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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龙 page 10 作者:浅草茉莉

  「怎么,后悔了,不想我救人吗?」

  「你说我与米儿命运相通,这话说的是真的吗?」他忍不住问。

  「不信你可以去瞧瞧,方才那几下,床上的丫头是不是气色变好了许多。」

  桂雨閺半信半疑的走向床边,瞧见小米原本青黑的脸庞有了血色。

  「如何?老朽没骗人吧?」

  不只他惊讶,就连项大同也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了,请玉先生继续治疗米儿。」桂雨閺道。

  「慢着,老头,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待会你再压米儿的肩头时,雨閺是不是还得忍受剧痛?」项大同紧张的问。

  「没错,如果你们怕痛,现在后悔也来得及,老朽可以将东西还给你们。」

  「不,我不怕痛,请你治愈米儿。」桂雨閺一脸的坚持,毫无退缩迟疑之相。

  玉老头赞赏的点头。「我明白方才的剧痛比女人生娃儿还要痛上百倍,你这小子居然愿意承受,有情有义,真是有情有义啊!不过,奇了,进城时,我是听谁说你这人心狠手辣,背叛旧主,还踢走岳父,近来甚至谋害妻子,这传闻对照你现下这深情不悔的模样,出入很大啊!」

  桂雨閺苦笑,「有些事我确实做了,但有些事是传言,我封不了所有人的口,也管不了别人怎么想。」

  「这样吗……」他状似深思。

  「先生,别耽误时间了,米儿正在受苦,我想早日解除她的苦难。」他催促老人快点动手救人。

  「等……等等。」项大同口水一咽。「玉老头,我再问一声,你说雨閺的命与小米粒是相连的,那小米粒是承受雨閺原来的伤痛,所以她的伤势才会加重的,可倘若你治好了小米粒的伤势,那雨閺不就又承受回来小米粒的痛苦……」

  知道项大同在担心什么,玉老头抿了抿嘴。「你是怕小丫头好了,轮这小子又倒下?是会这样没错,不过这小子身强力壮,影响顶多几天,几天后就会康复,你们不用担心。好了,这会还让不让我治伤?再拖下去,那小丫头可真要废了一只手了。」

  这话一落,项大同哪敢再罗唆,退到一旁。

  玉老头踱回床边,再度伸出鸡爪指,朝小米肩头压去,这一压,桂雨閺痛得单脚跪地,泌出冷汗,血色尽失,再压,他眉心黑血狂流,痛得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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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粒,你这是做什么?真要走?」项大同拉住伤势才好转,能下床就收拾包袱想走的小米,焦急的拦人。

  「不走留下做什么?」小米冷着脸说,拨开他的手,扯回包袱,就是要离开。

  「你会不会太无情了点?雨閺为了你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呢!」他又重新拦住她。雨閺为了她将三彩马当诊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身体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若真让她走了,那小子绝对会怪他办事不力,连个人都留不住。

  小米闻言一顿,眼眶浮现丝丝的水气。她也听说那家伙为了救她,在地上整整痛苦翻滚了六个时辰,最后是喷血昏死过去,才结束这恐怖折磨的。

  她初听闻时,异常感动,眼泪也扑簌落下,但是……

  「不是我心狠,而是他这么忍痛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要我帮他仿制那匹三彩马,好送给周振侯谋官。」她语调哽咽。这男人怎可能不计代价的为她牺牲,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你怎会这样想,他不是这种人——」

  「别说了,那日在床前,我……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她怨愤的指出。

  「对话?什么对话?」项大同猛然的想起那日她昏睡时,他跟桂雨閺调笑说的话——

  「还是其实你舍不得那匹家传宝马,想让小米粒赶快好起来,可以进窑室帮你及时赶工仿出假马来,好送进周振侯的府里,讨好那人,谋取信任,从此前途无量?」

  「是啊,不成吗?」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阴险小子,没安好心,要你真心待人,简直缘木求鱼,难!」

  「啊!我以为你昏迷着,才与那小子开玩笑的,他的回话也不是真意,总之,哎呀,你误会了!」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于解释。

  小米定睛的望着他。「项哥,我认识他并非短短时日,对于他阴沉的脾性摸得透彻,更清楚他绝对不是个会无偿付出的人,他的心思有多隐晦,有多会利用人,你不也知之甚深?」

  他急急帮桂雨閺说话,「不,从头到尾你都错看他了,他不是这么自私功利的人,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她轻笑。「是啊,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他诉诸苦衷的人,我留下对他已没有帮助。」

  「怎会没有帮助——」

  「我来不及帮他烧一匹完美的赝品马来,帮不上忙,还是走的好。」她自嘲的说。

  「他救你真的不是因为要谋官,况且他为了你已将真的三彩马给了玉老头,明天周振侯就要派人来取,拿不到东西,雨閺就会被以诓骗大臣之罪下狱,他这样的牺牲,难道还不够证明他对你真的特别?」他气急败坏的问。

  「他若有意讨好周振侯……为什么一开始不送出真品,而要我烧只假的混送,这目的是什么?」这问题其实她好奇了很久,既然他提了,就正好问出口。

  「这……」项大同噤声了。

  「连你也对我隐瞒?」小米失望的垂下脸来。「罢了,你与桂哥的秘密太多,我是外人,没资格多问的。」她转头要走。

  「别走,谁说你是外人的,这事不说是因为——」

  她脚步停下,等着他说出原因,但等了又等,他又住了口,她皱了皱眉,摇了首。还是……走吧。

  「那是因为他要报仇!」见她伤心失望,头也不回的要走,项大同像是下定了决心,脱口而出。

  她讶异的转回了身。「报仇?报什么仇?」

  「报——」

  「项哥,够了!」桂雨閺突然出现,苍白的脸庞上满是骇人的煞气,项大同像是说了背叛他的话,瞳眸畏缩,轻转了头,竟不敢面对他。

  「桂哥?」小米抬眸见桂雨阕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阴霾。「为什么阻止他说,你真希望我走?」

  桂雨閺只是用着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你一定要问吗?」

  她整个人冻结了。「不一定。」寒着脸说完,她掉头离去。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米儿!」

  「放开!」他的手彷佛是烙铁,烫得她不再冰寒,却由手心焚烧到全身,让她痛心疾首,用力甩手,但越用力,就被他攥得越紧。

  「真要走?」他沉重的问。

  「我早该走了,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她摆出疏离的表情,僵硬的道,手一甩,这回甩开了,她有点讶异,因为不是她甩开的而是他松手了。

  他让她走,情愿她走也不愿意解释……

  一股心痛揪得她难受极了,咬着唇,在眼泪掉落前,她急急转身。

  「米儿,你要是走就真的会后悔了!」项大同脸色凝重的挡在她身前。「而且后悔的不只是你,连雨閺这臭小子也会后悔到死。」他回头瞪着桂雨閺。这小子真想让心爱的女人走,然后自己再躲在角落哭吗?

  小米望向桂雨閺,见他一脸阴郁,然而还是一迳沉默,死心了。「项哥,你做得够多了,让我走吧。」她鼻音很重,就要丢脸的哭出来了。

  「你别轻易抛下雨閺,好,我说,这小子不敢说的,我告诉你,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项大同!」桂雨閺眸中厉芒闪出,双拳紧握,警告的瞪视他。

  「你拦不了我了,我一定要说!」

  桂雨閺脸色发青,眸底深处有着深深的恐惧。「不……」

  「小子,你根本就没办法失去小米粒,又何必坚持那无谓的自尊,你早该面对了!」

  桂雨閺那孤冷的五宫轮廓染上愤恨的色彩,深刻得教人望而生畏,小米心弦立时抽紧,呼吸紊乱,心惊胆跳的望向他——

  「……要说,就由我自己亲自来说吧……」

  第8章

  天空晴朗,在右侍郎府邸有一座人工湖,波平似镜的湖旁种植了一排排迎风摇曳的垂柳,伤重初愈的人儿手上抱了个锦盒,坐在湖岸吹着风,瞧着府中女仆闲暇时在对岸开怀地放纸鸢。

  她们并没有发现她,女仆们只大笑的望着天空,尽情的扯着手中的线,操控着那一只只的纸鸢在蓝天中飞翔……

  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在她眼角生成,缓缓顺着她过度苍白的脸庞滑下,婉蜒的淌出一道泪痕。

  人生不就像是这纸鸢,看似能高人一等的在空中飞翔,但是一条无形的细线还是牵扯着它,谁能真正自由翱翔?没有人能!

  桂哥不能,她也不能,桂哥带着恨意拾阶往上爬,她则是攀附着桂哥,哪也去不了……

  她起身了,对岸的女仆们发现了她,吓了一跳,怕被责怪偷懒,手一松,手上的纸鸢全飞了,她瞧着没了控制、高飞的纸鸢,嘴角却漾笑,紧锁的眉头也一并松开。

  飞走的好,真好,她笑得轻松自在,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儿不是任她在这伤春悲秋的时候,旋身,往大厅去。

  「如何?一个月的时间已到,三彩马可以给我了吧?」周振侯亲自前来,可见他多重视这件东西,而且此行不只他来,还意外的带来一个人,他新纳的七姨太,朱釉!

  桂府人讶异。这心高气傲的女人,竟然愿意委身嫁给一个足足大她四十岁的老头,还是第七房的小妾?

  此时的她正背着丈夫,朝桂雨閺露出愤恨怨怼的目光。

  桂雨閺只冷瞟她一眼后,便面无表情的面对急切想得到宝物的周振侯。

  「大人,这宝马已在来的路上了,您可否再宽限——」

  「住口!」这声大喝是由朱釉喊出来的。「听我家大人说,今天就是期限,你答应要献给大人的东西,一刻也不得拖延,若还要延期就是诓骗,大人是你可以随便愚弄的对象吗?」这朱釉如今身分不同了,是专程跟着周振侯来耀武扬威的,她这架式,像是要踩死桂雨閺出气。

  「七夫人。」桂雨閺刻意称呼,只是这身分一喊,她又万分羞愤,漂亮的脸蛋不住扭曲。他瞧见,冷笑,「我并非有意拖延,而是运送东西的人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迟了些——」

  「还敢狡辩,大人说你当初说得信誓旦旦,这宝物绝对准时呈上,现在推托什么理由都难以让人信服,大人,你说这小小的右侍郎也胆敢蒙骗你,分明轻视你,该判什么样的重罪好?」朱釉脸色一改,爱娇的倚向周振侯问。

  周振侯小眼半眯,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子。「哼,桂雨閺,我最忌人说大话诓骗,我瞧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他那阴险的神情隐隐含着一股猥亵,让人见了极为不舒服。

  桂雨閺悄悄的捏紧拳头,青筋藏在衣袖中暴跳。「大人,我只需要再几天的时间,一定能将东西送到你手中。」

  「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因为办事不力的人留在我身边没用,现下你若拿不出三彩马,今夜你就脱下乌纱帽,直接到狱门报到吧,若让我派人来拿,那就难看了。」周振侯拍着桌子。

  桂雨閺绷紧了全身肌肉,呼吸微沉。「大人,只要再等几天您就可以拥有那匹马了,这可是您寻找已久不可得的宝物,您真不愿意再等等?」他忍着愤怒,露出请求的脸孔。

  周振侯眯了眼。「这……」心意似乎有些动摇了。

  「大人,这男人靠不住,你若再给他时间只是徒惹出你识人不清的笑话,你今天绝对不能饶过他!」朱釉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抿起苛刻的嘴。「说得没错,桂雨閺,枉费我这么信任你,还提拔你做右侍郎,是你辜负了我,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摘下你的乌纱帽吧!」他张狂的说。

  「大人!」桂雨閺沉瞳细眯。

  「还不摘下?」周振侯翻脸不认人。

  桂雨閺的脸色十足难看了。

  难道,真如项哥所说,前功尽弃了?

  这座复仇的山上,已堆到九仞,只差一篑土了,眼看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饮恨无奈的痛楚在心底发酵,他离这仇人又远了……

  「来人,帮我摘下他的帽子!」见他不动,周振侯怒喝人来摘帽。

  「慢着!」项大同步进了大厅。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周振侯目光带刀的问。

  隐忍着怒气,他跪了下来。「草民是桂大人的朋友,受他所托带来了宝物,但途中因为小人生了一场重病,耽误了,这会病一好就日夜兼程的赶来,幸亏是赶上了。」

  「那么,我那匹三彩马你是带来了?」周振侯一改怒容,变得无比兴奋。

  「是的。」项大同面不改色的答。

  桂雨閺愕然望向他。项哥在做什么?若随便找来赝品只会被拆穿,下场更惨,甚至会连累项哥自己下狱的。「项哥,这三彩马——」

  「桂大人,很抱歉,耽误时间让您受惊了,不过小人总算及时送到,请您待会别降罪了。」

  项大同双眼直视他,这眼神自信得很,桂雨閺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快,快将三彩马呈上来,让我瞧瞧!」周振侯此刻表情急切,恨不得赶快见到这东西。

  项大同将一直捧在手心的锦盒交了出去,周振侯猴急的打开盒盖,小心翼翼的捧出里头栩栩如生的唐朝精品,三彩宝马。

  他眼睛立即绽放出贪婪的光彩。

  「大人,你可要确定清楚,这是不是假货,要知道,桂雨閺一下说没有一下东西又送到了,谁知他会不会找个赝品,滥竽充数的蒙骗你!」不能摘下桂雨閺的乌纱帽,朱釉不甘心的挑拨道。

  周振侯本身精通陶艺,亦是陶艺的收藏家,他当下立即仔细检查起三彩马的真伪。这匹三彩马他奢望很久了,当年他曾见过一眼,即过目难忘,那时要不是一时的贪欲错失,这宝物早已是他的了……

  一旁的桂雨閺立时紧张起来,想着等会要如何先救下项大同这傻子让他先脱身?

  周振侯利眼看了又看宝马后,「很好,这是真的,就算仿也难以仿得如此逼真。」他大喜。

  怎么可能?桂雨閺兀自心惊,却见项大同笑得一脸得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釉恼恨不已,「真不是赝品?我知道坊间有位从不露面的神秘大师,他的专长也是仿制,说不定他们找到那位大师操刀了。」

  「不可能,你说的那位大师我也听说过,但这三彩马已是巧夺天工之作,我不信任何人能仿得如此真切,这匹马是真的,雨閺,真是辛苦你了,我要犒赏你,大大的犒赏你,你说,你想要我赏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通通没问题!」宝物到手,周振侯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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