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关着吧,去找个大夫瞧瞧,估计那伤够他躺一阵子了,怎么说都是大舅哥啊!”
不过几个时辰而已,那叫“武屠子”的丑恶男人就绑着她,在赌坊里,大操大办起喜事来。
“呜……放开……”昙月惊恐万状地在武屠子怀里挣扎,小脸上全是泪水,看上去好不可怜。
“好好好,你乖乖的,为夫的马上给你松绑……”美人当前,武屠子生了怜爱之心,很快放她站在地上,松了绑。
谁知一松开绳子,昙月便拚命地对他又踢又打,连撕带咬。
武屠子不察,一时被受惊的少女弄得狼狈不堪,围观的众人看得乐不可支,还连带说起了下流的风凉话。
“哟,武屠子,看来你这夫纲要重振啊!怎么连个小娘们都制不了?”
“就是嘛,要不咱六兄弟替你收拾一下?保证过一夜她就乖乖听话了。”
“哈哈,不知这细皮嫩肉的小妞是什么滋味,老子干那些皮粗肉糙的女人可是干烦了……”
“操!”武屠子心头一火,一巴掌就扇向昙月那粉嫩的小脸,嘴里恶狠狠地骂道:“这么不听话,老子就在这儿干了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立即热血沸腾起来。
“说干就要干,武屠子,不干你他妈就不是男人!”
“快脱了她的衣服,拉开腿就进去了!”
“上、上!”
昙月被那一巴掌打得跌落在地上,俯着身子一时爬不起来。
清丽的小脸瞬间红肿起来,明显五个指头印子,火一般地疼,四周的口哨和嘈杂的声响,让她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待听清话中意思,小脸顿时如雪一般的白。
武屠子见了,心下倒也有几分后悔,正欲上前,却不料昙月已经视死如归地一头撞向他。
武屠子骤然大怒,一把扑倒弱质少女,就去撕她的衣裳,昙月拚死反抗,两人瞬时在地上扭作一团。
尖叫声、鼓掌声、起哄声……使赌坊里好不热闹。
混乱中,被武屠子压在身下的昙月,一双小手胡乱地撕打,无意间碰到武屠子腰间的一把短刀,稍一愣,便不假思索地从鞘中抽出,从武屠子背后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刺下!
“啊!”
一生做尽坏事的武屠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刺中背部要害处,他瞪大一双邪眼,一时血气逆流,软倒在地上。
喜事眨眼变祸事,围观的诸人被这一幕刺激得热血沸腾,没有人去关心武屠子还活不活得成,包括武屠子手下的马脸男人。
死了就死了,在巴丘,哪天不死人呢?不是你死,大概就是我死,早晚而已的事嘛!
“反正武屠子也活不了啦,不如咱们湖州六霸替他入了洞房?”
“哈哈,老子正有此意。”
“对,先奸了这小美人再说。”
“那可不成,湖州六霸,别仗着你们人多,在场的都有份,小美人儿谁有本事谁就得去。”
“那你们想怎么样?”
禽兽们之间为了分食猎物而产生了分歧,一顿乱吵后,又以划拳定输赢,最终仍是那“湖州六霸”先拔头筹,但另一班人再三强调,绝对不能把人给玩死了,因为没人对奸尸这事产生兴趣。
当昙月奋力从昏过去的武屠子身下爬出来时,众人已经达成共识,那“湖州六霸”正淫笑着朝她围拢过来。
昙月不住喘气,双手握着血淋淋的短刀,如同被围猎的幼兽,随着危险靠近,惊惶不安地直向后退缩。
六人中排行最末、獐头鼠目的朴六最为好色,眼见小佳人已然成了笼中鸟,当即心花怒放地想上前擒她,谁知刚伸出手,不知从何处无声无息地飞来一物!
“啊!”伴着朴六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众人定睛一看,朴六的一只手掌鲜血淋漓,竟被一根乌金筷子射穿了掌心。
众人见状,脸色一变,纷纷四下散去,在赌坊内外上下察看,结果不见任何异常,虽是如此,却不约而同感觉到这屋内有一股极重的杀气。
朴六在“湖州六霸”中虽排在最末,身手却不低,不知道是何人在暗中下此狠手,竟使朴六不曾察觉。
可以肯定,这人是个高手!
巴丘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鬼神、不怕下地狱,唯一怕的,就是死。
因为不想死,所以才到巴丘,要不谁愿背井离乡到这鬼地方来?
“是谁?出来,缩头藏尾算什么好汉!”见结拜兄弟被伤,湖州六霸中的光头刁三怒不可遏。
排行老大的吴大一面使眼色,暗示刁三不可轻举妄动,一面高声问道:“阁下莫非也想分一杯羹?不如现身,兄弟们一起乐乐?”
“不错,不就是要这小美人儿嘛,咱们兄弟拱手相让也不是不能啊!”赖二半真半假地打着哈哈。
昙月心中是死灰一般的绝望,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一群禽兽中怎么可能会有仗义之人?
她紧抿着樱唇,暗中一咬牙,反手持起匕首,正欲当胸一刀,一死百了。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根筷子射过来,“砰”地打在刀柄上,少女惊呼一声,手中的短刀顷刻之间握不住,“啪”地掉落在地上。
昙月呆了呆,下一秒,抬起纤手拔下发间金钗,用力朝雪白的柔颈上刺去!
第3章(1)
剧痛瞬间席卷了她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纤细的身子软软地顺着白玉墙面向下滑落,受伤的柔颈汩汩淌下鲜红的液体……
那漫漫的红如有生命般,妖娆地缠绕在她颈间,顺着颈部的美丽曲线蜿蜓而下,衬着一身冰肌玉肤,最后浸染进艳红的衣裙,竟有种教人说不出的活色生香,彷佛是冰天雪地中开出的一株绝艳花朵。
“啊,怎么寻短见了?”
“可惜、可惜!”
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叹和惋惜,却没有上去察看,不是不想,而是在没弄清楚那暗中阻止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之前,这帮好色之徒都会小心谨慎。
“呵……”
空气中,似乎有个声音低低地发出嗤笑声,众人还来不及从满心的可惜中回神,便觉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影子不知从何而来,如电般闪过,再定睛一看,那少女身旁竟多了个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很年轻,肩上背着一把裹着黑布的兵器,相貌生得极俊,剑眉锐利、鼻梁高削,一双犀利至极的黑眸,当与旁人目光相接时,震慑出的光芒,无一例外地会令对方不寒而栗。
要如何形容这双眼睛?凶恶、残酷、孤寂、无情、冷倏……
恐怕要将各种极端冷僻的词汇混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世上最原始、最残忍、最负盛名的恐怖,那是一双只有狼才会拥有的眼神!
除了“湖州六霸”,剩余众人显然被眼前这名年轻男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野蛮杀气所震慑住,不约而同往后退开,不敢再冒然上前。
因为失血,昙月一阵晕眩,小脸上全是泪痕,怔怔地看着将金钗从自己手中抽掉的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可当迎上一道冷倏的视线后,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唇畔突然绽出一朵决绝的笑容。
月盈则亏,昙花也仅仅只有一现,名字中的禅意,便是日后多舛的命运。
她是不祥之人,幼时母妃离世,接着国破家亡,虽被忠心耿耿的乳母护着逃出骊京,可从此便如同断梗的浮萍,一站又一站,漂过许多地方。
她默默听着民间的百姓们,议论父皇尸骨无存的消息,叛军首领韩王登基称帝后,不足一月就离奇暴毙的消息……心中一片茫然。
一年年,足足十年,她看不到任何光明,只是守着少得可怜的回忆,一日比一日觉得前途茫茫。
是啊,偌大的虚空,谁又能做得了命运的主?
迁徙辗转,躲躲藏藏,奶娘生怕她被那些暗中捉拿前朝余孤、被称为“鬼影”的大内高手发现踪迹,直到一年多前她们终于出了关,在巴丘落下脚。
谁想此时仍是这样,人命如鼠,不可把握,可是纵然唯有一死,也绝不可受人凌辱。
昙月突然忆起战火纷飞的那一年,秋娘抱着六岁的她,在朝廷的一位老臣子,同时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指引下,借着秘道顺利离开京城。
听见城池外叛军震耳欲聋的攻城声,那位白胡子的老先生,回首望向被熊熊大火照亮的天际,突然间止步不前。
“丁师傅……”她在秋娘怀中,稚气地向他伸出雪白小手,脸上满是不解,不懂他为何不跟她们一起走。
“小公主……”老臣子瞬间老泪纵横,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老夫一家曾受圣上和蓟王殿下大恩,自古有言:‘为人宁死不受辱,为臣宁死不受降。’老夫不敢自夸忠臣,无力抗敌,唯有与骊京共存亡……小公主保重,老臣恭送公主千岁……”
“为人宁死不受辱”,这七个字,使她心头登时一片雪亮。
心意已决,昙月倏地闭上眼,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贝齿狠狠地咬下!
***
就在她咬舌自尽的一刹那间,一只粗糙的大手及时地掐住小巧秀雅的下颚。
不,似乎仍然迟了那么一点点,唇角已经淌出一缕鲜红血渍,将本就如花瓣的小嘴染上丝丝嫣红。
“有趣。”男子被她锲而不舍的求死精神给逗笑了。
第一眼看到她,美则美矣,却引不起他的兴趣。
这样的女子,太娇贵、太柔弱,彷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但是,听……
她是瑱帝那昏君的女儿?也有可能是蓟王的野种?
喔,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他隐在赌坊的横梁后方最隐秘的位置,居高临下地冷眼看好戏,看那群蠢货对着那只弱不禁风的小绵羊,唾沫横飞地讨论着如何宰割、如何烹制,才能吃得最为美味。
始料不及,那待宰的小绵羊竟会教他刮目相看。
原来在逼到绝境时,小绵羊也会愤怒、会反抗、会孤军奋战,哪怕是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禽兽,哪怕最终的下场是,玉石俱焚。
她成功地把锋利的刀刺进了武屠子背部的要害,但同时也把自己吓坏了,大大的水眸里盛满了惊恐无数。
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看那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死忍着不掉下来的执拗,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竟令他喉头一紧。
小羊般无辜的眼神、楚楚可怜的神态,逼急了还会咬人……多可爱!
像是突然发现了令自己感兴趣的猎物,男子只觉得心里燃了把火,陡然让浑身上下血脉贲张起来。
于是出手救她,神不知、鬼不觉。
他嗜血,杀人如麻,却破天荒地第一次救人,小丫头应该好好跪在祖宗灵牌前,仔细询问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宗亲们,是否曾经做过功德?
不料,那丫头并不领情,看似柔弱的外表,性子非同一般的倔,一门心思地寻死。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牢牢地盯着她,两眼都在发光。
当然,对这丫头两眼放光的不只他一人。
旁人看她,眼中尽是绝美姿颜、玲珑娇态,脑中臆想的则是玉体横陈、妙不可言的销魂滋味。
身为男人,他自然也看到了,却不是能让他出手的理由。
有力的大手抱过少女颓软无力的柔软身子,先利落地点了她颈间两处穴位止住血,才凑近她。
薄唇略勾,男子眼中尽是邪妄兴味,“杀人好玩吗?”
杀人……怎么会好玩?若非恨之入骨、走投无路,谁愿意去杀人?
昙月这样想,却因舌上有伤说不出话来,她仰着,头怔怔地瞅着那陌生的年轻男子,含泪的美眸里全是求死的倔强。
“我不会让你死。”他悠然一笑,显得心情十分愉快,很快补上一句:“我救了你,自然不会让别人杀你。”
是吗?可是……你、又是谁呢?
恍恍惚惚间,昙月的意识逐渐飘忽,她虚弱地阖上了浓密的长睫,泪水顺着苍白的粉颊滑落,在充满野性气息的陌生怀抱中,沉沉地晕睡过去。
“睡吧,我带你走。”粗糙的指腹抹去晶莹的泪珠,察觉怀中的人儿身子渐软,男子将她抱起,环视四周,似欲离开。
“等等!”刁三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斧头,恶声恶气地道:“无名小子,你伤了我兄弟就想跑?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没错!想出巴丘,也得问问皮四手里的家伙!”
旁人不论,“湖州六霸”见这小子眼生,自然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否则今后何以在巴丘立足?更何况这臭小子还妄想带走令人垂涎的小美人。
年轻男子唇角微扬,露出讥讽的笑意,“我能不能走,你们可以瞧瞧看。”
话音未落,便见他护住怀中人儿,一声清啸,身形倏转,快得如露亦如电,众人只觉青影闪过,男子已然破风掠出,几个腾身落到一辆正从巴丘外驶进来的马车上。
“他妈的是哪个混蛋!不想活了吗?敢劫老子的货!”驾车的娄麻子也是巴丘里有名的恶徒,被跳上车的小子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不知死活的劫匪,当即破口大骂。
年轻男子也不费话,抱着沉睡的小佳人,抬脚便将娄麻子踢下车,伴着“啊”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叫,娄麻子已球似的滚了好远。
将怀中少女轻轻放到车内,男子反手一扬缰绳,将马车调转方向,而身后,不堪丢人现眼的“湖州六霸”,已气急败坏地拎着兵器跳上马,一路叫骂着追了上来。
利眸中杀气渐盛,唇角却笑得更发残忍。
他今儿心情好,懒得与那帮家伙纠缠,但,若是他们不知好歹地追上来送死,可别怪他。
漆黑的夜幕下,一辆马车刚进巴丘镇又忽地折返驶出,车轱辘不停地滚动,一路朝大漠北边前行……
***
这一路上,你追我赶,很是热闹。
想杀男人、抢回女人的“湖州六霸”狂追不舍,对于这种硬要找上门来送死的,男子从来不会讲客套,于是他痛快地大开杀戒,杀得风生水起!
刀光剑影中,只听得空气中传来哀号阵阵和叫骂声声。
“啊!我的眼睛……看不到了。”
“老大……快帮我把肠子……塞进肚子里去……”
“妈啊,我、我的脚……我的脚筋断了……”
“姓雷的!你他妈不是人,老子们瞎了眼,不知道是你这煞星,要杀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干嘛把老子的琵琶骨给弄碎?”
骂声一阵高过一阵,乒乒乓乓,如同阵前炮响;轰轰烈烈,却似锣鼓齐鸣,好生热闹。
第3章(2)
又过了一会,“呕”的一声,有人开始翻江倒海地往外吐,边吐边骂:“格老子!姓雷的,你要杀就杀,老子们今儿栽在你手里也认了,可你……你也太不是人了,老子都要吐了……呕……”
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的是“湖州六霸”中排行老五的阴五,是被官府通缉的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