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形象,他的名声,会不会因此有所损伤?众人会将他以前失败的婚姻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吗?
她不愿他被人嘲笑……
“郑雍,你怎么可以那样做?”她恍惚地瞪他,不明白他怎还能笑得那般满不在乎。“你知道从现在开始,有多少人会私下嚼你的舌根吗?”
他一摊手,耸耸肩。“随他们去说,我无所谓。”
可她有所谓!
罗爱理蓦地脑门一晕,双腿发软,不觉踉跄了下。
她思绪如麻,拚命想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方才的情景恍如一场幻梦,在她脑海里暧昧不明。
“爱理,你怎么了?”郑雍察觉她的异样,托着她的手臂在沙发上坐下来,扳过她苍白的脸蛋,深深地看着。“你不高兴吗?”
她不高兴吗?她木然寻思。
“我当众告诉大家你是我的前妻,你生气了?”
是生气吗?她怔怔地眨眼。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呃,太急了,可我看不惯那些人那样对你,他们根本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把你定罪了,排挤你、欺负你,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急切地解释,像是担心她误会自己一番好意,那么慌,那么忐忑不安,神情像个犯错的大孩子。
但他,犯了什么错?他是想保护她,在那些蔑视她的人面前为她做足面子,这下谁也不会讥讽她是狐狸精了,相反的大家会羡慕她,因为她事业有成的高富帅前夫是那么执着地想追回她。
他等于是公开对她示爱,完全满足了她身为一个女人的虚荣。
他没考虑过嗜血的媒体到时会怎么追逐他、压榨他,试图从他身上挤出任何一点精彩绝伦的新闻吧!他只想着不能让她受辱……
想着,罗爱理心口一揪,一股难言的酸楚噙在喉头,眼眸隐隐刺痛着。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嗓音喑哑。
他愣了愣,感受到她心情的激荡,小心翼翼地盯着她。
她扬眸,泪花在眼里晶莹闪烁。“我不配的,不值得的,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会更好……”
“为什么要这么说?”郑雍焦虑地打断她。“爱理,我可以感觉到你还是关心
我的,你还是爱我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们彼此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心结,就不能告诉我吗?”
要她怎么说?该怎么说才好?她忽地哽咽,梨花带雨的容颜教人看了不忍。郑雍心痛极了,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坐在怀里,摇着晃着,大手在她背部拍着,像安抚着一个年幼的小女孩。
“你告诉我问题在哪里,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一定有办法的,嗯?”他一声声地哄她,那声调温柔至极,如春风化雨。
他是爱她的,妈说的对,一个在富贵时仍然舍不下她的男人必是真心相对的。可她,值得这样的深情吗?
“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做得不够好?你跟我说,我改。”郑雍一股脑儿地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可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不是你做错了,也不是你不够好,是我……”她趴在他胸前啜泣。
“我太坏了,那时候我不应该离开你的,我不该丢下你,还对你说那些狠话,我、我……离开你以后,我常常在想,你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三餐有没有好好吃?是不是还老熬夜到天亮?我好担心你,怕你冷了饿了没钱了怎么办?可是……我怎么就丢下你了呢?我太坏了,太过分了……”她蓦地噎住,痛哭失声。
她哭得伤心,哭得悔恨,抽抽搭搭地,气都喘不过来,一阵阵呛咳,咳得他揪心不已,恨不能自己代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仓皇之间,他只能不停拍抚她背脊,沙哑地哄着。“不哭了,爱理,宝贝,不哭了。”
不哭了,宝贝,不哭了。
曾经她为了融化的雪人在伤春悲秋时,他也是这般温柔地安慰,那时候的她多矫情啊!还不曾领略过真正的哀愁。
到如今,她已渐渐明白人世间还有更真实更无奈的苦恼,一点也不美丽,甚至丑陋得令人心寒。
雪人融化了有什么要紧?大不了下雪的日子再堆一个!
可她在他心上剜割的伤口该怎么办?搽药能好吗?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伤痕。
在他最穷困落魄的时候,她离开了他,又凭什么在他富贵荣华时,厚颜无耻地回到他身边?
“我怕啊!郑雍,我怕你有一天想起来会怨我,那我、我该怎么办?我会痛到死的,会不想活的……”
她怕死,怕受伤,她是胆小鬼,坏透了的胆小鬼。
罗爱理嘤嘤哀泣,像个孩子紧抓着郑雍的衣襟不放,泪水湿透了他胸前,湿透了他的心。
于是阳刚的他也哭了,含着泪,恨自己让心爱的女人这般挣扎受苦。
“我不会怨你的,该怨的人是你,当初是我不好,我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我答应给你幸福的,却让你为了我过那种苦日子。爱理,错的人是我啊!”
“不对,不是你错,是我错……”
“好好,我们都有错,都在不经意的时候让对方受了伤,可是爱理,不能为了怕受伤就拒绝再爱啊!我也怕受伤的,可我更怕你不在我身边,我的心会更痛。你也一样的,是不是?”
是的,她其实也想留在他身边,其实好想跟他在一起,可是……
他看出了她的旁徨,她想爱不敢爱的胆怯,更加怜惜地抱了抱她。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现在我们都经历了许多,成熟了许多,我们一定能找到方法好好相处的,只要你有心,我也有心,我们能幸福的!”他一面说,一面轻轻地吻她,吻她的眼,吻她鼻尖,吻她润泽的脸颊,最后停在她柔软的耳朵,舌头一卷,湿润地含住那小巧的耳垂。
轻怜蜜爱,眷恋难舍,她被他吻得阵阵酥麻,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一片真情。
她震颤地扬起墨睫,楚楚可怜的。“所以……你不怪我?”
“傻瓜!”他心弦一扯,满腔柔情倾溢,低头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辗转吸吮,说不尽的缠绵。
跨年夜,大男人俱乐部再度齐聚于这间位于花莲的度假饭店。
这次不是饭店小开周在元邀请他们来的,而是郑雍坚持在此举办聚会,说自己有要事宣布。
当晚,在饭店酒吧,郑雍开了一瓶顶级香槟,说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然后强迫好友们举杯庆祝。
叶子航眨眨眼。“所以,你跟你前妻和好了?”
“嗯,和好了。”郑雍笑得像枚开口瓜。
“你们决定再婚了?”程昭旭也问。
“当然,我打算在农历过年前把她娶回家。”
这是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好过年呢!
“她答应了?”
“还没,不过我会让她答应的。”
无论是要撒娇、耍赖还是装可怜,总之他一定磨到她心软答应,嘿嘿!
三个大男人同时眯了眯眼,瞪着一脸傻笑的郑雍——幸福的家伙!幸福得刺眼,让人拳头痒痒的,莫名地想开扁。
但他们没开扁,纵然内心暗暗嫉妒得不得了,表面仍维持了大男人的风度,举杯表示祝贺。
喝了香槟,气氛总算稍稍热络起来,但这时将一干人等聚到花莲来的男主角竟然说自己要闪人了!
“什么?”叶子航不敢置信。“是你把我们叫过来的耶!这就走啦?”
“嗯。”郑雍甜蜜地颔首。“我老婆在等我。”
程昭旭狠狠瞪他,一个大男人干什么做出这种恶心的甜蜜表情?
郑雍浑然未觉,不知死活地继续挑衅。“晚上饭店有乐团表演,倒数的时候还会放烟火,我们说好了一起看,你们也别光在这里喝酒,记得到时候也跟大家一起倒数啊!”他一副热心规劝的模样。
这下连最腹黑深沉的周在元都忍不住动气了,三人互看一眼,叶子航和程昭旭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架起郑雍,周在元则拿起另一瓶未开的香槟,用力摇了摇,然后对准郑雍的脸打开瓶塞……
第10章(2)
郑雍一身狼狈地回到屋里。
罗爱理正在屋里等他,见他头发湿了,脱下外套,身上衬衫也湿了一大片,不禁大惊。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还不都怪那几个没义气的!”郑雍气呼呼地将来龙去脉说一遍。
罗爱理听了,噗哧一笑。
他自己才见色忘友咧,居然有脸怪别人没义气?
“你笑什么?!”他眯起眼。
“呵呵,没,你快去浴室冲一冲换件衣服吧!”她笑盈盈地催促。“换好了我们就出去等看烟花秀。”
郑雍见她笑得乐陶陶地,眉毛都弯了,眼睛宛如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心弦一动,全身霎时热起来,伸手就抓住她。
“你跟我一起进去。”
“去哪儿?”她犹未觉身旁的男人已有兽化的倾向,天真地问。
“来了就知道了。”说着,他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拖进浴室里。
一踏进那私密的空间,罗爱理这才恍然,脑海不由得浮现那天两人在此靡荡放浪的画面,脸颊迅速延烧一片红晕。
她转身就想出去,但他动作比她更快,一下子便横臂过来将门甩上了。
砰地一声惊得她心慌意乱。
“你别闹了……”话语未落,莲蓬头已经打开了,温热的水瀑当头浇下来,浇得罗爱理声声尖叫,夹杂着郑雍自喉间滚滚而出的低沉笑声。
他畅快淋漓地脱了上衣,一把将那湿透的容颜压进自己健硕的胸膛,陪他一起淋水。
“这才叫同甘共苦呢!”他恶作剧地低头咬她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觉得自己好累了,腿麻腰酸,可男人依然不肯放过她,横抱起她走出浴室,将她丢上床。
可不能再来了!
她警醒地想逃,上次就是这样昏天暗地连续弄了几个小时……
“不可以,我还想……看烟火呢!”期待着和他手牵着手,一起看烟花在夜空里璀灿绽放。“还要倒数……”
“在这里也能倒数。”他将她压在身下,暧昧地含着她耳垂咕哝。“也有烟火看……”
“哪有啊!”她忿忿地咬他肩膀强硬的肌肉。“这边看不到烟火啦!”
他笑了,邪恶地探下手,在下面揉了揉。“等这里高/潮了,不就看到了?”
这只大色狼!这种肉麻恶心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天哪!好丢脸!
罗爱理全身发烧,坚持从他身下溜出来,她可不想难得一个跨年夜,结果却是从头到尾在床上度过。
“再来一次吧!”他拉住她的手撒娇。
“不行!”她严肃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
还问?“你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话刚落下,她立即便后悔了。
这什么烂比喻啊!
果然,郑雍笑得肩膀抖颤。“可我是四年来累积的柴太多了,怕烧不完啊!”这人还有没有廉耻啊?她气呼呼地瞪他。
见她脸蛋气得粉红,连玉颈都薄染霞晕,他又爱又怜,大手勾搂她的腰又准备将她压下。
她惊叫一声,仓皇之间咬了下他手背,痛得他连忙缩回。
她乘隙飞快地下床,板着冷若冰霜的小脸,一本正经地穿回衣服,郑雍眼巴巴地看着,觉得好无奈、好可惜。
其实跨年夜过不过,在哪里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女人啊,就爱玩这种无谓的浪漫。
可没辙,为了哄女人开心,好让她快快点头答应再次嫁给自己,他只能乖乖配合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也换上干净的衣服,恋爱中的人总是神采飞扬的,两人整理过仪容,站在一起便犹如一对璧人,闪耀夺目。
夜凉如水,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却是热呼呼的,月华氤氲地洒落,摇曳一地光影。
远处渐渐可闻欢声笑语,罗爱理停下步履,指着圣诞树下那对雪人娃娃。
“听说是你送的?”
“你知道啦?”他微微一笑。“喜欢吗?”
她扬起头看他,眸光沣沣,粉唇似笑非笑地嘟起。“又不是送给我的,我喜不喜欢有差吗?”
他心弦一震,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坏丫头,你明知道是送给你看的。”
她娇声笑了,妩媚地斜他一眼,忽地贴着他偎进他怀里。“那个雪花球,我很喜欢。”
“那可是我自己做的。”他赶忙炫耀求表扬。
“我知道。”哪能那么巧买到雪人娃娃坐在双人秋千上的雪花球?葱白的手指在他胸膛缠绵地画圈圈,她忽地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谢谢!”
“就这样?”他挑挑眉,显然认为这样一个啄吻并不足以表达感谢的诚意。
她弯弯唇,这次亲了亲他脸颊。
他学她嘟起嘴,表示不满。
风铃般的笑声荡开,她抬起藕臂勾下他俊脸,额头、眉眼、脸颊、嘴唇……乱七八糟地连续湿吻,吻得他又甜蜜又有点羞恼,耳根隐隐泛红。
烟花倏地在空中炸开第一朵灿烂,惊呼声此起彼落,两人却是置若罔闻,在一片流光璀璨中,只看见彼此情意绵绵的眼神。
“爱你。”她无声地以嘴形说道。
“我也是。”他低头与她鼻尖相抵,笑意盎然。
十、九、八、七……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幸福快乐正要开始。
农历新年过后,合欢山飘了雪。
趁着白雪皑皑时,郑雍携同新婚妻子罗爱理上山赏雪。
气温很低,天空却是一片蔚蓝,衬着远方山色,教人看了心情舒爽,恨不得躺在雪地上滚上三圈。
罗爱理真的这么做了,把郑雍吓得连忙拉她起来,担心娇妻受冻,一面训斥,一面心疼不舍地替她拂去满身雪花,又将她戴着手套的双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里偎暖。
“别这么紧张兮兮的,人家还想堆雪人呢!”罗爱理娇嗔。
“不准!”郑雍一双墨黑的星眸瞪得好犀利。“忘了你才刚感冒过吗?”
“都过年前的事了,早就好了!”
“总之不行。”该霸道时,郑雍还是很能端起执行长架子的,他哄着老婆在一旁坐下,打开保温盅要她喝热汤,自己却是摩拳擦掌滚起雪球来。
将雪球滚得圆圆大大的,便可以开始堆雪人。
罗爱理边喝汤边笑着看,忽地想起过年前郑雍是怎么又求又哄又耍赖,使尽各种招数硬是拐了自己去做结婚登记,再度成为他的人。
身分证的配偶栏上填了她的名字,他可得意咧!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真是傻瓜,傻透了!
一般男人都巴不得自己是自由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他巴不得把自己跟一个女人绑在一起,乐得当已婚男子。
怪不得他那些大男人俱乐部的损友都笑他没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