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息怒!”一旁的宫女安抚着,“徐氏一门全毁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娘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徐家是毁了,但那女人却还是稳稳当当的待在那个位置上头。”李墨芸沉着脸。
皇上不过病了一场,后宫就风云变色了,皇上对她虽然还是笑脸盈盈,但已不若以往的热络,看着她的眼神总多了抹意味深长的冰凉。
虽然早知帝王宠爱不会长久,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令人狐疑。她之前默许自己的父亲收买了皇上跟前伺候的太医在呈上去的汤药里下毒,那毒不会要人性命,只是会让他病得下不了床,她图的也不过是趁他病重,让父亲得以把持朝政,进而让他改立太子,谁知道皇上的病好了不打紧,那两个太医还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
太医的死令她心中惶惶不安,这些日子也就安分了许多,就怕局势有个变化。不过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皇上那边再没别的消息,只是他似乎比以前更宠着夏宏询,特许几个宗亲年纪相仿的世子一同陪读不说,甚至还召回了骠骑将军,由他亲自教导。
对于韩依风,她虽有忌讳,但也不大放在心上,但是长平公主就不同了。
她是夏涣然唯一的嫡亲妹妹,年幼时就被五王爷给带离宫,对外是说五皇叔夫妇膝下无女,看长平公主可爱,亲母又早逝,王爷索性请先皇割爱给他们两老当个陪伴,但实际则是带着小公主远离宫中是非,不让人有机会拿着长平公主威胁皇上,皇上能登基,还得感谢五王爷的暗中相助。
长平公主不单有兄长和夫婿疼爱,后头还有五王爷的势力,她不单不能得罪,还得费心交好,偏偏现在她也跟着一心护着夏宏询,有她挡着,自己连要对夏宏询下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徐家又在她动手查徐嘉佟过去的时候出了事……李墨芸拧着手中的锦帕,心中的不安更深。
“那徐尚允肯定到死都不肯闭上眼,徐家竟出了徐嘉佟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李墨芸恨声说道:“养到这么大,最后竟来反咬自己的母家一口,让徐家灭了门,这女人可比这后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还要来得心狠!”
“娘娘,陆郡王醒了。”
李墨芸见嬷嬷将儿子抱了来,立刻挤出个笑,向嬷嬷伸出手,抱起挥舞着拳头的小人儿,这可是她最大的凭恃,她的心头肉,她这么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
“陆郡王道几日睡不安稳,今早传了太医,说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好生照料着,若郡王有个万一,本宫要你的命!”
“是!”嬷嬷连忙低头,流了一身冷汗。
“娘娘,丽贵妃出了慈云宫,看来太后已经不再追究小桃的事了。”
李墨芸闻言,冷冷一哼。这女人竟然发现了她派在她宫里打探的小宫女身分,还活活把人给打死,平时一副温柔大度的模样,不过就是个面善心恶的毒妇。
“小桃之前在门外伺候时听到过,丽贵妃私下跟贴身的宫女说什么废后,在药里下痴傻药之类的,这次出了慈云宫,看来是会有所动作了。”
“我就等这丽贵妃沉不住气,”李墨芸轻声逗着孩子,“管她要在送进清碧阁的东西里下什么痴傻药,本宫等着看戏就好,派人暗中盯着她,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李墨芸看着孩子,心情一扫阴霾,现在不用她动手,丽贵妃就会对皇后下手,只要徐嘉佟一除,夏宏询又有个万一,她的儿子将来不就君临天下了吗?
“为了我的宝贝,眼中钉一定得除。”她疼宠不已的抱着陆郡王,“你放心,母后一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稳稳当当的。”
第8章(1)
纵使与徐家一门没太多感情,但徐嘉佟毕竟是出自辅国公府的,所以在夏涣然下旨之后,她的心情明显受到影响,过了几日,精神气色依然不是太好。
兰儿服侍着徐嘉佟用膳,看着今日她的食欲好些,这才稍稍安心。
“你娘和弟弟可好?”
听徐嘉佟问起,兰儿立刻答,“回娘娘,我娘和弟弟都出发到南方去了,这一切还得谢谢娘娘。”
看着兰儿的眼眶微红,徐嘉佟轻叹,“是你娘和弟弟自个儿有福,只是可惜了,皇上虽放过了他们,但此生却不能再回京,苦了你了,连送行都不成。”
“兰儿一点都不觉得苦,皇上和娘娘饶过奴婢的娘和弟弟,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徐嘉佟轻拍了拍兰儿的手,小福子的声音爽朗的传来,“丽贵妃求见!”
昨日才被准许离开慈云宫,今日就来了。徐嘉佟心情不好,实在不想理会,但人到了门口,又不得不见。
“叫她进来吧。”她被扶到椅上,淡淡的交代。
“娘娘万福金安。”丽贵妃进了门柔柔的行礼。
“起来吧。”徐嘉佟昏昏欲睡的用手撑着头,看着丽贵妃明显樵悴的身影,看来这一阵子在慈云宫里过得不是太愉快,“才从太后那出来,丽贵妃不好好歇息,怎么来了?”
丽贵妃的笑容有些勉强,虽然她被责罚一事宫中人尽皆知,但可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就这皇后……
“听闻娘娘身子不适,今儿个臣妾特地煮了些燕窝给娘娘养养身子。”
“丽贵妃有心了。”徐嘉佟向一旁的兰儿使了个眼色,兰儿上前接过了燕窝放到一旁。
“看娘娘气色,身子该是好了许多。”
徐嘉佟压根不认为丽妃真是为了她的身子来的,她跟那个不知隐其锋芒的李墨芸比起来含蓄许多,平时待人处世进退有度,后宫有不少人都对她赞誉有加,但这世上可怕的是那不会叫的狗,她的城府之深,远在李墨芸之上,道次会把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折磨至死,还让长平公主给抓个正着,倒是大大栽了个跟头。
她意兴阑珊的扯了下嘴角,“身子是好了许多,就是容易累,若丽贵妃没事就退了吧。”
“是,只是娘娘,”丽贵妃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嘉佟冷冷了扫她一眼,平时还有心思应付,但徐家才出事,心情正差,现在看她这做作样子,实在很碍眼,“看你的样子,不管本宫允或不允,你想说还是会说,又何必多此一问?”
丽贵妃轻声一笑,一脸无辜,“臣妾只是怕娘娘这阵子身弱,脑子就把一些本该牢牢记得的事都给忘了,所以才特来关心几句,娘娘可不要弄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徐嘉佟懒懒的看着她,听出她话中有话,轻挑了下眉,“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嘴碎。”
“本是如此,只是……”丽贵妃声音陡然一低,“少了册封,娘娘在这宫里可什么都不是,纵使现在皇上宠着,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还陷皇上落了个淫/乱后宫之实,太后现下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可说不准会忍到何时,臣妾实在替皇上担心啊。”
徐嘉佟神情依旧,但心头倒是有些惊讶,这丽贵妃竟然知道她被废之事,看来她跟太后之间的关系比她想像中还亲近。
“娘娘心里该明白,徐氏一门已灭,朝廷上下的局势今非昔比,臣妾还请娘娘凡事多思量,别做非分之想,自然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徐嘉佟轻声一笑,“我也想安稳过日子,但皇上要来,我能挡得了吗?丽贵妃如此皇上着想,不如去跟圣上说说,要他别来了,以免淫/乱后宫,落人口实。”
丽贵妃表情微僵,这些话她哪里有胆子去说,一个不好,可会惹恼了皇上。
“不过我还是得谢贵妃娘娘抬爱,”徐嘉佟站起身,在丽贵妃惊讶的神情下跪了下来,“我以后凡事自当小心为上。”
看着徐嘉佟恭敬的举动,丽贵妃若有所思。她当然不会信她,这宫中的争斗养成了她多疑的性子,原以为这个虚有其表的中宫不再是威胁,反而是压制静贵妃的好棋子,现在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原本沉得住气,愿意等待,但是这次皇上竟然带着她出宫,一去数日没有音讯,她心中七上八下,就在这个时候抓到了跟静贵妃通风报信的宫女,一气之下杖责了一顿
,却正好被来访的长平公主撞见,还被不顾颜面的斥责了一顿,最后更闹到了太后的跟前,被罚抄佛经,拘在慈云宫内,她心中的愤恨不平可想而知。
看着恭敬的徐嘉佟一脸淡然,令她几乎忍不住想要狠踹她一脚,她可不信她心中真不眷恋权势。
只是原想大大扫她的颜面,讽剌一番,但如今她直接示弱,倒令她不知该如何发作。
“皇上驾到!”
丽贵妃闻言大惊,连忙伸手将徐嘉伶拉起,若这副景象让皇上见了可不得了。徐嘉佟被动的让她拉起来,看着丽贵妃脸上换上娇柔的浅笑,不禁觉得可笑,这宫里的女人个个不简单,翻脸比翻书还快。
“皇上!”丽贵妃一双美目深情的望着夏涣然。
夏涣然只是扫了她一眼,迳自拉着徐嘉佟坐了下来,再也没有看向丽贵妃。
丽贵妃受到冷落,心头不是滋味,却又不敢发作。
“这几日天气多变,”丽贵妃柔声说道:“娘娘才回宫,所以臣妾特意来看娘娘。”
夏涣然冷冷一哼,看都没看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有心思想着旁人,不如跟着太后多看些佛经,心怀善念才是。”
丽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原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死不足惜,没料到搞得人尽皆知不说,现在连皇上都厌恶,不由得双眼含泪委屈道:“臣妾冤枉,这一切都是静贵妃所害,那小小宫女是静贵妃——”
夏涣然狠狠瞪了她一眼,丽贵妃立刻噤声。
“事到如此还不知自省,真是无可救药,”他斥了一声,“滚出去!”
丽贵妃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徐嘉佟见状,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夏涣然长手一伸拉过她,“没事叹什么气?”
“一叹丽贵妃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二叹皇上心狠,不知怜香惜玉。”
“她是太后许给朕,又不是朕要的。”
这话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看了一旁的兰儿一眼,兰儿一笑,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等等,”夏涣然看着兰儿,“手上拿的是什么?”
“回皇上,”兰儿老实的回答,“是丽贵妃方才呈上的燕窝。”
夏涣然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只冷冷的下令,“拿出去,倒了!”
“是!”兰儿点头,领命退下。
徐嘉佟轻挑了下眉,替夏涣然亲自倒了杯茶,淡淡道:“好好的东西怎么就倒了?”
“人家呈上的东西就吃,不怕有毒吗?”夏涣然一哼,喝了口她呈上的茶,“瞧你平日机灵的,怎么现下就笨了?”
“若真要下毒,连皇上现在喝的这杯茶都能动手脚。”
夏涣然泰然自若的将口里的茶水吞了下去,看着她道:“朕信你不会害我。”“丽贵妃温柔婉约,也没那个胆子敢毒害中宫。”
“什么心思就做什么事,这宫里头个个不容易,不害你不是温柔婉约,而是留着你还有用处。”
她轻声一笑,“这可不是皇上该说的话!”
“别跟我说该不该。”他忍不住伸手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又问:“可有受委屈?”
她摇了摇头,“那丁点心思,臣妾还看不在眼里,倒是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累了,想来你这里歇会儿。”说着,他竟然直接就躺在她大腿上。“看你精神好多了,朕也能稍稍安心。”
他不是不知她心中还是介意他处置徐氏一门,但这却是情非得已,不得不为之。
她低头看着他,想要提醒他记得自己的身分,却想着他说清碧阁里没这么多规矩,便闭上了嘴。
想起丽贵妃离去前那抹哀怨的神情,她不禁轻摇了下头,忍不住拉了下他的头发。
他闷哼一声,睁开了眼,“做什么?”
“你睡得安稳,也不想想你的女人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你在清碧阁里闲了这么些年,也该管管事了。”他意有所指的道:“别让下头的人爬到了你的头上。”
“你似乎忘记我已经被废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这是他最不想提及的一件事,“就说要收旨意,你偏不要,这不是自个儿找气受吗?”
“这不是给自己找气受,而是无论有没有恩宠,我的日子也一样在过,君无戏言,怎有下旨又收回的道理,皇上就省点心思吧。
“你——”他翻身要起来。
她轻压他的肩,制止了他的动作,“睡吧,未来就像是天上的云,谁也不知要变化成什么模样,就像之前牛嫂子跟我说的,千算万算算不过天,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他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不想开点,日子怎么过?”她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他在她抽身离开前反拉住她,结结实实的给她一吻。
如今天虽还冷着,但已经不下雪了,刚下了场雨,太阳露了脸,徐嘉佟难得踏出清碧阁,过几日便是夏宏询七岁生辰,她自然又以身弱为由,将事情交给了李墨芸发落,夏涣然心中不快,但也拿她没办法。
宫中为了太子生辰而忙碌,连带着她也好几天没看到夏宏询,所以今日她特地做了些糕点来给他,又怕夏涣然知道后又吃莫名其妙的飞醋,所以也叫人送了一份去清思殿给他。
“皇姑母送我一匹很漂亮的小马儿!”夏宏询一见到她,像是献宝似的冲了过来,拉着徐嘉佟不放,他刚与几个年龄相仿的皇族子弟上了一个上午的近身搏击,流了整身汗也不顾太监要拉他去梳洗,兴匆匆的说道:“让询儿带母后去看!”
“好,等会儿看。”徐嘉佟脸上带着浅笑,从兰儿手上接过帕子,细心擦着他额上的汗。
“皇后娘娘!”一个比夏宏询大一些的孩子恭敬的行礼。
“是靖王爷的小世子。”从小跟在夏宏询身旁的刘嬷嬷轻声开了口。
“原来是靖王爷府的世子爷,转眼已经这么大了。”徐嘉佟对他一笑,知道夏涣然很重视靖王爷这个堂弟,让夏宏询跟着几个世子玩在一起,很多事都不言可喻了。
“先带主子们下去梳洗,本宫做些点心送给太子和世子们。”
“是!”刘嬷嬷连忙点头,招呼几个小祖宗离开。
“难得能见到皇嫂踏出清碧阁。”
听到声音,徐嘉佟嘴角一扬,看着远远走来的夏彤希。“公主。”
在徐嘉伶行礼前,夏彤希伸手扶住了她,“说说话而已,还行什么大礼,我没这么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