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齐藤泷一气得直敲桌子,几乎被她气到脑中风。“她已经嫁给浅羽,就是浅羽的妻,哪有嫁完弟弟再嫁哥哥的理?再说了,当初你大哥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这早就违反了你大哥的行事作风,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齐藤家是不用在商场上混了吗?你这个臭丫头,再敢给我胡说八道,我就打烂你的嘴!”
安本香子哪曾受过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又是苦闷又是委屈地死命咬着唇,泪却是不住地落下。
齐藤浅羽看香子哭得像泪人儿,也是心疼。“爸,我知道这事至关紧要,可是,现在冬末已经知道当初去台湾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哥,她怎么可能还会愿意当我的妻子呢?我看我跟她还是——”
“是什么?你想跟她离婚?”齐藤泷一的手大力往桌子上一拍,这回真的气得跳起来,冲上前扬起手来,便往齐藤浅羽的背上一顿打。“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来!”
齐藤浅羽不躲不闪,任父亲在身上胡打一通,可嘴巴还是不住地说:“不然要怎么样?难道她知道我不是她当初爱上的那个人,还会愿意留下来?难道她明明知道大哥才是她本来爱的那个人,却还要留下来当大哥的弟媳吗?爸,这不是我想将她留下就留下的问题!不是吗?”
这些,齐藤泷一又岂会不知?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筹莫展啊!
“我干脆先打死你好了,这样我对冬末也好交代——”说着,气喘吁吁地又继续打。
齐藤英树终是走上前来阻止了父亲,把他拉回座位上坐好,然后,他缓缓地扫视他们,这才淡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们别吵了。”
闻言,几人不由得都抬头看向他——
“你快说!”齐藤泷一第一个着急。
齐藤英树目光淡淡地掠过众人。“我娶她。”
此言一出,安本香子心喜万分,眉梢都染了笑,齐藤浅羽则是抿着唇,沉默地看着齐藤英树,未置一词。
“你说什么?”齐藤泷一愣了下,马上叱道:“荒唐!这怎么可以?她已经嫁给了浅羽,当初巫师说了,她必须嫁给浅羽,并真心为他祈求——”
“她是嫁了,浅羽也醒了,不是吗?可当初冬末和浅羽的婚事非常低调,知道这桩婚事的根本没几个人。”
这是事实。当初根本不知道舞冬末是否真的救得了浅羽,为了保护舞冬末,齐藤家答应过舞家,事若不成,绝对不会告知外界她已婚的事实,并会奉上一笔本该属于浅羽那一份的财产,也因此,婚礼低调到不行,外界也没人知道齐藤家二少爷已婚之事。
“所以呢?”
“爸爸既然怕人家说我们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冬末又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可能再待在浅羽身边,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了,不是吗?”齐藤英树说出了他思考后的结论。“我这回明媒正娶舞冬末,昭告世人,齐藤家既不忘恩负义,也算报恩。”
齐藤英树语调清淡,但言词坚定,这通常表示他心意已决,不容更改。
“不行!”齐藤泷一还是无法接受。
齐藤英树神情一冷,笑道:“那就当这婚事没发生过,让她走吧。走出齐藤家大门之后,她要怎么对人说,我们谁都没资格说什么。”
“你——”这不是拿着齐藤家的清誉和名声去赌吗?就像一个不知何时何地会爆开的不定时炸弹,保证把人搞疯。齐藤泷一的老脸终是很不甘地垂下,眉头都皱成一团。“话虽这么说,这齐藤家上上下下的,谁不知她是二少奶奶?”
“把这些人都换掉吧,除了石嫂。”齐藤英树决然地道。
齐藤泷一定定地看着大儿子。“你这是……决定了?”
“是的,爸爸。”
“可是,你爱冬末吗?她是浅羽的救命恩人,就算浅羽用他一辈子来还也是应该的,可是你……”
“欺骗她的人是我。”齐藤英树打断了齐藤泷一的话。“我愿意承担这一切后果,算是赎罪。”
或许,事情早该这么办了。
如果他早知道浅羽有意中人,而且还是在家里头的妹妹香子,他当初还会放心地把冬末交给浅羽吗?
他不只欺骗了她,现在还伤害了她,她听到事实后会有多痛?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就是因为这样,当初才会选择了隐瞒,打算彻头彻尾地欺骗下去……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啊。
接下来,他该如何面对她?
第11章(1)
舞冬末这一发烧,整整烧了一个星期才退,其间断断续续地醒来又昏睡,乖乖地吃药喝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偶尔睁眼,看见了他,那个总是在她身旁照顾她的男人,她甚至不想弄清这男人究竟是浅羽还是英树,就只是单纯地配合着吃药喝水,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她很想睡长长的一觉,很长很长,长到让她忘了所有的事,最好烧掉她的记忆,烧掉那被心爱的男人狠狠欺骗抛弃的难堪与痛苦,或者,醒来之后有人可以对她说——那不过是场梦罢了。
如果可以这样多好?
在病中,她一直如此企盼着。
可惜天不从人愿,再不想面对的现实,也终有要去面对的一天——
这日,她终是在长长的一觉中醒了过来,让人开了窗,那窗外的樱花也像要探进屋里瞧她一眼似的,似乎枝桠都长长了些。
空气闻起来特别清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想起什么似的,便往那丫头看了过去。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看上去这丫头的年纪应该跟她相差不远。
丫头听了赶紧上前一步,低头小心应道:“小姐,我叫紫儿,是齐藤家新进的丫头。”
“本来的丫头呢?”
紫儿摇摇头。“这个紫儿不知道。听说前头那几位是因为侍候小姐侍候得不好,这才全换了一批新的。”
舞冬末轻轻蹙了眉头。“之前的丫头全换了?”
“听说是这样的。”紫儿小小声地答道。“小姐,你醒了,我这就去回一下大少爷和老爷,他们超担心你的,尤其是大少爷,天天下课后都来守着小姐到天亮呢,就怕紫儿没把你照顾好。”
闻言,舞冬末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新来的吗?怎么知道来看我的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
紫儿偷偷抬起头来瞧她一眼。“小姐,你是开玩笑吧?你都要嫁给大少爷了,天天来看你的自然是大少爷啊,何况二少爷身边总跟着香子小姐呢,也不是太难认……总不至于,二少爷故意装成大少爷来看你吧?”
这丫头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舞冬末才刚觉得清醒的脑袋,突然之间又被她搞晕了,一时之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我要嫁给大少爷?”就算是新来的丫头,这样的认知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她明明是二少奶奶,大家都叫她二少奶奶……
想着,舞冬末的脑袋瓜像是突然间被雷劈到!
她愣愣地瞪着紫儿那丫头,还没开口问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温柔好听的低嗓。
“你终于醒了,舞冬末。”齐藤英树俊美的脸庞带着淡笑,深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哪有天天守她到天亮的疲惫模样?甚至,他看起来比以前又更俊了些。
舞冬末淡淡地撇开眼,脑袋嗡嗡的,她在面对他时更不能思考了。
齐藤英树转头吩咐紫儿。“你叫厨房弄点适合小姐吃的过来。”
“是,大少爷。”紫儿乖巧地应声去了,走时不忘替他们关好门。
齐藤英树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握舞冬末露在被子外的手,她一惊要缩手,他却硬是握着不放,力道拿捏得很好,她既挣不脱,他也不会弄伤她。
舞冬末抬眸瞪着他,双眼又是气又是恼。“你这是干什么?”
“原谅我,舞冬末。虽然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可原谅,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为了救浅羽,我不得不这么做。”齐藤英树握着她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她。“先听我说好吗?说完了,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舞冬末瞪着他,眼眶瞬间便被雾气给填满。
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他是怎么计划欺骗她的!可如果不听,她觉得自己更像个呆子,都已经傻傻地被骗了这么久,总得搞清楚前因后果吧?
她咬唇。“你说。”
看着她,齐藤英树终是把事件的前因后果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比说一则童话故事还要简单许多,短上许多。
舞冬末的眼泪却一直没停过……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
他身上清新的抹茶皂味,他总爱连名带姓地叫她,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时爱吃辣,吃辣时爱喝柠檬汁,他身手了得,武艺非凡,在必要时可以马上假装他是浅羽,转变得如此自然……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他就是在台湾的浅羽,她以为爱的是浅羽,结果他根本不是浅羽,而是齐藤英树。
他对她好,关心她,照顾她,是因为愧疚,因为他抛弃了爱他的她,把她亲手送给弟弟当老婆。
他不爱她。
一点都不爱她。
接近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傻傻地、痴痴地爱上他,再嫁给他的双胞胎弟弟浅羽。
“我哥也很爱我,为了我,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她想起很久以前,他在阳明山上自我介绍时说过的话。
原来,他当时说起的哥哥,就是他自己呵。
是啊,他为了弟弟什么都可以做,而她舞冬末对他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让她变成了傻子、笨蛋,被他轻易丢掉舍弃的可怜虫。就因为她善良好骗,所以他骗了她,就因为她勇敢又坚强,所以他丝毫不需要考虑就弃了她,打算骗她一辈子,让她爱着别的男人一辈子,完完全全当她是个傻子!
她如何原谅他?
一想到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是如此践踏她的心意,她的人,她的一生,她就痛到快无法呼吸……
自始至终,齐藤英树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曾放开,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看着她梗在喉间近乎痛苦的呜咽,他握着她的指尖也越来越紧。
“哭出来吧,不要憋着,大声哭出来没关系。”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拥住她。“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凶我都没关系,对不起,我是个坏蛋,你恨我讨厌我都是应该的,但请你原谅我好吗?我也是不得已。”
若不是不得不做,他也不愿意欺骗她。
若不是怕她知道了他的欺骗,会像现在这样痛这样受伤,他又何必苦苦隐瞒?
对她,他有愧,也有心疼和怜惜,就算他知道此刻的她定是伤透了心,恨透了他,可比起之前那段日子,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她,忧心着她的笑容越来越少,如今可以这样拥着她,对他而言却是庆幸呵。
至少,他可以亲自守护着她,不必再假手他人。
至少,他可以做到疼她爱她,不必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虽然,他似乎才是那个最伤她的人。
想着,他的心也隐隐作疼起来……
曾经以为,自己的心够狠够冷够硬,不会轻易让谁入了心,可偏偏这个女人却不知在何时何地一脚便踩了进来,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深深地印在他心底。
是在那阳明山上的那个吻开始?
还是在她为了他跪在那千年梅树下的坚强身影开始?
抑或是看着她为他生了场病,落了病根,却不爱惜身体,常常想着要照顾他这个“大伯”,为他送汤送水又坚持要帮他搽药开始?
不管他的身分是浅羽或是英树,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这让他痛苦压抑得几乎要得内伤……
他不痛吗?
痛的。很痛。
只是假装没这回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好地生活下去,当她是弟妹,而不是他的女人。
“放开我,齐藤英树。”舞冬末幽幽地开了口。
不想在他的眼前大哭,如果可以,连眼泪都不想在他面前流,那看起来太可怜、太没骨气。她明明该对他大吼大叫大骂,甚至揍他几拳的,为什么要可怜兮兮地在他面前哭给他看?
她不要他可怜她……
同情、愧疚,她都不想要!
“嫁给我吧,舞冬末,让一切回到最初的那个点。”他的头抵着她的,盯着她的泪眼轻轻说道。
闻言,她笑了,从唇边淡淡的笑花转成脸庞上一大朵的笑靥,泪却在她的颊边扑簌簌地滚落。
“嫁给你?”她笑出了声,笑到泪跟着一直掉。“你在说什么笑话啊?齐藤英树,你当我舞冬末是什么?你手上操弄的棋子吗?想要时就取来下,不想要时就丢到一旁,端看你大少爷的心情?”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想要娶我是因为你爱我吧?骗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再骗一次吗?”
他说他有可能真的爱上她了,她也不会信吧?
可他知道她爱他,一直都爱着。
“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给你一辈子我的爱。”
“我不希罕。”
“舞冬末……”
“放开我。”
“我知道你爱着我,很爱很爱我,不要赌气好吗?你可以用一辈子来恨我、折磨我,但我想娶你是真心的,我想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不会嫁给你的,齐藤英树。”她的笑含着泪。“至少这一辈子我绝不会嫁给你,因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好恨你,恨死你了!巴不得你从我眼前消失,永远永远都不必再看见你。”
齐藤英树的心狼狠抽痛了下,盯着她的眼,闪过一抹哀伤。
他终是松开了他拥着她的双臂,从床边站起。“你身子刚好,这几日多休息,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她唤住了他。
他回头,看见舞冬末伸手解下了脖子上的那条定情项链,手一扬便将它往窗外丢去——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想必这链子也并非真的是你母亲留给她媳妇的,你跟我的唯一联繋,现在再也没有了。”她决绝地道。
这代表,她舍弃了他的爱。不,是舍弃了她对他的爱,连一丝一毫的不舍都不想要拥有。
“好好休息。”还是说了一句,齐藤英树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了,她躲进被子里嚎啕大哭,那哭声一声一声地传出来,连那树上的樱花都似要哀伤地落下。
送食物过来的紫儿,在门口不远处看见了大少爷齐藤英树,正要招呼行礼,他却跟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