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表情太惹人怜爱,润晴只好收下花束跟礼物。“帮我谢谢你妈妈,她真是太客气了。”
“不用谢谢我妈妈,倒是要谢谢我叔叔。”小女孩欢乐地说道。
“你叔叔?”虽然患有脸孔分辨困难症,但3A那张脸实在教人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掉。笑容从她脸上褪去,她狐疑地望着小女孩身后。“他来了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拉着润晴的手往外走。“他就在外面等我们。”
她不忍心拂逆小孩的意思,但内心却不断OS骂着那奸诈狡猾的3A。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利用小女孩当挡箭牌!
润晴努力回想着,希望自己不要弄错了才好,3B的客人是叫……小曦?“小曦,你叫小曦对吧?”
“嗯嗯。”
“我送你到你叔叔身边就要回去了,我已经下班了。”
“我知道啊,小叔叔说你已经下班了,所以我才来的。”小曦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们可以送你回台北,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不能跟你们去吃饭。”
“为什么?”小女孩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因为……。”这实在很难启齿,总不能对着小女孩说她的叔叔是个无赖登徒子吧?
“你不喜欢我?”小女孩垂下雪白颈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她连忙摇手。“只是……我没有跟客人吃饭的习惯。”
“我不是客人,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小女孩哭丧着脸,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这……这真是从何说起!润晴叹口气,挽着小女孩的手。“我们先找到你叔叔吧。”
※
他戴上了墨镜、鸭舌帽,不过,如果真的想更低调一点,他还应该戴上口罩,身上穿着“我有传染病”字样的上衣,而不是穿着绷出肌肉的紧身白衣黑裤,倚在黑色豪华大轿车边上。
人家说胸大无脑真是果不其然,看不出那样瘦削的身体居然还能绷出几两肉来。
见她们出现,他绽出笑,一口皓齿在阳光下闪烁生辉,就像口香糖的活广告,让她很有一股冲动想上去打破他的头。
为什么就是会有男人完全听不懂什么叫“拒绝”?难不成他们也看爱情小说,被荼毒得太严重吗?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就是不要,这很难懂吗……
她脸上尽量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牵着小曦的手走到黑色轿车旁,温柔地打开车门。“你先上车,我有事跟你叔叔说。”
“要快一点喔,我肚子好饿喔。”
小曦真的笑嘻嘻的,悄悄地朝周俊杰眨眼睛,古灵精怪的模样教人莞尔,方才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八成也是演出来的吧?没想到他们叔侄两个都如此有演戏天分。
关上车门,确定自己的音量不至于大到会伤害到小女孩脆弱的神经,润晴冷着脸开口:“连天真无邪的小孩也拿来当筹码,3A先生,您也真够殷勤了。”
“3A?”周俊杰一脸愕然,他是“周俊杰”耶!就算不是世界名人好了,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了吧?到了她面前居然简化成3A?!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吧!
按捺住怒气,他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你冤枉我了。小曦想向你道谢,我怎能拒绝她?”
这人是牛皮糖跟口香糖的混合体,外表看起来香甜好吃,但一沾上就脱不了身。“我有男朋友了。”
“珍珠就算蒙尘也不会失去它本身的价值。”他夸张地说着,眨着那双深邃的眸,笑容带点孩子气。
她直视着墨镜后的那双魅眼,实在很讨厌听不懂拒绝的男人,他的脑袋里头是灌了水泥还是怎样!?
“我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吃饭、不想跟你做任何愚蠢的事。基本上,如果可能的话,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会很感激你。”这是她最文明的底线了,再听不懂她就要抓狂!
周俊杰安静了几秒钟,墨镜后的眼睛低视着地面,整个人的姿态都是受伤的。
换了别人,这招也许有用,但对她?省省吧。
转身就要离开,周俊杰却拖住她的手。“我们开始得很恶劣,但请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润晴动了气,甩开他的手,忍不住红着脸咬牙怒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接受这世界上有不喜欢你的女人吗?那让你的自尊受到伤害吗?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她说的都没错,他真没见过对自己的魅力完全免疫的女人,就连七十岁的老太太见了他和煦如春风的笑颜也要放松皱纹。
这太稀罕太罕见,他见过太多嘴巴说不要,心里却愿意得很的女人,忍不住就要试一试,试了一次、两次、三次都碰一鼻子灰,他的挑战欲越发的蓬勃旺盛。
更何况她的外表是这样的娇弱优雅,谁知道内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辣椒。表里不一的女人最有趣,挑战起来更有乐趣!
他喜欢她穿旗袍的样子,喜欢她冷着脸拒绝他的骄傲,更欣赏那细致同体内所包裹、外人见不到的热情,她越是拒绝,他越不能罢休!
他跟太多女人纠缠过,只要他看上眼的,从来都没有逃出生天过,她也不能例外。
“跟我吃一次饭,只要一次就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该知道这个道理,只要跟我吃一顿饭就可以永远免除这个麻烦岂不是很划算?”
他是个从没被拒绝过的大少爷,这样说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润晴凛着脸孔瞪视着他。
“有小曦在,你以为我会把你怎么样?”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朝她伸出手,准备接她的行李箱。
仔细想了想,她甩头就走。管他是什么样的天大麻烦,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喂!”他竟然再一次追上来。“再这样下去,人家要以为我们小两口吵架了!”
“不会。倒是警卫会认为自己抓到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大恶狼!”走到机场旁的旋转门,润晴得意地望着里头的警卫。“也许你想去‘解释’一下?”
“你这样一再地拒绝我只会让我对你──”
“闭嘴!给我滚!”润晴毫不留情地呸道:“我管你怎么想!你要爱我到老死也是你家的事,与我何干?!”
他愣住了,这样的反应真是前所未见!霎时竟连他这百战百胜的情场老手也为之愕然!
望着她离去的优雅背影,他取下墨镜,露出错愕又狂喜的表情。
噢天!林润晴,你真是太……嚣张、太诱人了啊!
※
回到家,左葵正伏在成彦胸前痛哭;成彦手足无措、四肢僵硬得像机器人,见她回来,成彦如蒙大赦,却说不出半句话,只能用眼神向她求救。
她连忙扔下行李。“怎么了?”
左葵哭得更惨,成彦一脸苦恼无奈。“我不知道,回来就见她狂哭。”
哭得涕泪纵横的左葵终于抬起脸哭嚷:“那个混帐……发黑函给我公司跟所有的客户……上面还有……还有不堪入目的照片……天哪!我不想活了!”
润晴变了脸色,立刻冲向电话。“可恶的家伙!报警枪毙他!”
“不要啊!”左葵尖嚎着转身扑向电话。“报警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不如现在就去跳楼!”
“……。”望着左葵苍白得没半点血色的脸庞,润晴忍不住掉下眼泪。“那到底要怎么办?你就这样任他糟蹋?”
左葵紧紧抱着电话,甚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从眼里汹涌出来。
终于重获自由的成彦跳离沙发,他脸上有些恼怒的迹象,低头望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开口想说什么,润晴连忙对他摇头。
“左葵,回房间休息一下吧。你不能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
润晴哄着左葵进房,成彦忍着气更新坐回沙发。他不是有洁癖的男人,然而他不能接受左葵趴在他胸口哭的举动。
要说他没有同情心或者不懂得怜香惜玉都好,总之他无法忍受这种情况!
刚刚一进门,人还没坐稳呢,左葵便飞奔出来扑在他怀里痛哭失声;他知道她很难过、很痛苦、很委屈、很无奈,然而他不是她的男人。这方胸口尽管并不雄壮威武,然而已经有了主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成彦……。”
吕成彦冷着脸。“叫她走。”
润晴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现在这种时候?!你这不是叫她去死?”
叹口气,他懊恼地躺在沙发上。“我讨厌这样。哪里都好,看是教堂还是救济院,一定有地方既可以安慰她又可以收容她。”
“你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她是我的朋友。”润晴扁着唇走到他身边无奈地坐下。“你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
强横地揽住她,成彦用她的额抵住自己的额,认真地望着她。“不要这么感情用事。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能替她活吗?能替她痛吗?她总要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知道跟办得到完全是两回事,叫她在这种时候抛弃朋友,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拜托,再给她一点点时间。”
成彦瞪着她半晌,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好。不过不准她再抱着我哭。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可是有主人的,不是空屋。”
“你的心?”润晴傻眼。
“我的胸!”成彦绿了脸,捧住她的脸在她唇边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咆哮:“除了你之外,任何一个女人我都不想抱!”
“……。”她脸红了起来:心里头暖暖的泛起了温柔,却忍不住嘟囔:“最好你将来不要有女儿……。”
“那怎么一样?女儿是你的衍生物。”
“衍生物”这三个字听起来荒诞无稽又好笑,但心里的温暖柔情却似水波荡漾,缓缓泛开一圈又一圈。
“想点办法帮她的忙好不好?”
“怎么帮?她自己不想站起来,你能一辈子当她的拐杖?”
“每次都说得这么无情。”
叹口气,仰躺在他的肩上,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太过分了。成彦愿意让左葵来家里住已经发挥了他最大的容忍度,这个男人保护他们的两人世界之甚,极为吹毛求疵。如今左葵不但堂而皇之入侵,还犯了他的大忌,也难怪他这么生气了。
“不要告诉我你完全无所谓,你很喜欢看我怀里抱着别的女人?”
扁扁嘴,润晴还是只能叹息。如果说她刚进门的那一刹心里真的完完全全没有半丝芥蒂,实在是鬼扯;只不过她太了解成彦,成彦不可能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尤其是在他们两人共筑的爱巢里。
成彦总说自己没有洁癖,家里怎么乱他都可以忍受;事实上他有洁癖,而且是精神上的。看似随遇而安的男人,内心却干净到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原本她想把3A死缠不放的事情跟成彦诉苦的,现在这样子,还是算了吧!别再节外生枝了。俗话说“个人造业个人担”,这两件事原本跟成彦都完全没有关系,他实在是无辜到极点啊。
第五章
石大伟是个健身教练,健身中心的位置就在左葵公司的楼下。
身为一个健身教练,他当然拥有豪壮的六块肌,强健得足以跑马的胳臂,柱子似的粗壮双腿,光洁黝黑的皮肤跟一口笑起来令人目盲的皓齿,再加上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深刻的脸孔,真有几分野兽派男星的架势。
正因为他是如此的威猛过人,一大清早来登门拜访的时候让相形之下简直是个文弱书生的成彦吓了好大一跳,犹豫了好久才开门。
放这种家伙进来,如果他有歹念的话,到底是要打电话给动物园还是报警?简直是人猿泰山的现代版啊。
润晴跟成彦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这场景有点好笑。石大伟坐在他们正对面,一脸肃穆,左葵坐在他们右边,垂头不语。霎时,他们感觉自己好似变成左葵的父母似的不自在。
半晌过去,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左葵冷着脸坐在一旁,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到他把一只染着血迹的手表扔在桌上。
三个人都惊跳了下!
这……该不会……该不会是从某只被切断的手腕上拔下来的吧?!
“你怎么会有这个?!”左葵大惊失色地抓起表。“你把他怎么了?”
“切成八块扔到海里喂鱼了。”
三人背上的寒毛哗地全体起立鼓掌致敬!
石大伟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你以为呢?我像是那种杀人放火的混蛋吗?”
老实说,你长得还颇像的……润晴在心里申吟。
“那手表怎么会在你这里?”左葵炸起来,居然很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润晴傻了眼,那个小白脸就算真的被扔到海里喂鲨鱼也不需要同情可怜,左葵是哭坏了脑袋?
“我看不惯他的作为,找了几个朋友把他狠狠痛殴了一顿。这手表是你送的对吧?前阵子他带朋友来健身房,嘻嘻哈哈的取笑,说你是……是那个……那个……。”
石大伟帅气的脸皱了起来,接下来的话居然说不出口,轮廓深刻的脸庞染上颜色,看得润晴又是一阵傻眼。
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在左葵面前却是这样小心翼翼。
“总之我看不过眼!”石大伟挥着手咆哮。“我打断了他几根骨头给你出气,把手表抢回来!他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也不敢再发什么鬼黑函了!他要是敢再犯,我就真的把他塞进水泥桶填海!”
“谁要你多事!我说过我要报复吗?要报复我自己不会动手吗?我是谁?我是左葵!你以为我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笨女人?!”
“那好啊,你要再报复几次也行,我把他抓来你面前──”
“要你管那么多!”左葵越炸越过瘾,索性跳起来指着门口咆哮:“给我滚出去!”
“左葵……。”润晴焦急地轻拉她的衣角。这么好的对象、这样的条件哪里去找?居然叫人家滚!?
石大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地开口:“要我走也可以,你跟我一起走。”
“你发神经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人就好。你不去上班没关系,不结婚也没关系,你要怎么样都随便你。我只要……我只是要……。”声音越来越低,高大威猛的神态褪去,只剩下一个真心诚意、苦苦哀求的男人。“每天都可以看到你就好了。”
“润晴,拿一张我的照片给他贴着上香,叫他滚。”左葵一点也不留情,轰地转身进房,砰地摔上门。
客厅里一阵死寂。
润晴吓得手心冒汗,石大伟额头上的青筋乱爆,一双可以打穿墙壁的铁拳握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