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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小娇妻 page 13 作者:橡果

  眼看着快到扬州城了,玉珑想到又要坐回憋闷的花轿里,正想噘嘴儿,忽然又开心地低嚷,“昀阡你看!”

  抬眼望去,路边有间小酒馆灯火通明,看样子老板不回家过年,还等着做生意呢。

  正好迎亲的那些仆妇下人们脚程慢,还落在后面,楚昀阡便抱她下马。

  他把缰绳随意绑在路边的一棵枯树上,然后牵着柔荑一起步入。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小老头儿,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素色夹袄,戴了一顶缀有后帘的厚实棉帽。店里没有半个客人,他原本正拢着双袖守在火炉边昏昏欲睡,瞧见有人进来,忙欢喜地站起身。

  楚昀阡向他要了一壶酒。

  “好咧,要温的、烫的我这儿都有。”老板巴结地凑过去关上两扇矮门,又转回来,对着他们看了看,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公子和小姐穿得这样红,倒像是有大喜事的,只不过——”他说着朝门外张望了一番,陪着笑脸,“怎么不见其他人?呵呵,只有公子和小姐两个?”

  他这酒馆里的生意已不大好,难得有客人上门更是谨小慎微,生伯得罪了人。

  玉珑坐在火炉边烘着一双小手,笑嘻嘻地回答,“他们都在后面赶路呢。”

  “哦哦。”老板送上来三亚烫酒,“这酒是烫的,大冷的天,不喝也能暖暖手。”

  楚昀阡倒了一杯给她暖手。

  小丫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我想喝酒?”

  他笑了,宠溺地道:“你想喝就喝几口吧,在我面前没有那么多旧礼和规矩。”

  老板乐呵呵地瞅着他们,直感到惊奇和有趣,以往无论看到哪一家娶新媳妇儿,都是吹吹打打、一大伙人热闹得不得了,哪里像眼前的这小俩口,新娘子居然和新郎一同骑马?

  酒烫得很,她小心地捧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隆冬时节喝酒最暖身,她几口热酒下喉便已觉得浑身暖和了不少,于是又倒了一杯,凑过去偎进他怀里,“昀阡,你喝不喝?”

  他细心地揽过娇躯,“小心,别让火星溅上袍子。”

  看着他喝干了酒,玉珑才心满意足,转头又看向老板,笑嘻嘻地问:“眼下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生意?老板,你怎么不回家去过年呀?一个人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老板拢着双袖、弓着背,缩在火炉的另一边陪着笑,“小姐不晓得,我们扬州有一年瘟疫,满城都是死人呐,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命最硬活了下来,其他的人都早已死绝了——”

  正说着,后面迎亲的众人终于都赶上来了。

  楚府上的随从阿丁抢先跑进小酒馆,“少爷,就快进城了,少夫人还得坐进轿。”

  楚昀阡站起身,牵着玉珑一起出去,“我知道。”走至门口,又停下来对阿丁吩咐,“今天正逢有喜事,别忘了多付些酒钱。”

  老板瞧着一锭银子,怔怔地问:“小哥儿,这是哪户人家的少爷娶亲啊?”

  阿丁瞅了瞅眼前的小老头儿,趾高气扬地道:“你老人家还真没见过大世面,我问你,我们扬州最富贵的人家是谁?”见老板垂眼苦思,不等片刻他又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家少爷姓楚。”

  “姓楚?”老板瞧着阿丁跑出去,蓦地恍然大悟,“哦哦……果然是富贵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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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贵人家最是好礼,仪式繁多,一天折腾下来,玉珑已瘫倒在新罗帐内呼呼大睡。

  楚昀阡怜惜她,任由小娇妻睡得昏天黑地。

  但睡过了整整一个春宵夜,玉珑还不知足,一太早又赖床不肯起来。

  好不容易她才被哄着起床穿戴整齐,睡眼惺忪,一脚轻一脚重地跟夫婿去饭厅。

  献过茶,一家人便坐在一起用早饭,楚老爷和楚夫人笑眯眯,越瞅着媳妇儿越喜欢,小叔子楚天改口叫了“二嫂”,仍然是那副斯斯文文、略嫌瘦弱的模样。

  玉珑嗅着粥香,才总算精神了一些。

  用完早饭,楚昀阡看她仍是困意未消,又心疼又好笑,便干脆带她回房去。

  走过院中的回廊,墙角檐下的雪已融得差不多了,有几个男仆正在打扫雪融后的几处积水,几株素芯梅的盆栽放在院中的石凳上,正值开花时节,发出一阵阵幽淡的香气,南国虽然远比北地温暖宜人,但到了隆冬腊月一样会有漫天飞雪、檐下冰柱成串的寒冷光景,冬日里也一向难得见到鸟儿,只除了那不怕冷的麻雀,它们三五成群,寻找秋末掉落的草籽,听到有人走过,又急忙“扑楞楞”地飞上屋瓦。

  玉珑被麻雀振翅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睁大眼,蓦匆然又指着不远处的几个人,好奇地问:“昀阡,他们在干什么?”

  他笑了笑,“没什么,他们不务正业,在偷懒捉麻雀。”

  小丫头立时有了兴致,撒娇地拉起他的手,“昀阡,我们去看一看嘛!”

  楚昀阡正要答应时,四个毒丫头突然兴致勃勃地跑来,“小姐、小姐——”

  这下可好,她们尖细的声音惊动了墙角那几个偷懒逮小鸟的男仆。

  “糟了!是二少爷,快走!”

  玉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收拾了东西从近旁的门洞溜出。

  这四个小傻瓜!她气鼓鼓地撇嘴儿。

  孔雀胆跑得小脸红通通,还没停下就急着嚷,“小姐,可好玩啦!阿丁说河面上都结了冰,有人撑着两根树枝,在冰面上滑来滑去。”

  砒霜接口,“小姐,我们也出去玩吧!”

  楚府上下还挂满喜红色,这四个小傻瓜过了一夜却似忘了,她们家小姐已嫁作人妇。

  楚昀阡勾唇一笑,“这有什么好玩的?万一冰层破了,你们都得掉下去。”

  断肠草最胆小,被姑爷的话吓得吐了吐舌头,“我、我可不要掉到冰下去。”

  玉珑嫌她丢自己的脸,轻哼了声,“小草最没用,这有什么可怕的?我才不怕掉——”

  牛皮没吹完,却被夫婿打断了,“玉珑,你别跟她们一起胡闹。”

  说罢,他又凑在新婚小娇妻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她的小脸便红了。他满意地看看,转头又道:“小孔雀,你们爱玩就去玩吧,让阿丁和阿树跟着,别出意外。”

  “哦。”四个毒丫头好奇又懵懂地看着他们夫妻俩,呆呆地应了一声。

  半天之后,玩够了的小丫头们兴匆匆地回来。

  “小姐,我们回来啦!”

  “阿丁像个大马猴,在冰上摔了一跤,哈哈,模样可惨啦!”

  “是呀是呀!”

  不过新房的罗帐内,唯闻呢喃低语,缝蜷缠绵,无人理睬她们的那一份快乐。

  新婚燕尔,玉珑初识情爱的美好,在夫婿的温存之下,早把玩耍的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孔雀胆和鹤顶红偷偷溜进屋里,只见房门紧闭,互视了一眼,小脸都蓦地有些发烫。

  两人走出去后忙按唇交代,“嘘——别吵,小姐和姑爷在房里呢。”

  断肠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一时口快,“咦……小姐和姑爷,又在做夫妻吗?”

  “哈哈,小草真不知羞!”其余三个毒丫头朝她扮鬼脸,笑闹着逃了开去。

  却不知在冬日清冷的院落中、梅树的幽幽淡香下,四个小丫头的心里也渐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像失落,像茫然,又像存了某种希望。

  唉,小姐如今日日和姑爷腻在一起,她们该怎么办呐?

  第九章

  半年后,扬州,楚府。

  立秋刚过。

  一个男仆突然从大门口往内院跑,边跑边嚷,“二少爷和少夫人回来啦!”

  立时嚷得满府皆知。

  今年一开春,二少爷就带着少夫人出外游玩去了,说好一年,怎么才半年工夫就回来了?

  楚夫人同那些仆妇丫头一样纳闷,遂由小玲和香香陪着,赶去小俩口新婚时的院落。

  一走入门洞就见四个毒丫头忙个不停,拿热水的、拿绢帕的、拿酸梅汤的……进进出出。

  玉珑出门去玩时只带了阿树和阿丁两个随从,把她们全丢在家里,闷得都快要发霉了。

  “出了什么事?”楚夫人随手招来孔雀胆。

  她正端着酸梅汤,“夫人,我们家小姐正跟二少爷呕气呢!”

  “呕气?”楚夫人吓了一跳,急急地追问:“呕什么气?昀阡做了什么惹玉珑不高兴的事?”

  “才没有呢!”孔雀胆倒是笑嘻嘻的,“夫人,我们家小姐就是孩子一样的脾性,她是有了身孕,二少爷怕她在外有闪失,才提前带她回家来,可小姐满心还想着玩呢,所以才不高兴了咯。”

  楚夫人的脸色更紧张了,“你说玉庞有了身孕?!”

  ”嗯。”她点点头,”二少爷说,那时他们正在云南的滇池上泛舟,小姐突然呕吐起来,他初时还以为她晕船,上岸后请大夫瞧了,大夫说小姐不是晕船,是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三、三个月了?”楚夫人喜不自胜,忙走入房里,“昀阡,玉珑可是有了?”

  楚昀阡刚哄小娇妻入睡,从床边站起来,和母亲大人去了外屋,“娘,你听那些小丫头说的?”他笑笑,颔首道:“没错,已怀了近三个月的身孕,我怕有什么闪失,才提前带她回家来静养。”

  “阿弥陀佛。”楚夫人念了一声佛号,既虔诚又喜悦,“看来那位算命先生果真灵验,两年内我们楚家果然可以添个金孙。”她想了想,又说:“头一次怀胎最不容易,稍不留心便会生闪失,昀阡,你要看着玉珑,出外游山玩水的事,近几年内就千万别再提了。”

  “娘,我知道分寸。”他微微一笑,“这话若让玉珑听见,只怕她要哭死了。”

  “对了,你苏州的岳父和岳母那里——”

  “娘,你放心,我都想到了,明日我会派人去一趟沈府,告知这个消息。”

  她听罢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完便走开去,两个小丫头紧跟在她身后,“明日我要去一趟城外的东贤寺,烧三炷高香,求菩萨保佑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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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被“软禁”在家里,玉珑每日都和人生闷气,逮着谁、谁倒楣,四个毒丫头虽想尽办法逗自家小姐开心,却不管用,只偶尔瞅着玉珑的肚皮时,五个人才一起嘻嘻哈哈地说些天真可笑的话。

  这一日,二夫人特地来看望爱女,正巧玉珑在午睡,她在房内等了片刻,见小丫头醒了,便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柄如意,走去床边坐下,含笑道:“玉珑,睡够了吗?”

  “娘——”她惊喜地忙坐起身来,偎入娘亲的怀里,噘嘴儿撒娇,“娘,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如今的日子过得可苦啦!”

  二夫人知她又在说赌气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哦?若嫌苦,娘教你一个法子。”

  她信以为真,睁大了眼,“真的?什么办法?”

  二夫人笑眯眯地说:“你每日都让人端一盅冰糖燕窝来,再加点蜂蜜,保证不苦了。”

  哼!真是的,拿自己的亲生女儿要开心!

  玉珑气得把嘴噘得更高。

  她站起身来,在床边看得直摇头,蓦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话音低软地道:“玉珑,你这孩子真不中用,不过是怀个胎罢了,怎么每日里都闹得别人团团转?真是丢我们沈家的脸。”

  玉珑自从怀有身孕后被勒令待在家,孩子气越臻明显,当下便红了眼眶,“娘最坏!”

  二夫人苦笑,“你二嫂前些日子产下一个男婴,让你奶奶欢喜得不得了,我忙着照顾她们母子,今天才抽出空来扬州看你,流火本就是个乖孩子,怀胎时也远比你容易伺候得多,不需人多费心。”她又坐下来,伸手轻抚爱女的粉颊,“玉珑,我知道你自小娇生惯养,如今有了身孕,不能再随性子四处走动,日子的确是苦闷,不过你终究要长大的,生养孩子正是老天让你懂得为人母的辛苦。”

  玉珑仍是气闷闷的,“那又怎样?”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你懂得了当娘的辛苦,日后自然就会收敛自己的性子。”

  她“砰”的一声躺回鸳鸯枕上,“我还小呢,我不要早早就当娘。”

  “又是孩子气的傻话。”二夫人替她拨开几缕散发,“孩子是老天给的,你还能再还回去吗?你若说不想要孩子,当年我还不如不把你生下来,也是当娘的人了,还让我没完没了地操心着。”

  玉珑的小嘴一扁,越发感到委屈,“可见我想得没错,当娘绝对不是一桩好差使!”

  二夫人闻言失笑,“又是傻话,谁说生孩子是一桩差使?难道会有工钱拿不成?何况即便是差使,也是老天给的,夫妻之间男女有别,你不想生,难道要推给昀阡吗?”

  “推源祸始,本来就全是他的错嘛!”她闭了闭眼睛,懒懒地呼出一口气。

  二夫人站起身,“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这般孩子气地纠缠,越说越犯傻,让人听见笑掉大牙。”她走了几步,蓦而又笑眯眯地停住,“玉珑,你天性爱玩,生下个小东西陪你玩不是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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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荏苒,月复一月,转眼玉珑的肚子已鼓得像颗球了。

  大夫说近几日内恐怕便会分娩。

  这一日,薄暮黄昏,四个毒丫头正陪着玉珑在廊下闲坐,她躺在湘妃杨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隔墙传来几个男仆的吵嚷声,像在赌钱,“快押,押好了不准反悔,反悔是乌龟。”

  玉珑一听便来了精神,猛地半撑起身,“小孔雀,这是什么声音,他们在做什么?”

  孔雀胆站了起来,“小姐,我过去邻院瞧瞧,这几个不要脸的,好好的不做工,凑在一起鬼嚷,等我过去骂他们一顿,敢吵少夫人睡觉,哼,看老爷和夫人不扒了他们的皮!”

  玉珑急了,“你骂他们做什么?我是要你把他们带过来,若是赌钱,我也要一起赌。”

  嗄?!

  四个毒丫头都傻了眼。

  鹤顶红皱起娇俏的小鼻子,面露难色,“小姐,你的肚子都已这么大了,大夫说近两天恐怕就会分娩,你这会儿居然要跟人赌钱,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了,挨骂的还不是我们四个?”

  “我既不跑、又不跳,躺在榻上押注赌个钱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奸吧,我去把他们叫过来。”玉珑的娇蛮脾气发作,孔雀胆也没有办法,只好领命。

  不一会儿,三个傻眼的男仆被带了过来。

  其中一个摸着脑袋,结巴道:“少、少夫人,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赌,赌钱?”

  “对呀!”玉珑笑嘻嘻,活像是连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你们方才在赌什么呢?”

  那男仆吓得一缩脖子,烧红了脸,吞吞吐吐地回答,“小的不敢说……说了怕惹少夫人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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