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订单那就休厂吧,先让员工轮流放假,把损失减到最低……”
她看着他深蹙的眉心,内疚和罪恶感弥漫在她的心底,她该怎么帮他?她渐渐地沉陷在思索中……
在开完一个气压低迷的会议后,麦司彻烦闷地走回办公室,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提神。
当压力突然袭来时,他就会特别想念亚荔,只有她能带给他最好的舒压效果。
他走向办公桌,打开电脑,瞥见桌上有几封私人信件,拿起来随意翻看了一下,有银行对帐单、慈善晚会的邀请函,还有一封只写了他的名字和公司地址,寄件人姓名和地址全部空白的信。
他狐疑地拆开信封,发现信封内只有一张白色的A4纸,纸上电脑列印着一行字——
你的手机已补对手窃听。
他震愕地看着那句话,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立刻把手机拿出来,连同那张A4纸一起交给了警方。
“麦先生,你的手机的确被植入了窃听软件,需要我们帮你移除吗?”警方测试过后对他说话。
“先等等……”麦司彻沉思着。
能够靠近他的手机的人不多,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植入窃听软件的?被植入多久了?
回想公司里每一个靠近过他的人,几乎人人都有嫌疑。
而这封告知他手机被窃听的信是谁寄来的?看起来是善意的提醒,但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企图和目的?
“麦先生,这张信纸上除了你的指纹以外,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指纹,打这封信的人行事非常谨慎,信上没有留下任何一点讯息,而且信封上的指纹很多,有邮差、收信的管理员、工读生,还有你自己,每个碰过信的人都有留下指纹,这些很难查证。”
警方无法搜证,只好把那张纸还给他。
麦司彻紧盯着纸上那句话,他完全不怀疑对方的善意,他想知道是的,对方是什么人?为何要帮他?
既然手机已被监听,表示对手极想从他这里窃听到有利的情报,他何不干脆就计就计,扯一些假的公司机密情报误导对方?
他的战斗力被激发了,这个‘对手’究竟是谁?他一定要想办法揪出来。
紧接着,麦司彻开始进行缜密的因应计划。
对于各部门的高阶主管他无法全盘信任,只能叫饶光杰配合他的策略,虚似一份与某大厂签订的资产买卖合约以及和饶光杰密集讨论一份假的几亿元大订单。
如果对手当真了,接下来绝对会有大动作出现。
当他带着两支新手机和两个新门号回到亚荔的住处,要她以后拨打新的电话号码给他时,她就已经知道他完全明白她希望他去布的陷阱了。
“新手机好漂亮,两支是一样的耶!”
她没有深究为什么,因为麦司彻手机的窃听软件是她利用他熟睡时植入的,那封信也是她寄的。
“要我教你怎么用吗?这些功能还算简单。”
他把她圈在双臂中,教她使用这支目前市面上最爱欢迎的机种。
亚荔开心地窝在他怀里,默默听着他解释那些手机上的复杂功能。其实她根本没有认真听进去,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被他宠爱的幸福滋味。
当她在远端窃听麦司彻手机通话中虚虚实实的内容时,就知道他有绝对的智慧处理自己手机被窃听的事件,她暗暗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用意,而他真的明白了,也顺势去做了。
对于‘AGC’,她会有麦司彻的手机录音可以交代任务,而这分手机录音将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就与她无关了。
她选择反过来帮他,这让她内心的罪恶感减轻了一点,至少将来她不会带着太深的愧疚感离开他。
这一晚,两人心中各自笼罩的阴霾和各自承受的心理压力都突然间散去了,心情异常地飞扬。
为了避免被媒体发现亚荔,麦司彻很少带亚荔出现在公众场合,但是这一晚,他带她去看午夜场电影。
亚荔很兴奋,从电影街就一路买爆米花、卤味、烤玉米、洋葱圈、热狗堡,逼着他和她一起分享,明明已经吃得很掌了,最后还硬要买一支巨大的冰淇淋和他一起共吃。
这个晚上,她笑得很开心、很灿烂,甚至是快乐纵情得有点过了头。
两天后,八卦周刊又爆出了麦司彻的绯闻,这次的女主角换成了“谬亚荔”,封面照片用的是他们去看午夜场电影时共吃一支冰淇淋的画面。
在杂志出刊前一天,麦司彻在办公室就已经接到八卦周刊记者的电话,预告他将会是最新一期的杂志封面人物。
“我不是偶像明星,不需要靠绯闻炒知名度,你们可以把版面留给需要人气的偶像明星,用不着留给我。”
麦司彻冷冷地说完后,立刻切断手机通话。
同一时间,窃听到手机通话内容的亚荔怦然一惊,仿佛听见了灰姑娘故事里午夜十二点的钟响,虚幻的“谬亚荔”在一瞬间瓦解了。
她想像得到接下来媒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无孔不入地调查她的出身背景,偏偏“谬亚荔”是凭空出现的,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而这“一片空白”就是灰姑娘的禁忌。
她必须在麦司彻发现以前逃走,不能在他面前现出原形。
亚荔恍恍惚惚地收拾必须要带走的东西,一边飞快地打电话给谬步。
“谬步,我的身份曝光了,这里必须立刻撤了。”
她的思绪一片凌乱,晕眩得头晕反胃。
“你弄到手机录音了吗?”电话那边急切地问。
“有,弄到了。”
“好,你先到台北火车站,会有人拿一支78号置物柜的钥匙给你,那里面有你的亲身份,赶快离开。”
她踉跄跌撞地收好简单到不行的行李,望了一眼躺在茶几上那支麦司彻送给她的新手机,热泪倏地涌出眼眶。
强烈的痛楚在她体内溃堤了,她痛得无法呼吸。
她想像过几千次离开麦司彻时的心情会是如何?
然而,想像只是想像,当这一刻来临时,她才真正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第7章(1)
为什么亚荔就这样消失了?
买给她的新手机下方压着一张纸条,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旧的手机打了几十能永远都是——“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一声后开始计费,如不留言请挂断,快速留言,嘟声后请按……”
始终摆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跟着她消失了,衣柜内干干净净,抽屉里没有遗留任何东西,只有冰箱内还摆满食物。
楼下“梵妮古典银饰”的饰品都仍在展示柜里,却找不到任何与亚荔有关的气息,她的影子就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为什么没有任何迹象、没有任何征兆,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麦司彻躺在她的单人床上,枕被间还留有她惯用的洗发精香味,他整个人像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苦苦思索着这一道难解的谜题。
今天在接到八卦周刊记者的电话之后,他知道隔天的报导很可能会极尽羞唇之事来伤害亚荔,一定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冲击和压力,所以在下班之后,他特地去挑选了戒指,想直接跟她求婚,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明白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八卦报导给她的伤害就会减到最低。
但是,他却找不到她,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们没有吵架,今天早上还甜蜜地共进早餐,恋情的热度可以把身边的东西都烧融了,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她会忽然离开。
难道,那个八卦记者也打过电话给她?对方让她难堪了吗?伤害了她吗?
当他试图用其他方法或是联络方式寻找她时,才愕然惊觉自己对她的了解竟然只限于她给他的那张名片,其他的一无所知。
她的家庭背景、她的过去、她有些什么亲人,他统统无所知悉!
记忆当中,她提到过她家曾经破产,父亲死了,母亲疯了,那么她应该还有其他亲人吧?
但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而他也没有采问过。
就算狗仔真的挖出了这些令她自卑的身世,那又如何呢?她难道怀疑他会轻视她的身世背景?
一个月以来,两个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她难道看不出他并不是那种势利的男人吗?
除了那张“对不起”的字条,还有她最初给他的那张名片,其他可以证明她存在过的东西一件都没有。
他们没有合拍过任何一张照片,他也没有拥有任何她个人的影像或记录,这让他预感到她并非只是短暂离开他身边而已,而是有可能会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她就像突然出现在舞会上的灰姑娘,征服了他的心之后,却转过身飞奔离去,把错愕的他留在舞会中独自听着午夜十二点的钟响。
灰姑娘至少留下了一只玻璃鞋给王子,让他有机会可以找得到她,那个王子远比他幸运得多了,因为他只拿到了“对不起”三个字,还有一张看似虚幻的名片。
为什么要“对不起”?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消失?到底为什么?
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强烈的低气压,整个人感觉快要被撕裂开来。
对了,辛郁的妻子是亚荔的高中同学,或许她有办法找到亚荔!
他从床上弹跳起来,抓起手机打了辛郁的电话。
“喂?”辛郁的声音低哑模糊。
“喂,辛郁,我找你老婆,我有急事问她!”
他太心急,已顾不得礼貌。
“找我老婆?我没听错吧?你——”
“别废话,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他粗鲁地打断他。
“你的事最好很重要,不然破坏我跟老婆亲热这笔帐有得跟你算!”辛郁的声音很不爽。
“快停工,要怎么算帐以后再说!”他已经焦躁到了极点。
“喂,你好。”电话里传来女声。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把谬亚荔的联络方式告诉我吗?”
他单刀直入,没力气解释前因后果。
“什么?谁的联络方式?我不太明白……”
“谬、亚、荔,你的高中同学。”
他以为她没听清楚,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强调名字。
“我的高中同学并没有人叫谬亚荔呀!”很困惑的回答。
麦司彻的心口微微一凉,不放弃地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你和辛郁的婚礼她有出席,她说她是你的高中同学,麻烦你仔细想想。”
“我很确定我的高中同学没有人叫谬亚荔,而且我也没有邀请一个叫谬亚荔的人来参加我的婚礼。谬这个姓很特别,我不可能不记得。”
麦司彻整个人仿佛被抽成了真空状态,他切断手机通话,僵凝地呆坐着。
“谬亚荔”不是辛郁新婚妻子的高中同学,那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场婚宴里?
一刹那间,像有支冰斧避开了假象,一连串的画面在他脑中快速闪现,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眼前了。
婚宴上那些看起来似乎笨拙却才是更精明的接近手法全部不是巧合,因为她有张神似静薇姐的脸孔,以至于让他对她失去了防备心。
她出现的时间点和集团内部商业机密不断被窃取的时间点吻合,那才是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吧?
他手握成拳,凝止在当下,压抑了几乎爆裂的情绪。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说不定我就是那种对你不怀好心的女人,当心被我吸干了血都不知道!
亚荔曾说过的玩笑话在情浓时听起来很娇甜,但是在此时,他彻底看清楚了那些话有多么狰狞残酷。
那些亲吻、那些拥抱,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才对他做的吗?
所有发生过的事让他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盲目,他不知不觉地走进她编写好的剧本,像个傻瓜一样地配合她演出。
当他在收到那封写着“你的手机已被对手窃听”的信时,早就应该警觉到了。
谁能那么轻易拿到她的手机?只有她,谬亚荔。
这是一场骗局,她欺骗了他的信任,偷走了他的心。
酒红色的戒指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心中的愤怒和痛楚随着每一个沉重的呼吸、每一个脑中闪现的回忆画面,不断紧缩、抽痛。
他把被窃听的手机狠狠砸在墙上,看着机壳和SIM卡硬生生支解分离,又把那支买给亚荔的新手机也一并砸烂,然后抓起红丝绒的戒指盒摔出去,想借由摧毁破坏的力量来分散他心中难以宣泄的愤怒和痛楚。
环视着这间曾经充满了激情和甜蜜的屋子,以前觉得这间屋子很小,现在却觉得空荡荡的。
他的心及他的灵魂和这间屋子一样,都像被挖空了,只剩下一具尸骸,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拿出皮夹,从里面取出那张印有“谬亚荔”的名片,慢慢松开指尖,看着它无声坠落,然后漠然地开门离开。
深夜的滨海公路上,一辆玛莎拉蒂跑车狂飙而过,疯狂地疾驶,不知道要冲向什么地方,一心只想要摆脱黑暗……
名人的绯闻果然是这个社会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八卦杂志一出刊,晨间新闻就立刻跟进报导,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出去。
“御皇集团”发言人麦司彻新恋谈情曝光!
情定平凡甜心妹?
两人共吃一支冰淇淋,互动亲密!
夜宿香闺,翌日早晨离开……
亚荔的双手紧紧抱住膝盖,窝在谬叔给她的新身份“Jean”位于淡水的套房里。
整夜没睡,一早就打开电视看新闻,果然媒体都在一窝蜂地报导“麦司彻和谬亚荔”的绯闻。
看着她的偷拍照一张张出现在电视荧幕上时,她害怕被认识的人认出来,紧张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焦慌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幸好被杂志偷拍到的照片并没有一张是她特别清晰的正面照,只有侧着脸或是低着头,而且都是夜间的偷拍,所以画面多数是模糊的,除非真的是跟她很熟的朋友,否则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认出她来。
新闻报导形容她是个“神秘女子”,虽然开一家小型饰品店,但是附近邻居都表示她才搬来不久,从来没有主动与邻居互动,所以对她不熟,也形容她的装扮品味简单朴素,不太引人注意,直到最近天天有名贵跑车停在巷子旁,才开始对她产生好奇。
最后,媒体记者指出麦司彻本人没有出现在“御皇集团”的办公室,手机也关机,拒绝与外界联络。
听到麦司彻拒绝与外界联络,亚荔的心口被狠狠地扭痛着。
她伤害了他,他现在一定很气她、很恨她吧?
她的眼泪溃堤,哭得不能自己。
他现在在哪里?她好想见他,好想好想见他,满脑子都在想他。
门锁被打开了,谬伊宁提着一袋食物和一袋假发衣物以及那本八卦周刊走了进来,默默地坐在痛哭失声的亚荔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