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至宁王身旁时,瞧见站于一旁的吴普一脸得意的模样,妍月见了更是心生厌恶。
“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她冷冷地说了句。
她深信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而她期待着哪一天能亲眼瞧见吴普遭受报应。
吴普听见了她的话,但压根不放在心上,唇边的冷笑更为扩大,故意弯下身施礼,扬声说道:“公主请慢走。”
他的嘲讽、他的嘴脸皆令妍月感到无比厌恶,她撇开头不再看他,问心无愧的往前走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苦难。
她废去了一双腿又如何?只要慕劭能平安活在这世间就好。
至宁王并未回头,仅比了个手势,命所有人退下,欲在于华殿内独处片刻,任何人皆下得前来打扰。
于是吴普便与众侍卫一同离开。
只要慕劭一天未除去,他就一天不得放宽心,思索了会儿,吴普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连忙唤来宫监总管。
“妍月公主被废名号一事不得传出去,明白吗?”
宫监总管忙不迭地猛点头,万万不敢忤逆吴普,以免项上人头落地。
“很好,接至宁王与妍月公主之旨,绘下叛将慕劭之画像,张贴于各地,通缉捉拿,归案后毋需审问,就地正法,人人皆可诛之,胆敢藏匿或知情不报者,坐死罪灭族。”
宫监总管立即屈膝跪下,“遵旨。”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待宫监总管离开后,吴普不禁得意的大笑。
如今他的地位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他,而他早晚定会使计弑了至宁王,夺下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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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斜照。
一辆马车不停往前奔驰,就算马匹累了,不住喘息,驾车之人也不许它停下。虽然他们已经成功离开边境,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到一处无人发现他们踪影的地方才行。
“王大哥,你快停下呀!”同王贵一块离宫的宫监再也忍不住,连忙开口。
“怎么啦?”王贵只得勒马停下。
“王大哥,够了,咱们已经离开国境极远了。”
“那又如何?”王贵仍不能安心。
“王大哥,你听我说,咱们也该为自个儿的将来好好打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贵皱紧眉头。
“你没想过吗?咱们听从公主之命将慕劭将军迷昏,再将他送出宫,此事总会被发现的。”
王贵闻言抿紧了唇,并未答腔。是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再加上……公主先前不是给了你不少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作为盘缠吗?”他眼底有着贪念。
“那又如何?”王贵心一悸,大概可猜出他心里头打着什么歪主意。
“不如咱们就分了那些珠宝首饰,拿去变卖,换些钱,到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过好日子。”
“那么将军呢?公主可是托付我,一定要让他平安活着。”
“哎呀,王大哥,你真傻,难不成真要带着将军与咱们一道同行?他可是吴普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咱们若带他同行,是替自个儿惹麻烦,不如索性把他抛下,任由他自生自灭。”
“你……你说什么?”王贵潇脸讶异。
“王大哥,现下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自个儿的性命要紧哪!”
王贵转过头,看着车内束在麻布袋里的那副高壮挺拔的身躯,好一会儿后他又挥动缰绳,策马往前行。
“王大哥,你的决定是……”
“我还是不能违抗公主的旨意。”王贵神情坚定。他绝对会带着慕劭将军前往一处安全之地栖身。
那名宫监闻言脸一沉,冷哼了声,“哼,真是愚忠。”接着伸出手便要抢夺王贵手中的缰绳。
“你这是做什么?”王贵大惊。
“做什么?当然是替自个儿的将来打算,我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说什么都不会傻得因为他人而丧命。”
“你快放手!”
“你才该放手!”
两人不断拉扯着缰绳,并以长鞭抽打着马身,早已疲惫的马儿再也忍不住发怒,不听使唤,直往前奔去,在王贵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下,连人带车坠落山谷。
马匹跌断了颈子,当场惨死,车身更是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坠落于谷底。
车内,束着麻布袋的绳子松了开来,许久之后,被下药迷昏的慕劭缓缓苏醒,四肢勉强使出力气,从麻布袋爬出来。
眼前的情景令他感到诧异。
他记得自己之前明明身处于皇宫的于华殿内,饮下了妍月公主赐给他的一杯酒后,便失去知觉,如今再度醒来,却是身处于深山的谷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往一旁看去,两名身着宫监衣裳的男子横尸于下远处,而其中一名宫监的身影他十分眼熟。
慕劭缓缓步向前,仔细瞧着这名宫监的容貌,之后立即忆起,那正是当时带他入殿觐见公主,并端酒来让他饮下的宫监。
这名宫监怎会在这里?而他又为什么和这两人在一块?一切的一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恰巧瞧见破损的马车内有只绸缎方巾,原本绑紧的方巾松了开来,露出放置于里头各式各样价值连城的珠宝,以及一块皇族的令牌与一只镶金的玉佩。
拧紧眉步向前,他将那块令牌与玉佩拿超,仔细观看。
这正是妍月公主的令牌,而这块刻有凤凰的镶金玉佩,仅有皇族之人可佩戴,想必是她的信物。
为什么她的令牌与玉佩会在这儿?而他又为什么会被她下药迷昏,派宫监带他离开?其中究竟何有因由?
无论如何,他定会查明真相。
第二章
一名身着褐布粗衣,头戴笠帽,身材高壮挺拔的男子,来到离京城不远处的城镇,走进一间茶馆坐下。
店小二向前招呼,“客倌要来点什么?”
“一壶茶。”男子以低沉嗓音说道。
“好的,马上来。”
待店小二送上一壶茶后准备离去,却被那名男子一把握住手臂,怎么也挣脱不开。
“客倌……”
“我有些话想问你。”始终戴着笠帽的男子放开店小二的手臂,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于桌上。
店小二见状,连忙伸手将那锭银子收进袖内,小声地低语,“爷,您有什么事要问,小的知无不言。”
“建威大将军为何受通缉?”男子沉声问道。
“爷,您下知道吗?将军图谋反叛,所以被朝廷通缉,各地皆贴满他的画像,人人得而诛之。”
“胡扯!”男子倏然低吼。
店小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着,“爷,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那么丞相呢?”
“唉!早在将军大喜之日当天,王与妍月公主便下令,由吴普率领数百卫士前往,将慕氏全家上下以及所有宾客全部诛杀,一个不留。听说他们的尸骸全被叠起,还被人放了把火,连同宅邸一块儿烧个精光,就算有心人想替他们入敛也办不到,因为每个人都生怕一靠近那里便会惹祸上身,项上人头不保。”
男子闻言,不再开口,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店小二没有发觉他的异状,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其实咱们这些市井小民都知道,丞相与将军赤胆忠心,为国为民,但王与妍月公主如今皆宠信小人,竟将慕氏一家诛灭。唉,现在只求将军能平安无事,干万别返回京城,否则这世间的好人又少了一个。”
男子不再多问,比了个手势,店小二立即退下。
爹与慕氏一家以及他那尚未拜堂的妻子和满室的宾客……数百人的性命,全因为宠信奸臣的君王与妍月公主而断送。
该死!那日他若未前往于华殿见妍月公主,留在宅邸内,或许他就能拯救爹、妻子以及无数人的性命。
只是他不懂,为何她不一开始便在酒内下毒将他杀害,却是下药将他迷昏,再命宫监将他带离皇宫?
难不成……她是命那两名宫监将他带至偏僻的山林,再将他杀了,弃于山谷,让他就算死了,也无法与亲人葬在一块,并且为了预防万一,更差人绘下他的画像,张贴于各地,让他万一命大存活,也无法回京,亦无处可逃避躲藏?
哼,好个妍月公主!亏她生得花容月貌,其心却比蛇蝎更为狠毒!
也许是上天垂怜,让他免于一死,这必定是上苍要他为慕氏一家报仇雪恨。
他们若硬是要说他图谋反叛,那么,他就让此事成真。
慕劭将一些碎银摆在桌面上,茶水也没有喝一口,便迳自起身离开,朝北方敌国的方向走去。
无论需要耗费多少光阴,踏遍千山万水,他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再度返回京城,找到那个害他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可恨女人,杀了她,好替慕氏全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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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光阴荏苒又一年。
至宁王日益荒淫暴虐,下断增加税赋,搜甜民脂民膏,广兴土木雕画宫墙,更在吴普的怂恿下日日只知饮酒逸乐,对于国政完全置之不理。
满朝文武百官对此无不摇头叹息,百姓们则是个个怨声载道。
吴普也在至宁王的宠信下作威作福,见到貌美的女子便捉入宅邸押亵,玩腻了便将她杀害,弃尸于街道上,若见店家有什么稀奇宝物,拿了就走,若有人敢抵抗,便杀了那人,再将店砸了。
吴普与其党羽横行街市,人人惶惶不安,无官敢治他,因为他是王身边的宠臣,得罪了他便会没命。
京城内的百姓们,有钱的无不急忙搬离,片刻不敢多待,没钱的只能祈求上苍,万万别让他们被吴普所害。
宫墙深处,冷宫依旧冷清。
一名纤弱的女子,仅着单薄的褐布粗衣,平躺于冰冷坚硬的床上,
妍月缓缓睁开清澈的双眸,透过窗棂往外看去。
又到了梅开时节。
此刻的她虽又饿又冷,但只要想起之前与心上人相遇时的情景:心就暖了起来,身子也不再觉得那么冷,亦不觉得饿了。
她缓缓伸手取出怀中一只锦绣方帕,将它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一朵干枯的白梅正静静的躺在帕中。
不晓得此刻慕劭身在何方?王贵可有好好照顾他?而他生活得可安好?
如果用她的这双腿能换得他的性命,那么她甘愿。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毫无声息的顺着粉颊落下,泪水模糊了视线,令妍月再也看不清帕中的那朵白梅。
对他的思念不断啃蚀着她的心,令她几乎快承受不住,但也因为这份思念,才能支撑着她活到现今,
上苍,请保佑慕劭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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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敌国的千军万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攻进京城,守卫压根守不住城门,只能束手就擒,而为首的敌国将领,正是吴普亟欲除去的慕劭。
他扬声嘱咐兵士们不得伤害任何百姓,随即手执长剑,驾着胯下骏马,直往皇城方向奔去。
见他策马飞奔而至,几名皇城的守卫欲向前阻挡,哪知还来不及反应,瞬间便项上人头落地,而他手中的长剑却未沾一滴鲜血。慕劭勒住了马,以居高临下之姿傲睨一切,其余守卫见状,皆又惊又惧,不敢再向前。
数十名精兵跟随在他身后进入宫门,接着他比了个手势,命他们前去擒住至宁王与吴普。
他们立即点头,表示知晓,便驾马离开。
慕劭则直接往皇宫内苑而去。今日他攻入皇宫,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亲手杀了那个女人!
然而当他来到于华殿,却不见任何人影。
这时,一名宫监正巧经过,走避不及,便被他一把捉住。
“饶命,饶命啊!”宫监哭喊着求饶,
“妍月公主人在何处?”
“她人在冷宫。”
“冷宫?”他拧起眉。
“她早已被王废去公主名号,囚于冷宫,终生监禁,”
慕劭问明了冷宫位于何处,便放开那名宫监,转身朝冷宫而去。为何她会被废了名号,囚于冷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冷宫中寥落清冷。
几名宫女见一名身着战钟、手执长剑的男子闯进来,惊得大喊救命,四处窜逃。
慕劭伸手抓住一名宫女的手臂,沉声低问,“妍月公主人在何处?”
“她……她就在里面……”宫女的声音颤抖着,连忙伸出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厢房。
放开了那名宫女,慕劭取过一盏油灯,提着长剑,迳自往前步去,踹开房门,往房内一照。
里头仅有简陋的桌椅和一张木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令人不得不讶异此处竟是在皇宫内,慕劭不禁皱紧眉。
“谁?”一道虚弱轻柔的嗓音自床铺方向传来
永远也忘不了这道嗓音,慕氏一家被赶尽杀绝的怒与恨顿时涌上心头,令慕劭再也控制下住,箭步向前,便要提剑将躺卧在床上的人诛杀。
此刻,手中的油灯映出了妍月那苍白孱弱的容颜。
他心一悸,本该剠下的长剑就这么停了下来,锐利的剑锋抵在她喉问。
“你……”慕劭直瞅向她的黑眸里有着讶异,
凹陷苍白的面容,赢弱不堪的身躯……印象中那个艳丽绝伦的妍月公主怎会变得如此?
妍月的脸上显露出某种异样的不安。
他来了……原本以为仅能在梦中与她相会的人,竟会再次出现于面前。
仔细看着他身上所著的战钟,是属于敌国的,这么说来……他成了敌国的将领?而带着肃杀之气、握着锋利长剑前来的他,可是欲取她性命?
无妨,能死在他的剑下,她甘愿。
慕劭将手中长剑收进剑鞘,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沉声说道:“跟我走。”
他的大手将妍月的手捉疼了,但她不许自己在他面前喊出声,只是幽幽地回答,“我不能……”
她的话令慕劭唇边不禁逸出一抹冷笑。“不能?怎么,你还以为自个儿仍是至尊至贵的公主?”
听见他如此嘲讽,妍月的胸口立即感到一股闷痛,泪水盈眶,哽咽出声,“不……不是的……”
“少罗唆。”慕劭一使劲,便将她一把扯下床,欲强行将她带离,而她身子之轻盈,令他感到讶异。
被他如此粗暴对待,妍月整个人摔落地面,身子虽疼,但她的心更疼。
“求求你……放了我……让我待在此处终老一生……”她嗓音哽咽,眼眶含泪。
不,不要,千万别看她……她这副狼狈丑陋的模样,最不愿被他瞧见……
对于她的求饶声,慕劭充耳不闻,拉着她的手直往前走去,但,他发现她整个人是被他拖着,压根不打算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