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时的某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只被撞死的小黑狗,孤伶伶的横躺在路上,当时正是下班下课的尖峰时间,路上满满的都是赶着回家的汽机车。
为免小黑狗被碾成肉酱,我向路边卖水果的店家要了一个纸箱,将小黑狗装进纸箱里带走。
店家老板觉得我实在很大胆,但是对我来说,那却像是随手关灯般稀松平常的事。
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是看我父亲这么做的。(父亲也经常为横死马路的猫狗收尸。)
又记得有次父亲载我出门,行经一条产业道路时,路中间有颗约莫五个拳头大小的石块,父亲毫不犹豫的停下机车,将石块移到路边。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是怕其它人因为闪避石头或撞上石头而发生意外。
我提这个不是为了彰显我父亲有多伟大,我又多么的不得了,而是想说……父母对于女的影响,绝对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孩于是看着父母长大的,父母的一言一行都在孩子的心中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也许短时间看不出来,但久而久之便可觑见其影响。
每当看见新闻中有父母经通知,到警局领回闯祸惹事的小孩,就对警察及访问的记者说:“他本性不坏,都是交到坏朋友才变成这样。”我父亲总会一脸不以为然。
“为什么做父母的没教好自己的孩子,却让别人带坏了孩子?这是别人的问题吗?”他常措词严厉地这么说。
现在的人生得少,孩子都是宝,很容易将宠溺视为爱,自己舍不得责骂,也不准别人教训孩子。
“唉呀,他还小,以后他会知道”或“其实这也没什么嘛”之类的话,常自为人父母的口中说出。
其实在孩子有一点点小错误时,便要态度坚定且立刻纠正他,绝不能因为觉得孩子还小而作罢。(小孩也许无知,但可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懵懂。)
“勿以恶小而‘纵’之”,很多父母或爷爷奶奶之类的长辈,似乎都忽视了这一点。
爱绝不是毫无底限的宽待他、纵容他,当然,为人父母的也要严格检视自己的行为。
常在路上看见父母亲做出一些坏的示范给小孩子看,却不以为意,甚至毫不自知时,心里总觉得有点难过。
想想,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行差言错,都有可能对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说别的,光是交通安全方面,许多家长就每天让孩子看着“错误的示范”。
逆向行驶、闯红灯、不确实遵守待转规定……等等,违规的行径不胜枚举。这样的事情每天每天的发生,每天每天的在孩子面前重演,久而久之,孩子就觉得这样的违规是一种常态,当他觉得这是常态,他就不认为遵守交通规则是应该的。
大人也许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日后可能会带来多大的危机及伤害,等到有一天,孩子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而受伤或是伤到他人时,为时已晚。
每个孩子在出生时都是白纸,他日后会成为什么颜色的纸张,不是老师的责任,而是家长。
在他小小的心灵注入对的力量,为他打下对的基础,日后他才有足够的定力及判断力去抵抗诱惑。
教养孩子不是老师的责任,孩子的成长需要的是父母,不只是呵护、不只是宠溺,而是确实的、即时的指正教导。
不要以为孩子不懂、不要以为随手丢个垃圾没什么、不要觉得小小的违规死不了人……这些生活中小小的事在日积月累下,必定会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反扑而来。
其实没有哪个人天生就懂得如何为人父母,大家都是在不断的错误及矫正中,跟着孩子一同成长。
也许无法尽善尽美,也许无法如我们所愿,但只要有心且用心,就能让孩子感受到父母的努力及付出。
各位辛苦的爸爸、妈妈们,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楔子
站在门口,南瓜怔怔的看着搬运工人将原本属于她家的东西,一件件、一样样的从屋子里移出,搬上了那辆大货卡。
这一切好像不是真的,因为就在昨天以前,她还拥有这一切。
小野家遭逢剧变,但身为家中独生女的她却浑然不觉,这一切都是因为家人对她的保护及宠爱。
在父亲过世之后的近十年,家里的公司一直由母亲及奶奶支撑着。父亲在的时候就已经经营得相当辛苦的事业,对一直是家庭主妇的母亲及奶奶来说,更是艰巨无比的苦差事。
终于,小野家的事业已到了穷途末路、无法挽救的地步……
当工人将她的钢琴搬出屋外,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不……”她忍不住的上前想阻止。
“南瓜……”母亲小野贤子拉住了她,眼里盈满泪水,“抱歉……”
“妈,那是……”
“我知道。”贤子眉心一拧,拉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劲,“那架钢琴比较值钱,所以……对不起。”说着,贤子低头啜泣。
见状,南瓜心头一紧,“妈……”她伸手抱住了母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较于失去心爱钢琴的她来说,不能帮她保住钢琴的母亲应该更痛苦吧。在一直承担着家计的母亲面前,她自知不该露出半点的不舍及难过。
那架钢琴是她十岁那年,父亲为她购买的名琴。当时她在学琴,是老师眼中及口中所谓的资质优异的学生。
疼爱她的父亲为她买下了这架价值数百万的白色钢琴,让当时的她成了其它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虽然她后来并没有朝音乐的方向发展,却经常在家庭聚会上为其它亲族演奏几曲。
每当大家夸赞她的时候,她就会看见父亲脸上那骄傲的、欣慰的神情。她一直以为这架钢琴会成为小野家的传家宝,却没想到……
想着,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你们母女俩……别哭了。”这时,奶奶小野吉子走了过来。
“奶奶……”南瓜红着眼眶看着她,唇片微微颤抖着。
“别哭……”小野吉子拍抚着贤子及南瓜的肩膀,笑叹一记,“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妈,”贤子忍不住悲观地道:“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小野吉子眯起眼睛,眼角满布皱纹,但眼里却闪着睿智的光芒。“换个方向想,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不是吗?”
“妈……”贤子蹙了蹙眉头,像在懊恼着自己无法像她那般乐观。
“南瓜毕业了,她已经有谋生的能力,而我们两个也还没老到什么都不能做……”小野吉子长长一叹,“战后的日子那么苦,我不也那么捱过来了?”
看着奶奶眼底的那一抹锐芒,南瓜突然一震。是的,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可以去工作养家了。
一直以来她都被保护着,现在是她保护家人的时候了。
近八十岁的奶奶都可以如此的坚强且充满斗志,只有二十三岁的她,有什么理由灰心丧志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手揽着母亲,一手搂着奶奶。
“奶奶,妈妈,以后就看我的吧!”她说。
第一章
搬到这间又破又旧的小公寓已经一个月了,但南瓜找工作却不太顺利。
这是个竞争的社会,纵使拥有不错的学历,也不见得能觅到满意的工作。
一早,南瓜就拿着报纸的分类广告出门找工作,而在附近餐厅打工的贤子也随后出门,家里就只剩下年近八十的吉子。
吉子翻出了一个搬家时找到的老旧铁盒,里面是一些战前及战时的旧照片跟信件。
泛黄的老照片上,是年轻时扎着两根麻花辫,身穿大正时期女高中生制服的她,而站在她身边的则是她的闺中好友斋川静子。
她跟出身名门的斋川静子是初中及高中的同学,在当时,她娘家的家境还不差,于是能就读跟斋川静子一样的贵族学校。她们同进同出,无话不说,简直比亲姐妹还要亲。
斋川静子是独生女,于是,两人结为义姐妹,并约定了日后结婚生子,同是女孩便为姐妹,同是男孩便成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
这约定在现在看来是有点蠢,但在当时,她们都相当的认真。
但一场战争打乱了一切,也使得她们各分西东,从此不曾再相见。
几十年过去,她的儿子都走了,她还不知道斋川静子生的是男是女。
如果她们当初没失去对方的消息、如果她们至今还有联络,那么小野家应该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吧?
斋川静子是商人的女儿,十几岁就看得出她极具生意头脑及手腕,如果是她……即使是像小野家这种几乎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事业,也能在她手里起死回生吧?
“唉……”她不由得幽幽一叹。
想这些又有何用?分隔数十年,别说对斋川静子的行踪毫无所悉,就连她是生是死都无法得知……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她起身走向门口,“谁啊?”
“请问是服户吉子女士的家吗?”门外传来的是陌生的男子声音。
她一怔。服户?这是她娘家的本姓,在她结婚后,已经有数十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谁要找她?谁又知道她本姓服户?
“哪位?”她不安地问。
“敝姓清水,是代表斋……”
“小吉。”突然,另一个苍老但有元气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话。“是你吗?”
听见有人叫她“小吉”,吉子心头一震。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而那个人就是……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而他身边是一名衣着高雅的老妇。
老妇先是一惊,然后细细地看着她,她的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唇片歙动着。
“小吉,真的是你……”
“你……你……”看着眼前明明陌生,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的老妇,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尽管已经数十年未见,但依稀可看得出年轻时的轮廓,她可以非常非常的确定一件事——眼前的老妇,就是她少女时代的闺中好友斋川静子。
“老天保佑……”她忍不住激动起来,“天啊……”她上前一步,拥抱住久别重逢的好朋友。
斋川静子也紧抱着她,流下欣喜的眼泪,“感谢老天,你还活着……”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吉子轻推开她,仔细的打量着她,“静子,你老了……”
斋川静子抿唇一笑,“小吉,你也不年轻了……”说罢,两人都笑了。
“来,进来坐。”吉子拉着斋川静子走进屋内,也顺便招呼着那名叫清水的男人进来。
“清水先生是吧?你也进来坐吧。”吉子说。
“不了。”清水弯腰一欠,婉拒了她的盛情,“服户女士跟斋川夫人多年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二位了。”
“也好,”斋川静子点头一笑,“你先到楼下等我吧。”
“是。”清水又是态度恭谨的弯腰一欠,然后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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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屋里,看见桌上的旧照片及书信,斋川静子很惊喜,“唉呀,小吉,你还留着?”
“可不是吗?”吉子一笑,“我刚刚还想着你,没想到你就出现在我眼前了……”说着,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斋川静子睇着她,拍了拍她满是皱纹的手背,“这也许就是人家说的心有灵犀吧?”
“你坐,我替你倒杯茶。”吉子说完,走进了厨房。
斋川静子在椅子上坐下来,环顾着陈设简朴的屋内,若有所思。
此时,吉子端着茶出来,递给了她,“喏,先喝口茶吧。”
“嗯。”斋川静子接下,优雅的啜了一口。
“小吉,”她放下茶杯,深深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吉子,“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吉子幽幽一叹,“经过了战争的岁月,什么日子都算是好过的了……”
“那倒是……”斋川静子凝视着她,“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是吗?”吉子咧嘴一笑,“没想到我这个人还真长命呢。”
“幸好老天爷让我们都还活着……”斋川静子眼泛泪光,“这么多年来,我不时的想起你,真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到你……”
“静子……”吉子话还没说,就先哽咽了。
“小吉……”
“这真像是一场梦,我们居然还有相见的一天,我真的太……”稍微平复了情绪,吉子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这几年你又都在哪里?”
“说来也巧……”静子又喝了一口茶,把始末娓娓道出,“前阵子,我在关岛遇到了几十年没见的老邻居,就是那个道冢智子,你记得吗?”
“道冢?”吉子想了一下,“喔,家里开和服店的那个。”
“对,就是她。”静子续道:“她说曾在三鹰附近见过你,于是我就雇了征信社寻人,没想到真的让我找到了你。”
“这真的是太巧了,你们居然会在关岛相遇!?”吉子惊奇地道,“你们去那里旅游吗?”
“她住在我的饭店里。”斋川静子说。
“咦?”吉子一怔,“你在关岛开饭店?”
她点点头,“不只关岛,斋川家在南洋有十几家连锁饭店。”
“想不到你的事业版图居然扩展到南洋去了。”
“应该说是在那里开始。”斋川静子一笑,“战争开始不久,我便在父母安排下到南洋避难,然后便在那里定居下来并结婚,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什……”吉子十分震惊。
“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为了找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孙子目前在日本……”
“你的孙子?”
斋川静子点头,“现在斋川家的事业由他一手打理,而他在东京、大阪及福冈的饭店也都盖好,正准备开业。”
听完,吉子惊讶得张大了嘴,“你的孙子真是了不起。”
斋川静子难掩骄傲,“可不是吗?说起我们家宙王还真是……ㄟ?”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听清水说,你现在跟媳妇、孙女住在一起,是吗?”
吉子点点头,“是啊,我唯一的儿子在好几年前就先走一步了。”
“我的女儿跟女婿也是早早就丢下我这个老太婆跟孩子走了。”
“你生的是女儿?”吉子微怔。
“嗯。”斋川静子点头,“就她一个女儿,所以我替她招了一个赘婿。”
“这样啊……”吉子掩嘴一笑,“要是我们当年没失去联络,我儿子岂不成了你的女婿?”
“一点都没错。”斋川静子语带惋惜,“真是可惜啊,本来我们可以亲上加亲的。”
“可不是吗?呵呵……”
“小吉,”突然,斋川静子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她,“你们家孙女还没结婚吧?”
吉子摇摇头,“她才刚大学毕业,还在找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