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雨本来是生气的,觉得他不识好人心,可是现在听到这疤痕对他的意义,气也瞬间消了大半,只是自己狠话说得太早,这时候就有点下不了台。
武轩夔见她抿着唇,眼底的怒气却散去了许多,心知她这是等着他起个头,让她好有个说法,便微微一笑道:「行了,是我没早些说,浪费了你的好心了,只是我这大男人也没人可送,用不上放着又浪费,还不如你自个儿收好,冬日到了还可以润润脸。」
她抿抿唇,唇角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将那罐玉容膏拿了回来。「嗯,那我就拿回来了,你也别想太多,这疤……其实也不丑,真的。」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宋冬雨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往屋子里头去,只是走没两步,她又别别扭扭的转过头来,装作一脸不在意的模样道:「我等等找找有没有别的药膏给你,不会去掉疤痕的,就是擦脸的,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就是看你都这个岁数了,不擦点东西脸容易皱才给做的,没别的意思。」
越说越觉得自个儿像是欲盖弥彰,她忍不住有些气恼,最后还是闭上嘴,干脆什么都不说,跺跺脚自个儿回房去了。
她走得急,没瞧见坐在那里的男人从一开始的微笑,到最后笑得跟个傻子一般。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儿,明明心软得很,却又嘴硬。
他摸了摸脸上擦了药的地方,想起刚刚她那口不对心的言语,这么多年不见的那一点生疏,似乎因此消弭了不少。
只是……他想起了自家大伯一家子,眼神微暗。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得出手解决了,以前纵容他们,是因为日子日复一日没什么值得期待,可现在她回来了,两人也成了亲,情况自然不同了。
该给的他不会吝啬,可是不该他们拿的,是时候让他们学会不能老是伸手讨要的道理。
村子里没有什么秘密,当天早上的闹剧,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传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武大家的名声因为武大娘的关系,本来在村子里就说不上好,现在知道了当初分家的过程如此苛刻,一些还有记忆的老人也连连感叹武大家没点良心,居然连自家侄子都不放过。
尤其是几年前的那次征兵,村子里谁不知道当初出去的人和邻近几个村子里去了多少人,可是到最后能够回来的又有几人?
更别提夔哥儿家就他一根独苗了,结果武大家居然还让他这个顶替自家儿子去当兵,这已经不是没良心三个字可以形容了。
武大家的人就是不出门,也知道村子里的人这时候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武大盘坐在炕上,闷头抽着菸,屋子里除了武大娘骂骂咧咧的声响外,其他人都是埋头做自个儿的事,不敢多说话。
武大娘从白眼狼骂到当初就不该收养老二的儿子,到最后又骂了一嘴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姑娘,肯定不是正经人,这昨儿都没瞧见的人,怎么就成了那煞星的媳妇儿了?更别提那个小姑娘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好像在哪儿瞧过以的……
武大娘不停地叨念着,武大觉得不耐烦了,烦躁的喝道:「这村子里多久没有外人来了,一个外来的小姑娘要怎么眼熟去,难不成是梦里梦见的啊?那就不是眼熟,是见鬼了!」
武大娘呸了声,可是脑子里却是灵光一闪,拍掌大喝,「可不是见鬼了来着!难怪那小娘皮我瞧着眼熟,不就跟她那个娘一个长相吗?!」
虽说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是这村子里的人对于那个在这里默默住了几年的女子还是很有印象。
青山村这样的小村子,平日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够成为所有村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更别提那个看起来就跟普通村人不一样的女人,她独自带着孩子住在村子里,偶尔还能见到一些高头大马拉的马车来给那母女俩送点吃穿用度的东西。
村子里的人不是没有私下议论过那对母女的来历,可是如村长这样有威势的人,看到那些马车都不敢多说什么了,其他人自然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只不过好几年前,那屋子随着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里头的人不知道是逃出来了还是烧死了,总之,那对母女还有里头伺候的人,都再也没有人看过,那些豪华的马车也不再进村子里来了。
如果不是今儿个又瞧见了跟当年那个女子相似的容貌,武大娘说不得也早把那母女俩的事情给忘了。
可是要真是住在村尾的那个小姑娘,又是怎么跟那煞星搅和在一起的?武大娘满脑子的疑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个答案。
武大看她没个安静的时候,受不了的又啐道:「哪儿那么多事!那姑娘哪儿来的有什么打紧?反正夔哥儿能够自己找了媳妇儿成亲不是更好,还少了咱们一笔花销,要不是被你今天这么一闹,哪会让村长想起来咱们这做长辈的拿了那些卖地钱,却连个聘礼钱都舍不得出,还是说让你掏银子,你比较高兴?」
武大娘一想到要掏自己的银子,忍不住一抖,也不敢多想了,只恨今日自己挑错了时辰出门,不然要是老村长不在,就她死缠烂打的功夫,哪里会弄不到好处,还惹了一身腥。
武大娘唠叨着,也进房里准备睡了,只是睡前还是免不了想起当初住在村尾那间宅子的母女俩,总觉得她好像不只是在村子里瞧过那张脸而已。
算了!找个时间再进城里去让云花打听打听吧!
她就不信就这样随便能进村子里找个男人成亲的姑娘,会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就别让她抓到了什么把柄,否则非得把她给活活撕下一层皮不可!
第3章(1)
随着秋日过去,冬日的脚步渐近,宋冬雨也算正式在青山村家顿下来。
她在想趁着冬日无事,先好好替枕边人调理调理,最好能够让她亲眼「看看」该看的地方,准确的判断病兆之后,再来开方子跟研究后续的疗程。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身有隐疾的关系,即使两人同床共枕,男人从来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这让她更加肯定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她琢磨着该怎么增进两人的感情,顺带让他心情情愿让她看一下那重点部位的时侯,沉寂了一阵子的武大娘像是偷到腥的猫,张牙舞瓜的带着从山外来的一群人,直接在大门外叫嚣。
「里头那小娘皮给我出来! 」武大娘领这人,气势汹汹的拍这门,也不管正是要落雪的天气,冷得都能冻掉人的手,有些激动的高声叫喊着。
在武大娘的身后,则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最后头还有两个看起来穿着不错的嬷嬷,冷着脸看着武大娘的动作。
宋冬雨本来是懒得理会这群人的,可是武轩夔刚好上山去砍柴了,说是趁着雪还不太,赶紧多存一些柴火,为了耳朵的清静,她还是心不情不愿的出了屋子开门。
武大娘看见门被打开,顾不是张口就是一股冷风灌进嘴里,兴奋的喊道,「瞧瞧!卢妹子,这是不是你们那儿跑掉的姑娘?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人,不过就是楼子里出来的货色!我呸!看你这骚模样,夔哥儿肯定是被骗了才会娶你当正头娘子咧!现在可好,苍天有眼,让我戳穿了你的谎言……」
「闭嘴。」她尖锐的嗓音让宋冬雨越听越觉得刺耳,终于忍不住地喝止道。
武大娘被她突然彰显的气势给震摄住了,当真闭上了嘴,可是眼珠子转了转,想着跟自己一起来的那几个男人还有卢嬷嬷,忍不住又得意的笑了。
呵!嚣张什么,等她被抓了回去,到时候就看谁还能够笑得出来!
宋冬雨见武大娘往后头看去,她的视线也跟着往后看,忽略那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后,她的眼神定在那两个穿着不差的妇人身上。
她眼睛微眯,脸上的不耐褪去,嘴角轻勾起一个带着冷意的弧度,「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熟人,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
卢嬷嬷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说意外也不是很意外,冷淡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物品一般。
「夫人对于您当年的离开始终耿耿于怀,今日也是想着带人来确认一下,谁想……还真的碰上您了。」卢嬷嬷走上前,一身打扮跟寻常的富户太太没差多少,眼神里有着微微的悲悯,像是已经对她的下场有所预料。
宋冬雨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到眼底,一双小鹿般的大眼反而像是沁了霜。「这么多年了,如果你们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是很想忘记旧事的。」
可是,总是会有人想要自己找死呢!
卢嬷嬷当年虽然不在场,多少也听闻过当年的事情,旦是了解得不深罢了,听到她这样说,以为她只是怕了夫人的手段,并未多想。
「姑娘,当年若一死了之,名声也能好些,只是这么多年过后又惹得夫人心烦,夫人这回可没那样的耐心了,也只能怪您,既然当年都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呢?」卢嬷嬷的语气像是真心替她感到惋惜一般。
然而她话音方落,那些大汉们便冲上前,要把宋冬雨给制住往马车上拉。
卢嬷嬷不觉得这么多个大汉会对付不了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她淡淡的说道:「也别怪夫人多心,老爷这些年心软,夫人也是怕又留了后患,所以得罪了,放心,这回找的方鸨娘可是厉害人物,包准伺候得姑娘舒舒服服的。」
宋冬雨面不改色的看着扑面而来的那几只手,小手轻轻一扬,那些人就像突然被点了穴似的,动作皆是一顿,随即一个个摔倒在地上,有些人是摔着手,有些人则是捧着头,但全都倒在地上哀号喊痛。
卢嬷嬷和后头的方鸨娘被这场景给吓了一跳,她们预想过许多情形,宋冬雨可能会逃跑挣扎,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不但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是她们带来的打手,一个个先倒了下来。
卢嬷嬷这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了,她咬着嘴唇,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姑娘,这是……」
宋冬雨一脸的平静,看着卢嬷嬷退后也只是在心中冷笑了声,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那人手底下的狗,就是真的把人给杀了,还有许多的「狗」可以让那人使唤,她又何必多造杀孽?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不上门找她,是因为我不想妄议长辈之事,可她若是想要自己找死……呵,那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毕竟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宋冬雨冷冷地说着,然后手一扬,一阵粉尘扬起,还没看出其中有什么变化,就已经融于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细雪之中。
只有宋冬雨知道,这不过是给今日这些人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也免得那人以为她如今是什么心善之人,不知道收敛那自以为是的想法。
至于这小小的教训到哪儿……那就只是她的判断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等等之后就会浑身发痒,然后咳嗽,最后咳一点血就是了。
卢嬷嬷没想到当年那个看起来只是有点早熟的小姑媳居然成了如今这样,含着笑说话也让人心里发冷,跟在夫人身边多年,她见过的人也不少,到底是真有底气还是旦是单纯放狠话,她多少能够分辨得出来。
再加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几个大男人都还在地上惨叫哀号这一点总不是假的……卢嬷嬷想起了她话里的警告,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冷,想起当年经手那件事的萧嬷嬷回来后,语重心长地说过,不见的那个姑娘若是有造化,只怕会后患无穷。
那时候她们没人把这当一回事,毕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又没了父母的小姑娘,好一些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差一些就是流落到不堪的地方去而已,可如今,卢嬷嬷着实后悔了
难道当年这个姑娘就已经显露了什么,让萧嬷嬷也有所忌惮不成?
她退了几步,看宋冬雨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和方鸨娘两个人及车夫赶紧走了,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至于方鸨媳的那些打手,则是由另外一辆车子的车夫把几个人给搀上车,也连忙走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大,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就只剩上傻眼站在那儿的武大娘了。
武大娘傻站在边上,明明这群人不是说来捉拿逃跑的姑娘的吗,怎么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后,说好的银两也没有了,人反而全都跑光了?
宋冬雨看着还傻愣愣的武大娘微微一笑,立刻把武大娘吓得蹭蹭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现在对着宋冬雨可没了刚刚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反而像是看着个恶鬼似的。
可不是山妖恶鬼吗?如果不是使了什么妖法,怎么能够把那一群男人无声无息的就放倒了?
宋冬雨对于武大娘这样的小人,觉得自己若是认真了,反面是抬举了她,可也不想让她跟苍蝇似的整日绕着她打转。
她抽出一根银针,勾起一种让人发凉的笑看着她,「我这个人讨厌麻烦,可如果麻烦找上门的话,我也不怕的,所以……别再故意做些什么事让我生气,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会做什么。
别看这根针不起眼,一针扎下去,别说是人,就是一头牛都能够瞬间动弹不得,脑子还清醒着,身子却动也不能动,跟个活死人似的……你觉得如何?」
武大娘惨叫二声,根本就没听完她后面说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往自己的屋子跑去,半路上因为跑得太急摔了个狗吃屎,也顾不上喊疼,又快速爬起来继续跑。
她是不知道那根银针是不是真的能够有那样的效用,可是她却不敢怀疑,刚刚那几个大男人可都让宋冬雨给轻轻松松放倒了,说不得就是用那银针给扎的,她不过就是个普通妇人,要是被那根针给扎了,真变成宋冬雨说的活死人……
想到这里,她浑身都在剧烈发抖。
直到回到家,武大娘还是怕得厉害,不顾两个媳妇儿惊讶的眼光,她直接窝回了床上上,把被子给捻得紧紧的。
看着武大娘落荒而逃的身影,宋冬雨默默收回了针,脸色平淡的进了大门,关上门板转身就看到武轩夔站在她身后。
她毫不意外地看着他,「你回来了?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