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错!他怎么忘了柳员外应该还在摩拳擦掌的等着带坏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落入到掌心中呢?他跑回去送消息不就成了自投罗网了吗?况且还是去送坏消息……
“唉……严大哥……小云真舍不得你一个人去面对爹的怒火。别看爹平时对什么都看得淡淡的,其实严厉起来也挺可怕的。尤其是爹又那么疼我……听奶娘说,小云五岁的时候有个坏人为了报复爹趁着庙会绑走了我,后来爹一个人一把剑把贼人的一座山都端了下来,之后就再也不许我出府了,连奶娘好心带我赶集散心都不准呢?”顿了顿,一脸二八少年特有的纯真望向面色铁青的严祈,柳净云怎么看怎么无辜的笑眯双眼:“呵呵……想来还是严大哥最可靠,对小云最好!不但小时候带我溜出去玩,关键时刻还愿意带着小云远走高飞!严大哥,我们这么溜出府是不是就是杏儿姐说的那个什么私奔啊?”
“……”完蛋了!当年拉着柳小公子偷溜出去玩时就险些没在柴房冻掉半条命,这回拉着对方私奔还不被柳员外活活扒了一层皮才怪?僵硬地抽搐了一下,严祈开始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干脆藉送信的名义离开这里,然后什么都不管,浪迹天涯逃命最重要?毕竟……才出虎穴,他不想再入狼窝啊!
“严大哥……你去送信吧,小云相信你,一定会勇敢的等你带爹来救我的……”微微一笑,柳净云怎么可能看不出严某人临危动摇的心思?心叹自己遇人不淑的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他不紧不慢地祭出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暗示:“严大哥,你可要快去快回啊!天气凉了,小云一个人睡会很冷的,而且小云记得答应了严大哥:会代替骗跑的新娘子伺候严大哥舒服一辈子的……”
“……柳、净、云!”咬牙切齿地下了郑重的决定,严祈扳过后者的窄肩直勾勾地瞪着那两汪纯净的秋波,无可奈何地打断对方不停剌痛自己良心的言语:“听着!天底下哪有作大哥的跑腿,小弟坐等其成的道理!独自面对你爹的事应该又由你这个做儿子的出马才对!”至少柳员外不会对独生子大义灭亲吧?况且,就算柳员外不同意,柳净云也一定会为了救自己弄出《涅盘真言》的!他对柳净云有信心!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实在没有信心哇……!
“可是……侯兴是要武林盟主的儿子做人质啊!怎么可能放我去报信?”
“我不管!说到底,当初是你上我的吧?是男人就给我承担起责任来——”
“……我明白了。”乖巧地点头,柳净云突然俏皮地吻了吻严祈因激动而颤抖的嘴唇,转头看了一眼等得不耐烦已经推门要进来的听雪剑,歪头凑在前者耳边不似儿戏的轻柔呢喃:“小云会敢作敢当的,严大哥……”
“喂,好了没有?臭小子,他人既然醒了,你也确认我没骗你了吧?”有些厌恶地扫了抱在一起的青年和少年,侯兴亦正亦邪的处世态度使他虽然不赞成龙阳之好但也懒得去反对:“我都好心的给了你们不少话别的时间了,送信的,你也该上路了吧?”
“我马上就走,希望前辈言而有信,不会为难我家少爷。”抢在严祈张嘴前接过话来,柳净云利落的下了床,不理会两人迷惑不解的瞪视,举止优雅的穿好了鞋子,起身就往门口走去。见状,侯兴急忙横臂拦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姓柳的儿子必须留下来做人质,送信让那个仆人去!”
“前辈大概搞错了吧?我才是仆人啊?当然是我去送信啦……”诚挚的笑着,柳净云一本正经的反驳让侯兴也拿不准真伪了。直到此刻严祈才领悟到:原来柳小公子也会说谎,原来柳小公子说起谎来也是平时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讨喜笑脸!依此类推……这七年间自己到底被骗过多少次了还尚不自知?
“可是……那小子明明说你才是柳拂风的儿子啊?”指了指严祈,侯兴已经开始倾向于相信怎么看都比较老实的柳净云了。
“那大概是我家公子怕前辈会杀我,情急之下才把武林盟主之子的名号安到在下身上,希望能让前辈听了手下留情吧……”见招拆招,柳净云可是在父亲和严恶人中间周旋了七年,再纯洁的孩子也会百炼成精的。
“不妥,看你的气质……怎么也不该是个普通的下人才对。”侯兴的疑心显然轻了。
“前辈若是不信,柳家祖传的玉佩应该还在我家公子身上呢!”绝对在,那是逃跑时他亲手塞的:“何况前辈只要到昨天的街市上打听一下就知道,从吃饭到投宿,都是我一路伺候着我家少爷的,呵呵……对吧?少爷?”
“对……”咬碎银牙的嗡声附和,严祈实在没勇气去触柳员外这个楣头,想来想去倒不如留下来做人质安稳。只不过,柳净云说的那些不是事实的事实让他怎么听怎么的不爽!
心情复杂的目送着侯兴让开路放走了送信的柳净云,严祈暗松一口气坐回床上,刚想藉做人质的这段空间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还要与真人不露相的柳小公子继续纠缠过下半辈子,就听一声冷得透进人骨缝里的声音阴翳地在头顶响起……
抬起眼,他正对上听雪剑侯兴那双射出凶光的猥琐眸子——
“哼哼……臭小子,你胆子倒是不小嘛……放心,你是人质我不会杀你的,只不过是要给你点教训,好让你记清楚了——我侯兴平生……最恨被人骗了!”
“……”这个难道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柳净云——你给我等着!我严祈一定会在你身上加倍讨回这笔债的——
“大、大侠饶命啊……”
第八章
五天之后,京城最好的青楼最昂贵的花阁里——
面对着眼前笑得无比纯洁的柳小公子,谭信南又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听师父的教诲,仗着俊俏的外表,入了江湖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做采花贼?做采花贼也就算了偏要去采什么男风?男女同吃也就算了偏偏不长眼的看上了初出茅庐的柳净云,把虎子当作猫崽下了手……
结果就是,一个多月前他把被柳拂风留在客栈做接应的柳小公子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青涩可人的童子鸡拆吃入腹,不仅下手的时候连迷香都懒得浪费了,甚至等不到天黑就摸进了柳净云的房中!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绽开邪笑教会少年所谓的江湖险恶,就被后者轻而易举地教会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如果再有人问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拈花公子谭信南,采花不成反被捕后最惨烈的下场会是什么?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最凄惨的莫过于被自己下手的对象反剪着绑在床柱上,紧接着对方搬了把圆凳一脸勤学好问的乖巧模样坐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再用一连串足以活活逼疯一个成熟男人的话题整整摧残自己一个晚上……
“呐,采花贼大哥啊……你说严大哥亲都亲过我了,这就证明对方也不排斥小云是男孩子了对吧?那他干嘛就只亲亲我摸摸我,然后就什么也不做了呢?他要是不喜欢小云就不会亲小云了不是吗?既然他也喜欢小云,男人不都是有欲望的吗?像我就好想好想和严大哥做更亲密的事情,可是严大哥就是不肯往下做,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少侠……我错了……呜呜……少侠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采花了……”
“采花贼大哥……你不要转移话题嘛……!小云是很有诚意地想请教你好不好?很难得遇到一个也喜欢抱男人的前辈嘛……对了,我偷看过府里丫鬟和长工的房事,但是还不知道两个男人要怎么做呢!我又不是丫鬟,我有的严大哥也有,我没有的严大哥也没有,那你说我用哪里才可以像女子一样和严大哥融为一体呢?采花贼大哥,你告诉小云好不好……”
“……少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东西,我真不配做人!我后侮了,我再也不做采花贼了,少侠你就网开一面,放了我吧!我保证改过自新,绝对不再为害江湖了!呜……”
“采花贼大哥你不要哭嘛……夫子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一定可以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我可以放你走啦!不过你也得先回答小云的问题才行哦!不然的话,等爹回客栈,我就把你溜进我房里想要亲我摸我脱我衣服的事情告诉爹他们!”
“……少侠,你爹是谁啊?”他没看见与柳净云同行的人,是问过掌柜的确认这个清秀的小公子被独自留在客栈无人照应才决定下手的。
“我爹叫柳拂风,采花贼大哥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吗?”
“呃……”怎么他记得武林盟主也姓柳来着,而且家住京城,听对方的京里口音难不成是——不可能的吧?他没可能那么倒霉的吧?哪会那么巧:“少侠,你爹该不会就是武林盟主吧?”
“对呀!我就说采花贼大哥久混江湖一定听说过嘛……啊?采花贼大哥你怎么又哭了?”
“……”苍天啊!来个雷劈死他算了!他下辈子宁可做和尚也不采花了!
“采花贼大哥……你先告诉小云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做嘛……”
“……少侠,你饶了我吧!不是小的不说,是这种事要怎么说啊?也罢,跟我去找个小倌,我从头到尾把我知道的全都演给您看好不好?”
“嗯,那样也可以,采花贼大哥,你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
“……小的不敢有丝一笔隐瞒,少侠放心……”
“啊!对了!还有一个问题,采花贼大哥,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严大哥亲完我摸完我对我说他不能继续做呢?什么叫不可以做?我心甘情愿啊,严大哥怎么还会做不了呢?采花贼大哥,你经验那么丰富,一定知道男人为什么会说不可以吧?”
“呃……这个……少侠的意思是彼此都想做对方却说自己不能做是吧?”
“嗯嗯!没错!严大哥都脱了小云衣服了,才一脸懊悔无可奈何的说什么自己不能?”
“那样的话……少侠,请恕小的直言,您也喜欢的男人可能是阳刚不振吧?”
“阳刚不振是什么意思?”
“……就是阳萎啦!”
“哦……原来如此!严大哥是因为阳萎才不能和小云做的啊!我明白了,那……采花贼大哥,阳萎又是什么呢?”
“……少侠,你还是杀了我吧啊啊啊啊啊啊——”
哀怨地望着一个多月没见面,容光焕发比之前更加迷人的柳小公子,谭信南一边确定自己逛花楼绝对是有花银子公平交易的,一边诅咒师父教的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害他笨到躲进京城的花楼避风头!
只是……他那回已经拼着吐血做到自己和几个小倌全都险些精尽人亡了,为什么柳净云还要阴魂不散的找上自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柳净云隐含一丝忧郁的眼神,谭信南如履薄冰地陪上笑脸:“少、少陕找在下有什么要事吗?”
“也没什么啦!只是恰好听说采花贼大哥就在京城,想请你帮点小忙……”
“呃,少侠家住京城有的是人手,还需要在下帮什么忙呢?”谭信南可不认为对方有了做武林盟主的爹之后还能有什么用的着自己效力的地方?
“那个啊……因为我和严大哥两情相悦私奔了,所以爹这回应该气炸了不会帮我的。”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柳净云的口气中,和严祈在一起永远是理直气壮的。
“……”无言以对的翻了个白眼,一向在心的采花贼是不能理解这种为了吊死在一棵树上自断退路的愚蠢行为的。他很想痛痛快快的拒绝陪柳小公子一起泛傻,但问题是他打也不过,逃也逃不了,只能在柳净云状似无辜的恐吓微笑下,颤抖着嘴唇:“少侠,你要我帮什么忙不妨直说吧?”
“也没什么啦……严大哥被听雪剑侯兴扣住做了人质,要求我爹拿《涅盘真言》去换人。以爹的脾气是不可能任人要胁的,何况我想他比侯兴还希望看到严大哥送命……”
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柳净云也很怕面对自己的爹,但与严祈不同的在于,后者是因为掌握不透柳拂风的个性望而生畏,他却是因为太了解爹的冷傲而畏惧不前:“反正是不能指望爹会去救严大哥啦,所以,我想请采花贼大哥帮忙,将《涅盘真言》从柳府里偷山来。”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武林盟主的宅子——”瞪大眼睛,谭信南坚决吔来回摇头,他还不想去送死:“少侠,这么艰巨的任务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只是个小小的采花贼……”况且遇见柳净云之后他已经浪子回头连花都不采了改用买的:“我不行的!我哪有本事从柳府里偷东西!”
“可是……我除了严大哥之外,就只有和采花贼大哥比较熟啊!小云只能拜托你了。”毕竟年仅十六岁的柳净云只出过一个月的府,他能想到能依靠的,还只有那么多:“求求你了,采花贼大哥!我会把府里的地形画给你的,而且我大概知道爹会把《涅盘真言》收在哪里。到时候,我负责蒙面引开爹和护卫们,你就趁机去把东西偷出来,很容易的。”
“哪里容易了!我不要!”硬起心肠不去看少年满是乞求的目光,谭信南一点也不希望搅进武林盟主的家务事里,站起身,他准备就算被柳净云打断几根骨头也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一声幽怨无奈的叹息却及时缠住了他的脚步……
“我会记得在向爹告罪时说清楚,是采花贼大哥教我怎么和男人上床的。”
“……”
“而且正是因为被采花贼大哥袭击,我才坚定了喜欢男人也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
“采花贼大哥?你真的不愿意帮我救救严大哥吗?”
“……把你家的地图给找吧。”
***
隔夜,柳府。
自从柳员外被推选为武林盟主之后,这还是第—次有不长眼的刺客来太岁头上动上。
柳府的护院们几乎是带着跃跃欲试的亢奋冲了出来,一拥而上的追在了蒙面人之后。眼看寡不敌众的来者已经被逼到了下风,持剑玉立,沉默观战的柳拂风却挥了挥手:“……撤下剑阵,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