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俊麟脸色微愠,直视眼前身材略微发福的男人,不答反问:“你是何森田先生?”
何森田微皱着点头,表情闪过警戒。
“我是若琳的朋友。”他直言。
“噢,原来是若琳的朋友,请坐。”闻言,何森田脸上绷紧的线条瞬间放松,起身面带微笑的请他入座。
“不用了,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何森田的态度令龙俊麟百般疑惑,怎会有男人这么热切欢迎妻子的男性朋友,但念头一转,他想对方出身珠宝世家,兴许是经商多年的惯性职业微笑罢了。
何森田不愧是商人,见他瞥了一眼有碗筷在桌前的空位,他极懂得察言观色,笑道:“我跟我妻子正在用晚餐,我女儿吵着想看餐厅养的鱼,她带她去看。”
听他这么说,想来他的美籍小三对妮妮还不错,但再怎么好,都不及在亲生母亲身边来得温暖。龙俊麟不满的暗忖。
视线再度落回何森田身上,他开门见山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爱你的美籍‘老婆’,还是爱若琳?”方才对方用“妻子”称呼美籍小三,压根儿未理会若琳的感受,这点让他颇不高兴。
何森田怔愣了下,想了片刻,未回答,反倒嗫嚅的问:“请问……你是?”他知道若琳有个从学生时代就交往的男友,但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男人毫不知内情,否则就不会这么质问他了。
不过会这么激动的跑来这问话,这男人如果不是若琳的前男友,那就是新男友了。
龙俊麟毫不迟疑地掏出一张名片给他。
“明日光电科技太阳能事业本部总经理,龙俊麟。”何森田看了名片,惯性地道:“失敬,失敬。”他伸出友谊之手,但龙俊麟却压根不理会。
龙俊麟神色肃穆,告诫他,“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等一下我若对你做出不礼貌的事,欢迎你随时来告我!”
大丈夫敢做敢当,今天他若是控制不住脾气揍了何森田,该负什么法律责任,他绝不推辞!
只要能替若琳出一口气,要他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收回腾在半空中的手,何森田满脸疑惑,“龙先生,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
“我只要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他鼻翼翕动,像是随时会怒火爆发揍人一样。
既然他坚持,何森田遂一脸正色地回答,“我当然是爱Evelyn,我自始至终只爱她。”
若琳的英文名不叫Evelyn,那显然是他美国小三的名字,见他竟大言不惭地直言,龙俊麟瞬间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严峻诘问:“你说你只爱那女人,那当初为什么要带若琳到美国结婚”
“我……”何森田满脸愧色,“这事,我的确有考虑不周之处……”
见他松口承认做错事,龙俊麟立刻朝他脸上挥去一拳,猝不及防的让何森田当场踉跄几步险些跌倒,还好他及时伸手抵住桌面,才刚稳住脚步,同时Evelyn正巧抱着女儿走进来,见两人似在争吵且有动手的迹象,她情急的用不甚流利的中文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见妻子露出惊恐神情,何森田忙出声安抚,“Evelyn,没事,我们之间只是有点小误会。”
龙俊麟敛下怒气冷静下来,他不想造成女人与小孩的恐慌,“很抱歉,我……”
但他想说的话却在回头看见Evelyn抱着的孩子后突地打住,那孩子不是若琳的女儿,她看起来很明显是个混血儿,而且比妮妮大了一些。
蹙眉,他回头质问何森田,“若琳的女儿呢?”
何森田一头雾水,“若琳的……女儿?”
“先生,请你离开。”Evelyn警戒地抱着女儿往后退到门外,这时,在隔壁包厢的钮若玫抱着小孩过来探询。
“Evelyn,发生什么事了吗?”
之前若琳待在美国,她去探望过几回,每回何森田夫妻都热心地招待她,所以和Evelyn算熟识。
方才在大厅她遇到Evelyn,于是回包厢要请先生一起过来向他们夫妻打招呼,却隐约听见Evelyn的惊呼声,她想Evelyn在台湾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定会束手无策,需有人帮忙,是以她想也没想,抱着小孩就马上跑过来。
“若玫姊,这个男人打了Samson.”Evelyn指控着眼前这个莫名入侵他们包厢的男人。
钮若玫闻言,探头朝包厢里瞧,同时间,龙俊麟双手一摊面向着Evelyn想作解释,可头才一转却忽地看见熟识的面孔,不禁一怔,“若玫姊,妮妮?”
“龙俊麟”一见是他,钮若玫惊呼一声,但她更吃惊的是,“你怎会知道我大哥女儿的名字叫妮妮?”
“妮妮是你大哥的女儿?”龙俊麟一愣,心口莫名涌上欢喜,原来若琳根本没有和他身后的臭男人生孩子。
钮若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很快便猜出前因后果。“你是不是又去骚扰若琳?你这个劈腿的负心汉,你还想再骗她一次吗”日前大哥南下,大嫂动了胎气住院,把妮妮暂托给小妹照顾,他一定是在那时候去骚扰她的。
龙俊麟蹙眉,劈腿的负心汉?是指后头那个人?他煞有其事的回头瞪了何森田一眼,何森田不是很清楚这男人和钮若琳之间的事,但他很确定自己没劈腿,遂正色的摇摇头。
“龙俊麟,我在说你!”钮若玫气腾腾地怒视着他。
“我?”两道剑眉倏地紧蹙,他一脸不明所以的问:“我是劈腿的负心汉?”他什么时候扛上这么大一条莫须有的罪名,自己怎么浑然不觉?
出了高铁站,龙俊麟立即驱车前往钮若琳的二手书店,晚上休息时间未到,店门却已紧锁,他猜想没错的话,应该是钮若玫打电话给她,要她别跟他见面。
都怪他太心急想飞奔回来找她,未向若玫姊解释清楚,护妹心切的她,当然不愿若琳再重蹈覆辙,再被他伤一回。
话说回来,他其实也是受害者,方才得知导致若琳误会他劈腿而伤心离开的罪魁祸首,竟是Hank夫妻俩时,当时真想把Hank调到火星去,让那对夫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门铃按了十几回,里头的人仍无动于衷,这点,已在他预料之中。
坐到门旁的木椅上,他垂头轻喟,相爱的两人分开五年竟是因为一场误会,想来真是呕极了。
今晚他去找何森田兴师问罪,凑巧遇到若玫姊带着妮妮和她的家人一起用餐,在若玫姊怒气腾腾的指控中,他才知道原来五年前若琳生日当晚在餐厅等不到他,便搭了计程车到他公司,撞见他正回公司帮Hank拿东西并驱车前往医院,若琳让司机跟上,竟意外看见他在安抚惊惶失措的Teresa,遂误以为他劈腿,而Teresa就是他迟迟不答应娶她的主因……
在这之前,何森田已解释自己和若琳并未结婚,他只是请她与他同行赴美,好隐瞒家人和Evelyn顺利在美结婚。
原先他还对误会何森田及动手打他一事深感抱歉,但听到他利用若琳掩护他和Evelyn结婚,顿时深深觉得那一拳没挥错,那家伙为了自己的婚姻,牺牲了若琳的名声,还害他误以为若琳真的赴美结婚,因此黯然地退出她的世界。
但最后他还是向何森田道歉,因为他很高兴知道若琳并未结婚,再者,他是误以为何森田享齐人之福才去揍人的,既然知道真相,他自然也得向人家道歉。
总之,这一切,纯粹只是个误会,却因此导致他和若琳分开五年。
在台北时,他急着回来想向她解释梗在她心头的那个“误会”,但来到此,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经过五年,他们的心智都更加成熟,很多话、很多事,不用急着说、急着做,慢慢来,用不急躁的方式来说明,也许她会更愿意倾听他心里的声音。
未急着想解释误会,并不代表他不想见她,相反的,他迫切的想见她,但她的心意显然和他背道而驰,非但对象征他心意的急切电铃声充耳不闻,甚至冷漠地将他拒于门外。
抬头,见二楼的灯光亮了又关,唇角扬起,她肯定在屋里,也肯定知道是他来了,既然现在她不想见他,那他就等一晚,明早她总得开门营业吧。
躺在不大的双人座木椅上,手枕脑后,长腿屈起,今晚,这张小木椅就是他的床,他执意在此等到天亮,期盼天亮的那一刻与她相见。
第5章(1)
天一亮,旧册.二手书店的店门比平常更早开启,钮若琳顶着满脸疲惫步出门外,如往常一般准备打扫。
昨晚姊姊一通电话,扰得她整晚睡不安稳,她说龙俊麟去找何森田,因此得知了她未婚的真相,更知道妮妮是大哥的女儿而不是她的……这本来是没什么,她也没想过要隐瞒,被拆穿就算了。可他去找何森田质问的动机是什么,为她出一口气?难道他忘了自己是已婚的身份,他该捍卫的是他的妻子,不是前女友。
虽然不想和已婚的他有牵扯,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她知道他还在乎她,还一心护着她时,她的心,有一些些感动。
昨晚电铃声不知响了多少次,即使未开门,她也知道是他来了,除了听姊妹的话不开门见他,她也怕一开门,自己就会心软,坚定的立场会松动,会再度陷入他撒下的情网,爱得无法自拔。
五年了,她对他的爱还无法完全消弭,若再次跌入,恐怕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发觉自己忘了拿打扫工具,转身想进店内去取,余光一瞥,赫然见到店前的木椅上躺了个人,她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流浪汉,但那一身名牌看来又不像无家可归的人会穿的,大着胆子上前,定睛一瞧居然是龙俊麟,松了一口气之余,心疼的感觉莫名涌上……
她以为昨晚他按了许久的门铃,见没人应门,已打退堂鼓离开,没想到他竟然就在木椅上睡下,见他手臂有好几处被蚊子叮咬的痕迹,她喟了声,他这又是何苦呢?
“俊麟?”她试着唤醒他。同时心想,好在今日她提早开门,附近店家泰半都还没营业,要不,让人看见他睡在这儿,万一他妻子知晓,夫妻俩为此争吵,那可就不好了。
“俊麟……”他睡得极熟,她猜或许是昨晚被蚊子围攻睡不好,直到凌晨才入睡,才会睡得这么熟……她有多久没见过他熟睡的模样了?见心爱的人毫无防备的睡在她面前,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幸福的满足感。
惊觉自己险些又被他吸引,她赶紧甩掉那不该有的情绪,想再次叫醒他,蓦地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锹形虫停在他衬衫领口,她直觉就想将虫抓走,手才一靠近虫便惊飞,虫没抓到,她的手反被突然惊醒的人一把抓住。
感觉有人靠近,睡梦中的龙俊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来人,微张眼,就见一双惊惶失措的水眸映入他眼底。
“若琳……”眯眼盯着她,他不禁揣想自己是否身处梦中。
然而她想抽回手的举动,为他的疑惑解答了,原来不是梦!
紧抓着她的手,他弹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想起来自己为何睡在她店前了,就在他回想之际,钮若琳则趁隙抽回手。
“你为什么不回家睡觉?你老婆说不定等了你一整晚。”
他睡眼惺忪,瞥她一眼,懒懒地回,“昨晚我老婆把门锁了,不让我进门。”
她心口一窒,原来他是回家吃了闭门羹,所以才来寻求她的“庇护”,不是因为……纯粹想来关心她?这不符合她的原则,她原本希望他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妻小身上,别来打扰她,可得知他不是真心想来看她时,她却又感到一阵莫名恼怒。“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和你老婆吵架,不管怎样,你怎么可以睡在这里”
事情一码归一码,他是因为被妻子拒于门外才来找她,这换作是谁都会生气的!
“为什么不能睡这里?”他眯眼睨着她,漫不经心道:“难道你是担心你老公会误会我们之间……旧情复燃?”
“你!”细眉微蹙,他明明已知真相还调侃她。
她向来就说不过他,恼羞成怒,她索性不理他,迳自转身进屋,未料,他也一个箭步跟进屋内。
“你进来做什么”她一阵心慌。
“借厕所。”心知这是她是否愿意对他卸下心防的关键时刻,他内心翻腾不已,表面却故作镇定,“你不会那么不近人情吧?”
“厕所在后面。”两人对视半晌后,她认输了,吁了一口气指着柜台边的一扇门。
待他进去后,她试着平抚紊乱的心情,未几,他再度踅回,脸上明显有泼水过的痕迹,见状,她的心陡地揪拧了下。
以前他在租屋处读书,疲惫时总会进浴室洗脸提振精神,他不爱用毛巾将脸擦干,常常是她拿着毛巾细心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水痕……
现在,拿毛巾帮他擦脸的人不再是她,拥有这个专属权利的人是他老婆。
移开目光,对他脸上的水痕视若无睹,她淡然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你确定要我现在出去?”他望向门外,对门卖手工木制品的老板娘正在把一些成品摆在门外展示,“我想这样不妥,一大清早有个男人从你的店里走出去,你说,那代表什么?”他挑眉一笑。
她心陡然一惊,他说的没错,若他现在出去,肯定会让人误会他在这过夜,尤其是阿莲姊,她对客人过目不忘,前几天他才偕妻小一起去选购盆栽,万一他现在出去让阿莲姊撞见,那……
“你老公若知道,可能会不高兴。”他凉凉的说。
受不了他一直拿“老公”挖苦她,杏眸泛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龙俊麟!”
“我说错话了?”他扬眉。
“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她不喜欢他这样拐弯抹角的嘲讽她。
“知道什么?噢,知道你五年前和何森田赴美的真相,知道你当了大媒人,成就一桩异国婚姻,知道你其实并没有结婚,没有老公,自然也没有女儿。”他步步逼近,句句咄咄逼人。
“你……”虽然姊姊已知会过她,对于他知道真相一事她内心早已有谱,可他现在这般大剌剌地说出口,她顿时有种被剥光看透的忸怩。
“我没说错吧?”紧盯着她,他内心百感交集,对她傻乎乎的牺牲自己,帮别人圆了结婚梦这事,既生气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