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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圣女心 page 3 作者:艾珈

  一方石块松动的感觉有些怪,她掀开一看,底下果真藏了一卷薄薄的羊皮纸,望雪悄悄收在衣袋里,打算趁夜众人熟睡再取出展读。

  早在戴冠仪式上,柳青岚沾水点她眉心时,望雪已发觉她的过去与未来——柳青岚将在一月后,毒发身亡。望雪也发现,当初带她进府的使徒允诺卸任将能返家侍候双亲,佐以大笔财富一事,纯是一场美梦。一出竹林大宅就是死,前头三任圣女没人能逃得过。皇上要人监视用意也在此,他害怕天赋异禀的她们会泄漏他的秘密。

  伴君如伴虎,望雪手压胸脯吁气,她并不讶异皇上处置她们的方式,但难免觉得悲哀,尤其一想到自己无能再与爹爹娘亲见面,忍不住掉泪。

  想想,她也只是方满十六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已发现自己未来黯淡无光,要她怎么抑得住心头的绝望?

  尤其当天晚膳过,一名卫士送来一个晴天霹雳消息——听见当时,望雪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冰水,透体生寒。

  “你说——你说我爹他怎么了?”

  报讯的卫士再次复述:“据报,梅解昨日上山打猎,不意被猛虎咬伤,性命垂危——”

  望雪双亲原是梅岭上猎户,九岁那年她贪玩硬要跟着爹爹进城交易,怎知碰巧被搜寻的使徒发现她大展天赋,不过眨眼,她马上被使徒带进竹林大宅照养,日后成了“圣女”。

  望雪突然站起。

  “等等,”年约四十的总管嬷嬷一见不对,急忙拦人。“圣女您想做什么?”

  望雪愣愣地看着她。“这还需要问吗?我要回去看我爹啊!”

  “不可以。”总管嬷嬷眼一睨,众人忙将厅房门关上。

  望雪急往前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开门啊!没听到卫士说的,我爹性命垂危,他就快死了啊!”

  “圣女您冷静。”总管嬷嬷与一名婢女挡在门口,一边劝阻:“您别忘了您现在的身分,您是‘圣女’,早已不是之前的梅望雪。世俗亲情羁绊,您不是早已在戴冠大典上全数抛下——”

  望雪倏地停下推搡动作,定定地看着总管嬷嬷。“你是说,我梅望雪从昨儿夜里开始,就是个没爹没娘没姓没名的孤女?”

  “还望圣女见谅。”总管嬷嬷嘴里致歉,但阻挡的动作依旧。

  望雪一见脾气又起,这源自她爹爹梅解的倔脾气,可在入府当初让她,也让宅子里里外外仆佣吃足了苦头。不管挨多少回鞭子,倔气的她仍不放弃逃出大宅,要不是礼仪师傅提点她会害许多人送命,或许她今日仍不肯放弃。

  她都牺牲了这么多,就让她回家见爹爹最后一面,这样也不得?!

  望雪一整脸色。“我用圣女的身分命令你,让开!”

  “恕小的不能从命。”

  总管嬷嬷暗使眼色,两名婢女悄悄走来架住望雪手臂,望雪又惊又怒,不停挣扎身子嚷叫:“这就是你们对待圣女的方式,口头称我圣女,实际却当我是禁脔,我只要你们让我回家见我爹一面,那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面呐!”

  “里头到底在闹什么?”被婢女护拥的柳青岚站门外喊道。

  眼见望雪与总管嬷嬷争执不休,两名伶俐婢女赶忙跑去向柳青岚讨救兵。总管嬷嬷一听她声音马上将厅门打开,望雪见状欲冲,结果却被婢女们挟得更紧。

  “岚姊姊,求你帮帮我——”双臂被架住的望雪哭求着。“我爹打猎受伤,命在旦夕,我只是要回去见他一面,还有我娘……一开始他们明明说好三年会让我回家探亲一次,结果进来这么多年,我却连这大宅门也没踏出过一次……”

  不待她说完,柳青岚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望雪忘了掉泪,一脸震惊——岚姊姊为什么打她?

  “你闹够了没有?!”柳青岚怒目相向。“昨夜戴冠大典的宣誓你全忘了?你早已舍弃一切,现在还在提什么见最后一面?”

  “我求求你……”望雪拖着两名婢女跪下。“求求你们,我不是一去不回,我保证见了我爹之后我一定会跟你们一块回来,求求你们……”望雪不死心,淌着眼泪频频对众人磕头。

  什么圣女之尊,她全都不管了,她只想回家见爹——她只想回家见爹!

  行不通,大宅规矩就是进得来出不去,柳青岚再同情也只能打碎望雪梦想。

  “带她回房。”柳青岚背转过身下令,架着望雪的婢女应了声,随即拖着她离开,身后还跟了两名以防她使劲逃脱。

  原谅我!望着一路嚎哭的望雪,柳青岚抬手抹去眼角泪水。

  夜访的李皓落地便听见房里一阵哭声。她在哭?他心里方浮现望雪纤柔又倔气的面容,手指已经暗自运气划破窗纸窥看。只见她背窗伏在床上,邻旁还站了两名婢女,不断面面相觑。

  看婢女表情似乎已忍到极限,两人最后交换一次眼色后,一名婢女大胆向前。“圣女,您已经哭了快半个时辰,就别再哭了,眼泪掉多可会伤身。”

  望雪猛地回头低斥。“要我说几次你们才愿听,我不需要你们在旁边说三道四,出去!”

  她还哭得真是惨,鼻子红了眼睛也肿了。李皓暗想,什么事让她这么伤心?

  婢女们见她劝不听,摇摇头后躬身退开。

  婢女前脚刚走,李皓进门。

  “不是要你们走——唔!”话还没说完,背上穴道已被点中。

  他看着她小声说:“我要熄灭桌上灯烛。你答应不出声,我就解开穴道。”

  望雪瞪着他点了两下头,心里闪过不祥的预兆。

  他果真说到做到,昨晚才说会再来,今晚就来了。也罢,她一想到性命垂危的爹爹,眼泪便掉不停。反正她最重视的人只剩下一个,她再勉强自己也没什么用了。

  “你哭什么?”李皓被她眼泪搞得浑身不对劲,心里直像生了一堆蚂蚁乱爬。“有人欺负你了?”

  她连连摇头。“不是……我是为了我爹……”说到这她突然噤口,心想反正他都要杀她了,她干么多做解释。“算了,反正注定死在您手下,告诉您为什么哭有什么用?”

  正拉下掩嘴黑布的李皓皱眉。“死在我手下?什么意思?”

  望雪一愕。“十六爷不是来杀我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您昨晚说过,民女以为——”

  李皓“啧”了一声挥手。“民女来民女去,烦不烦。”

  望雪擦去眼泪。“我一直以为再见您那日,就是我的死期。”

  他被月光照亮的唇角一弯。“看在你没跟任何人提起我来一事,姑且相信你昨晚说的,你会保守秘密。”

  “我保证。”她确定地点头,但——“您今晚目的?”

  李暗一挲脖子,突然间没法大方说出他心头意图——他只是想来看看她,随意跟她聊点什么,遂拿出怀里的象牙簪子。“拿去。”

  望雪接过对着月光一照,看见温润似玉的簪头上雕着一朵盛开的梅,她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十六爷知道我姓氏?”

  “你姓梅?”李皓眼睛一亮。

  “是,我姓梅,闺名望雪。”望雪暗笑自己傻,瞧她刚问那什么问题,十六爷怎么可能知道她姓氏,拥有神通的人是她又不是他。

  冻云宵偏岭,素雪晓凝华——李皓想起当今皇上写过一首诗,诗名正好叫“望雪”。

  果真无巧不成书。李皓心想,买下当时玉真还在旁嫌弃太素,说他买了她也不会用。想不到歪打正着,这支簪恰恰合了她本名。

  雪中寒梅。

  望雪欣赏一会儿后,突然将簪子递回李皓面前。“多谢十六爷,但,我不能收。”

  他皱眉。“为什么?”

  “圣女不应拥有身外物。”望雪打开铜镜前木盒,李皓探头,只见里头搁着一把木梳,还有数条白丝带,与他藏在胸前锦囊里的同色同款——这些就是“竹林圣女”全数拥有的私物。

  他皱起眉头,心头涌上一股不知该说是怜、还是疼的难受。他果决取走她手上象牙簪,说:“转过身去。”

  “什么?”望雪还没弄清他意思,李皓已扳转她身子背对他,手一扬扯下束发丝带,灵巧地拉拢扭转她头上乌丝。

  李皓手巧,加上平时常看花娘们梳妆打扮,虽是头回帮女人绾发,想不到做得还不错。他退开细看,满意点头。

  “你瞧瞧——”

  朦胧铜镜中映出她秀丽面容,两缯削短的发垂在颊边,一半发绾起盘在头上,看起来确实比束发清爽许多。

  她手摸发簪,突然想起这辈子除了爹跟娘外,从来没人刻意为她做过什么——方才抑下的眼泪禁不住又涌出。

  李皓吓了一跳,“怎么?弄疼你了?”

  她再度摇头。“我只是想到我爹——”她蒙着脸呢喃吐露今晚听到的消息,还有大宅总管嬷嬷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家探望一事。“我好想我爹跟我娘,自我九岁被带进大宅,我就再没跟他们见过面了——”

  难怪她会这么伤心——李皓暗吁口气。“你家在哪?”

  “长安城外的梅岭。”

  梅岭是吗?他在脑中思索它与竹林大宅之间距离,如果快马加鞭,约莫三个时辰可以往返一趟。“你说你只想跟你爹见个面?”他突然问道。

  望雪点头。“是,我只想确认他安危。如果他真的照报讯的人说的,捱不过今晚,也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在他灵前上炷香……”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李皓心疼地捧起她的脸,点了下头。“别哭了,我带你去吧。”

  啊?望雪一愣,她没听错吧?!

  “但我得到外头张罗些东西,”他放开她,微微一笑。“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望雪呆傻地看着他开窗窜出,不一会儿又回来,扯下面巾交给她一套男仆衣裳。“套上,你衣服太显眼,很容易被认出来。”

  直到这会儿她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她喜不自胜地接过衣裳躲至屏风后边换上,李皓步向床铺扯松棉被,做了个人卧床上安睡伪装。不一会儿望雪穿着过大的衣袍走到他跟前,李皓一瞧,忍不住笑。

  “过来。”他弯下腰帮她把曳地的长裤翻了几折。

  望雪看着他举动,这才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十六爷,你这么帮我,会不会害你惹祸上身?”

  李皓豪迈一笑。“男子汉大丈夫,说一是一。”他走近她将她的手安放在他腰带两侧。“待会儿抓紧,万一掉下来被卫士们发现,可吃不完兜着走,听清楚了?”

  “清楚。”为了安全,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望雪有如溺水般紧紧抱着李皓。

  不啰嗦,李皓手一抓她腰随即从窗户窜出,借力使力点踏高墙再跃向竹林,不过盏茶时间,两人已离大宅老远。

  “好灵巧的身手!”望雪忍不住夸赞。难怪他能接连两夜恍若无人般闯入戒备森严的大宅。

  “好说。”李皓带她来到藏马的洞穴,他一个蹬跨上马连带拉她坐在身前。望雪心惊地望着眼前赤褐的马鬃。

  骑马,她还真是头次经历。

  李皓瞧她发白的脸色,担心地探问:“没问题吧?”

  望雪硬吞口水摇头。

  “那就出发了。”李皓抓紧缰绳一踢马腹,“驾”地一声喝,黑马四脚一撒,如箭般飞驰而出。

  疾驰了一个半时辰,娇弱的望雪早已不支睡倒在李皓怀中。

  “望雪姑娘,醒醒。”李皓勒马停下,怜惜地拍拍她微凉的脸颊。

  “这是哪?”她迷迷蒙蒙张眼,一看四周乌漆抹黑一片,吓得瞪直了双眼。

  “梅岭村外一里。”梅岭几月前李皓才刚来过,目的跟望雪她爹一样,打猎。只是一个是为了生计,一个是为了消磨时间。“夜里铁蹄声响,骑马进村不安全。”

  李皓下马再抱下望雪。

  “呀!”她坐了一个多时辰脚早麻了,一落地马上脚软跌下。

  “小心。”李皓稳稳抱住她。

  望雪抬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林中,唯一的凭借是他暖热的身体。李皓退开身子欲察看她腿,望雪却紧揪他衣袖死不肯放。

  “怎么?”

  “好黑。”她胆怯地瞧瞧左右。别说她当年离家尚小,记不得梅岭景致,单单眼前这片黑,就已够让她汗毛倒竖。

  她恍然又有一种被关进柴房处罚的错觉——小时她若没法完整做出礼仪师傅教的步伐动作,礼仪师傅总会把小望雪关进柴房,任她对着一堆柴薪练习,不到完美不放她出来。

  礼仪师傅老说“圣女”得坐若牡丹行如百合,而她却像只野地泼猴,不吃点苦头学不会;所以常常一关她就是一个日夜。

  “你怕?”李皓有些惊奇。这个能沉着应对夜袭客的聪慧女子,竟也有心怯害怕的时候。

  望雪脸颊微热,好在这会儿天暗,看不见她胀红的脸。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李皓带她跃上枝头。

  望雪看着环住自己腰肢的手,再抬头瞧瞧李皓下颚,从没跟男人如此亲近的她,身体不禁窜过一股异样感受。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望雪抗拒着心里触碰他一窥究竟的想望,也明白自己不管再怎么看,也无法看见他与她相遇之后他心里所思所想。黑夜中瞧不清他俊朗面容,但就像他保证的,他不会丢下她不管。贴着她的手臂与身体如此坚实,揣着这点安心,存在她心头的恐惧渐渐消散。

  窜跳的身影停在一棵高大松木上,居高俯视仅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小村落。“还记得你家模样?”李皓问。

  她点头。“我记得我爹在屋后种了棵梅树……”那是当年梅家老爹担心女儿迷路,刻意栽下的路标。

  李皓望去,二十多幢石屋仅有一户屋后栽了棵树。万籁俱寂的夜,也只有这家门窗还隐隐透着亮。

  李皓搂着望雪腰轻踏屋檐前进,落地后他小声吩咐:“先说好,等会儿我先入内确认,你就站梅树后等,不可轻举妄动,听见了?”

  “听见。”望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看李皓去敲门,不一会儿屋里人探头出来。

  “这位公子——”

  望雪一听见对方声音,一颗心登时揪紧。那是娘、是娘的声音啊!

  “望雪姑娘。”李皓走到梅树旁轻唤。

  望雪自树后步出,瞥见一位中年妇人就立在屋里哭泣。

  “小雪儿。”妇人低唤。望雪低呼一声奔进屋里。

  李皓轻手将木门带上。

  “娘,娘。”望雪抱着娘亲埋在她肩头磨蹭。“雪儿好想您,好想您啊!”

  “让娘瞧瞧……”梅母捧起她泪湿的脸颊细看。“长大了长大了,我的小不点小雪儿长大了,娘差点不认得了……”

  “爹呢?”望雪边哭边拉着她手问。

  梅母一听又哭。“你爹……”她手指向房中,望雪颤着双脚走入,房中只见薄棺一具。梅解下午酉时撒手归天,就待明早入土。

  望雪腿一软跪下,哭喊出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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