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加一条与你有密切关系的内部消息。”她想了一下,仍是笑嘻嘻地。
“哪方面?”
“自然是学习。”
“成交。”
她跟我们教导主任是多年的邻居,据说偏科偏成这样还能进来,走的就是这个关系。所以举凡内部、小道消息她那里是集散地。
晚自习开始前的八卦交流,我们满足了彼此的好奇心。
原来那个男生死得还不算冤枉。所谓冲冠一向为红颜,要从头说来来还真得提到本年级赫赫有名的人物——大美。我们这届新生有双雌并起:大美和小美。人有多漂亮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也就是回头率高,男生里谈论率高,口头流传面广的那种。
话说小美娇俏,还不如大美贵气。各路风传的大美入校原因是在市里面惹乱一众帅男芳心,整日里骚扰到其家乃至邻里,家里为保安宁,遂将其送来我们这个偏远封闭的学校以绝杂念,一心向学。姑且不论这是真是假,大美漂亮是有目共睹的了。不仅在校内,连校外的一些道上兄弟都垂涎不已。于是就这么被纠缠上了。高二的那位仁兄倒是不畏强暴,挺身而出,约了两个帮手封校前两天要去给人点颜色瞧瞧,顺便就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那是最好。结果那天人刚好不在,给他扑了个空。过了两天,那人自然听到了这个风声,心想竟想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立即纠集了道上弟兄,带齐家伙,一不做二不休,就要来废了他们。也是高二仁兄的帮手们走运,买到了前一天的车票,早早避祸去也。剩下他一个,也知道那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连自己寝室都不敢住,跑到了别人寝室过了一夜。这也就是为什么那批人要堵住楼道口挨间房搜的原因。
说起来,最倒霉的是大美,既没叫人去为她打人,也没叫人去为她杀人,莫名其妙就被牵扯进人命案里。现在人人都拿异样眼光看她,真是比窦娥还冤。
“难道生得美丽也是一种错?”刘锐最后激动地扯着我的手臂,充满感情地对着我呐喊。
我难得耐心地对她微笑:“不。但如果你为了她的美丽而扯坏了我的袖子,那就是你的错了。”
她对大美很有好感(应该说她对美人都很有好感),两人也有几分交情。她便自以为俨然成了人家的护花使者了,可怜。
而附赠的学习消息,是文科班的人选已经开始内定了。
我们到高二会分文理班,历来的规矩,每个年级只设一个文科班。也就是我们96级8个班里,只有一个文科班,剩下的都是理科。为了保证升学率,文科名额有限。很多人的理化学得辛苦,都想转到文科靠死记硬背政治历史过关,所以竞争激烈。我的确想读文科,刘锐铁定也是要选文科的,可是数学太差,即使有关系,胜利也未必指日可待。
过了几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外炒了小炒,捧着饭盒就要到教室去。内定的人选必定是根据平时成绩和期中期末的综合评定,懒散了一个学期,上个学期的期考我毫不出色,要想让老师们印象深刻,除了成绩还是成绩。
就在校门口,碰到的大美。
我们同时经过侧门,一进一出,正好堵住。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又同时让到一边。看着彼此如此一致的动作,最后只能打圆场地相视一笑。
传说中的美人总是名不虚传的,举手投足,万种风情,浅浅一笑,已足以迷倒一票青涩男。
我跟她不同班,完全不熟。只好坚持着相让的动作,她看了看我,点点头,率先走出来。走过我身边时又停了下来。对我甜笑着:“请问你是沈烟轻吗?”
她的身材高挑,又穿着高跟皮鞋,竟差不多能与我平视。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上弦月,光润鲜泽的唇边露出两个精致的梨窝,连我对女生这么不上心的人都心神一晃,不知做了什么神迹让美女对我如此这般。
我硬是愣愣地点了下头,她放心地又笑:“他跟我形容过你,说你很好认的,但我不够灵光,还是怕认错了。”
“啊?谁啊?”
“王烨啊。”
这下我是真的傻了眼,更呆滞地回问:“你——认识王烨?”
“呵,当然。他这么有名,谁不认识?”她那个样子仿佛我的问题才是多么值得惊讶。
哦?我不禁失笑,原来他已经这么有名了吗?还一直把他当普通小流氓,失敬。
两个仍是陌生的人,竟因为王烨这点拐七拐八的关系又多聊了两句。
大美虽有倾国倾城的貌,却不是绣花枕头。她的英文十分了得,据说是以在高中就要考过托福为标准做的训练,高考要考英语专业,目标自然也是文科班。
这回可热闹了。
第七章
周末回家的时候,沈雨浓除了周五晚上跟我玩了会儿游戏,剩下的两天竟一直埋头做作业。我看他挺认真,无所事事地留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刚好王烨打了电话过来,邀我去他家。
说起来,我们的四年制初中是个试点,经过我们那两届的实验,证明还是三年制好,于是到了他的前一届就又全都改回三年制了。因为我以前都挺轻松的,所以不知道原来三年制是这么辛苦!暗叫还好还好,逃过一劫。
王烨却说,搞不好是小雨自己太努力了。
“去,哪个小孩不想玩?”我对他这种无稽的猜想非常嗤之以鼻,“他又不是很差,没事这么拼命做什么?”
“呵呵,那我们就不要说他了。”
他从后面搂着我,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耳垂,我赶紧一偏头:“做什么?”
“烟轻,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当然……想你。”
“别来。小心你爸听见。”我躲开他一点。他这个房间又窄又小,从床边一转身几乎就能碰到门上,谁知道外面会经过的谁。
“声音小点,有什么关系?”他的眼睛亮亮的,我觉得似乎从里面看到了绿光。
“就你那动静?”我嗤笑一声,挣开他走到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那听见就听见了,又怕什么?”他又跟过来,越发地厚颜无耻。
“你不怕,我怕。你就给我老实点行不行?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聊天不好吗?”
我不停伸手推他,他终于不耐烦了。粗暴地一拂,将我的手臂隔开,硬是要抱过来。我抬眼看他那一脸的凶狠,知道这人的恶霸已经深到骨子里,早已习惯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哪有闲心管你乐不乐意,于是更是要用力挣脱。一旦被他得逞了,不定要闹出多大动静来。这可还是在他家啊。
谁知我越抵抗他越来劲,渐渐的那股子惯常的狠劲就上来了,闹到最后变成非要捉住我不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你越是逼得紧我越不会随你意。在他这么狭小的房间里,两个人扯来躲去,从缠斗变成撕打,当他好不容易把我压在床上时,他爸已经在外面敲门了:
“阿烨、烟轻,你们干什么呢?这么闹,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压在我耳边一连串地大声说,“我们闹着玩呢。”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他爸嘀咕了几句,忽然想到了一样,又补充,“你可别欺负烟轻啊。”
我低笑了声,用口型对他重复着,你可别欺负烟轻啊。他忽然就堵过来,像是要吃掉我的嘴似地狠狠来了一下,才懒洋洋地答:“怎么会?我被他欺负才是呢。”
等他爸走了,他对我又亲又咬,我疼得都不敢大声叫,好容易抽出两只手拼命拍他,他却极色情地用膝盖顶开我的腿,低低地说:“我想做了。”
“好啊。”我答得分外爽快,看见一抹惊喜从他眼里飞快地闪过,才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你慢慢一个人想去吧。”
“这么说,你不想?”他又低头在我脖子上用力地咬了一口,我终于大叫起来,用力推开他。
“你几年没开荤了?想吃肉想成这样!”
“我就想吃你。”
“色魔!”
“诶!你叫我?”
他皮粗肉糙,我必须承认,这方面我远不如他。
认真想了一下,我说:“要做也不是不可以。”
他看着我,慢慢笑起来,立即在我的脖子上重新开啃,手上也没闲着。
“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又说。
“除了让我停下来,什么都可以。”他头也不抬,看来胸有成竹。
我望着他家班驳的低矮的天花板,哑着嗓子说:“我做1号。否则免谈。”
***
周一上晚自习前我又碰到了大美,在他们班那层楼的楼梯上。又是一上一下,堵个正着。
这回大家都很默契地一同笑起来,开口时已是相当熟捻的口气:“上自习啊?”
“是啊。你干吗去?”
“回宿舍拿点东西。”
“哦。”
“对了,沈烟轻,”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又叫住我,“能不能帮我跟王烨道声谢?他上次帮了我很大的忙,可我最近忙,一直抽不出时间给他打电话。请帮我跟他说一声,有空我请他吃饭。到时你也一起来。”
“哦,好啊。”我回应个热烈的笑脸,王烨也真会选人帮忙。现在美人要请客,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周末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聊起了大美。据说(据他说),他们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认识的。没多大交情,一起出去玩过几次,都是一大堆人一起。
“的确长得不错。”他很中肯地给大美打分。
我却不满地说:“那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
“有次跟她聊起来,她说她是D高的,旁边立刻有一堆人大叫好厉害!那我当然要说我有个最好的朋友也是D高的。她就问是谁?认不认识?我就把你说出来了。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说,哦,就为了你,也要去认识认识他。”看他说得满脸根本不掩饰的得色,好像我沾了他多大光似的。德性!
虽然我对女生的兴趣不大,但基于男人对美女永远的心理,我对多认识一个大美还是很没有意见的。尤其是我们谈话时旁边射过来的眼光,对男生的虚荣心是种莫大的满足。
然后我就时不时都能在校园里碰到她。刚开始只是闲聊,慢慢地自然开始有了深层次的提高。我们的目标相同,行动一致,最后达成了一个互助协议:她帮我补英文,我帮她补数理化。
接近期考的时候,我们甚至已经约好每天下午的碰面时间,有时碰到一起下课就一同出去吃晚饭。吃完饭就顺道上教室补习。
几个星期坚持下来,已经成为定式。我们配合得很好,互有增益。刘锐在旁边看得牙痒痒的,直道,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
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聊些其他。她毫不掩饰对王烨的欣赏,说他这样的才像个男人,跟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这算什么?在一个男人面前说另一个才像个男人,这里面的含义,如果我小气一点,她就真算得罪我了。我说这应了一句话。她问是什么?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尽瞎说!”她的娇羞极力表现在脸上,故做不依地捶过来。我只管笑躲,没有戳穿她根本不反驳“爱”的事实。也许她已经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心意。可是我又不是她的专属传声筒,犯不着还来为她传这种话。且不说现代科技如此昌明,可以远距离表情达意的工具多不胜数,那也要看王烨听不听我说了。
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禽兽得很的样子。
我们要么不谈话,要谈话,主题也大多围绕在那一个上面。是的,到现在还是没有扯清楚,究竟谁做1谁做0,所以其实……就是那样了。
想起那晚,他明明还求我只要让他在我身边,要他做什么都行的。才几个月,哪里有半分要实践的样子?发情中的男人的话,不信也罢。尤其还是他这种霸王龙级的人物,唉。
我跟大美无形中忽然变得距离很近。同进同出,相约相会。她是什么人物?举凡姓闲的话姓流的言,跟自己长了脚似的在全校跑进跑出。韦老师把我叫去,婉转地提醒我早恋的利害关系,和学校一贯的态度。让我把握好高中美好的学习时光,不要为不成熟的感情荒废了。
我一脸诚恳,请老师相信我。
文理分班的调查表是在期末考前一个星期发下来的。含义已经很明了了,想要走哪条路,只要拿出你的成绩做证明。
当然,那个结果也再次说明,沈烟轻要是愿意努力,区区文科班还是不在话下的。刘锐就有点危险。高二开学典礼上教导主任念的分班名单里,她是1班倒数第二个出来的,在前面70多个名字慢吞吞走过的过程里,我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一年同桌,几历把风的情谊,我还是很希望继续跟她做同班同学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们这届文科班,后来成为了D高的一个传奇。不仅将年级鼎鼎大名的两大美女尽入囊中;也不仅升学率居历届文科班之首;更不仅出了个那年高考的全省文科状元——不要看我,不是我。而是又出了件轰动武林震惊万教的事件。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其实在那之前的暑假,我就没安宁过。能让我消停不了,武林中自然只有那个人有这种本事。
沈雨浓在没有告之任何人的情况下,擅自以初一的资历报考初二的期末考试,原本他们老师也只是秉着鼓励上进的态度同意的,没料到竟然给他考过了!
这个结果当然是,我那个外星人弟弟得偿所愿地由初一跳级到初三。消息传来,跌碎了一地的眼镜。我知道后唯一的评语:没见过这么吃饱了撑的。
去奶奶家吃饭见到陆霄。他跟我说,初一一整年,小雨就没停下来过。所有的课外活动都不参与,老师想要他参加市里区里的竞赛也不去,甚至我不在家的时候连电视都不看。他卯足了劲,初一上学期已经自学完初一的内容,下学期自学初二的内容。
我才不管他哪里来的对学习这么浓厚的兴趣,虽然他学习一向称得上十分认真;也不管他现在到哪里都被人用敬佩羡慕的眼光看待,我只知道他瘦了。身子骨单薄得走起路来似乎见风就倒。
我心疼。
他兴高采烈地跟我报告这一重大喜讯时,容光焕发,眼睛深处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我却摸着他的脸颊,喃喃地说:“这两边原来是鼓起来的。”滑到下巴,“都尖得可以割肉了。”然后是肩膀,“硌手。”手臂,“就剩骨头了……”
“哥,”他收起笑容,幽幽地看我,“你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