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找手巾,腰间却突然遭袭,还搞不清楚状况,便被后头的人给拉上了床。
「你你你……」花弄月摔得眼冒金星,才张眼,便看见他像是极为难受地瞅着她,那眸好炽烈,透着许多他说不出口的事。
欸,她没读心术,二来两人不太熟,所以实在很难猜出他到底想干么,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只着单衣,且上襟扯开,露出很有看头的胸膛,她就贴在上头,近到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等等,这好像是她自己的心跳。
有没有搞错,心跳这么快,难怪她觉得头晕晕的。
是因为……他吗?
他深邃有型的五官因感冒而增生光采,黑眸透着诱人剔亮,俊颊飘上淡彩,温润如玉、丰采逼人,而且一头黑发如瀑地散落在他身侧,穿起外袍看起来很瘦的身子,如今若隐若现却觉得精瘦结实,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
这念头初上,她脑门又轰上一场火,脸烧烫烫的,血像是要逆冲,浑身不断抖颤着。
真不得不感谢老妈,把她的神经生得这么大条,让她摔到古代,面对无解的未来充满梦想,还有余力想调戏男人……
但话说回来,她才女兼校花的名号可不是叫假的,至今还没半个男人教她心动过,就连她那个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也让她一见想吐,再见想哭。
「手。」好半晌,轩辕彻艰涩地吐出单音。
「手?」她回神,不解地看着他的手。
「你的。」浓眉紧拢,气她不够机灵。
「我的?」她瞅着自个儿的手。
「覆上。」他乏力地抓起她的手住额面一贴,舒服的发出叹息。
花弄月呼了口气,总算明白了。「你觉得凉凉的很舒服,是吧?可是,用湿手巾会更舒服。」真是的,她的手并没有那么多功能好吗?
「不许走。」他捆紧她的手。
「可……」算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对,她一点都不闲,她的帐本才刚翻开而已。「等等、等等,你这样,我没办法帮你算帐。」
「谁允你动我的帐本?」贪她掌心沁凉的滋味,他压根不想张眼,就连理该严厉的口吻也变得松散无威。
「我帮你算比较快啊。」
「你看得懂?」
「当然。」她是金融系第一才女耶!「不过,我觉得这种计帐的方式太累赘,下次我帮你弄得简单易懂点。」
轩辕彻微张眼。「你是其他商行派来的细作?」
「细作是什么?」如果她早知道有天自己会穿越时空,一定会去念历史系,要不就中文系,这么一来,就不会听不懂他这么艰深的用语。
「你到底是打哪来的?」怎会连句话都听不懂?
闻言,唇上抹上苦笑。「岛上来的。」一座叫台湾的岛,说了他也不懂。
「哪儿的岛?」岛?那就不是西域了?
「你不知道的岛。」拍谢,她连这个时候的台湾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你怎会来到这里?」原该再追问细作一事,但她的眉眼瞬间增添凄愁,不知怎地,他也跟着心闷起来。
她就侧趴在他胸膛上,细嫩柔白的粉颜贴在他胸口,水灵灵的眸泛着薄雾,黑眸滴溜溜转了几圈,投向他处。
「就、就迷路啊。」
他眯眼。「你家人呢?」她在瞒他,居然选在这当头骗他,这初得的认知,令他不快极了。
「走失了。」她随口说,但说的也是事实。
「要不要我帮你寻人?」瞧出了她的坦言,他心里又觉得舒服许多。
这是怎么着?风寒所致吗?
「不了,你找不到的。」找得到,头剁下来给他都可以。
「你以为我是谁?」他微恼瞪着她,气她小觑他的本事。
「轩辕庄庄主嘛。」她懒懒瞥他一眼。「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嘛,可以左右朝纲,添减国库,整个北方都是你的势力,如今势力正往南探……这么做相当好,毕竟这两年可能就有武后为皇,往南可保身。」
虽然她历史不算太好,但武则天太有名了,想不认识都难。
「你说什么?!」他蓦地将她拽进怀里,眸底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这话,去年入秋时,陆一色也同他说过。
陆一色的师傅是在朝钦天监,他跟在师傅身旁观天之象,执天之行也有些时日了,自然多少明白一些天纲要事,但她是谁?不过是个不知打哪个岛上来的女人,怎会懂得这些?
而且,陆一色不过是说会有女皇即在位,但她说的是武后为皇,几乎点出了未来的女皇是何人……她怎会知道?!
「我、我……」被他突来的狂态骇住,花弄月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说了什么?她用力回想,想起自己不小心把历史给说了出来……这、这这会不会改变了历史?
「这话,绝对不准再对我以外的人说。」他声色俱厉地命令。
世道正值天下太平,虽说太原与京城相距甚远,但难保不会因一些耳语传了出去而惹上杀身之祸。
「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说。」她还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这话,教他不自觉又软了心。
原来,她只对他说呀。在明白的瞬间,心底有某种情愫就那般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他有些疑惑,看着她怔仲出神。
「我发誓,绝不会对你以外的人说。」她举起手发誓。
轩辕彻笑了,笑意轻轻地染上那双稍嫌冰冷的眸,暖化整张原先故作冷漠的脸。
花弄月她看傻了,不敢相信男人也可以笑得这么万种风情。
「你回去好好伺候小姐。」他突道,笑意在唇角缱绻不散。
「可是你还烧着呢。」
「服侍我的人多的是,你回去吧。」有她这直率性子跟在如凤身旁,早晚如凤也会活泼些,不再怯懦,但若跟在他身边,早晚会出事。
「……喔。」她有些失落。
「明儿个我会差人替你裁几件新衣,别老穿这旧袍,难看。」虽说这精美质料的外袍比补了数回的胡服好得太多,但穿在她身上总觉松垮,让她看起来更瘦小。
「会吗?」她觉得比之前的衣服好太多了。
轩辕彻不睬她的话,继续道:「还有,如凤的院落若需要什么,尽管跟数宇吩咐。」
「真的可以吗?」她喜出望外,发觉他的转变好大。
该不会是感冒,烧得太严重,所以才会脑袋不清楚的随口答应她?
「要不要打勾勾?」她单纯如白纸,心底的疑惑,哪逃得过他的眼。
「好。」她再次勾上他的指,很热心地再解释一次。「就这样,对,然后转一圈,握握手,这样就算约定好了。」
轩辕彻握着她柔嫩的小手,凉意如流水淌进他心里,解了他心底的渴,加速着情愫滋长,那滋味酸甜杂陈,让人觉得舒服自在。
「这样就可以了。」见他又不放手,她好心地再提醒他一次。
隐隐约约他就要摸懂了那心底的悸动,却又被她打断,不禁有点微恼地松开柔软小手。
「快回去吧。」不快地别开脸,将她推离,免得她身上的香味加深他身上热气。
如凤的院落没有其他外人,她待在那儿,较不引人疑窦,是最能藏好她的地点。
这念头一落,心底震起雷鸣,突地教他明白。
原来,他是看上这丫头了?
怎么可能?这穷酸落魄的丫头,胆大包天的丫头,放肆如野马的丫头……
「对了,我还没帮你看完帐本呢。」被推开的花弄月走到案前,突然想起帐本才翻开第一页。
「那不是你的活儿。」他微恼。
谁允许她看帐本的?
花弄月早习惯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压根不在意地将帐本递到他眼前。「对了,我方才瞧见这帐算错了一笔,想替你改,却写歪了,你自个儿再瞧一次吧。」
他侧眼探去,浓眉拢起。「我没听见你打算盘。」她是怎么知道这帐有错?
「不需要。」她心算可是很强的。
「不需要?」
「虽然数字大了些,但只是简单的加减而已,干么用算盘?」说真的,算盘她还不会用哩,计算机她比较在行一点。
轩辕彻垂下眼睫,掩去惊诧。
这丫头到底还要让他多惊讶?数十万石的计量,她居然不需要算盘……也许,他得找个时间探探这丫头的底才成。
或许她不是细作,但那股古怪味儿,不知怎地,闹得他心烦意乱。
这是爱恋的滋味吗?若是的话,为何当年他没在素青身上尝过?
既然如此,肯定是错觉了,肯定是风寒所致……
第三章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晌午的春风夹杂着淡淡暑气,吹过廊栏,拂进偏厅,勾出花弄月浓浓的睡意。
不能怪她、不能怪她,实在是这样的日子太太太幸福了。
打从被庄主赶回小姐的院落,她只需要负责小姐一个人的三餐,此外,早上有人教小姐女红,午后有私塾夫子教小姐四书五经,而她呢?只需要在小姐就寝前说点床边故事便可。
现在呢,夫子正在讲经说道,她小小丫鬓一枚,自然是到外头凉快。
本来精神还不错的,但是听夫子说着说着,周公就来到她面前,准备找她厮杀一场。
「哪里来的为什么?!」
夫子震耳欲聋的吼声把棋盘刚摆定的周公吓跑,花弄月也迷迷糊糊地回神。
搞什么?骂小孩有必要这么凶吗?
如凤好不容易让她教得开朗一点,口气那么差,是想要再把她吓回壳里吗?
「可是、可是……就是……为什么啊?」轩辕如凤被夫子的怒焰吓得缩起来,大大的水眸下意识地寻找着花弄月的身影。
「这天经地义的事,何需问为什么?」夫子一脸鄙夷,恍若她是多么上不了墙的粪土。
半个身子倚过窗台,花弄月神色微沉地瞪着夫子。
这夫子会不会太不客气了一点?要是在现代,她会到教育委员会告他。
「可是、可是弄月说……弄月说……」她话语破碎,泪水在眸底打转,对上花弄月在窗外握拳打气的动作,她用力地吸了吸气。
弄月说,人人生而平等,不用怕他,就算他是夫子,也不用怕……对,不怕不怕,勇敢抬眼对上夫子——
呜呜~~夫子好凶,她怕伯……
「谁是弄月?」夫子等了老半天等不到下文,不耐的又吼。
「我。」花弄月懒懒举手。
「一介贱民。」夫子一对鼠眼狰狞眯起。
一、介、贱、民?谁?她?是她吗?「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贱民岂可与本秀才相比!」
「你好大的威风呀,秀才先生!」都已经发白的老伯伯了,敢在她面前说秀才,实在是够了。
「你!一等贱婢!」
贱婢?!秀才骂人也不怎么有品嘛!「我才想骂你老糊涂,才多大的孩子,你教女诫?」
六岁的娃儿懂什么?说说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她还比较懂一点,还直问着王子长什么样子。
昨晚如凤这样问她时,她想也没想地说像她爹——肯定是身边没男人可比较,她才会脱口而出。
但她这么说时,如凤却说,这样的王子她不要。
哎,由此可见,这孩子的心灵饱受创伤,而这死脑筋的夫子居然还教她女诫!若她没记错,唐朝这时期可谓是女人意识最抬头的时期了,怎么还这么迂腐?
「为免她犯了和她娘同样的错误,我当然得先教她女诫。」夫子恼声道。
花弄月抓回心神瞪他。「什么意思?」如凤的娘不是难产死的吗?
「还装蒜呢!这太原郡里有谁不知道,轩辕庄的庄主夫人红杏出墙,被庄主发现后,与姘夫立地处决,身首异处的丢到后山喂狼呢。庄主原本就不算是良善之辈,妻子出了这事,弄得满城皆知,他的脸要搁到哪去?他无官但势大,想要解决家丑,太原府牧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花弄月瞠圆水眸,蓦地想起翁老曾经说过,若惹庄主不快,小心性命不保,原来如凤的娘并非难产,而是……
她怒然抬眼瞪去。「你为人师表,却在孩子面前说父母的是非八卦,你当什么老师?要给你这种人教,倒不如由我来教!」不管事实为何,这种事不该在孩子面前提。
「你!」夫子被骂得脸色发青又发白,一张老嘴抿了又抿,最后悻悻然地道:「咱们就请庄主评理!」
「走!」谁怕谁?
临走前,花弄月不忘先安抚一下如凤,才小跑步地跟上夫子的脚步。
可毕竟人家是男人,虽说年纪有点大,但脚程还是比她这个依赖交通工具惯了的小女人要快得多了。
也因此刚踏进主院正厅,便见轩辕彻阴沉着竣脸,直瞅着她,恍若在等她解释。
哎呀,这没道德的夫子到底是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让他用这种眼神看她?不过才短短月余不见,一定要变得这么生疏吗?
「既然庄主府上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丫鬟,又何必劳动本秀才来此?」
「秀才也没多威风。」如果是十五岁中秀才,她就给他拍拍手,都已经五十了还是个秀才,会不会太不长进了一点。
「你!」夫子气得老脸涨红。
花弄月不甘示弱地瞪他,余光瞥见轩辕彻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而一旁的数宇则脸色发白,像在怕什么似的。
怕什么?她又没怎样。可花弄月不明白,数宇怕的不是她出事,而是她出了乱子,惹庄主不悦,府里的下人全都会遭殃。
「弄月,你可知秀才虽无官职,却是乡里士绅,你出言不逊,是要上衙门挨板子的。」轩辕彻脸色平和,但厉眸流转的光痕却教人不寒而栗。
「嗄?」不会吧?
夫子在旁很跩地哼笑起来。
哇咧小人当道!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但,若你有过人的才华,自然是无罪,不过即使如此,身为女子,你也该守妇言之道才是。」浅啜凉茶,轩辕彻懒声说。
言下之意,只要她的文采比夫子强,在他面前就可以「乔」成无罪?但就算无罪,她也不得对夫子太无礼,因为要给夫子面子,大伙才能相安无事?他的话语在她脑海里自动翻译。
不知道她有没有猜错,但不管怎样,这种夫子不适合教如凤。
打定主意,她有礼地丢出战书。「夫子,咱们来吟诗作对吧。」只要不拿笔,不管怎么比,都是她胜算较大。
「就凭你?」夫子狗眼看人低,以折扇掩唇,笑得很得意。
「是,就凭我!」
「别说我欺你,就你先吟吧。」
她看向轩辕彻,见他状似不在意地饮茶,便轻咳两声,有模有样地比出了两指。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她边说边摇头晃脑,不忘学古人东指西指,一副才华洋溢,才高八斗的跩样。「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话落,夫子手上的折扇掉了,就连下巴也掉了,差一点点,眼珠子也瞪得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