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难过,一颗心都泛疼了,她浑身无力的趴在桌上,一脸颓丧,那半死不活的模样看得周若薇忍不住猛摇头。
她虽与秋水同年,但酒坊往来的客人较复杂,所以她比秋水要早熟不少,也懂得察言观色,听了好一会儿秋水所吐的苦水,她很快便抓住要点……
秋水因为媒婆帮鉴知阳说媒这件事,猛然惊觉自己对他的兄妹之情早已变了样,却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陌生的情愫,耍起别扭,将鉴知阳越推越远,现在她后悔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周若薇无奈的翻了记白眼,干脆建议她,“你就主动去找他,和他把话说明白不就成了?”
思忖良久,典秋水还是摇头,“不成,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她要是向他吐露爱意,不就弄巧成拙,可能将他推得更远?
“典秋水,你真是胆小如鼠!”周若薇没好气的瞪着瘫在桌上像废人似的手帕交,嘴上念归念,还是开始替她想办法,“要不这样吧,咱们就来试探鉴大哥的心意。”
如果试探出的结果,发现鉴知阳对秋水亦有情,便皆大欢喜,若鉴知阳只当她是普通妹子,那就看秋水打算如何走下去。
原本死气沉沉的典秋水终于稍微振作了些,抬起头来,“怎么试探?”
“你这个人演不了戏,要是事先告诉你,反倒坏事。”周若薇贼贼一笑,“反正一切都交给我,你只管照着做。”
若是确定鉴知阳对秋水没有心,她会劝秋水赶紧割舍这份情,免得感情越放越深,到时候更痛苦。
不过她有预感,这一回试出好消息的机会……应该不低!
陈亮明显感觉到这阵子少坊主非常不对劲,经常独自一人发愣,面对客人时虽然依旧扬着一贯的笑容,但他看得出来那笑意有些勉强,甚至带有淡淡的倦意。
肯定有问题!少坊主绝对有心事,要不然不会如此反常。
此时一名仆从打扮的男子紧张不已的冲入镜坊铺子,一见到鉴知阳在,即刻冲到他面前,“鉴少坊主,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原本想事情想得出神的鉴知阳顿时回过神来,认出这名仆从是周记酒坊的人,感到有些纳闷。周记酒坊的人怎会找上他?
“是你们镜坊的典姑娘在咱们酒坊那儿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鉴知阳赶紧抓住酒坊仆从的肩膀,“秋儿怎会在你们酒坊内晕过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的也不太清楚,周姑娘只吩咐小的赶紧来报讯,要不鉴少坊主您赶紧随小的去酒坊一趟看看情况吧。”
“咱们快走!”鉴知阳没有犹豫的即刻走出铺子,留陈亮继续顾店。
周记酒坊与镜坊铺子相隔约一刻钟脚程的距离,鉴知阳疾走,恨不得直接飞奔过去,想尽快确定典秋水的安危。
好不容易到达周记酒坊,仆从领着他到周若薇所住的院落,指着周若薇的房门,“典姑娘正在咱们周姑娘房里。”
“秋儿!”鉴知阳已经顾不得礼节问题,直接推开门闯了进去,一脸心急,“秋儿到底怎么了?”
他一进到房内,就见典秋水趴倒在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桌上摆着几瓶小酒壶,而神智清醒的周若薇就坐在典秋水身旁,看到鉴知阳闯进来时那心慌意乱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微勾起笑意,心里已经有谱了。
他来到典秋水身边,瞬间一阵浓烈的酒气袭来,瞧她的脸蛋呈现不自然的晕红,他顿时蹙起眉头,忍不住困惑。
她这是……醉倒了?但她从不喝酒的,怎会突然醉得如此离谱?
“欸,我是要人去传个消息给能将秋水带回镜坊的人,怎么会是鉴大哥亲自上门?”周若薇故作讶异道。
“周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鉴知阳凝眉质问:“咱们秋儿怎会在你这儿醉到晕过去?”
她一脸无辜的答道:“她不开心,来我这儿借酒浇愁罢了。”
她不开心?是为了什么不开心?鉴知阳一方面气她不该如此伤自己的身子,也怪周若薇,“你怎么不阻止她,还任由她胡来醉倒?”
“鉴大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请问有哪条法令规定只许男人买醉,不许女人借酒浇愁?”周若薇微露埋怨的轻哼驳斥。
第2章(2)
鉴知阳无心与她多说,只想赶紧将典秋水带回镜坊。他才伸手要将昏睡的典秋水打横抱起,却遭到周若薇阻止。
“等一等,秋水不该由你带回去。”
鉴知阳蹙眉,心中也冒起一股火,“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毕竟是个未嫁的姑娘家,总该顾及她的名节,还是……”周若薇勾起一抹诡魅的笑意,“你要负起她的名节?”
“呃?”鉴知阳一愣,他一心只想将人给带回去,倒没想这么多。
“不愿意吗?唉!我想也是。”周若薇故意叹了口气,“你对她无心,或许也将她当成麻烦吧。”
“是谁说我对她无心的?我也从没将她当成麻烦!”他即刻反驳。
“是吗?既然你对她并非无心,也没将她当成麻烦,那又为何这阵子刻意避开她?”周若薇刚好趁这机会弄明白他的真正想法。
“她不再需要我了。”他自嘲苦笑,“现在的她,有淳郎就够了。”
他无法见她与淳郎之间越来越亲近,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只要他什么都没看到,就不会想太多。但他明白,这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喔……所以将来秋水若真嫁给鞍作公子,你也不打算吭一声,甚至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成亲,也不会觉得……不甘心?”
鉴知阳表情倏变,心在此时狠狠抽了一下,她这话让某个始终迷蒙不清的症结点似乎清明了起来。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鞍作公子,无论是哪个男人想娶秋水,你都能大方祝贺,心无任何不甘?”
不,他做不到!无论是哪个男人想娶秋儿,他绝不可能祝福,肯定不甘心到了极点!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明白白认清一件事……他不愿见秋儿投入任何一个男人的怀里,成为别人的妻子,替某个他以外的男人生儿育女!
他习惯了无时无刻都能见到她主动来到他身边,对他漾起灿烂的笑意,她的笑容只属于他,谁都不能夺走。
原来,他对她的情感早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样,所以这阵子听到她与淳郎被硬凑在一起时会有古怪的情绪。
那是嫉妒、不甘,直到即将失去,他才意识到她的重要,才发现她早已在他心底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不容其他人来抢夺。
此生此世,他愿好好守护着她,但是……她愿意让他守护吗?
既然他已经认清自己的感情,那无论如何他都得试试,努力挽回两人越见疏离的关系,只要她还没与任何一个男人许了终身,都有转圜余地!
鉴知阳不再犹疑,将典秋水打横抱起,打定主意要亲自送她回去,“多谢周姑娘一番提点,在下受教了,来日若有机会,当好好报答周姑娘今日之恩。”
周若薇见鉴知阳原本困惑的神色已不复见,甚至对典秋水透露出一股不容错认的占有欲,她暗自欣喜,看来这一对终于有谱了。
“不必说什么报不报答的,我也只不过掀掀嘴皮子,又没做什么。”她轻笑道:“对了,鉴大哥,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你知道秋水为什么不再唤你阳哥哥?”
鉴知阳一顿,这是令他万分介意的事。难道周若薇曾经从秋儿口中听到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周若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非常介意这件事,好心提点他。“你若是喜欢一个姑娘,会愿意喊她妹妹,只将她当妹妹看待吗?”
当然不愿意!鉴知阳瞬间睁大双眸。周若薇的意思难道是……秋儿是因为喜欢他,才不再唤他哥哥?
“她不再喊你哥哥,面对鞍作公子时却依旧唤他一声大哥,这其中的差异,值得你细细琢磨。”周若薇选择点到为止,其他的就让他们俩自己去互诉情衷吧。
“我叫下人备马车,好方便鉴大哥送秋水回去。”
鉴知阳在周若薇这儿经历不少震撼,直到带着典秋水坐上马车,他还是迟迟无法从震惊中冷静下来,理智思考来龙去脉。
在秋儿心里,她已不想再继续将他当成哥哥般看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会演变成后来两人间的误会、生疏。
与她疏远并非他的本意,若是可以,他多么想……多么想就像此刻一般,时时刻刻将她拥在怀里,独享她的柔软馨香……
马车一路颠得典秋水有些不舒服,她轻蹙眉头,本能的在鉴知阳怀中轻蹭着,想要寻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阳……”
她这无意识的轻蹭,蹭得他心都软了,那娇柔万分的低喃更是醉人心魂,几乎要化了他的心,彻彻底底为她折服。
他轻扬起笑,微微收紧双臂,让两人更是贴合。真希望这一段回家之路能够长一些,别太早结束。
她不当他是哥哥了,这样很好,因为他也不想当她是妹子,就盼她能当他的娘子。
原来他之前连看都不看媒婆送来的画卷,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太早成亲,而是他早就心有所属却犹不自知,直到刚才周若薇的当头棒喝,他才猛然惊醒。
因为他的心底早就有秋儿,除了她以外,其他女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他真要成亲,对象也只会是她,不做第二人选。
“成亲呀……”这下子他倒是一改之前的态度,从原本的兴趣缺缺变得兴致勃勃,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若是她,他心甘情愿,甚至是乐见其成。
不胜酒力的典秋水,隔日被宿醉的头疼给折磨醒了。
“好痛……这辈子我再也不沾酒了……”
一醒来,她亲爹典峻就亲自端了一碗解酒茶来到她房里,看着她喝下。
典峻平素沉默寡言,也不太限制女儿做任何事,但她昨日的荒唐行径,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开口训诫一番。
“秋儿,你要喝酒不是不行,但醉到让少坊主亲自将你给抱回来,那就真的是……太难看了。”
“呃?”典秋水错愕的瞧向爹,“我……我是被鉴知阳他……给抱回来的?”
周若薇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如此害她!她可是全然信任她。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训示完毕离开房间,典秋水已顾不得脑袋依旧抽痛着,赶紧换衣打算出门一趟,去周若薇那儿好好问个明白。
没想到她才刚出房门走在穿廊上,鉴知阳就从对头迎面走来,害她惊讶一顿,想避开也不知该往哪儿避。
“秋儿,你的头不痛吗?怎么出来溜达了?”
一想起自己昨日是被他给抱回来的,她羞得不敢看他,眼神左右飘移,就是不与他正面对视,“我……我出来溜达也不关你的事。”
鉴知阳见她耳根泛红,分明是在害臊,忍不住勾起笑意就想逗一逗她,“枉费我昨日还抱着你回镜坊,费了多大一番力呀,没想到你一醒来就翻脸不认人,真是无情。”
既已明白她的心思,她这些小别扭就不再让他难受,反倒觉得可爱,也就有心情好好逗弄她了。
“又不是我求你把我抱回来的,你这么做,对我来说才是困扰……”她又羞又窘的低嚷,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这么欺负她不可!
鉴知阳突然伸手捧住她发烫的脸蛋,故意将她的脸转向他,不让她继续逃避下去,轻蹙起眉头问:“你的酒还没退吗?”
“怎……怎么可能还没退。”她结结巴巴的回道,一时之间心跳加快,她甚至可以听到心儿咚咚狂跳的声音。
他怎能如此捧着她的脸?就算是亲兄妹也不能这样乱摸的呀!
昨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态度怎会瞬间大变,本来还理都不理,弄得她都快哭了,现在却主动来见她,还对她做出根本就是调戏的举动?
“真的退了?那为何你的脸蛋还是红得通透,像是又醉一回似的?”鉴知阳故意笑道:“还是我比那些酒厉害,你光用看的……就已经为我迷醉了?”
典秋水这下子脸蛋更红了,他分明是在取笑她的不知所措,将她的害羞全看在眼里,捉弄她捉弄得不亦乐乎!“你……你别太过分了,快放手!”
她赶紧将他的手给拍下,转身就跑,一刻都不敢停顿。
鉴知阳没想到自己逗弄得太过火,把人家给逼得逃跑了,“秋儿……”
“我不听我不听……”她故意捂住双耳继续飞逃而去,简直把他当成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
“啧,这胆小的丫头……”鉴知阳失笑的摇摇头,没有追上,就暂时放过她一马。
对于她,他势在必得,她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一世,总有一日,他会将她给紧紧握在掌心内,不再放手,要她再也离不开他。
若她真如周若薇给他的暗示,偷偷喜欢他,他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将她给逼得太紧,免得适得其反,反倒吓坏她。
到底该如何将她给牢牢掳获住?他可要好好想想才是。
“若薇,你到底和鉴知阳说了些什么?”
典秋水急急赶到酒坊,在酒窖内找到周若薇劈头就问。
“瞧你紧张的,你和鉴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周若薇一脸兴味的瞧着满面通红的典秋水。
“啊,是我先问你的,你该先回我的话。”典秋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也没说什么,只是替你探一探口风,看他是否对你有意思。”
“就只有这样?”典秋水还是非常怀疑,“一定不只,你一定跟他说了些什么,要不然他才不会对我……呃……”
“对你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快从实招来。”周若薇贼笑的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跑,非得问出点东西不可。
在周若薇的强力“逼供”下,典秋水只能羞红着脸,将刚才被鉴知阳逗弄的事情简单讲过,听得周若薇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样很好呀,这不就表示鉴大哥对你有意思,你求的不就是这个结果?”鉴知阳一被点醒后就有所行动,周若薇替好友开心。
“可……可是,他突然对我……那样,我好不习惯,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面露羞涩与苦恼,之前他们俩可没如此亲密的举动,他一改与她的相处方式,她反倒慌了手脚,难为情到了极点。
“不习惯也得赶紧习惯,他现在只是摸你的脸,你就羞得逃到我这儿来,到时你们俩成亲洞房,你不就要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周若薇笑着揶揄。
“你胡扯什么?”典秋水这下脸蛋简直是红透了,“八字连半撇都没有,谁说我一定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