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二门在哪?这么久还走不到,一个王府把屋子盖这么大,这是坑人吧。
「这样用脚走到歇息的院落,脚会断了的吧?」
「是为夫的疏忽,我看娘子一路行来颇有兴致,忘记娘子旅途劳累,是为夫的不是,往后我们多得是时间,为夫再慢慢带娘子好好的把府邸走一遍。」
这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呢,这些日子她总算摸熟了他的性子,她发现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就算没有求,只要她多看一样东西两眼,一转头,他就会命人买下来,送到她面前。
于是一路上硬生生又多了一辆马车,她看不过去,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有时她多看两眼不代表喜欢,让他不要撒银子不手软的浪费。
为什么要拉着他的手讲话,因为这样效果最好,但他也总是无法把她的话听全,因为拉着拉着,他就是有办法摸到别处去,很快变成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最近更是食髓知味,他们除了没有真正的行房,其余的地方他都探索过了。
盛踏雪常常因此羞得无地自容,马车可不是什么隐密的地方,当旁人听到声响会怎么想啊!
闻人复最喜欢看她红着脸的样子,见她抗议,喉间溢出低笑声。「我们夫妻同乘一辆车,下人岂会不知道咱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盛踏雪听他说得理所当然,索性不理他了。
此时闻人复摆手唤来软轿。
「我爹娘和阿瓦呢?」
「岳父岳母自有人会安置,你放心,至于那个小姑娘也不会亏待了她,我让人给她独自安排了个院子,也有人侍候着的。」
她哪是怕他会亏待她爹娘,是因为王府这么大,她要是想见她娘了,得走多少路才能见到啊?
「你能否将我爹娘安排得离我近一些,我想常常见到他们。」这样的要求不会太过吧?
「行,那就让他们住秀挹院,距离瞻霁堂近,你只要想随时都可以过去陪岳父岳母说话谈天。」
「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府邸,不觉得闷?」
「这不是娶了王妃来作伴?」
盛踏雪真心觉得,这厮越来越油嘴滑舌,到底是谁带坏的?还是他骨子里就这副德性?
第十五章 意外中了毒(1)
王爷的居室叫瞻霁堂,是府邸东边最中央的一座宅子,建筑精美,阔朗大开的院门,雕梁画柱,巧夺天工,蔚然可观。绕过一个巨大的影壁,穿过垂花门,便可看见飞檐重阁,贵精而不贵丽的大院落。
盛踏雪的确是累了,无心打量眼前的精致摆设,只是放眼过去,所有的家具都是稀罕的金丝楠木,不禁砸舌,再见一架拔步床,便只想扑了过去了事,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敷衍的回过头。「你不是还要进宫面圣?」
他紧赶慢赶的回来,不就是因为皇上生病了?
闻人复哪里不知道他的王妃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是在打发他呀,不过也的确是,他这么匆忙的赶回来,的确是为了皇兄。
「我去去就回。」
她点头如捣蒜。
「那有劳王妃给本王更衣了。」
更衣,她最近已经做得很顺手,这时站在一旁带着一列丫头等着拜见王妃的教习姑姑秀兰一个眼神,站在她下首的秋水和伊人便去了内室,另外两个丫头则出门去了偏间的浴间做准备。
各个有条不紊,完全不必盛踏雪任何口令动作。
一等到沐浴出来的闻人复,盛踏雪立刻将丫头们找出来放在小几上的衣衫,依次帮闻人复穿上,一袭紫色四爪金龙蟒袍、一顶紫金冠。双手环过他的腰给他束腰封,再穿上金丝云纹靴,俊美的他霎时让人不敢仰视。
闻人复亲亲她的脸颊然后出门去了。
秀兰姑姑领着瞻霁堂一群脸红心跳、羞到想往地里钻的丫头跪在盛踏雪面前。「秀兰领一等下人拜见王妃!」
「都起来吧,我初来乍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简单的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了,盛踏雪只留下秋水和伊人替她卸妆,然后痛快的去浴间洗了个香方澡,一等伊人帮她绞干头发,便迫不急待的扑上床。
原来王府的锦被华褥真的比较舒服,就好像陷入柔软的棉花中一样。
因为太舒服,她眼皮耷拉的一搭,一个侧身就睡着了。
一路侍候她回京的秋水和伊人已经清楚她的作息,一个放下绣着成对鸾鸟的帐幔,一个将特制的小块炭墼烧透,在香灰上搁上一片云母,随即将盛踏雪制的冷香丸放在云母上,微火烤焙,缓缓将香气挥发出来。
侍弄好香炉,两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将门拢上,再和另外两个王府的大丫头轮流侍候。
闻人复一路畅行无阻的进到崇明殿,看见埋首在山堆般奏折中的勋威帝时,便重重的哼了一声。「皇兄十万火急的召臣弟回京,就是为了看皇兄龙精虎猛、勤于国事的样子?」
闻人复对他这皇兄是有些服气的,政局才堪堪平定了三年,外忧内患皆已解决,一系列的新政将整个朝廷带往欣欣向荣的方向,闻人复相信,这样一桩桩振奋人心的变革,一定能将国家带领到一个新的兴盛高度。
勋威帝本来就面对着殿门,这宫里头能不经他总管太监通禀就进来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他头也不抬,面上不动声色。「朕不略施手段,你还想在外面游荡到何时?」
闻人复一屁股坐下,面色阴沉。「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吗?也不想想皇兄可是一国之君,这种玩笑跟放羊的说谎小孩有什么不同?」
「这是皇弟关心朕的表示吗?」勋威帝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笑容如春风化雨,让人倍感亲切。
他这皇位也如同历代的皇帝一样,是经过许多要命的大事才坐上去的,但凡成功的条件,本事、性格和运气缺一不可,一路支持着他过来、历经风雨飘摇的,就是这个同母所出的幼弟。
他对这幼弟诸多疼爱,但凡他有的也不会少了弟弟那一份,唯一的遗憾是弟弟受伤的腿无法痊愈。
当年因为诸多错综复杂的原因,幼弟的腿伤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后来就连当代神医范一牙都说,要治得受断骨重塑之痛,期间至少两年不能下地,还得日日泡在药桶中,但即使这样,范一牙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让闻人复的腿能与常人无异。
既然没有把握,他又怎么肯轻易让幼弟白白受苦?这一拖沓,范一牙离了京就不知所踪,一年前幼弟离京说要寻访名医,这一去宛如脱缰野马,他要是不命人告知他自己病危的消息,怕是还不会回来。
闻人复磨牙道:「你下次再这么危言耸听,威胁我的燕云骑听命于你,看我还认不认你这哥哥!」
勋威帝被气笑了,彷佛没听到他的威胁,整整袖袍。「出了一趟远门胆子更肥了。」
闻人复瞥了他一眼,「这不是皇兄惯出来的?」
「所以,错在朕?」他坐正身体摆出一国之君的威严来。
可惜,闻人复有看没有理,根本不以为意。
「朕听说你带了个女子回京?」刚听到消息时他很是惊讶。
「是,臣弟已娶她为妃。」闻人复一副你明知故问的神情,他的马车一到驿站,皇兄的人怕是就把消息传递回皇宫。
勋威帝微微瞪大眼,他这幼弟是什么脾性他怎么会不知道,向来不近女色,怎么出一趟远门,就带回一个王妃?
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荒唐!皇室之人的嫁娶竟如此随便,你这是胡来!」
闻人复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娶都娶了,你能耐我何?
勋威帝坐不住了,他烦躁得站起来来回踱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堂堂一等亲王,怎么这般儿戏待之?」
「臣弟的婚事皇兄答应过让臣弟自己作主,臣弟与王妃成亲,大媒请的是河间府刺史夫人,全福人则是致仕的内阁大学士黄渊的夫人,三媒六聘无一疏漏,哪里儿戏看待?」
「你倒是好算计,当初朕赐婚蔺大学士的千金予你,你借口寻医离京而去,一回来却成了亲,你这是把蔺大学士的颜面丢在地上踩,把朕的脸面置于何地?」
「皇兄金口承诺我的,你自己去想办法。」他本来就没把赐婚什么的当回事。
「胡来!」
「你左不过就是再下一道圣旨,说臣弟我已有妻室,让蔺家姑娘自 由婚配,还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臣弟帮着拟旨?」
「朕是如此出尔反尔之人?」
闻人复冷冷一笑,语带警告的道:「皇兄如果坚持要让蔺大学士的千金进臣弟府门,也行,只是,臣弟无法保证她坐着轿子进门,能留有全尸出去!」
明明他一张脸长得幼嫩,年纪也不大,可那一脸阴沉的威胁还真不能让人忽视,勋威帝心中感到一阵无力,他想压一头这幼弟还真不容易。
方才他那言笑晏晏根本是假象,他不该以为他出门历练过一年性子会有所改变,自己肯定是被门板夹了脑袋,才会一时生出误解。
勋威帝意思性的拍了下桌。「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让朕失信于朝臣?」
「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龙子。」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他任意妄为,皇家出面退了这门亲事,蔺大学士应该会感激他才是。
勋威帝仰倒。「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这人为什么看着就憋闷,看不见的时候却会想念?他一定是最近国事太少,得多找些事来做才行!
闻人复走前轻飘飘撂下话。「臣弟择日会带王妃进宫来拜见皇兄和皇后,她胆子小,皇兄莫要吓她。」说完,他慢悠悠的走出殿门,扬长而去。
勋威帝觉得自己的胸口又被闻人复的话给重击,他长得很骇人吗?那女人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可能因为见他一面就被吓坏了?
还有,他有说要召见吗?
慢着,他那有着如清风朗月面貌、其实内里暗藏狠戾的弟弟,居然会怜惜一个女子?他没听错吧?
「小三子,方才襄亲王的话你重复一遍给朕听。」勋威帝掏了掏耳朵。
所谓的小三子年纪也不小了,他是勋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自勋威帝幼时便侍候在身边。
「奴才以为襄亲王这回是得了真心喜爱的女子,方才王爷提到她时,表情都温柔了许多。」
温柔,这玩意他那弟弟身上有吗?「能让他喜欢的女子会是长得何种模样?朕越来越好奇了。」
皇宫里千万种颜色,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从来没听说他看上过谁,对待那敢来投怀送抱的,下场尤为凄惨。
小三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皇上……」
「你这是怎么了?」
勋威帝猛地抬头,却看见去而复返的闻人复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御案前。
「听说皇兄日前得了一小公主,特备下小礼,方才忘了拿出来,这会儿想起,还请皇兄笑纳。」
勋威帝愣愣的接过闻人复递过来一个小而精致的玩意。「这是什么?」摇着还有咚咚的声音。
「这叫拨浪鼓,是民间小孩子的玩具。」他记得王妃是这么告诉他的,给皇兄刚出世的公主备礼,也是她提的醒。说完,点个头致意,他的人再度步出殿门。
他这皇弟居然也懂得待人接物了,居然知道要给未曾谋面的小公主带礼物?
「小三子,是朕的错觉吗?你有没有觉得襄亲王看似丰润了些,是因为娶妻有人贴心照顾吗?」
他这幼弟年幼时因为亲眼看见母妃被下毒,受刺激太甚,好长一段时间不思饮食,拒绝任何送到他嘴边的食物,全靠太医用人参吊着他的小命,后来只有自己尝过的食物再一口一口喂给他,他勉为其难会捧个场,给他这皇兄一点面子。
自己一直担忧这幼弟会夭折,可他还是活过来了,但直到现在,他对食物仍旧提不起兴致。
勋威帝哪里知道,闻人复回京这一路上,餐饮都是盛踏雪在小心照顾的,她每天会给他做上一锅专属于他的食物,然后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吃光,然后她会给予不等的嘉奖,譬如一个吻,譬如替他揉捏肩膀……
另一边,闻人复潇洒的出了宫门,归心似箭。
他对这座从小住到大的巍峨宫殿毫无留恋,他只想回府,这是他头一回有了家的感觉,那冷清清没半点人气的宅子如今不同了,多了那么个人在等着他。
以前,他看那些下了朝的老臣急急忙忙的回家很不以为然,急什么呢?宅子又不会跑。原来,是因为有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在,一办完事就举步想往家的方向走,回到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儿身边。
盛踏雪一睡醒,发现外间已经掌灯,隐隐的光透过帐幔一切变得朦胧。
听见里头声响的秋水和伊人很快进来,一个绑了帐幔,侍候盛踏雪起身,一个递上热热的巾子让她抹脸。
盛踏雪不喜繁复的穿戴,秋水很简单的替她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再以点翠白玉孔雀簪子束起发丝。
盛踏雪对秋水的手艺很是满意。
穿戴妥当后,甄儿端来一盅青花瓷缠枝纹的燕窝盏。
「王妃,这是晴姨吩咐婢子给送过来的金丝燕窝,说喝了能滋补身子,对女子大有益处。」
盛踏雪刚睡起,胃口还未开,什么都不想吃,便让她先搁下。
秋水、伊人是原先就侍候着盛踏雪的两大丫鬟,甄儿、俏儿则是由秀兰姑姑提拔上来的,四人中以秋水最长,便以她为首,至于婵娟则去侍候烟氏了。
「我睡了多久啊?」盛踏雪开口问道。
见室内已经摆上红箩炭炭盆,难怪屋里温暖如春,她都忘了京城一入冬就会冷得像冰窖似的,等到第一场大雪下过更是天寒地冻,一夜过去发现被冻死的时有所闻。
「不到一个时辰。」伊人答道。
「这王爷的瞻霁堂可有小厨房?」她端起燕窝喝了两口便放下。
这些日子她总要下厨替食欲不好的闻人复准备两道小菜,倘若这里有小厨房就方便多了。
「有是有,王妃这是要替王爷准备膳食?」这些日子伊人跟在盛踏雪身边递盐递酱的,厨艺也跟着精进不少。
说也奇怪,王妃替王爷准备的从来就只是家常饭菜,偏生王爷就是买账,旁的厨娘也试着模仿王妃的手法,可煮出来的菜肴王爷连看也不看。
如今回到府里,王妃要是也一如之前的下厨做菜,大厨房那十多个厨子怕是没用武之地了。
第十五章 意外中了毒(2)
盛踏雪想上小厨房看看,才准备跨出门,骤然觉得眼前金星乱迸,噗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旋即倒下。
若非秋水眼捷手快的用身子护住她,伊人也用力抱住她倾倒的身子,她可能就跌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