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冠尧愣愣地瞧着她仓皇的背影远去。
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听不懂,但隐约知道她心里有了某种他所不知道的打算。无论那是什么,他都感觉得出那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好事。
她到底想做什么?
一整日,唐冠尧心头都有这个疑虑,所以处理完外头的事务之后,他也不耽搁,立即赶回唐家想与沁水再谈一谈。
怎知一回到家,神情焦急的唐家二老便拉住他,惶惑不安地道:“尧儿你快去看看公主,她方才说要收拾东西离开咱们家了,说是要……要另指驸马!”
“什么?另指驸马?”唐冠尧浑身的火气立即爆发。“她打算抛弃我?”
他忘了先前是谁信誓旦旦绝不娶公主,如今她要另嫁他人,他倒比谁都生气。
不必爹娘再三拜托,他已怒气冲冲地杀往梅院,准备将那个把他的心搅得天翻地覆的任性公主揪出来。
宛如一阵风飙到梅院,看到唐生站在门前愁眉苦脸地盯着里头,里面有几名婢女正在收拾沁水的物品,看来真的是准备离开没错。
唐冠尧见了,怒火瞬间窜得更高,她可好,两手一拍,就打算这么放弃他了?
无论她想放弃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不能接受!
“段沁水!”他怒发冲冠,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喊道。
“你——”沁水正征征地坐在花厅里发呆,见到他来,有些诧异。
“你跟我来!”唐冠尧二话不说,大步走过去,拉起她就往外拖。
“你想对公主做什么?”
沁水呆愣住,还不及反应,老母鸡似的桂嬷嬷已冲过来,对他跳脚大嚷:“公主已另指宋谨玉为驸马,你不再是驸马,还不快放开公主!”
宋谨玉?原来是他!
唐冠尧冷笑一声,转头对唐生吩咐:“把这老太婆绑起来,别让她来打扰我!”
“绑、绑我?你——你凭什么?”桂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凭我这辈子当定你家公主的驸马!”说完,唐冠尧嚣张地当场掳走沁水。
怀里抱着沁水柔软的身子,唐冠尧才觉得方才被吓得差点蹦出胸口的心,缓缓归位了。
他庆幸着自己赶在她离去前将她抢回。
她是他的妻!他的妻啊!
好奇怪,曾经那般排斥与她成婚,不知何时,他竟不再深深排斥,甚至还暗自期待着,与她成为一对羡煞鸳鸯的神仙眷侣。
原来他虽然口口声声告诉自己,他绝不做驸马、绝不娶公主,但没察觉自己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倒戈了,他的心早已深藏着她,也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否则为何对她百般疼宠关怀?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在牵动着他的心,将他的心抓得紧紧的,让他想走也走不了……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与她分开!
无论她为何想离开,他都不会让她走。她的未来已与他紧密相连,除了他身边,他哪儿都不会允许她走!
“放开我!”直到被唐冠尧带回竹院,沁水还在挣扎,愤怒地蹬腿叫嚷着。
唐冠尧抿着唇不说话,抱着她进入自己的房里,一进房里,立刻将她抛上床。
沁水急忙翻身想坐起,但随即被他用身体将她牢牢钉住,接着炙热而强烈的吻便盖上她的唇。
那热吻像波热浪冲击着沁水的脑子,让她浑身虚软、脑子昏沉沉。
他不愿娶她却又占她便宜,她原是该感到愤怒,且极力反抗的,但她并没有。
只有这个了……
他们即将分离,她最后所能留住的,只有这一个吻而已。今晚过后,他们之间就什么也不剩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求,只求留住这一刻。
泪水缓缓淌下,沁水将哽咽吞进喉咙里反常地紧搂住他的脖子,以一种绝望的,悲切的心情,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她异常主动,软绵甜美的唇瓣急切地搜寻他、回应着他,引发他所有的热情。
两唇辗转厮磨,让两人都气喘吁吁、急喘连连,唐冠尧不断贪婪索取她口中的甘露,尝够了她甜美的小嘴,还不餍足地一路往下,吮着白皙的脖子,色情地流连在胸口上方微微露出柔嫩的肌肤上。
大手在衣带上徘徊,几次想要解开,最后都忍住了。
唉!他好想……好想当场剥去她的衣物,提早度过洞房花烛夜。
偏偏现在不能!可真是糟糕。他无奈苦笑。
他没忘记他们尚未成婚,因为爱她,所以他得尊重她,在可以正大光明拥有她之前,必须为她忍耐,不能急色鬼似的将她一口吞下。虽然他真的很想……
“嗯,好了……小水儿,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唐冠尧剧烈喘息,他必须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将自己的唇从她身上拨离。
他真的很像再继续,但他的道德良知不允许他在这时占她便宜。
第9章(2)
他的唇离开了,沁水还一脸茫然,好像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待激情缓缓退去后,理智也慢慢恢复,她想起方才自己那般饥渴回应,顿觉羞愧不已。
她蒙着脸羞愧地翻身,想下床逃离房间,但唐冠尧动作更迅速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你……放开我。”回头瞧见方才温柔抚摸她的白净手掌,正紧抓着她的手,沁水突然一阵鼻酸,觉得好想落泪,视线一片迷蒙。
她逃避地别开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最脆弱的模样。
“别走!让我们谈谈。”唐冠尧深深望着他,柔声说道。
谈?有什么好谈的?他不要她不是吗?
她强自逼回泪水,冰冷地回头质问:“你抓住我做什么?放开我,我要立即回宫准备与谨玉的婚事!”
准备与谨玉的婚事?这句挑衅好比一把大剪子,咻地剪断唐冠尧的自制力,让他的理智瞬间断线。
“你真要嫁给他?”他眯着眼,很臭很冷的脸逼近沁水。
“是!”沁水昂起下巴,恶狠狠地迎视。
怎么?他不要她,她就不能嫁给别人?
她气自己到现在仍在意他不想娶她的事,像他那样的男人,她应该彻底鄙视、轻蔑才是,却还是禁不住因他而悲伤,为他颤抖,甚至——方才还想抛却一切,投入他的怀抱,享受短暂的温存……
她太可耻了!
“唉,你这公主可真现实,因为唐家颓败,家产没了,便立刻将我抛弃。”
唐冠尧长吁短叹,装模作样地摇头。
他竟然敢这样污蔑她!
“谁稀罕你们唐家的家产?”沁水发飙了,气得喷出泪来。“不是唐家的家产,是你!让我放弃你的真正原因,是你自己!不过短短三年,你就败光唐家的家产,我如何能将朝廷交到你手中?”况且,他还不愿娶她!
她的心痛、绝望,他可知道?
“我……我也不想把自己当成交换的商品,换取大理的安宁稳定,但我是大理国的公主,我有责任保护它……我只恨我不是男人,无法上庙堂帮助我父皇治理朝廷,我是个女人,只能以自己的婚事作为筹码,尽我微薄之力,助我父皇……”
她多想像一般寻常女子一样,能够自由地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但她心里明明有了所爱的人,却得为了朝廷,不得不嫁给别人。
“我多希望自己不是公主……”说到最后,沁水已泣不成声。
如果她不是公主,她就可以自私、可以任性,可以什么都不管,只依偎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怀里……
“那可不行。”唐冠尧怜惜地伸出手,一一抹去她的泪之后,痞痞地扯开笑容。“我当定了大理国的驸马,你若不当公主,你要我娶谁?”
听到他说要娶她,沁水很不争气地涨红了脸,但随即又升起怒气。她已经不嫁他了,他还一厢情愿要娶她,他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谁说要你当驸马了?方才桂嬷嬷告诉你了,我已改指宋谨玉为驸马,你不再是我的驸马了!”哼!
“唉,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太败家。”唐冠尧又假意叹息。“好吧!看来不证明我不是败家子,你是不会嫁我的。你跟我来!”他朝她伸出手。
“做什么?”沁水瞪着他那只大手。
“你先别管,跟我来!”
“啊——”
他不由分说把沁水拉走。
“这是哪里?”
沁水古怪地看着眼前的一间偌大商行,门前的区额写着:士元商行。
这不就是抢走唐家许多生意的那间商家吗?唐冠尧把她带到这儿做什么?
“我们进去。”唐冠尧宛如要走入自家厨房般,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
“什么?喂!等等——”
沁水还来不及阻止,就被他拉进大门。
原本他们应该会被人轰出来,但只见唐冠尧出示一张令牌后,仆佣护院们就恭迎他们进入大厅。
这是怎么回事?那令牌到底是什么?
沁水按捺不住,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们会喊你主人?”
“其实唐家的家产,并没有被败光。”唐冠尧微笑说道。
“可是——谨玉不是这么说的!”沁水惊讶地道。
唐冠尧了然微笑,又说:“或许,从外人眼光来看,唐家是被败光了,但其实那只是转移。”唐冠尧开始缓缓告诉她实情的真相。
“我把唐家的产业分散,另外成立几间商行,士元商行是其中最大的一间。而我常光顾的珍翠楼,其实也是我所开设的产业,外人以为我在哪儿吃喝享乐,其实大多时我都是在处理公务。
妓院消息灵通,可以汇集多方情报,我便是利用珍翠楼的姐妹,每日知会最新情报,再作为我经商的依据,譬如哪儿稻米大产,我就低价收购,哪儿青黄不接,缺米缺粮,我就转手卖出,赚取利润。那日我和珍翠楼的姐妹们在房里,就是要听她们转达听来的情报。
唐家资产并没有减少一毫一分,相反的,在我经手之后,这几年唐家资产暴涨数倍,不过旁人全然不知,就连我爹娘都不知道,就只有一些替我在背后处理事情的亲信知道。”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他选择不告诉唐家二老。
他从来就不是败家子,他天资聪颖、满腹经纶,而且十分懂得经营之道,浪荡荒唐,是他故意给外界的障眼法。
“可是……为什么?”沁水呆望着他,难以置信他轻浮的面目底下,竟是这样的厉害,而且也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避免树大招风,让唐家产业给人抢去。”唐冠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厉与严肃。
“谁想抢走唐家产业?”沁水不解。
唐冠尧用一种歉然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缓缓揭晓:“沁水,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外公——董合。”
“我……我外公?”沁水整个人震惊又慌张。“你、你没有弄错吧?我外公他怎么会——”
在她的印象中,外公是那样温和慈蔼的人,虽然她与外公并不是很亲近,但也从未想过,他有可能是这样的坏人。
“我曾说过,你外公其实是大理的头号奸臣,欺下犯上,还觊觎王位、想自立为王,这些绝非我捏造。事实上,三年前我曾经发生一桩意外,受了重伤,差点丧命。”唐冠尧说出惊人之事。
“受重伤?为、为什么?”虽然听他说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但沁水仍是吓了好大一条。
“简单来说是马车意外。那时我还是‘奋发向上’的唐冠尧,有天到城外收购稻米,马匹突然发狂失控,马车当场翻覆跌入山谷,我骨头断了,还撞破脑袋,差点没命,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康复。”他以说笑的语气,半嘲讽地叙述。
但沁水完全笑不出来。
“好可怕……”她觉得万般惊恐,因为她差点就见不到他了。
“就在意外发生前,你外公曾邀我过府餐叙,极其热络地招待我,然后怂恿我与他合作经商,他说得万般诚恳,我却大觉不妥。他假借合作之名横夺他人家产,也不是一两次了,为了避免唐家的资产落入他手中,我当场拒绝了。”
“结果几天后,你的马车就发生意外翻覆了……”沁水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外公是如此可怕之人。
“嗯,后来我让人检查过毁损的马车和马匹,发现缰绳被割断了,马蹄里也给扎了根针。”
“难怪马儿要疼得发狂!那不是存心置你于死地吗?”沁水听得又惊又气,她外公怎能这样狠心地谋财害命呢?
“没错。所以察觉事实之后,为了自保,我暗中盖了珍翠楼,然后假装沉溺其中,塑造浪荡子的形象,同时不动声色地转移唐家资产。”唐冠尧解释道。
沁水这下终于明白他伪装成浪荡子的真相。
但,她还是有件事不懂。“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娶我?你不是一直说不想娶我,也不想帮我父皇治理朝廷的吗?”
沁水眼色哀怨地瞅着他,想起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很伤心。
“当然大部分是为了你,因为你,所以我愿意抛开成见接纳你父皇。但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想通了。”
“想通了?”
“嗯。原先我很气你父皇懦弱纵容,让我和其他百姓遭遇董合迫害,所以不愿接受他的安排与你成婚。但我没想到,我赌气放任不管,伤害到的其实不只是你或你父皇,还有千千万万大理的百姓,大理要真落入董合手中,那才是灾难的来临。所以我已决定不惜赔上唐家所有资产以及自己的性命,也要与他对抗到底!”
“唐冠尧……”沁水激动地望着他,为他的决心感到惊喜感动。
她觉得自己更爱他了!
“唉!结果我为大理设想这么多,你却要嫁给别人,要不是我赶回来阻止你,只怕你已回宫筹备婚事去了!”唐冠尧爱怜又责备地看着她,怨怪她自作主张。
“婚事……”沁水想起宋谨玉,面容忽地发白,她颤抖着唇,语带哭调地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已经答应谨玉要与他成亲了……”
她从未像此刻这么后悔过,她为什么不多求证一下,为什么不再好好问问他,听他怎么说,而贸然决定临时改指驸马?如今她深深后悔了,却已是骑虎难下,不知该怎么挽回。
她是公主,不能言而无信,但她真的不想嫁他,她不爱他呀!该怎么办?
“我好笨……”她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她眼眶泛红,好想好想哭。
“你是笨。”唐冠尧不客气地附和。
“我已经够难受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沁水好生气,再加上难过,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不信任身为未婚夫的我,却相信别人,改指别人为驸马,不是个笨蛋是什么?”他就是吃味她比较信任宋谨玉。
“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但现在怎么办……”沁水知道他骂得没错,是她太笨了,而现在她又能怎么做呢?悔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