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香君的个性己算是不拘小节的了,这时也难免脸颊微红了。
严文羽见状,尴尬不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以免多说多错,惹人难为情。他说话做事一向稳当,但遇到这个齐香君却老是出错,这是为什么?
幸亏齐香君个性大方,没计较太多,莞尔一笑,免去了他的难堪。
第十四章 雷家出事共体时艰(2)
两年半后。
雷家遭逢巨变,雷青云夫妇替老三雷青岩担罪,向皇上请求自愿前往西北解决病疫,一年前顺利找出病因,解决西北大患,皇上龙心大悦,免去雷家的罪名。
这期间,雷青堂在南方运作,将药材由南运北的支持雷青云夫妇解决西北病疫,并且担负起雷家的经济支柱,守住雷家南北的基业,不让雷家就此垮掉。
待雷青云夫妇由西北回来后,兄弟齐心让雷家事业再度兴旺起来,雷家之后也举家由祁州迁居至天子脚下的京城,风光更胜从前,皇上甚至将芳宁公主下嫁给雷家五少爷雷青峰。
今日是雷家迎娶公主之日,雷青堂携着水玉兰专程北上京城参加五弟的婚礼。
大婚当日皇上亲临,钦赐解决西北病疫有功的春实实为义公主,雷家一门有两个公主媳妇,这可是各朝未曾有过的荣耀,雷家自此声势显赫。
待芳宁公主顺利嫁进门,春实实成为义公主后,入夜前,雷家太太赵氏将水玉兰找去了。
赵氏是雷老爷的嫡妻,当年并不受雷老爷宠爱,可自从方姨娘所做的恶事全摊开后,雷老爷才知宠错了人,从此对赵氏多了份用心,弥补了当年对她的亏欠。
赵氏出身御医世家,又是嫡长女,家世与身世皆不凡,自然对门庭看得极重。
她看着水玉兰心想,兰儿是家中使唤的丫鬟,跟着老二去了南方多年,这次老二谁都不带就带她回来,而且瞧她身上的打扮,居然高于雷府内任何一位姨娘。
老二的妻子早己死了多年,他始终未再续弦,甚至连小妾也没纳一个,更听说原本别府里养的瘦马和船娘,两年前不知何故自己跑了,这之后别府后院就再无任何女人,当真是完全由这丫鬟当家了。
而这,可是不合体统规矩的!
身为族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她得出面管管,更何况,老二虽非自己亲生,但他的生母毛氏早逝,他寄在自己的名下,自己不替他打算总不成的。
赵氏喝着茶,瞧着低眉恭顺的水玉兰,直接问:“青堂收你做姨娘了吗?”
她红着脸。“没有。”
“没有?那你这身装扮是?”
水玉兰脸更红了。“青堂买的。”
她在别府的衣着首饰都是青堂帮她打理的,她曾拒绝过,可那男人只一句,打理她是乐趣,这便让她闭了嘴,随他高兴了,可他高兴之后,从此她衣裳穿不完,几乎天天换新衣,首饰也多如山,三不五时梳妆台上就多一件宝贝出来。
“青堂?”赵氏吃惊她敢直呼主子的名讳。
这些年直呼那男人的名字己是习惯,一时忘了在太太面前改口,水玉兰赶紧解释。
“呃……二少爷希望我……奴婢这么喊的……”她也己很久没称自己奴婢了,这要改口,还有些不习惯。
赵氏脸一沉。“当初让你跟着青堂去别府是瞧你老实,可你人到了别府没人管后,倒将雷家规矩全给忘了。”
水玉兰脸色一白,无话可说了。
赵氏抿了唇,想了一下。“我瞧青堂对你不错,是看上你了,这几年你也在南方帮了他不少忙,既然两人都这样了,你再这样没名没分跟着他也不是办法,就由我做主了,让他给你开脸做姨娘,这次你们回别府前就把这事给办了。”
她虽不满意水玉兰,但念在雷青堂都这态度了,便决定不再多说的成全他们。
可哪知水玉兰听了后,面容更加苍白。“奴婢……不想做姨娘。”她拒绝。
赵氏一愣。“不想做姨娘?你与青堂都好成这样了,这不做姨娘还想做什么?”
“二少爷说……要娶奴婢为正妻。”水玉兰低声道。她早与青堂约定过,不做妾,只做妻。
以为听错,赵氏皱皱眉。“你再说一次?”
“二少爷说过娶奴婢为正妻,并且一生不纳妾。”
赵氏忽地由位子上站起来,连茶水都撞翻了,水洒了些在身上,她也不管,只是瞪大眼的一脸吃惊。“你胡说什么?!雷家族规你不晓得吗?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成为主子正妻?!”
“不是不可能,只瞧太太能不能成全。”水玉兰没有退缩,不卑不亢的说。
赵氏抽了一口气。“荒唐!你该不会是见青云的媳妇出身同你一样,都是丫鬟,就想跟她一般当上主子吧?”
“四少奶奶而今贵为公主,奴婢不敢与她相比。”
“不敢相比就好,实实为雷家付出不少,这才换得今日地位,你虽也帮了青堂不少忙,但这功缋与青云的媳妇相比是比不上的,所以别想了,就安分做你的姨娘吧。”赵氏挥手,要她别妄想了。
她跪了下来。“奴婢自知比不上四少奶奶,但仍希望族规能通融成全奴婢和二少爷。”
赵氏拉下脸来了。“我好言对你,你也太不知进退了,这族规就是族规,是能随便通融的吗?!”
水玉兰跪在地上,默默滴下泪来,但仍是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赵氏见她如此,不禁摇头。“青堂是个冷性子,瞧上的人也是个倔脾气,唉,今日皇上亲临送了咱们家匾额,上头是皇上亲题的字,写着‘忠孝节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是对咱们雷家多大的期许,若对内不能严以律己,又怎么对得起皇上的这十二个字?再说了,咱们家一门两个公主,门庭己不比从前了,咱们现在不只富,还贵了,以咱们这样的人家,你让青堂娶一个下人为妻,这传出去岂不让他被笑话了?况且,你若真为青堂着想,就该替他找个门当户对能帮夫的,这才能让他更上一层楼,你说是不?”
她好言劝说着,这要是过去,她早一棒将这丫鬟打出去了,但如今身分不同了,自己可是两位公主的婆母,哪里能失了格的与一名丫鬟见识。
可她这话,却句句刺进水玉兰的心,让她又酸又疼又苦涩。
太太说的并没有错,雷家如今显达更胜以往,青堂配她是糟蹋了“若你听得进去我的话,这抬做姨娘之事,这两天我就亲自给你办一办,不会让你委屈的,你先回去吧,青堂那儿我会亲自跟他说的。”赵氏让她回去了。
可她没动,赵氏了了眼。“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听不进去?!”
“请太太通融!”她以头叩地的说。虽然自认配不上那男人,但四少奶奶告诉过她,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她与青堂的感情己非一朝一夕,他们同甘共苦亦同生共死过,这份感情不是能轻言退让的,就算她要退,那男人也不会允许的。
“你这是不知好歹!”赵氏发怒了,拿起桌上的点心盘子就砸向了她,这一砸,将她的额头砸出一个口子,登时鲜血淋漓。
“太太……”水玉兰忍着疼,仍不愿意放弃。
“不要再说了,不自量力的丫鬟,休想要我成全——”
“谁说她不自量力了?她可是雷二爷的贤内助,这些年要不是她,你雷家还撑不到雷青云夫妇从西北回来就垮了!”花厅内突然闯进了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火气不小的冲着赵氏说。
竟有人敢在雷家的地盘上对自己无礼?!赵氏愣住了,只见这女子气冲冲的进来后,继续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不知变通的老古板,谁说她的功绩不如你家老四媳妇的,要不是她一手出色的毫雕技术,帮着雷青堂雕玉贩卖,这几年雷家送往西北的药材钱哪里来?老四夫妇没了药材拿什么除病疫?又怎么能戴罪立功平安回来?
“再说了,你雷家北方事业全倒,仅剩南方撑着,雷青堂在外忙碌,而兰妹也没闲着,打理别府内所有事不说,还不藏私地将所有的钱都拿回来供养你们一家老小了,自己在南方别府过得比一般人家还不如,而今雷家再度发达显耀了,怎就忘了她的功缋?怎就不知道她为你们雷家付出多少,还说让她当妾己是抬举,告诉你,就算她同意,我也不允许!”
这人劈哩啪啦说了一串,赵氏才清醒过来。“你……你是谁?怎知道这些的?”
“我是谁?我姓齐名香君,是兰妹认的异姓姐姐,这次受邀随她到京城见识皇家嫁公主、雷家娶媳妇的盛况,怎么,不欢迎吗?!”齐香君手叉着腰问。两年半前,她与兰妹意气相投己结为异姓姐妹,而她对雷青堂与兰妹的事比谁都了解,雷青堂原本自己有牙商事业,但为了全力稳固雷家摇摇欲坠的百年基业,这几年几乎无暇照顾这门事业,着实损失不少,而兰妹也不喊苦,支持他的决定,并且同意他将私房全数拿出来贴补雷家,他们都做到这样了这老太婆还不满意,让她实在气不过,不出来理论怎么行!
赵氏没让人这么嚷过,傻了傻。“你……你……”
“我什么,你若不肯成全他们做夫妻,这就是老糊涂,你可别真当糊涂虫了!”
赵氏打了个激灵,瞬间像是清醒过来了。“哪来的泼妇,敢在我面前撒野——来人,将这人给我撵出去!”
她气颤的喊。
厅外马上跑了几名家丁进来,见水玉兰也在,晓得齐香君是她的客人,而水玉兰过去与府里每个人都交好,这趟回来二少爷更是表明要将她当成主子对待,他们瞧着厅内这场面,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不撵人?!”赵氏见下人进来后没有动作,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禁恼得斥喝。
“撵什么撵?你以为我爱待在这里吗?我是瞧在兰妹的分上才勉强待下的,可你真要墨守成规古板下去吗?”齐香君仰着鼻子问。
“你!”
“我怎么了”
“香君姐姐,别说了!”水玉兰没想到她会冲进来说这些,忙阻止她再顶撞赵氏。
可赵氏已经气坏了,连她也迁怒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连水玉兰这丫鬟也给我赶出去,这个家是容不下她了”.”
“母亲,请息怒,兰儿不能赶啊!”春实实闻讯赶来了,阻止赵氏发火。
赵氏见了春实实气焰小多了,春实实是公主,又是现在雷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在春实实面前,她不好大声。
“我怎么不能赶了?”虽然赵氏脾气是压下来了,但仍气不过的说。
“兰儿确实对咱们家有大恩,咱们若这么赶她出去,人家只会说咱们忘恩负义、仗势欺人,这罪名咱们不好担啊!”春实实故意道。
赵氏用力吸口气。“此话怎讲?”
“敢情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全白说了!”齐香君立刻翻白眼的摆手。
见她这态度,赵氏一把火又烧上来,春实实忙圆场的道:“母亲,兰儿确实是咱们家的恩人,若不是她与二哥两人,咱们也撑不过来享受今天的荣耀的。”
赵氏这才仔细回想齐香君说的话,方才气头上哪会去多想,这下越想越惊,水玉兰这丫鬟当真立下大功了,而她的功劳却都让大家给忽略了,不免有些对不住。
“这……”
“母亲,媳妇虽然己是公主的身分,但媳妇不会忘记自己曾是丫鬟出身,也不会羞于承认自己曾是雷府下人,出身微寒并不可耻,也不会见不得人,如今您瞧瞧我,媳妇担不起雷家主母的位置吗?”春实实问赵氏。
赵氏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兰儿的才干是有目共睹的,她将别府打理得极好,也将二哥照顾得无微不至,尤其在咱们有难时,更是二话不说的挺身而出,要不,她尽管和二哥在南方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管咱们的事,他们也能过得极好,不会如香君姐姐所说,过得那般清苦。”春实实继续说。
赵氏闻言,脸色又青又黄。“纵然如此……雷家族规明摆着在那,我也不好坏了规矩让人说闲话……”她拉不下脸来的说。
“规矩是人定的,既可以为四弟的媳妇打破,为什么不能通融我和兰儿?!”雷青堂和雷青云一道走进厅来,他一脸的严肃,尤其看见水玉兰额上有伤,血还流到了衣襟上,那神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水玉兰赶紧将脸上的血拭去,就怕他越看越生气。这男人她知之甚深,是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现在瞧她都见血了,可想而知他此刻大概已经气炸了。
雷青云走到妻子春实实身边,见妻子满脸无奈,他自是晓得自己母亲的脾气,且再瞧二哥的神色,怕也是不可能有丝毫妥协的。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看来这事想顺利解决还得费点功夫。
“话不是这样说……兰儿毕竟是下人,能抬做姨娘已经是给脸了,不能——”赵氏下不了台,嘴硬的说。
“若母亲还是坚持兰儿不能为妻,那青堂决定带着她脱离雷家,自立门户,从此雷家族规再管不到我们身上!”雷青堂赫然道。
“什么?!你要脱离雷家?!”赵氏大惊。
其他人也同样吃惊,他竟然为了水玉兰甘愿与雷家断绝关系。
水玉兰的眼眶迅速濡湿,晓得此番他带她回来,便是决心给她名分的,只是她没想到,他手段会如此激烈,不计后果,不惜一切。
“你、你这逆子,竟说出这种话来!你父亲要是听了不气死才怪!”赵氏怒道。
他仍是一脸冷然。“儿子不孝,只能请两老原谅了。”
赵氏心惊。“你真要走?”
“雷家已经兴旺起来,五弟又己大婚,一切圆满,再也用不着咱们费心,今夜青堂就带着兰儿回杭州,以后不回来了。”他面不改色的说。
赵氏吓得跌坐回椅子上,张着口不知说什么好了。若青堂真与雷家断了关系,那老爷会怎么想?觉得她连儿子都管不了,这还做什么母亲?!
“母亲,雷家将倒时,二哥都没能舍弃咱们,现在咱们重新站起来了,他不沾光,情愿带着兰儿远离,他这是真喜欢一个人,真爱一个人,您何不成全他们让大家皆大欢喜?如此咱们也不会失去二哥,您还多了个能干又贴心的媳妇,这有什么不好?”雷青云忍不住上前劝说赵氏。
“这……这事我得与你们父亲商量商量。”她心里其实己软化了,但又不想就这样答应了,还是抬出老爷来。
雷青堂沉了脸。“随便母亲的意思,不管如何,今晚青堂都会带着兰儿离开。”说完这番话,他牵起水玉兰的手便走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