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国际娱乐很快就规划好了选拔赛的一切,以Swell和K为名而号召的“流浪的天使”杯乐团选拔赛如火如茶的展开。那嗜爱赛车,全世界默认他为地下业余赛车第一快的风速赌徒柳浪,原来就是“流浪的天使”如妖似魔的贝斯手,这真让人万万也想不到。
刮起巨大旋风的竟赛,立刻成为乐团间互相竟逐的指标。
柳浪在二楼的VlP包厢,趴在栏杆上,看舞台上的乐团唱得卖力,但都很无趣。
“你和K的号召力竟然一点都不减。”一旁的施曼莲满意的说。
“是你太会操弄通路了,包装得完美无缺……”柳浪懒洋洋的直言。
“你应该要说,愧对这些曾经爱过你们,又被你们抛弃的乐迷。”她也不让步。
“爱这种事情,哪有谁对谁错?”柳浪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仍是一贯的自我主义,淡淡的说:“我既没有义务要提供什么,谁也没有权利说被我伤害了。”
“难道“爱”这种东西对你来说都没有层次?说得好像跟女人上床和女人的眼泪对于你的意义都一样。”即使置身PuB里,施曼莲还是穿着香奈儿套装。
“只要可以互相解决空虚就够了,什么鬼层次……重要吗?”他一脸厌烦。
施曼莲曾是一手打理“流浪的天使”的经纪人,只要一面对工作,便完美得无懈可击,唯有面对柳浪,她偶尔会流露出复杂的眼神。
他没有什么改变,因为在出片以前的日子便是漫无目的、飘泊不定、不忮不求、颓废浪荡,Doll出事后,他也只是维持原状而已……可是,她知道人最可怕的不是面对风暴后的崩溃绝望,而是看起来与过去没什么不同。
“Swell……”她伸出纤手,轻抚他的手背。
柳浪不着痕迹的摆脱她的手,夹起唇间的烟,阻止下一句话或下一个情节的发生。
“对于我,你也没层次吗?”施曼莲毫不退让的问了。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讨论我们这五年上了几次床吧?”
“你……”她暗骂自己肤浅,明明知道他是善于面不改色的让人受伤的那种自私男人,她竟还以为可以由工作及人际领域上那善辩的自己来占上风。
身材高大的黎焰窜到他们中间,双手分别搭着他们一边的肩膀,还各拿了一杯酒给他们,十分愉悦的说:“我们SKY音乐的秘密武器就要出场罗!”
那杯酒,柳浪喝不下去,看向黎焰,依他对他的了解,知道他绝不是说着好玩。
“黎大少,你之所以会对我那感人的癌逝病童的遗愿那么卖力,该不会除了我上次猜到的周边效益外,其实你早就要把你们公司的新人放进选拔赛里?”
“哎呀,只是顺便嘛!懂吗?”黎焰将脸凑过去。
“没人性的家伙,你去死吧!”柳浪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远远的坐在角落。
“喂,有个很棒的新人团,你真的不看?施曼莲强力推荐,只要有她捧,哪个人不会红?”黎焰提高嗓音对他说。
红?真是令人反感的字眼啊!柳浪向后躺在沙发上,对选拔赛一点兴致也没有。
忽然,从心里响起了纯净的吉他声和唱着Deeperand Deeper的甜蜜嗓音,在遥远山城里,鸡犬相闻的田间,有浓香四溢的客家菜,还有豪迈的大笑声,很容易便因为一件小事就惊声怪叫,动不动就为几句话作势打人,留着俏丽短发像个男孩般急躁的季晓橙……这些画面让他平静下来。
今夜的舞台掀起最高潮,一支叫“Angelina”由女生担任主唱的乐团定庞克风,风格是在此地不太盛行的音乐类型,但确实是有几分自信和与众不同的想法。
那个女孩留着刘海,化着烟熏妆和紫色的嘴唇、指甲,全身上下下是黑色就是银色的腰带和挂饰,就连其他乐手也做差不多的装扮,是第一支除了创作以外,会考虑整体造形,营造出舞台气氛的乐团。
他们的音乐、翻唱前辈的曲、自创歌,全都走庞克风或重金属风,听得出技巧高超,而且底子深厚,懂得一点音乐的人都听得出他们是在外国留过学,全场观众耳目一新,虽然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也跟着跳动,反应挺好的。
“她叫Anne?A、n、n、e,?安恩,不是A、n、n、i、e,安妮。”黎焰回头介绍。
柳浪自顾自的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一听到黎焰跟他说话,马上疑惑的问:“安妮?皇宫酒店竟然也派出红牌小姐?她真那么想红吗?”
“你的脑袋可不可以不要只装那些东西?你跟卫可仲那色虫有什么不同?”
“别跟我说你都不会去,安妮跟我说过,你上个月包了她十二天。”柳浪斥道。
“她怎么这么没职业道德?”黎焰不悦。
“如果她不说,没人知道原来你一晚可以上七次……”
“明明是八次。”黎焰纠正。
“她说的是上洗手间。”柳浪冷冷一笑。黎焰的脸僵住,如炬的目光看着他,“不要扭曲她的话。”
“奇怪了,为什么?亢奋的时候特别频尿吗?”柳浪还继续说。
“找死!”黎焰上前,想要揍柳浪,他闪开了,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施曼莲回头看他们,冷嗤一声。真是的,Angelina是他们公司本年度的终极武器,无论是造形、自我意识、音乐风格、创作力,都是百分百绝佳的组合,尤其是主唱Anne,在某些特质和音乐灵魂上都与Doll相似,他们怎么都不好好的看啊?到底主办人和出片的老板是谁?
凌晨,短针指在四,天空是暗蓝色带点银光,月亮还悄悄的躲在云边。
柳浪看到了。
她有着长长浓密的睫毛,她的唇瓣是粉红色的,她的雪肌光滑有弹性,她侧身躺在铺满各色玫瑰花的金色浴缸里,玫瑰花瓣遮住她完美赤裸的胴体,她闭上眼睛,安静而美丽的睡着,微鬈的长发随意散落在水面……Doll像个美人鱼,美得如此哀愁,且动人心魄。
视线渐渐拉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流出热水,浴缸溢出来的水是淡粉色的。
被热水浸泡好一阵子的Doll,皮肤泛着红润,但她的手腕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还在不断的涌出鲜血……
他睁开眼,颓然坐在床上,不安的喘息着。从新竹回来后就没再作噩梦,可是昨晚Anne那独树一格的演唱、施曼莲的索求,又让他在梦里回到五年多以前,他和黑泽野一同闯进Doll烧了炭的浴室……
这五年多以来,只要一松懈下来,这画面就会不断重复,Doll还在杜圣夫的医院里接受治疗,可是她那濒死的面貌却像幽灵一般,每日每夜的纠缠着他。
此时Deeper and Deeper那温暖的音符流泄进他的心头。他突然明白了,Angelina虽然水准、唱功、装扮、音乐素养都是一流的,但他就是觉得不太契合,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在挑剔什么,只要选拔赛落幕,让Angelina拿得冠军,就能遂了所有人的心愿,不是吗?但是那天在喜宴上大大方方的站上舞台,只要背着吉他就自然的傲视众人的季晓橙,她那清亮的歌声却好像弥补了Angelina的不足。
“她说……这个周六在新竹圆环演出?哪里呀?”柳浪喃喃自语。
新竹市东城门一带是许多年轻人喜爱流连的地方,附近有两旁种了樱花树的护城河,依阶梯而下的圆环广场便是表演者最爱的练习区,在这里表演什么都可以,不需要场地费,也母需任何条件,只要提出申请即可。
此时,带着迷幻电子的摇滚节奏已进行了两分钟,就连起先不耐烦还没有人唱歌的老公公、老婆婆也跟着那缓慢的节拍舞动身躯,而坐在看台上的年轻人们早已融入音乐里,跟着乐团女主唱随意的摇动双手、甩着头,而那女主唱跳着舞,像是很享受在这氛围里,不像一般演唱为了要带动气氛而张牙舞爪。
不知电子鼓击到了哪里,女主唱的歌声顺势滑入下一节。
“凡尔赛的Oscar究竟像玫瑰或木棉,我等你回顾那辉煌的宫殿,玛丽皇后的头断在众目睽睽,雪地喷上了红艳艳的血,曾让西毒说过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是从颈子喷出的血的王家卫,最爱法国没阳光阴冷有太阳又干燥的氛围,蓝灰色调是他最常调的画面……”
痴痴的伫立在广场上方,柳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热,从胸口一直热到喉咙,看着这么多人跟着季晓橙一起摇摆,连他都不知道起先的迷幻电子原来是有谱的,她唱的不就是“流浪的天使”成名曲“凡尔赛的黑”吗?
当她唱出第一句,只听见人们停了三秒,接着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和惊呼,显然跟他一样完全不知道她要唱的是早就消失的曲子,在惊叫过后,人们跟着她一起唱,柳浪的呼吸慢慢变得紊乱,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想法。
即使消失了那么久,大家还是会唱“流浪的天使”的歌,因为季晓橙的带动。
她完全沉浸于唱歌这件事,虽是表演者,但像是在广场里享受的其中一分子,随着副歌愈来愈强烈曲折的摇滚节奏而摆动身体,还能够正确无误的唱着高一度音……柳浪一直以为,能够享受他所做的诡谲曲子的人只有Doll。
他们当红时专辑大卖,每个人都爱唱,可都是捏着嗓子,当作是挑战自己的能耐,也是上吉他课、上声乐课时的教材,不过……能“享受”的人,天底下恐怕除了Doll,就没了。
对了!就是享受。季晓橙不同于一般人、Anne或其他参赛乐团的特质,她懂得享受。
最后,她双手高举,用力的挥舞,对着四面八方的观众大叫:“今天的演唱会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微量的电子音乐还在放送,使人心情愉悦。
有人起身离座,有人跟季晓橙做了简短的对话,甚至有人大喊安可,可是碍于还有下一场,只好作罢。
柳浪终于忍不住,来到几个还在讨论刚才乐团演唱的年轻人身旁。“请问,他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喔,是客家话啦!她说:“再见,下次再找我玩。”有人便慎重其事的回答:“谢谢,下次再找你聊聊吧。””戴着毛线帽的女孩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
原来是客家话。季晓橙是客家人吗?柳浪倒是又发现了新趣点。收乐器、推音箱、关电源,蓝家三兄弟很快的就把所有东西都收走。
“谢谢……”柳浪现学现卖,在她身后说客家话。
季晓橙惊愕的转头,“歇?果然是你!”
“你爸那么台,满口台湾国语,你怎么会是客家人呢?”柳浪不解的问。
“我不是客家人啦!只是刚好住在客家村……啊!”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有点心虚的红了脸,“你怎么来了?你都听到了?”
“对呀。”柳浪点头。
“我是说……我唱你们的歌,还改编,你都听见了?”她丢脸丢到家了。
“听见了。”他一脸慵懒,坐在石墩上,点燃一根烟。
喔。她像是做了不想被大人发现的事的小孩,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却又暗骂自己笨蛋,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头发总是盖住脸,怎么可能会看到他的表情?
柳浪若有所思的抽着烟,再斜眼瞄着她,好像明了她在想什么,似乎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记得她原本是他的乐迷,而他是震撼乐坛的音乐之神,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她故作坚强的问。
“不能笑吗?我难得笑……”
“厚!”她为他话语中似有若无的调侃意味感到尴尬。
“你真的很喜欢我们?而且你学我弹贝斯的样子学得很像。”柳浪说。
季晓橙有种被电到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身心都酥麻了。蓝家三兄弟把所有的器材搬到车上,大哥蓝子汉好奇的上前。
“朋友吗?”
“喔!我知道,他就是为了求柑仔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跑去龙勇华他家呛声,还打垮十几个兔崽子的台北痴情郎啦!”老二蓝而郎指着柳浪大叫。
“嗄?”柳浪怀疑自己的耳朵长脓,惊诧不已。
“那个……还不就是张三姑……”身陷谣言中,季晓橙难为情的叹口气。
“乡下人天天闲着没事做啊?!”柳浪一脸无奈。
“原来是真的!”排行老么的蓝仁味恍然大悟。柳浪看他们接二连三的开口说话,随口问道:“他们怎么那么像?”
“因为他们是亲兄弟啊!大哥叫蓝子汉,老二叫蓝而郎,小弟叫蓝仁味。”季晓橙介绍道。
他们三人很有礼貌的点头,齐声说道:“你好。”
“你们好……”总算见到蓝家三兄弟的真面目了。柳浪心想。
“你怎么会来这里?”这才是季晓橙关心的事。
为什么?柳浪抽了口烟,“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
“是来清洗猪圈的吗?”她想,他有那么主动吗?
“你看到我,只会想起这种事?”他不满的问。
“还有……还有想起你才是歌曲的主人……”她的心怦怦狂跳。
“什么意思?是刚才那首歌吗?那不是“流浪的天使”的成名曲吗?”蓝子汉好奇的问。
“难道……”蓝而郎看着这名神秘的长发男子。
“不可能吧?”蓝仁味不敢置信。
“如果你说得出来Doll到底怎么了,我才相信你是“流浪的天使”的Swell。我……我听说“流浪的天使”之所以会人间蒸发,不是理念不合,也不是团员出国留学,而是Doll死了。”蓝子汉相当激动的紧握拳头。他最喜欢Doll了,他不要她有事!
柳浪看着半信半疑的蓝子汉,其实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相不相信他是不是Swell,这无损他在音乐上的造诣,Swell只是个名字。
“Swell,Doll没有死,对不对?"季晓橙也用渴望又害怕的眼神望着他。
没想到他们对“流浪的天使”如此真心,他甚至还被她那纯真的表情打动了。
“Doll没有死,她自杀未遂,割了腕泡在浴缸里,旁边还有未烧完的炭,因此她就连濒死的时候都白里透红,很漂亮,一点也无损在歌迷们心中的美丽形象……”柳浪的口吻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今天是他第一次对其他人说出事实。
他们四人十分震惊,又觉得宽慰,没想到Doll竟然是自杀,还用了两种方法,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死意如此坚决?
“那她现在呢?”季晓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