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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公主(下) page 9 作者:绿光

  注视他良久,像是要确认他的真心,瞧了好一会,心知一切可能真是自己多疑惹的祸,她乖顺地低头认错,但是——「虽然我有错,你也有错,谁要你刚才说起话来不清不楚。」

  华逸偏着头回想了下,不禁无奈失笑。

  天晓得会是这么一回事,偏偏他的话又回得那般天衣无缝,莫怪她胡思乱想。

  「是,是我的错。」

  瞅着他的笑脸,她抹去颊上泪痕,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

  「不会再把我推给其他人了吧?我已经帮昊敏跟净瑜订下亲事了,你别再把念头打到昊敏身上。」

  华逸微诧,没想到时昊敏跟佐净瑜会凑在一块,她竟是幕后黑手。

  「就算他是范恩,我这一辈子也不跟他过。」她恶狠狠地道,再三强调自己的立场。「如果得不到我最想要的,我宁可独自终老。」

  华逸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带着几分紧张,「小堇,你没发现我异于常人?」她记得范恩,甚至认得出时昊敏便是范恩的今生,那么她势必也察觉了他不该在这世上存在近千年。

  「你如果没有异于常人,我要怎么遇见你?」人海茫茫,她得仰仗他来寻她啊,凭她是找不到他的。

  华逸不禁苦笑,猜想柳九和柳芫那对姊妹早就将他的底给揭开了。

  「可是,跟着我……就不能有一家三口的梦。」在那个银杏叶飘落的深秋午后,屋前榻上的一家三口,那画面在他脑袋里幻想过千万遍,他是如此地渴望,却怎么也实现不了。

  「没有你,我要什么一家三口?」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四哥,咱们可以相守一世才是重要的,我不需要子嗣,我不要为你以外的男人生孩子。」

  华逸吸了口气,道出他内心最大的恐惧。「小堇,你记得所有的记忆吗?」

  「嗯。」

  「那么,你可记得……」他喉头发涩,好一会才道:「是我杀了你?」

  「不是,那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我杀了华透,本就该赔上一条命,这是天经地义,只是却借了四哥的手……四哥,我不是故意的,可是那当头早已无路可逃,我不要四哥再为了我付出代价。」她紧抓住他的手,回想起他瞧见落地的人头是她时,他那几近癫狂的眉眼,她心里就不住地发颤。

  那时,他是疯了,真的疯了。

  她把她最爱的人给逼疯了,甚至逼得他自刎……

  华逸彷佛困在千年前的癫狂情境里,直到手被轻扯着,他才拉回心神。

  「四哥,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他轻点着头,沉吟道:「可是,我可能无法与你待在一处太久。」他的容貌不老,时间一久会引起村人议论,对她只是累赘。

  「那好,王朝何其大,咱们就当是游历,去找王朝里最贫瘠的地,咱们齐心合力种出一片绿。」

  华逸噙笑想像着,突地伸手抽起之前柳九摆在花架上的花,不过转眼间,花朵在他手上凋零,片片飘落。

  柳堇噙着笑,道:「看来,是时候让你看看我有多大的本事了。」

  「都是我教的。」

  「嗯,四哥教得好是本事,我学得好更是本事。」

  「倒是。」他宠溺地轻掐着她的鼻,感觉她瞬间僵硬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意不变地道:「瞧你累的,不如再歇一会。」

  「四哥,我……」

  华逸主动握住她的手。「没事,歇会,你喝了药、泡了药浴,方才又发了脾气,这当头不倦才怪。」

  「等我醒来,你不会不见吧?」

  「等你醒来,咱们回青宁县吧。」

  她闻言,笑眯了眼,轻应了声,将他的手拉到颊边才闭眼沉沉睡去。

  华逸瞅着她的睡脸,想起她的抗拒和惊惧,心疼的同时怒焰跟着狂燃。

  怒焰像是一种考验,不管在仙界或神界总会有遇劫时,他深知自己不该因为怒焰而失去理智,但控制对他而言真的不容易。

  太恨太怨了,从前世纠缠到今生,真是太烦人了。

  烦躁地别开眼,瞥见门缝里有人偷窥着,他不禁好气又好笑,瞧柳堇已经入睡,轻抽开手起身,出了房就见柳九、柳芫和崔颐都在外头候着。

  「兄弟,是不是太快了点?」崔颐话中有话地寻衅着。

  华逸笑眯眼,瞬地屋前的高大桦木轻摇了下,掉落的树叶如箭翎般朝崔颐身上射去,他随即哈哈大笑着跳开。

  「……书生,你应该没被我五姊给强了吧?」柳九紧张不已地问。

  「是啊,你不会要对我五姊负责吧?」柳芫已经担心得快掉泪。

  华逸笑得万分愉悦,并未正面回应地道:「不管怎样,待我和4堇成亲后,可得改口唤声姊夫了。」

  两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抽了口气,神色如丧考妣。

  「太失礼了,两个姨妹子。」华逸似笑非笑地道。

  他有什么不好,好歹也算是人模人样,还嫌呢。

  「对了,你们两个打一开始就把我的事告诉小堇了?」

  柳九和柳芫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柳九开口道:「没呀,我们没事把你的事告诉五姊做什么?吓她吗?」话落还不忘啐了声。

  「喔?」她们没说,为何她却像是早已知情?

  谁告诉她的?

  翌日,由于柳堇赶着回去盯着庄户采收棉铃,一早便搭着马车要离去。

  「五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还没死。」面对两个泪水在眼里打转的妹子,柳堇还真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五姊……」

  「走了。」柳堇不耐的要车夫启程,拉下了车帘,懒得理睬不知道在演哪出的妹子们,朝身旁的华逸一笑。「四哥,往后咱们就先在青宁县住个十年,十年后再换个地方,咱们有十年的时间可以好生想想,下个地方要去哪。」

  「好。」华逸想了下,又道:「你方才走得太急,否则我本来是想跟侯爷借几个顶尖的护卫。」

  「你认为金玉律还会再上门?」一想起那畜牲,彷佛牵动她内心的恐惧,教她莫名地坐立难安。

  「不会,他至少会病一段时间,而待他病癒后,差不多就要被抄家了。」华逸哼笑着,对这样的结果感觉差强人意。

  昨儿个连泰行来,说他前往金府,意外得知金玉律得了急病,但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病,实在是不得而知,能确定的是他已经病得起不了身。他便让连泰行趁这当头,假藉备货的时效问题,让金玉律的正室出面替他打理所有的合同。

  他期待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将那讨人厌的混蛋彻底处理掉,省得哪天他一个不小心丧失了心神,不慎杀了他就不好了。

  身为缉魂者,要是插手生死,罪无可逭。

  「四哥?」她隐约只听出他似乎使了计谋。

  「没事,你和他再无关系,他没有任何理由再叨扰你,我想跟威镇侯调人手是因为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我有自个儿的差事要办。」逃魂啊,真是能逃,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皆无。

  「喔。」

  马车缓缓驶向青宁县,一停在柳庄前头,便见有街坊朝柳庄走来,华逸毫不避嫌地牵着她下马车,教她微诧地打量着他,见他噙着笑意,她也跟着笑眯眼。

  和街坊闲谈了几句,两人便进了柳庄,压根不管外头的人如何指指点点。

  「一会儿要去棉田那头?」

  「嗯,绣坊那里有昊敏跟净瑜就够了,倒是棉田这头得多用点心,棉铃的采收期一般是两个月,但是我的棉田可以采收到十月,足足三个月,不过会碰上雨季,采收时必须更小心才成,而白附子也差不多要收成了。」

  「身子撑不撑得住?」

  「我好得很。」她笑得喜孜孜。「你要是不放心就盯着我,就像是到场当监工好了,要是瞧见谁偷懒就告诉我一声。」

  「从管事变成监工了?」唉,他的身家愈来愈薄了。

  「成亲后,再给你升官。」

  「多谢娘子。」

  柳堇惊诧地瞠圆眼,小脸蓦地羞红似火。

  华逸好笑地轻弹她的额。「昨儿个说要强我时都没半分羞涩,怎么叫你一声娘子便教你红透了脸?」

  柳堇一把捣住他的嘴。「你小声一点。」这么大声嚷嚷,是怕人不知道她差点就强了他不成?

  「这嗓音还不如昨儿个你在威镇侯府里喊的大声,况且这儿没人。」他小小声地提醒她。「可威镇侯府里人可不少。」

  柳堇羞得不敢抬眼,不敢相信自己昨儿个气昏头了,就连话都不经大脑地吼出,简直是丢死人了,往后她绝对不去威镇侯府!

  「走了,上工了,华爷!」她羞恼地转头就走。

  「走。」

  走着,她回过头牵着他的手。

  似乎不再那般紧绷了,他噙笑回握着她的手。

  第十四章  幸福农家乐(2)

  陪着柳堇巡视棉田,看着一蒌篓采收下来的棉铃送进了库房里,华逸觉得相当有趣,彷佛正过着当年他曾想像过的人生。

  忙完农活,柳堇婉拒了庄户款待,执意和华逸回柳庄再用膳。

  原以为可能是因为每晚时昊敏送来的膳食较合她的口味,然而一回来,他便知道自个儿猜错了。

  「你去左梢间把里头的木榻和木桌搬到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好。」柳堇交代完毕,便进了厨房。

  下厨?华逸心里暖着,将木榻和木桌搬到侧间前头,这角度方巧能赏着黄澄银杏叶飘落,彷佛回到当年,心里有些不踏实,甚至有些莫名不安。

  这一回,他真能得到幸福,能让小堇幸福吗?

  似乎再也没什么难事挡在面前,可为何他还是不安着?

  忖着,厨房那头传来碎裂声,他像阵风般地刮到厨房口,见她正拾着地上的碎片,忙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去前头坐着,我很快就好。」柳堇嫌麻烦,干脆将碎片用脚扫到一旁,赶着他离开厨房,回头守着炉火。

  华逸边走边回头,开始怀疑她到底懂不懂厨技。

  是说,柳完贵为食医,有一把好厨技,同为柳家人,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然而想归想,当他亲眼看着她将菜端上桌时……「辛苦你了。」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是——这菜色能吃吗?

  他不需要特地进食,所以他不会像崔颐那个吃货到处品尝糕点,以往对于吃食,他从没在意过,只要能果腹便成,所以他也有点怀疑,也许世代递嬗多回,人间吃食已经有了变化。

  「尝尝。」柳堇催促着。

  他拿起碗筷,挟了道不知为何物的菜色入口,眉头微皱了下,一时间难以形容这是怎生的滋味,但他想,应该是不难吃吧。

  「好二他笑道。

  「真的?」她喜笑颜开地跟着动筷尝了口,似乎也挺满意地笑眯了眼,「嗯,真的还不错呢,就说嘛,好歹我也瞧了好多次十三下厨,好歹也知道该怎么料理。」

  针线活她是真的不行,但也许厨房的活她也是有天分的。

  「我的娘子真了得,就连厨技也一把罩。」华逸毫不吝惜的赞美。

  柳堇像个新嫁娘,羞涩地垂着眼,和他吃着简单的两菜一汤,直到时昊敏提着食盒走来。

  「欸,难不成是五姑娘自个儿下蔚?」时昊敏难掩诧异地道,再走近一点,眸色更惊谘了,疑惑地想,这是什么菜色……又焦又糊的,京城里的菜色吗?

  「是啊,往后你不用再帮我送食盒了,我会自个儿下厨。」头一回初试身手就旗开得胜,添加她无比自信。

  时昊敏瞧两人像是有谱,也知晓不该再打扰两人,可是——「这道是什么菜?」

  「蕹菜炒木耳,蕹菜炒鱼干和蕹菜汤。」她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要她厨房里没食材,她只好到后院摘菜,挑些长得还不错的下锅。

  时昊敏呆了下,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偷偷地拎起一条菜入口,随即二话不说地连呸数声,一点颜面都不给。

  「你这是在做什么?」柳堇脸色不善地道。

  「不是……」时昊敏吐着舌头,看着两人。「那菜又苦又辣的,你们怎么吞得下?」他更想说的是,她到底是怎么把蕹菜煮得这么可怕。

  「苦吗,辣吗?」华逸神色自若地又嚼了口。「还成吧。」

  柳堇也尝了口。「胡说八道,哪里苦又是哪里辣来着。」

  时昊敏傻眼地瞪着两人,不死心地又问:「五姑娘,以往我带来的膳食你认为如何?」

  因为她从未嫌弃,所以他认为她该是喜欢的,以此做为基准,她应该就能分辨出何谓真正的吃食。

  「还成啊,不就是吃的。」

  时昊敏张了张嘴,硬是打开食盒,端到华逸面前。「华爷,你尝一口试试。」

  华逸尝了口,颇为中肯地道:「嗯,还不错,比我娘子的手艺差一点。」

  柳堇闻言,羞涩地垂下眼。

  时昊敏双眼噙满无比慈悲怜悯地看着两人数回,收起食盒。「两人慢用。」好可怜的两个人,真的好可怜。

  「他怎么了?」华逸看着他摇头晃脑离去的身影。

  「不用理他,天色快暗下来了,快吃吧。」

  两人赶紧将两菜一汤扫空,华逸收拾着碗盘,进了厨房洗净后顺便替她烧水,好让她到夹间里泡浴。

  入了夜后,两人理所当然地分睡两房,然而,华逸才刚在榻上坐下,他的房门随即被推开。

  「四哥,我怕。」她小声道。

  华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拉着她在他床上睡下。「喏,你在这儿睡,四哥就在这儿,你什么都不用怕。」

  「四哥不睡?」

  「我可以不用睡。」替她将被子掖好,他就坐在床畔伴着她。

  柳堇轻扯着他的袖角。「四哥今晚没有差事,不用外出吧?」

  他微扬起眉,心想自己应该没告知她,他的差事是在夜色里进行的吧……该不会是崔颐那个大嘴巴?「今晚没事,我可以在这儿陪你一夜。」

  「那就一起睡吧。」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华逸突地笑了,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四哥?」

  不忍她没了笑意,华逸和衣躺在她的身侧,就像小时候那般,他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溜进她的房,而那时的她总不给他好脸色。

  「笑什么?」她问。

  「没什么,只是想到小时候溜进你房里,你总是不给我好脸色。」说着,他不禁低低笑着。

  「谁要你老是动不动就亲我?」她用魂魄穿越而去的记忆和她原本记得的记忆是相同的,那时的她不想理他,是因为……怕死,怕她的身分要是被揭开,她就必死无疑,所以她根本笑不出来。

  「昨儿个是你亲我的。」他指着自己的唇。

  柳堇羞恼的瞪他一眼,随即垂敛长睫不理他。

  「在想什么?」等了半晌,他不禁问。

  「我在想棉田已经采收得差不多了,一些药材收成了等炮制,有的则是入冬才能采收,眼前有段时间较闲,所以我想要整理后院。」

  「还想种毒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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