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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男人(上) page 2 作者:李苹

  外国男子正站在汪彦君门前,不耐烦地按门铃。

  门过好一会才终于打开,屋内的汪彦君脖子上挂条毛巾,头发还滴着水,他看见门外的人有些吃惊,而男子则是低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轻松抱起他。

  门被带上。

  「怎么来了?」汪彦君拿出冰箱里的啤酒。

  尹正伸出手但不是接过啤酒,而是拉住汪彦君的手腕,将人拉跌进沙发内;他用指尖轻轻滑过身下人的脸,一路到了锁骨。

  「小彦,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不知道,有一阵子吧。」汪彦君闻到CK  BE,香味笼罩着两人。

  上一次见面时是DARK……尹正总是为了伴侣而更换香水。

  「整整两个月,」尹正笑着看他,「你都不想我吗?」

  汪彦君将手上的啤酒放到地上,「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了。」

  尹正顿时脸色沉下来,恼怒地问:「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汪彦君不着痕迹叹口气,反问:「你呢?」

  「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怕你烦,所以不想吵你。」汪彦君注意到压在他身上的身体起了变化,「别这样,我等一下要上课。」

  尹正邪邪地扯动嘴角,他轻轻挑开汪彦君的衣襟,「对,那些女人弄得我好烦,还是小彦好。」

  汪彦君的眼瞳瞬间变成深褐色,那一瞬太过快速逸去,尹正没发现,就连汪彦君自己也没发现过。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推开了尹正。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轻易地推开足足高他一个头,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尹正。

  尹正却当这是情趣的前戏,他不屈不挠又压上汪彦君。「琥珀猫,别想逃……」

  汪彦君最后还是让尹正得逞了,他让男子在他身上进出,只为了想多听听那句「琥珀猫」。

  以前妈妈也是这样叫他的。

  ***

  杜风今天打算逃课,他绕到了圣玛丽医院。

  妈妈昨晚送急诊,还是他发现得早,叫的救护车。

  何俐馨有忧郁症,从发现老公外遇后开始一天天严重,抗忧郁症的药让她常常发呆。

  有时发作起来,便会跟杜成己大吵,而杜成己昨天又动手打她。晚上何俐馨坐在床上,一颗颗地吃着安眠药,她没发现整罐安眠药已经一半进了她的肚子。

  跟杜成己分房已经很久,没人注意这个杜家女主人究竟在房间做什么,直到儿子发现。好胜的杜风无法忍受母亲的懦弱行为,于是他逃开她身边;但不管如何,终究还是必须去探视心灵十分脆弱的母亲。

  何俐馨脸色苍白,手术完的她沉沉睡着,杜风没叫醒她,默默地换水后,将刚买的玫瑰摆上花瓶。点滴里的液体规律地滴下,连结管子的手腕上几道伤痕新旧不一,她像被丢弃的洋娃娃,已经没有受宠爱的气息。

  医生说如果情况严重,建议杜成己将何俐馨转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她的自残次数已经有必要让人二十四小时看护她。

  玫瑰是淡紫色的,小时候何俐馨常对杜风说,在他们那年代,紫玫瑰是舶来品,很贵的。杜成己常将大半薪水都用来买花追求何俐馨,然后喝白开水与面包度日。

  但花总有凋谢的一天,杜成己变心了,对何俐馨的爱也像日渐廉价的紫玫瑰。

  杜风在母亲醒前离开,他还拜托护士等她醒来时跟她说,有两个人来探病。这样或许母亲会以为老公来探望过,纵使事实上杜成己只是走进医院办理住院而已。

  杜风回家后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是隔天;虽然讨厌懦弱的行为,但由不得控制的是,他的大脑会用睡眠来逃避。

  最高记录是父母天天吵架要离婚的那段日子,他睡了三天。

  没人叫得醒他,而代价是重考一年,因为那三天遇上高中联考。

  起床后脑袋钝钝的不受控制疼痛着,床旁的闹钟显示已过一天。脚软的他走到楼下只见到管家,「福伯,妈妈情况怎样?」

  福伯正在擦拭家具,一贯的,他慢吞吞地回答:「好多了……医生说如果家属不准备转精神医院,那后天就可以接回来了……」

  杜风点点头,并将从汪彦君那穿回的衣服交给福伯,让他拿去干洗。

  他直觉那套衣服是那个外国人的。

  汪彦君比他稍矮一点,所以不会是汪彦君的;因为连他自己穿来都觉得似乎大了点。

  洗完澡后他乖乖拿了讲义去上课,卢教授是出名的冷血千人斩,没人敢无故逃课。

  天气凉爽得让人心情愉快,所以他决定骑车;摩托车是去年暑假打工,然后又杀了两只猪买来的。

  复古造型的迷你野狼车,因为跟送瓦斯的旧型大野狼有点像,所以朋友都笑称是「瓦斯车」。

  何玫文对车没研究,但对没有后车箱、安全帽必须挂在车外日晒雨淋倒是蛮有意见的。所以杜风每次都为了找停车位伤透脑筋,因为必须找个雨淋不到的地方。久而久之,他倒是懒得骑摩托车出门了。

  台北的红绿灯很多,但闯红灯的也不少,警察都躲到天桥上偷拍违规照,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城市景观。

  「爱情的一种写照。」齐祖文解释为:「当偷腥出轨时,千万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但如果偷腥的人不怕被人知道?

  杜风曾经问:「如果有人很有钱,不怕被罚钱,依旧无视规则而行呢?」

  「嗯……」齐祖文总有他的一套歪里,「一直违规,总有一天会发生意外吧?」

  杜风不能理解,就算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失去生命财产,但总是有人甘走险路。

  摩托车停到学校外的划位停车格后,他顺便买了两瓶饮料,睡了近三十个小时,他很渴,饿倒是不太觉得。

  早到近半个钟头,教室的人三三两两的,刚拿出饮料喝第一口,就注意到眼前一个走进来的人。

  「这里!」杜风对他招手,并拿出另一罐饮料。「你也有上千人斩的课?」

  汪彦君也觉得惊讶,他接过了饮料,「嗯,视传的必修课。」

  「对了,先还你钱,衣服还在洗。」杜风将钱递给汪彦君。

  汪彦君没找话题聊的样子,杜风也没觉尴尬,他自顾自拿起书来看,同时注意到汪彦君拿起一本黑色皮面的速写本,开始涂涂画画。他觉得汪彦君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像是和他们不同世界的人。

  入笔的是前头一对情侣正共喝一杯饮料的背影,一幅画里背影就占了三分之二,根本看不太到脸,但画得很有韵味,好像幸福从那两个背影中传出画似的。

  「哇,真厉害!」杜风忍不住放下书赞叹。

  「哪有,随便画的。」意外的,汪彦君那似乎无风无浪的脸上,出现了腼腆的表情。

  那浅浅的微笑,感染力很强地布满两人间,杜风也跟着露出微笑,他问:「可以看其它的吗?」

  汪彦君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本子递给杜风。

  速写本只剩薄薄几页空白页,其它都是已经完成的作品。杜风一页页地翻,觉得汪彦君的美术底子打得真好,他不禁随口问:「怎么你选视传,而不是美术呢?」

  「分数差了一点,上不去。」

  「那我们是同病相怜啰?我正巧差几分,不然跟你就是同学了。」

  杜风苦笑地说,随即一页画深深吸引他的目光。

  一只鱼骨纹的黄色小猫,在堆栈的货物上睡着。或许是天性使然,小猫就算睡也无法舒适的躺平,蹲着打瞌睡但头还是忍不住垂下来,所以看不到猫脸只看到两只耳朵,像日本人敬礼似的。

  汪彦君看杜风翻那页特别久,他忍不住说:「牠住我工作的店后面,我帮牠取了名字叫虎虎。」

  「虎虎?真可爱,有人喂牠吗?」

  「我有喂,不过因为太早断奶的关系,牠身体很不好。」汪彦君眼中出现烦恼,为这事他也很困扰。

  「你不能养牠吗?」

  「不能……昨天的套房是别人的,原主人讨厌猫……」汪彦君叹口气,「猫妈妈被车子压死,我去将尸体移走时,看见还只有一个拳头小的虎虎一直想靠近猫妈妈,差点也让车压死。」

  「虎虎多大了?」

  「应该有四、五个月吧。」

  「我养牠吧。」杜风咧嘴对汪彦君笑。「我妈妈也喜欢猫。以前养了一只,后来尿结石走了就没再养了。」

  汪彦君很惊讶,他又问了一次:「真的吗?还是……你要不要先去看虎虎?」

  杜风点点头,好像觉得自己更接近汪彦君一些了。他又翻翻剩下的其它素描,「你有没有帮这本画册取名字?」

  「取名字?」汪彦君疑惑地问:「练习本取什么名字?」

  「就叫……『渴望幸福』。」

  汪彦君瞬间失了一下神,他听见自己说:「为什么?」

  「因为画册表达的气氛。嗯……好像是很多人都期望的温暖吧。如果我是出版社,会将小猫放封面,让小猫的落寞跟里头的幸福产生对比。好像在说着:我需要爱!」

  汪彦忍不住笑着说:「到时候完成了,那就请你帮我每一张画都写个文案好了。」

  「好啊,那我要抽版税喔!」杜风跟一个经过的人挥挥手,他坐下后一直都有人跟他打招呼,而汪彦君则是成了对比。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方便什么时候去看虎虎?」

  「都可以,今天?」杜风小小声地说,因为卢教授进来了。

  下课时间因为卢教授滔滔不绝的关系被牺牲掉,好不容易终于十二点,两人约好一起去吃午餐。齐祖文也来凑热闹,诉苦说买了三条鱼还陈主任才得以逃过一劫,让他大呼得不偿失。

  当然他也很会带动气氛,整个中午听他作秀也过了大半。不过他对虎虎倒是也挺有兴趣的,直说也要去看,不过杜风没答应就是了。他小声跟汪彦君说,齐祖文是广东人,背朝天的都吃。

  「广你的头!」齐祖文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也是有选择性的。」

  「比如?」杜风打趣地问。

  「虫不吃。」齐祖文很认真的说。

  「那只能证明你还是个人。」说话的是陈主任,他一把拎起齐祖文,「忘了你的劳动服务了吗?还不滚过来?」

  齐祖文哭丧着脸被拖走了,看来三只鱼不能抵销前帐,杜风笑着跟他挥手道别。

  「他怎么了?」

  「他偷走陈主任一些宠物去吃。」

  「我记得……他是生物系的主任不是吗?」

  生物系有一个很有名的「系宝」便是陈主任养的,一只冠军狼犬,大约半人高,十分凶猛的黑色狼犬。

  「祖文说他有一个远大的志向,就是了解世上所有能吃的东西。但是他都专偷陈主任的宠物吃,真怀疑他能顺利毕业吗。」

  杜风耸耸肩。「对了,我的手表那时忘在浴室,能看完虎虎能顺便去拿吗?」

  「今天不太方便,但我有收起来,计算机课再给你?」汪彦君委婉拒绝;尹正还在套房赖着不走。

  杜风答了一声,心思想到昨天的外国人,「现在去看虎虎吗?」

  「嗯。」

  两人将餐盘丢到垃圾桶,步出校园。杜风牵了自己的摩托车过来,他将安全帽丢给汪彦君,而汪彦君看着粉红色的安全帽,有点想笑。

  「别笑,粉红色不错啊。」杜风有点哭笑不得,见着汪彦君的笑容,他突然说:「你应该多笑,笑起来很好看啊。」

  汪彦君戴好安全帽并坐上摩托车,「那也要有开心事才行啊。」

  「是没错……」杜风想起他的家庭、他的母亲,一时间哑口无言。

  「什么?」风呼啸而过,汪彦君听不太清楚。

  「没事!」杜风大声响应,他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哪有资格说别人?

  骑了将近半小时后来到「地下二楼」PUB,杜风惊讶地问:「你在这里上班?」

  汪彦君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并掏钥匙先进去,他已经好几年没被载过,甫下车还惊魂未定。

  杜风尾随在后,他忍不住问:「我那天只记得跟人起了口角,然后呢?」

  「我只负责把你带走,其它不清楚。」汪彦君心思就跟他的画一样细腻,他避开杜风被打的事情。

  「你们处理喝酒闹事的客人,都是带到家里啊?」

  「你例外,一般都是直接带到警察局。」

  汪彦君又打开吧台后的一道门,他俩穿越像是厨房的地方,到了底端。

  「喔,太感谢了,不然留记录可惨了。」

  「虎虎?你在哪?臭虎虎?」汪彦君开始沿着楼梯叫唤。

  「喵」的一声,一只黄白鱼骨纹的猫从货物中探出头。

  「虎虎……」汪彦君声音变得很温柔,他轻轻抱起虎虎,举起右前脚,对杜风说:「嗨,我叫虎虎,请问你是我的新主人吗?」

  「是的,以后你要改姓啰。」杜风也跟着玩起来,「杜虎虎。」

  「你可以收留牠?」汪彦君很高兴,他将虎虎递给杜风抱抱看,「我一个月带牠洗一次澡,也除过蚤,很干净的。」

  虎虎像附和似地「喵」了一声。

  「牠好像小毛球喔。毛茸茸的。」杜风接过虎虎,「颜色跟你的眼睛一样呢。嗨,小朋友。」

  杜风摸揉虎虎的样子让汪彦君很放心,「医生说应该有混过种,虎虎算是半长毛的猫。」

  「哇!牠咬我!」

  虎虎似乎想回汪彦君怀里,于是开始挣扎;其实并不太痛,但杜风还是将虎虎先还给汪彦君。「我们先去买笼子好了,不过你要跟我回家一趟,我的摩托车没办法放笼子。」

  「嗯。」汪彦君重重地点头,他很高兴虎虎将会有新家,而不是像他一样寄人篱下。

  两人去买了笼子跟食物准备将虎虎带回杜风家时,突然汪彦君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他打开手机对谈一会后,转头跟杜风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朋友发生一点意外,没办法跟你一起回去,这样吧,我等会请人送到你家?」

  「没关系,不然我坐出租车带虎虎回去好了,摩托车先放这,明天再来牵就好。」

  「这样也好,真的很抱歉,我先走了。」汪彦君低下头对笼里的虎虎说:「虎虎,掰掰,回去要听话喔。」

  「喂,你重猫轻人喔,怎么没跟我说再见?」杜风佯装凶神恶煞地说。

  「好好,」汪彦君稍微垫起脚尖,摸摸杜风的头,「乖狗狗,要好好照顾虎虎喔。」

  杜风笑着目送汪彦君上了出租车,然后自己拦了一台。车窗倒影出自己帅气的脸,杜风忍不住拨拨头发,傻笑起来。

  ***

  汪彦君来到中山北路的套房,打开门便见尹正站在流理台前冲水,他的手红了一大片。

  「怎么不去医院?」汪彦君责问同时也拉起尹正的手看,「幸好没起水泡……」

  「好痛。」

  「先去医院再说。」

  汪彦君拉着尹正的手腕,转身便要开门,冷不妨尹正一把抱起他,转起圈圈,「哈哈,这是色素抹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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