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宁进来之后,他才抬起眼。
温宁像是匆匆赶来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都没有打理,他的目光在她手中定了定,“你拿的是什么?”
“午餐。”温宁有些喘,她双手将大餐盒提到茶几上放好,“今天上午没有乱吃东西吧?昨天才刚过敏,这几餐一定要注意一下。”她把一个个小餐盒都摆了出来,最终又拿了碗筷,都弄好之后才直起腰,回头看了肖崇源I眼,“现在吃吗?”
肖崇源不语,从桌后起身,缓缓踱到茶几前,他打量了一下菜色,默默地吞了吞口水,但脸上仍旧是冷酷高贵的表情,“手艺增进了不少,和刚结婚时完全不一样了。”
虽说那时她将家里打理得不错,但做菜的手艺却不敢恭维,毕竟是千金小姐,自小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过温宁很努力,经过对食谱的一番研究之后,倒也能做出几道像样的菜来,不过却远不如现在做的精致。
“是吗?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我总是自己做给自己吃……”温宁心头的情绪忽然复杂
起来,当初她学做菜学得满手都是伤,就是为了听肖崇源夸奖自己,但他在家吃饭的时候
少得可怜,偶尔吃一次对她的菜也没有任何评语。
温宁轻轻一叹,再度看向肖崇源的目光中不由带了几分埋怨,如果当初他肯多看她几眼,那么他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温宁收回目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猛地吸了口气,连忙看向肖崇源,“我要走了。”肖崇源疑惑地拧眉,她明明才刚来啊。
温宁替他的疑惑作了解释,“我是午休时间赶回家做饭的,现在要立刻赶回公司,要是迟到了又要挨骂了。”
温宁着急地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弯腰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提在手里,为待会的狂奔作准备。
推门离开前的一瞬间,她回了头,“吃完把餐盒放到一边就行,我晚上下班会过来收的,就这样。”说完就冲了出去。
走廊上很快就传出手机铃声,接着是温宁接听电话的声音,肖崇源沉默地听着她对电话那头的人拚命道歉,那瞬间,她来之前他脑袋里所聚集的懊恼全都消散了。
肖崇源看着茶几上还保持着温度的饭菜,拿起筷子每道菜都拨弄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有些出神,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做这些真的值得吗?这个傻女人,何必这么坚持,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跑来做这种事,还要硬着头皮求他这个前夫帮忙。当年那么决绝地选择离婚的女人,是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再三来向他低头?
肖崇源放下筷子,身体向后倚到沙发上,缓缓地闭上眼,是不是该有人把这个傻女人给敲醒?依她这种性格,在那么混乱的模特儿圈肯定会被吃得渣都不剩,当然了,如果不是温宁几次三番来缠着他,他也不愿意去蹚这浑水,不过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如果不把她的模特儿梦敲碎,那么他也没有安宁日子过,所以他不如将计就计?
肖崇源大致谋划了一下,胸有成竹地开始吃饭了。
第6章(1)
肖崇源答应复婚了,事情顺利得令温宁觉得像是在作梦,她本以为即便费很大的工夫,肖崇源都不一定愿意配合,但没想到刚过了一天,他就给了答覆,只是温宁担心他这次会不会又嘴上说没条件,实际上却把条件范围无限扩大。
不过这次温宁倒是多虑了,肖崇源没有拐弯抹角地和她玩语言游戏,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复婚的前提是,你要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温宁一愣,“你的意思是……”
“就是打扫房子、做做饭之类的。”
“可是我要工作啊……”
“你可以在空闲的时间为我工作。”肖崇源像是作了很大的让步,“佣金我就不付了,
但吃住我都会负责。”
“如果是空闲时间的话……”温宁想了想,忽然抬头,“吃住?”
“有问题吗?”
“我要住到你家去?”
“不然呢,如果你家人提出要来家里坐坐,到时我们不住在一起,肯定会露馅。”“这倒也是……”这件事确实是温宁疏忽了。
“我已经拟定了电子合约,合约期为三个月,期间你必须为我工作。”
“为什么是三个月?”她只需要搞来证件签了约就好了,“其实一个月就可以。”
“前一个月是试用期。”
这还有试用期的吗!
“你的姐姐们不是给了你一个月的复婚期限吗,不会耽误。”
“但那之后的两个月……”
“算你赠送给我的,我不能白陪你演一场戏。”
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在他身上怎么完全体现不出来。真是无商不奸!
“能接受吗?”肖崇源颔首,“如果不能的话,那么谈话就此终止,我也不能帮你了。”“就三个月。”温宁一咬牙,大义凛然地看着他,“三个月之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求之不得。”肖崇源轻轻一笑,而目光却因为她的话渐渐深沉,“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约期结束之后,拜托温小姐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你放心吧,不会再有下次了。”温宁咬唇,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心虚。
上次她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见他,但世事难料,老天似乎总是喜欢和温宁作对,她忍不住懊恼地垂头,耳根因为尴尬而微微泛红。
静默了一会之后,温宁作势看了看手表,然后说:“我要回去工作了。”
“拍海报的工作?”
“呃……是。”
“我给你放半天的假。”
“我又不是你医院的员工,你怎么给我放假?”
“拍摄进程我还是可以作主的,今天下午停拍,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搬过来。”
“今天就搬?”温宁再次咋舌。
“如果不搬也可以,反正试用期是一个月,你下星期搬,试用期限就延后一周。”
“我又没说不搬,不用延后。”温宁咕哝,有些不高兴地枢了枢桌角。
为了保住工作,她居然不得不回到那栋公寓,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重现当初的日子。虽说也决定今天搬回去,但温宁却呕气地想不着痕迹地和肖崇源作对,于是状似无奈地想到了一件事,“那你用什么理由来停拍?总不能说是因为我吧。”
“这你不用管。”
“那蒙娜呢?就算下午没工作,我也要陪着蒙娜。”
“我替你陪她。”
“什么!”温宁一愣。
“现在我也该回去上班了。”肖崇源供开椅子站起身。
“你怎么去陪蒙娜啊?”温宁仰头用目光追着他。
“这你也不用管。”肖崇源打理了一下衣服,看了她一眼,“搬家的事可以让余放替你安排。”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们约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见面,肖崇源去上班了,温宁坐在原处没有动。
去陪蒙娜?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知道蒙娜一直对肖崇源这个黄金单身汉很中意,只不过她以为蒙娜始终是一厢情愿。
温宁有点生气,就算离了婚,就算总是争吵不休,但他们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做不成夫妻也算是老朋友了,蒙娜对她有多恶劣,肖崇源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怎么还能和蒙娜……再说,肖崇源当初不是说喜欢温顺、话少的女人吗,蒙娜跟这些特征完全沾不上边啊。
虽然现在她根本没心情,也没资格去干涉肖崇源的情感生活,但他和一个天天欺负自己的女人约会,也太令人恼火了,温宁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付了饮料钱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温宁离开后本想忙搬家的事,但回到公寓之后,温宁才想起自己的住处已经被搬空,这几天她都是临时买了一些必需品来凑合的,根本没什么好搬,于是她连余放都没麻烦,提着个包包就搬过去了。
而此时此刻,肖崇源坐在休息室里面喝咖啡,他似乎心情不错,喝咖啡时还配上了几块饼干。
不过当余放走进来时,肖崇源便收敛了愉悦的表情,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余放一愣,眨了几下眼,“我……我在上班啊。”
肖崇源又问:“温宁没找你?”
余放更不解了,“你老婆找我干什么?”
肖崇源拉下脸纠正,“前妻。”
余放撇嘴说:“都要住在一起了,还是前妻?”
肖崇源重重地将咖啡杯放下,“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余放耸了耸肩,“身为你的助理,这些事都不知道,怎么为你工作呢?”
肖崇源翻他一个白眼,“无缘无故跷班一个上午,也是助理该做的事?”
余放嘿嘿一笑,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哥把我劫走的,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这不是及时赶回来了嘛,没耽误什么事吧。”
“阿野他回来了?”
“是啊,回来也不闲着,好像是要搞什么大赛,还提出要请院长您去做评委。”
“整容大赛?”肖崇源眉毛一挑。
“当然不是……”
“好了。”肖崇源终止了话题,“下午工作时注意一点,温宁可能会找你。”
“哦。”余放揣着满腹的疑窦点头,院长他前妻怎么非得找自己不可?这对夫妻又在玩什么把戏?
余放腹诽了一下,一抬眼就见肖崇源喝完了咖啡准备离开,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连忙放下杯子跟上,“对了,刚刚蒙娜有来电话,说在对面咖啡厅等你。”
“知道了。”
“院长您要去和蒙娜约会?”
“当然不是。”
“那……”
“我要放她鸽子。”就让这个女人好好地等一等吧,聒噪、做作、整容、两面三刀、张扬跋扈,真是占尽了所有他讨厌的特质。
丢下目瞪口呆的余放,肖崇源心情甚好地离开了。
因为今天下午没有安排手术,在确定没什么行程之后,肖崇源就提前下班回家了。温宁始终都没打电话给余放,难道她真的自己搬家了?她是不是工作做上瘾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肖崇源还失常地买了一个蛋糕,买完之后又有点后悔,告诉自己这只是个乔迁礼,既然是双方交易,他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
肖崇源早早地回到家,已经有饭菜的香味在等待着他。
肖崇源走出电梯换了鞋,顺手将蛋糕放在鞋柜上,接着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温宁的身影。
因为青菜入锅的声音掩饰了电梯声,温宁并不知道肖崇源回来了。
肖崇源无声地走到厨房边,第一眼就看到她系着围裙在炒菜,温宁穿着白色的大T恤和窄管裤,足下是室内拖鞋,她把长发绾起来,有几缕头发俏皮地垂在脸侧,勾勒出她恬静的侧脸。
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没有被立刻抽走的油烟仿佛烟雾,而温宁就被拢在若有若无的烟雾中,竟有一种别致的美。
肖崇源从没见过温宁炒菜的样子,以前他回家很晚,每次一进门时,饭菜已经冷了。
热菜出锅,温宁顺手关掉抽油烟机,接着将菜装盘,托着盘子转身时,便看见倚在厨房门口的肖崇源。
温宁一愣,立刻又被手上的热盘子烫得回了神,连忙把盘子放到流理台上,捏着耳垂抬眼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惊愕,“怎么这么早?”现在天还亮着啊。
“做好了?”肖崇源没回答。
“是不是和蒙娜的约会提前结束了?”温宁第一次没有被肖崇源岔开话题。
“嗯。”他含糊地应了。
“你去休息吧,饭做好了我叫你。”温宁冷漠地转过脸。
“嗯。”肖崇源瞥了瞥不远处的蛋糕盒,一言不发地回房间换衣服了。
第6章(2)
在这段时间内,他将整个公寓都逛了一圈,惊愕地发现温宁的行李居然这么少,就只有客房床上的两件衣服,浴室里的牙刷和必备的洗漱用品,这就完了?
就算知道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有很多日用品,但这也太少了,这算是搬家吗?根本就是在唬弄他吧,肖崇源瞬间怒从心生,气势汹汹地来到厨房,“温宁,你的行李呢?”
肖崇源毫不客气,明显是来找碴的口气。
正忙着炒菜的温宁眼睛都没抬,“行李?都在我家了。”
“什么意思?”肖崇源要怒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姐她们把我的公寓搬空了。”
温宁动作熟练地调制了汤料,“所以我根本没行李,用的东西都是临时买的。”
肖崇源的火瞬间浇灭,刚才酝酿出的士气也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一时间傻在原地。
温宁放下调料碗,踮起脚尖打开上层的橱柜想要拿什么,但构了几下都没有拿到,于是转头看了看肖崇源,“帮我拿一下盘子。”
“什么?”
“快点啦,锅要热了。”
“哦。”肖崇源走过去,长臂一伸就轻而易举地取下了盘子,递给她之后又觉得不对劲,他是雇她来帮忙的,为什么还要帮她做事?
他啧了一声准备开口,“欸,你……”
“这个盘子……”温宁托着盘子,忽然有些出神。
这盘子是他们新婚时买的,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二次,肖崇源亲自陪她出去购物。
虽说过程中他都没给任何意见,但温宁当时还是觉得很开心,之后一直都舍不得用,除却节日或纪念日,一般都束之高阁,但现在这盘子怎么被放进橱柜里了?
肖崇源显然也想起来了,温宁没再继续说,吸了吸鼻子之后就拿着盘子继续去做菜了。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肖崇源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蔚房。
肖崇源去换衣服、洗了澡,又接了一通电话之后,温宁已经做好了饭,只不过盘子仍旧没有用新婚时买的那套。
肖崇源在桌边坐下,温宁习惯性地摆上碗筷,又倒了两杯温水放在彼此的手边,一切都和当初一样,温宁做得很熟练,但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没有温软的询问、没有贴心的关怀,温宁沉默地做完事,坐到对面开始吃饭。
温宁垂着头吃饭,肖崇源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他觉得有些郁闷,忍不住问:“你很饿?”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温宁唇角一动,先往嘴里填了口白饭,头也不抬,“如果你约会时吃得多,那就少吃点吧,免得油腻腻的没办法消化。”
她说完放下筷子,神色冷漠地喝了口水,然后低下头继续吃,完全当肖崇源是空气。
“谁说我吃多了?”肖崇源呛了一句,赌气地吃了几大口的饭,费力地咀嚼了几口,接着又喝了几大口水,最终把水杯往前一推,“去帮我倒一杯水。”
温宁看了他一眼,一时没有说话。
肖崇源瞪了瞪眼,“这可是你的职责之一,你不配合?”
温宁调整呼吸,毫不客气地拿过他眼前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温水又放回来,而后面无表情地坐下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