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业一惊。“下官何罪?!”
“来人,将王大人的罪状念给他听。”顾柏临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吩咐下去。
左右立即有人上前大声读出他的罪状——
“浙江布政使王兴业,任职期间卖官牟利,查出二十七条卖官案:另贪扣朝廷发给地方官员的俸禄,共两万一千两,以及前年苏州大旱,国库拨银赈灾五万两,私扣下三万六千两,仅一万四千两用于赈灾:还纵容其子王同天在外横行霸道,鱼肉乡民,甚至休弃发妻,强抢民女淫乐作乱。王兴业利令智昏、贪赃坏法,治家不严,遗祸百姓,该当何罪?!”
王兴业正心惊顾柏临居然能搜罗到自己这些罪名时,听到“砰”的一声,回头去看,自己不中用的儿子居然吓得跌倒在地,一旁的贾善德和王同天的六岁儿子要拉他起来,可他太胖,两人拉不动只好作罢,任他难堪的瘫坐地上。
厅上的宾客原本是心惊王兴业被当众读出罪状,后又见王同天出丑,个个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王兴业觉得丢脸,磨了牙,先稳了心,才转头对顾柏临狡猾的道:“这些都是诬告,卖官之事是下官的属下所为,下官事前完全不知情,不过日前查出不法,己将此人革职查办。另外,贪扣朝廷给地方官员的俸禄,这更是子虚乌有的事,大人可以尽管去查,浙江有哪个官员未拿到俸禄的?至于私扣赈灾银两,这更是天大的冤枉,五万两下官全数花在灾民身上,不够的下官还私下垫了八千两出去,这些都有帐册可查,容不得下官造假!”他自信从容的替自己辩白。
这卖官一事,他早做了防备,如果东窗事发立即会有人出来做替死鬼顶罪,而那贪扣俸禄的事也一样,浙江这些大小官员还得看他脸色行事,谁敢真出来指控他污钱?又不是不怕他秋后算帐!
光是这厅上就有好几个他的手下官员,他不过向他们扫去一眼,这几人立刻如鼠辈般的缩肩低眉了,谁敢多说一句?!
关于赈银就更好解决了,那帐册做得极漂亮,任谁也抓不出错处,想用这些定他的罪是难上加难。
王同天听父亲说完这些话,胆子才像是生回来了,让贾善德再一扶就顺利站起来了。
王兴业故意去瞧顾柏临的脸色,心想他该是极为错愕的吧?哪知却见顾柏临镇定如常,似乎早知道他能开脱这些罪,这教他直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既然王大人对这些罪状都能有合理的解释,那本官也不为难,不过,你治内不严放任儿子胡作非为之事,又如何解释?”顾柏临再问。
王兴业冷笑。“下官承认小儿是对女人多情了些,但绝无在外狐假虎威欺民扰民,更没有强抢民女淫乐之事,反倒是下官那前儿媳,嫁入王家七年无子,却成天哭闹,与妾室争风吃醋,闹得府中不宁,还不知检点,与人私通,两年多前甚至与人私奔,至今下落不明。”
“没错,这女人生不出孩子,还不守妇道,与人勾三搭四,我这才休了她的,请世子爷明察!”王同天也说。
反正如今那齐香君己是死人一个,尸体都被丢在荒地了,随他们父子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胡说八道,我哪里不守妇道,与人私奔了?!”齐香君忽地怒气冲天的出现。
王同天一见到她,大惊失色的又跌倒了,还撞到跛腿的贾善德,两人一起跌到地上去,贾善德教他的r肉压得差点没断气。
“你……你怎么没死?!”王同天惊慌失措的问。
王兴业也大吃一惊,不明白死人怎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死?我为什么会死?难道你派人杀过我?!”她上前故意问。
“我……我……”王同天慌乱的瞧向父亲,让他想办法回答。
“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之前听闻你与人私……出游,担心你出意外,这才会这么问,如今见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王兴业惺惺作态,假意的说。
齐香君大怒。“你对我这个前儿媳可没这么好心,日前才派人去大牢里杀我,是我命大才没受你所害。”她指控。
王兴业脸色一变。“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大人真不知道吗?”连顾柏临都质疑了。
“当……当然……”王兴业衣服内里已经汗湿,表面上仍故作镇定。
他心中暗想,这齐香君在他王家多年,多少知道他们父子的一些秘密,如今不死,怕是会反咬他们一口了!
“难道,连咱们几个的死,你也不清楚吗?”
此时雷青堂走出来,他身边还跟着水玉兰,后头还有严文羽、赵英。
“你们……你们怎可能……”见到他们四个,王同天眼珠子瞪大,只差没有掉出来。他们这回仍有乔装,所以王同天一眼便能认出。
“雷……雷青堂、严……严文羽,你们不会就是姓田的与姓练的两个人?!”王兴业虽没亲眼见过姓田的与姓练的两人,不过瞧王同天的样子,也己猜出这群人是谁了,其中两人虽然相貌稍微乔装过,他还是认识且认得的,尤其是雷青堂,他是雷家在南方的代表,而雷家一门目前正得皇上隆宠,府里娶了两位公主,门庭光耀,雷青堂本身除了接掌雷家南方药材事业外,还一手建立了牙商事业,遍及整个南方,实是目前浙江各州县缴税的大户,连自己都得对他巴结几分。
至于严文羽,他之前也有接触,亦是种茶、制茶、卖茶的大商家,这两个人怎是想揭发他凤血石秘密的人?
另外,他们明明都该是己死的人,怎会一个个复活了?!
莫非自己遭到手下背叛了?!
第十六章 荣升二品夫人
瞧见他震惊不已的表情,雷青堂与严文羽冷冷地一笑。
“王大人见了咱们很惊讶吗?”雷青堂问。清楚晓得王兴业正在想什么,而他想的没错,他们买通了他的手下,诈死朦骗他!
“怎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王兴业立刻回身瞪向贾善德。
是这厮消息不明,连对方身分都调查不清,让人骗得团团转,难怪找了几年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他真恨不得将办事不力的贾善德给宰了!
贾善德听到王兴业喊出两人真实姓名时,当下也惊傻了,这两人的名号他也听过,原来他们用了假名,耍了他,这下王兴业定不会饶过自己的!他脸白得跟纸一样了。
第十五章 我的女人需要我(2)
这时,角落传出椅子被撞倒的声音,雷青堂与水玉兰转头过去看,赫然见到了一个人。
这人曾经妩媚动人,让男人对她如蝇附膻,盘旋不去。可如今,她脸上多了一条刀疤,娇美如玉的容颜不再,脸庞肌肤甚至连光泽也没有了,实己是个粗鄙的女人。
这人便是简钰容,当年杀了方小乔,被雷青堂在脸上划了一刀,之后让贾善德逮了去,带回府上着实蹂躏了一阵子才放她出来,她自由后马上去找王同天求救,可她没想到自己己丑陋不堪,那王同天见她如见鬼,嫌弃得作呕,不仅没有照顾她,还将她又交回给贾善德处置。
贾善德哪肯善待她,本是将她丢去妓院,可是连嫖客都嫌她丑,这生意不好,只能吃白食,又被老鸨送回给贾善德,他干脆将她丢到厨房洗碗去,还不许她上厅堂来吓人。
今日是王同天儿子的生辰,她觉得机不可失,趁王同天心情不错之际,想再次求他念在过去自己伺候他的情分上能善待她,便偷溜跟来献媚,哪知王同天见了她立刻大发脾气,才害她被贾善德打得鼻青脸肿。
她本是人人娇宠捧在手心,可如今连虫蚁都不如,这下场,是她自己万万都没想过的凄惨。
然而,她再凄惨都比不上见到水玉兰与雷青堂时的难堪,她现在这副德性如何能见人,尤其是面对雷青堂,老实说,她这许多年在红尘打滚,雷青堂是她唯一曾动过心的人,面对心上人,她仅存一点的尊严也荡然无存,本想偷偷的避开,却因为心慌而撞上椅子绊倒,反而引起了注意,她一张脸不知往哪藏,简直无地自容。
水玉兰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真的是简钰容吗?!”
雷青堂见到她不堪的样子,同样讶然的蹙眉。
简钰容由地上爬起来,见到两人的表情,羞愧欲死,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
“厚颜卑鄙的女人!”赵英深恨她杀了方小乔,况且若不是因为她,当日他们就能顺利逃离客栈,唐雄也不会死。
赵英骂了一声后,立刻鄙夷的朝她吐了口口水,刚好吐到她的后颈上,她僵了半晌后,羞愧得拔腿继续跑。
“你们几个乃是本县府缉拿的重犯,现在竟胆敢闯到本官府邸来,来人,还不将这几个人拿下!”王兴业先声夺人的喊。
立即有人听令上前要拿人,可顾柏临喝道:“他们是本官请过来厘清案情的人,谁也不能动他们!”
王兴业神情丕变。“厘清什么案情?”
“你说他们是重犯,本官想先问他们犯的是什么罪?”
“他们……私售违法品!”王兴业随便按了个罪名。
水玉兰轻笑。“你说的违法品,指的可是买卖凤血石?”
听见凤血石三个字,王兴业瞬间脸色发青。“你说什么?!”
“这凤血石产量少、奇贵,可你家中却藏有为数不少的凤血石,莫非你是因为买到咱们卖的违法品,这才想将咱们定罪,甚至灭口?”
“你这女人胡说什么?本官府里哪里有什么凤血石?!”他立即予以否认。
“我胡说吗?那不如容我从头说清楚了,一个月前咱们莫名其妙被抓,当夜牢里就来了杀手,若非咱们几个命大,还活不了站在这儿与你说话,你既对咱们痛下杀手,为的难道不是凤血石吗?你说府里没有这样东西,那你敢让人搜吗?”
“没错,有没有一搜就知道,世子爷,您说是不是?”严文羽也上前笑问着。
顾柏临点头同意。“那就搜!”
“不……不能搜!”王兴业忙要阻止。
“为什么不能搜,难道你心虚?”顾柏临故意问。
“当……当然不是……”
“不是就搜!”顾柏临二话不说,不再让王兴业罗唆,领头就往内府里去,一干人等立刻搜查起来。
宾客哪里见过这场面,竟没人要走,全留下看热闹了,而这些人平日就受王兴业欺压,表面上对他忠心,私底下则是敢怒不敢言,此刻大多等着看王兴业落难,这才能额手称庆。
然而凤血石还没搜到,却意外在库房撞见王同天的妻子在里头与人私通,行鱼水之欢。
王同天一见脸都绿了。“你这贱人,竟敢背着老子偷人!”他当场破口大骂,还打了那奸夫淫妇各数个耳光。
那奸夫被打得突然,竟大喊,“那孩子的爹不是我,不是我!”
这一喊王同天还没反应过来,可王兴业己听出端倪,神情大变。“我那唯一的孙子与你什么关系?!”他顾不得顾柏临在场,且正在搜他的府里,立刻先怒问这件事。
这个孙子可是他们王家唯一的根苗,若白养了六年,他可要吐血了!
“他……他……”奸夫严重口吃,连发声都有困难,他正忘我淫乐之际,见一票人突然闯了进来,还以为自己与王同天的女人私通生子的事东窗事发,吓得脱口而出那句话,可如今见王家父子似乎根本不知情,这下自己露馅,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悔得想割舌了。
小孙子人正站在门边,见着自己母亲与奸夫被打,一脸惧怕,王兴业气得将孩子拉过来,不甘心的仔细再瞧他的面容,不像自己儿子王同天就算了,与那奸夫一比对,两张脸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显有八分像。
“贱人,你说,孩子是不是我的?!”这头王同天会意过来,立即怒火攻心地揪着女人的头发,恶狠狠的打问着。
女人被打趴在地上,哭个不停。“我……我不知……”
这不知就是知道了,答案还要问吗?!
王家一脉单传,到了王同天这代也就出了这么个独苗,这让王兴业父子两人都错愕得无以形容。
齐香君将这场面瞧进眼底,忍不住笑出声。“这可真是报应,原来你王同天宝贝至极的儿子,并非王家的种,我就说你这人缺德,怎么生得出孩子来,老天又怎会让你王家有后,瞧,这不是天理昭彰是什么?”她痛快的说。
王同天听了直想厥死过去。原来自己无种,而以为的种,是贱种!今日这等丑事还让所有人都知晓了,他扶着墙瘫滑倒地。
而众人看好戏的暗自在心里耻笑,这王同天失德无道,也有今天!
“得了,王家的家事本官不便多问,来人搜查凤血石要紧。”顾柏临不耽误时间,沉声说道。
一时间王家仿佛被抄家,无一处不被翻过来,除了搜出满屋子的各类玉石外,当然也有凤血石在其中。
王兴业爱玉成痴,明知凤血石不该摆在家中,但仍是受不了吸引,大批之前采出来的玉石就藏在他床底下,让他日日欣赏,他不愿送到别处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放心旁人,就怕让人将宝玉污了去,因此现在成了他私藏国宝的铁证了。
他嘴唇微颤,盘算私藏罪可大可小,罪不致死,他朝中有人,过些时日也许能将这事抹平,然而独吞矿脉就是死罪,私藏要比私呑矿脉的罪名轻多了,见凤血石被搜出,己无法辩白,几度衡量下,只得道:“下官只是个人喜欢,收藏了一些而已……”
“那王大人可是承认这凤血石是向咱们买的?若不是,这哪来的?你可得交代清楚,因为这卖的人也有罪的,而这罪,咱们担不起,您得还咱们一个清白。”水玉兰讥讽的说。
“这个……”他嘴抖着,说不清凤血石的来处。
“王大人无法回答,莫非这是由自己的矿脉中挖出来的?”
“绝……绝无此事!”他立即否认。
“若咱们能证明确有此事呢?”雷青堂蓦然厉声问。
王兴业一室。“什么证明?”
严文羽丢出了一叠名册。“这些是前几年你所杀的玉石匠和劳役的名单。”
“什么?!”王兴业瞪大眼。
“还有,这是你近月来所绑走的玉石匠和劳役名单,你将这些人送到昌化去雕刻和开采凤血石不是吗?!”
严文羽也丢出另一本名册。
王兴业错愕至极。这些人是他得知姓田的他们己死之后,没有了顾忌,决定重开矿脉后四处去绑来干活的人,而他们竟连名单也有?!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些名单也不能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