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在花瓶里?”他蹙眉。
“是啊,库房里就有好几只花瓶,正好可以拿来插花。”她希望库房里可以有点生气,不然阴森森的让她很害怕。
艾辰一听到她要拿库房里的瓷器当花瓶用,骤然眯起双眸,声色俱厉地警告她。“那些不是可以随便拿来插花的花瓶,不许你乱动!”
“为什么?花瓶不就是要让人插花用的吗?供在那里不用它不是怪可惜的吗?”她疑惑不解。
“你想,我会把前朝皇宫内苑的贵重瓷瓶拿来给你插花用吗?”他斜睨她的不解神情。
“前朝皇宫内苑?!”她惊呼,没想到自己这么不识货,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花瓶居然来自前朝的皇宫内苑。“你的收藏品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连前朝皇宫里的花瓶你也有!”
“库房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不凡的来历,你最好别随便乱碰,碰坏了,你找不到第二件赔我。”他正色地说。
官银朵有些不悦,赌气似地对他说:“论身价,我可是库房里最昂贵的,你最好也叫它们夜里别吓坏我,吓坏了我,它们也找不到第二个赔给你!”
艾辰愕住,没料到她会这样回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才笑了笑,就让官银朵的心一颤。
“它们令你害怕吗?”所以昨天半夜才会逃到他房里睡觉?
“如果都是花瓶当然不可怕,但那三面墙上东立一个人桶,西立一个妖兽,半夜里像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我看,吓都吓坏了,怎么还睡得着?”她认真地形容自己的恐惧。
“那些玉器是神兽,不是妖兽。”他低声笑道。
“可是它们明明就长得很丑怪。”她很意外谈到了库房的收藏品,艾辰的脸上就露出轻松自在的神情,她满心雀跃地和他聊下去。
“古代神兽是驱邪镇恶的神,有时会放在墓葬里守护亡灵,所以本来就长得比较狰狞,但是外表虽然凶恶,内心却非常温和仁厚。”这样的话题自然是艾辰感兴趣的,他的话便多了起来。
“光是凶恶狰狞的模样就足以吓死人了,谁还有办法去看池的内心。”官银朵发现这个模样的艾辰很温柔、很迷人,她渴望听他再多说一点。
艾辰又笑了,她看着他的喉结轻轻滑动,竟看得有些发怔。
“让你看一个东西。”艾辰起身打开橱柜,从其中一只抽屉里取出一个红绒布包,在她面前打开来,从红绒布包内拉出一条丝绒绳,在绳上系着一块掌心大小的古玉,那块古玉雕成石虎的模样,色泽十分油润。
“咦,背上有裂痕?”官银朵凑近去看。
“没错,这是块活的玉。”
“活的玉?”她很惊奇。
“嗯。你听过养玉吗?”他把玩着掌心的石虎,微微笑问。
“没有。”她摇摇头。“我这辈子见过的玉没几件,而且都只是很平常的玉环和玉佩。”
“再通灵的玉,都要用人的体温和汗水去喂养。这块石虎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喂养,在入土前已经是块活玉了,后来随着主人陪葬,埋进了土里,再后来又被盗墓的人盗出来,被我买了下来。”艾辰看着她说。
官银朵这时才发现自己和他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感觉他呼出来的鼻息。她的心跳微乱,但仍不动声色地听他说下去。
“我本来以为这块石虎已经是死玉了。”艾辰没有发觉她的头愈靠愈近,很专注地在对她解说。“没想到石虎经我贴身佩戴之后,它吸了我的体温,便立刻活了过来,你只要对着光照看,就会发现这块石虎会动。”他举高石虎玉,就着光叫她看。
“真的!”她瞠着大眼,仔细端详那块石虎玉,果然如艾辰所说,玉里花佛有光影在游移,看起来真的像石虎在动了。
“活玉能护身,帮主人避开厄运,我买石虎时并没有裂痕,是后来有一年我去云南时生了重病,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回来,当我病好时,这块石虎的背上就有了这道裂痕。我爹说,石虎玉解了我的灾厄,所以,你不必害怕那些神兽,它们都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
“有这种事?”官银朵听得目瞪口呆。
“你不信?”艾辰挑了挑眉。
“不是不信,而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玉真的要用人的汗水和体温去喂养就会活了吗?”真有如此神奇?
“是啊。”艾辰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就像你一样,我也可以把你养得更美。”
官银朵的心怦然一动,她实在抗拒不了他如此醉人的低语。
“你也要用体温和汗水喂养我吗?”她故意开玩笑,却没有意识到这个玩笑听起来有多么暧昧。
艾辰大笑出声。“你不会想被男人的臭汗喂养吧?”
官银朵的脸一红,心里很想说,她不喜欢臭汗,但喜欢体温。只是,这样的玩笑话她不敢对他说。
“养你,自然有另一种方式。”他笑望着她。
她没有问他准备用什么方式养她,只是一径地看着微笑的他。
“你知道你这身打扮代表什么吗?”他支颐,神秘一笑。
“杜鹃说,这叫望仙髻。”其实梳这样的发髻让她走路时很不自在,总是很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散乱了。
“对,望仙髻。在东晋的壁画里,天女就是这样的打扮。”他眼神惩意地欣赏着。
“壁画?”她倒抽口气。“不会是那种墓室里的壁画吧?”天哪,他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喜欢墓穴里的东西?
“不是墓室里的,用不着害怕。”他被她惊恐的表情逗笑了。
艾辰低沉磁性的笑声轻轻撞击着官银朵的心口,她很想对他说,他应该要常常笑一笑才对,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吸引人,带着点孩子气,没有距离感,比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要亲切可爱多了。
“艾少爷,我刚刚去的那个‘天然园’,以前住着什么人?”趁着艾辰心情不错,她抓住时机问。
艾辰的笑容迅速敛去。“以后你不准再去那里。”
又不准了!官银朵咬了咬牙。“不准”是他对她的口头禅吗?不过这回她决定触犯天条,因为她很喜欢那里荒废的菜园,更喜欢院子里那几株盛开的桂花树。
“那里荒废了很可惜,能不能让我去照顾那些桂花树?还有那个菜园,整理一下还可以种些花草什么的……”
“我说不准!那里的一花一草,谁都不准去碰!”
艾辰冷冽的怒火慑住了她,她傻傻地瞠着大眼,不知该如何响应,意识到自己果真踩中了他的禁忌,好不容易和他有了聊天的话题,没想到却被自己破坏了。
她看见艾辰用冷漠冰封自己,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看来,在他的心中有一道高墙,阻隔任何人去探索他的私密。
古代神兽是驱邪镇恶的神,有时会放在墓葬里守护亡灵……
夜里,官银朵脑中总回着艾辰说的话,看着那些面容狰狞的神兽,想象着池们曾经镇守过的阴森陵墓。
墓穴、神兽、亡灵……
恐惧感又渐渐攫住她,凉飕飕的寒意迅速爬满她全身。不管神兽是不是和善的神,她还是被房内阴冷的气氛给冻得寒毛直竖。
这样的失眠很痛苦,她最后还是无法忍受地逃了出去。
抱着绸被来到艾辰的卧房,她在圆桌前坐下,呆呆地望着深垂的床帐。
回想着下午和艾辰的谈话,虽然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但是她仍然觉得很开心,至少艾辰对她说了很多话,也很放松地对着她大笑。
今天的艾辰比起之前冰冷得像块结霜石头的他简直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他的脾气还是很古怪,喜怒哀乐都让她无从捉摸,但是今天和他之间有这样的进展,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果然,还是得找他有兴趣的话题才可以聊。只要能与他聊得上来,她相信自己绝对可以慢慢摸索到他的内心。
翌日一早。
艾辰看着仍旧趴睡在桌上的官银朵,低低叹口气。
她就真的那么害怕那间库房吗?
他轻轻抱起她,犹疑了一会儿,并没有把她抱回库房,而是转过身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
看着她的睡容,想起通伯把她误认成三奶奶,他感到迷惑也觉得好奇。官银朵真的长得像他的亲娘吗?
她的脸侧转着,长发柔媚地垂在她白瓷般的颈肩上,安静的面容美得像个纯净的孩童。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发现她的肌肤摸起来的触感也犹如婴孩般细腻柔滑,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游移到她的颈窝,停在她微微跳动的脉搏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渴望着想要亲吻她,这种神秘的渴望强烈得令他焦灼不安。他俯身靠近她的脸庞,嗅闻到她淡淡的体香。
他动情地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鼻尖在她的耳际、颈窝徘徊摩,唇轻贴着她的肌肤缓缓滑过。
她的眉心轻蹙,长睫微微颤动,细微的低吟逸出她的红唇,他再也无法忍耐,轻轻贴住她的唇瓣……
官银朵醒来,发现自己躺的床变大了,坐起身环视四周,好半晌才知道自己是睡在艾辰的床上。
是谁把她抱上他的床?是艾辰吗?
她茫然地发呆,接着听见杜鹃轻轻的叫唤声。
“姑娘醒啦!”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在艾辰的床上醒来,她感到有些羞涩。
“和知道。”杜鹃耸耸肩说。“早晨我进屋时,就已经看见姑娘睡在少爷的床上了。”
不消多想,官银朵就知道一定是艾辰把她抱上床的,毕竟除了艾辰以外,谁还敢把她抱上他的床。
“姑娘,您以后会是艾府的少夫人了吧?”杜鹃笑嘻嘻地问道。
官银朵怔然出神。虽然艾辰确实给了她这个承诺,但买她、娶她、供她、养她,这样的话他也说过,他真正的心意究竟是什么,她根本弄不明白。
“杜鹃,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她反问。
“没有,我没听见什么,我是看见少爷在亲姑娘,所以猜想姑娘将来会是咱们艾府的少夫人吧!”
“真的吗?”官银朵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你看到少爷在亲我?”
“是啊,就是刚刚,姑娘还在睡的时候,我看见少爷在亲你。”杜鹃如实告诉她,笑得很天真。
官银朵伸出双手捧住脸,从掌心传来的脸颊热度还真是烫人。她的心跳狂乱,思绪全都凝固了,什么也没办法想。
他不是说不会碰她的吗?那怎么会亲她?
说要给她少夫人的名分,却不让她为他生孩子;对她总是忽冷忽热,看似冷漠淡然,却又做出偷吻她的事……
她真的不懂,艾辰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大奶奶冷哼,犀利的美眸瞪着艾辰。
二奶奶、四奶奶分别坐在大奶奶身旁,同父异母的四个女儿们则各自吃着甜点,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娘,我才刚回来几日,粮仓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我才会忙得没时间过来。”艾辰淡笑道。
“是呀,忙着呢,忙着扛黄金去买女人!”四奶奶格格笑着。
“我也没要你成天往我这儿跑,可你用了一万两黄金这件事,连提都没跟我提,你眼里还有我吗?”大奶奶一脸兴师问罪、升堂办案的架势。
“娘,我帮艾家赚进多少钱,那些帐目您从来不想知道,我买珠宝首饰送给娘和姨娘,娘也从来不会过问价钱,而我平时就有收藏珍宝古玩的嗜好,娘也一向不干涉我花钱,所以我用了一万两黄金的事,自然也就没有想到要来烦您老人家了。”艾辰好整以暇地应对着。
大奶奶站起身,怒气冲天地站到他面前。
“问题不在于我需不需要知道这件事,而是你为了什么事才花的这笔钱?你是买一个女人进门呐!咱们艾家从来没有买女人这种事,每个妻妾都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可你却擅自作主,用一万两黄金换个女人回来,这事传扬出去,你爹还要不要做人?”
“我会明媒正娶。等爹回来,我就会把官银朵娶为正室妻子。”他不疾不徐地说着。
大奶奶一听,面色铁青。
“这是你能自己决定的吗?要不要娶她,我可曾答应了?你爹又答应了吗?我和你爹都还不允准,你就把女人带回府,不但窝藏在房里不知道干些什么勾当,还自作主张要娶她为正室?辰儿,那样一个用钱就可以换来的女人,未免太恬不知耻了,而你还想让她当艾府的少夫人?你是不是疯啦!”
“就是啊,老爷娶的每一个妻妾,谁不是带着财来的,哪有人还没提亲就先破财的?”二奶奶斜眼蔑笑。
四个姐妹边喝茶、边吃点心,冷眼看着好戏。
“娘,我没疯。”艾辰微微笑道。“我看人的标准和娘不一样,在咱们艾府里,恬不知耻的女人还真不少,不过,官银朵绝对不在其中。”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姐艾栗率先跳起来愤然斥喝。
艾辰摊了摊手。“大姐,我说你了吗?你急什么?”
“那你倒说呀,有谁恬不知耻了?”帮女儿艾栗撑腰的二奶奶冷峻地反击。
“人贵有自知之明,用得着别人明说吗?”艾辰仍语气平静,一派轻松淡然地笑着。
四个姐妹们面面相觑,个个是敢怒不敢言。本来是一齐声讨艾辰来的,现在却反而变成了被指责的对象。
“我说二少爷,艾家就算有亿万家产,也不是这样供你挥霍的!要不是大少爷自幼夭折,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话!”四奶奶挑眉冷哼。
这支暗箭成功射中了大奶奶的心,令她痛不可抑。
她的儿子就是因为自幼夭折,所以才会在伤心之余把三奶奶的儿子艾辰抢过来养在自己房里,不顾三奶奶的哀哀恳求,硬是拆散他们母子。
但是,这么做并没有抚慰她的丧子之痛,反而天天看着艾辰,就愈来愈思念自己的儿子,失去儿子的痛苦最后化成了对艾辰的妒恨,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不管她养育了艾辰多少年,她就是没有办法把他当成亲生儿子那样去爱他。
“辰儿,老爷就只留下你这个儿子,你大哥没你命好,所以没有人会跟你争家产。”大奶奶拳头微颤,身躯隐隐气抖。“要不是你大哥死得早,你能这样嚣张?能这样惩意挥霍金钱吗?”
“娘,我没有惩意挥霍金钱,我还在帮着艾家赚钱,积累财富,可不是当一个等着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艾辰冷冷地说。“至于艾家家产,能够继承就是命好吗?只怕未必吧?小时候我被整得死去活来,有谁把我当成亲兄弟看待过?谁在心里咒我早点死的,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艾家钱多又如何?兄弟姐妹间并无半点情分,每个人心里盘算的就只是艾家的钱,但是官银朵却不同,她把我买她的一万两黄金全部给了她的父兄,这样比较起来,谁才是恬不知耻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