑,它突显了他的灰暗。
谁料想得到一个十岁的小孩在劫后余生,还得面对庞大家族的争产纷争,是他将四分五裂的李氏重新整合跃上世界舞台,那些阻碍他成功的人都得死,或者注定失败。
不要再让他遇上那个女孩了!他的世界应该是灰色的阴暗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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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小缝钻进他的房间,生理时钟命令他起床,无感于沁人脾骨的寒意,他裸着上身,拿起放在床头的睡袍披上。
光着脚丫走近小茶几,打开咖啡壶,顿时香气随着袅袅白烟充满室内。他有一个十分尽责的总管。
倒了一杯黑咖啡,轻啜着。这就是他的早餐,一天只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咖啡是他保持一天好精神的良品。
叩!叩!叩!敲门声拿捏得大小适中。
“进来!”
着三件式西装的中年男子推开门,恭敬的作揖。“少爷,车子准备好了。今天早上十点,您和新禾的总裁的在华杰利饭店的法式厅谈生意。”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的。”总管一丝不苟的带上门。
李暮霖步入宽敞的更衣室,随手挑件下开头的宝蓝色休闲服,白色裤子,足蹬所费不赀的半密封式凉鞋。他国际模特儿的身材就有这个好处,穿什么都好看。
整装完毕,他优适的步下楼梯,走出别墅,坐进车内,车子缓缓的往市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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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华杰利饭店在战前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餐馆,但经过他的运筹帷幄,将它拆除重新整建,以开放式的空间博得更高级的享受,事实证明他确实成功了。
他要司机将车子停在广场前,自己施施然的跨越广场来到饭店,站在红地毯上,玻璃门两边的服务生恭敬的弯腰迎接。
自然而然散发的尔雅,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威仪,皆教人不容忽视,本来站在服务台后的经理快步来到他的跟前,尊敬的喊道:“总裁。”
假日的早上,大厅人来人往,不少人因经理的喊话开始窃窃私语。
“新禾的总裁来了吗?”
“来了!我们已经安排他在法式厅用早膳。”
“嗯。”李暮霖大步走向法式厅,经理尾随在后。
打从进入法式厅,他就看见理察·吉瑞斯活像救生圈的腰围,超大吨位教人不注意也难。
“吉瑞斯先生,欢迎大驾光临。”他客气的寒暄,面容平板,唯有嘴角礼貌性的勾起一抹笑。
理察·吉瑞斯圆滚滚的脸庞漾满笑意,眼睛眯成一直线,“闻名不如见面,李先生果然是青年才俊、卓尔不凡。”
“吉瑞斯先生年轻的时候应该也不差。”商业上的客套他也很纯熟。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倒是当年我走桃花运,娶了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对了,我还没帮你介绍呢!”理察朝另一边招招手,一个身着粉色洋装的少女对同桌友人说了几句话,接着顺从的往这儿靠近。“她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小女儿,莲娜·吉瑞斯!”他牵起女儿的手,“莲娜,他就是你老缠着爹地要爹地介绍给你认识的李暮霖先生。”
莲娜酡红着脸颊,散发出青春洋溢的气息,不经人事的纯真模样确实能教一般男人心动,但,他不包括在内!
“吉瑞斯小姐,你好。”他敏感的察觉理察·吉瑞斯的企图。对于这类企图他并不陌生,毕竟许多人对他都有这种企同心。
“叫我莲娜就可以了。”莲娜含羞带怯的说。
“我怕我认识太多个叫莲娜的人,容易把吉瑞斯小姐和她们搞混。”李暮霖保持一贯的冷漠,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理察·吉瑞斯老脸差点挂不住,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莲娜也跟着红了一双明眸,受委屈的哀凄尽在眸底。
“我想今天是吉瑞斯先生享受天伦乐的时刻,不好意思打扰,我先告辞了。”李暮霖站起身,对眼前他制造出来的尴尬气氛没有半点歉意,转身离去。
交代了经理要司机到门口接他,李暮霖站在饭店门口等待着。
“先生,您的十块钱可以挽救一个可怜的小生命。”银铃般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进他耳中,“行行好,救救战后余孤,一块钱不嫌少。”
她……不期然出现的面容教他怦然心跳,很少有女人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勾起他的独占欲望,而且……
他向来过目不忘。是她,那个不该让他再次遇上的女孩,幸福得不知悲惨二字怎么写的女孩!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居然再次不期而遇,这岂不代表她合该是属于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霸道的问。
“魏爱爱,我……”奇怪!她干嘛对一个陌生人有问必答,一定是被他独断的口气给吓到了。远离他……远离他!大脑不停的拉警报。
“我……打扰了!抱歉。”她遵从大脑的指示,连忙离开这个男人,他光是一个眼神就足以教她莫名的颤抖。
李暮霖看见她眼底深深的恐惧,明白她就要逃走,身子轻巧的一闪,阻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收势不及的撞上他的胸膛,他伸出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
“你不是要我乐捐吗?为什么急着要离开?”他像猫儿逗弄着老鼠一般,兴致盎然。
“你……你不要捉着我。”魏爱爱挣扎着要脱离他的钳制,无奈女人的力气哪敌得过男人,一脸悻悻然的将乐捐箱递到他面前,“快点捐一捐,然后放开我!”
“口气那么差,这是你请求人的态度?!”李暮霖话中带着戏谑,“你认为我要捐多少钱才能得到你的命运?”
“我是人,不是东西,怎能任人买来买去?!何况乐捐是出自心底深处的怜悯之心——”
“我没有悲天悯人的心理,我只请求现实,而且我也不是买你,只是买你的命运掌控权。”
MYGOD!她生平头一遭遇见这种自大的人,他简直不知天为何物、地在何处,居然想掌控一个人的命运?!分明就是以自己为天。
唉!说不定她倒大楣遇上白痴,一个幻想自己是天神的大白痴。
“好吧!想买我的命运,除非你能无限量的供给日本仅剩的本州所有的民生必需用品,包括帮助他们重建经济。”
他听得出来她是在敷衍他,很好玩的感受,他决定……
“在你所知的范围里,你认为谁有可能达到你所讲的条件?”
魏爱爱耸耸肩,她要是知道就不可能开出这样的条件。日本在地壳大规模的变动之后,泰半的土地都成为海底,所有的现代设备尽化乌有,加上爆发世界大战,完全没有让日本人喘息的机会就再次陷入苦战,至今绵延不止的余震仍撼动人心,连明天是生是死都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