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力的镜子用一般之力是砸不毁的,若是轻而易举便能砸毁,那就和普通镜子没什么两样了。”鉴展嵩如此回答。
故事到这里终结,没有再继续写下去,而鉴展嵩他们也感到沉重不已,就算之前还不太相信,现在听到鉴知阳的遭遇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邵羿再度出现了,他这一次附身在鉴知阳身上,绝对会替鉴家带来大灾祸,想避都避不掉!
“对了,镜子!”鉴展嵩即刻转身离去,心想他们若是还掌握着邵羿的本体,或许还有机会反制邵羿也不一定。
结果他一来到地下密室,点亮灯火,却发现其他的铜镜都在,独独邵羿那一面铜镜早已消失无踪,不知跑到哪去。
叶如贞及典秋水紧接着也跟到地下密室,同样见到灵镜不翼而飞,恐怕邵羿早已有所防范,率先一步将自己的本体给藏起,不让弱点有机会让别人握在手中当把柄。
这才是邵羿一定要附在人身上最重要的理由,镜子无法自由行动,而他只要附在人身上,就可以操控别人的身子自由行走,而最重要的本体也能藏起,不会受到威胁。
眼见灾祸已经近在眼前,想挡也挡不住,典秋水担心的询问:“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明日一早,即刻将镜坊解散,咱们鉴家的事情,不能连累外人。”鉴展嵩非常干脆的表示。
既然躲不掉,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但他们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
隔日一早,鉴展嵩即刻召集镜坊所有的人,只简单说因一些万不得已的因素,他必须解散镜坊,原本在坊内工作的人都会给笔遣银,若是有人想去其他镜坊继续工作,他可以帮忙引荐。
典峻在前一夜已经听女儿说完一切来龙去脉,同样震惊不已,不过他已经决定与鉴家及女儿共进退,因此他并不在遣散之列。
大家在镜坊工作已久,当然不愿轻易离去,纷纷询问到底是何事严重到要解散镜坊?鉴展嵩有苦难言,只能一再道歉,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眼见镜坊解散势在必行,他们终究也只能放弃询问,开始打包行李,陆续离开镜坊。
“秋水,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鉴展嵩解散镜坊后已过了几日,该离开的人都已经离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鞍作淳郎依旧没走,锲而不舍的追着典秋水不放,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灵镜作坊他哪里都不想去,他们若是真有什么困难,那也不要紧,他又不是吃不了苦,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承受!
镜坊将原本的奶娘也遣走了,典秋水此时是自己抱着孩子与鞍作淳郎在工作坊内对话,“淳郎大哥,真的很抱歉,这是鉴家私事,不好对外人说,你也不要知道比较好。”
“秋水,难道凭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你也信不过我,执意要将我瞒到底?”鞍作淳郎不禁感到失望心寒。
“淳郎大哥,真的很抱歉……”典秋水无奈的蹙起眉头,眼眶的泪也开始逐渐积累,那样的事情她真的无法说出口,只能任由他误会失望。
鉴家就快面临大灾难,他要是再不赶紧离开,就怕会遭受波及,甚至无辜丧命也不一定。
典秋水抹去眼角差点落下的泪珠,打起精神说:“淳郎大哥,听我的劝,什么都不要问,赶紧离开,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呵……来不及逃命,是吗?”
鉴知阳的嗓音突然从坊门外传来,吓了典秋水好大一跳,鞍作淳郎讶异的转过身,没想到鉴知阳已经从牢里出来了。
“知阳,你已经无罪开释了?怎么咱们一点消息都没有?”鞍作淳郎欣喜的说道。
“无罪开释?怎么可能?我是自己出牢的。”他诡谲一笑。
“不……不对……”典秋水脸色瞬间刷白,内心惊恐,抓住鞍作淳郎的手赶紧往工作坊后的偏门逃离,“淳大哥,咱们快走!”
邵羿回来了!他已经完全占据鉴知阳的身子,要向鉴家复仇了!
“秋水,怎么了?”鞍作淳郎讶异的被她抓着走,完全不懂她为何如此惊恐。
“他不是知阳,他不是!”
“哈哈哈……想逃吗?我今日头一天出牢,心情好,就陪你们慢慢玩吧!”
邵羿先是狂笑出声,之后神色一凛,工作坊内便出现不寻常的混乱狂风,将坊内较轻的东西全都吹了起来。
鞍作淳郎猛然一惊,这奇怪的狂风异象,在典秋水头七那日也曾经出现过。
紧接着放在工作坊内的铜镜,无论是成品或是半成品,全都莫名的碎开,铜镜碎片四处飞散,不断发出尖锐声响,吓得典秋水怀中的孩子开始呜咽出声,又吵又混乱。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鞍作淳郎也知道非常不对劲,得赶紧离开工作坊不可,他在后头护着典秋水及孩子,免得被乱飞的铜镜碎片打到,两人加快脚步往偏门的方向冲过去。
好不容易逃离工作坊,他们即刻往前院的方向冲去找鉴展嵩一干人,在奔跑的路上,鞍作淳郎担心又疑惑的问:“秋水,知阳到底是怎么了?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感觉得出来刚才出现在他面前的鉴知阳,全身充满奇怪邪气,那诡谲的笑意现在想来仍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早已不再是他了!”时间急迫,她无法说太多,只能这样回答。
什么意思?鞍作淳郎紧蹙眉,还是不懂现在的状况。
“啊……”典秋水跑得心急,不慎拐了一下,眼看就要往前扑倒,她只能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努力偏过身子,用自己护住孩子,绝不能让孩子也跟着摔着。
“秋水!”
鞍作淳郎赶紧将她连孩子一起搂入怀里,自愿当他们的垫背,三人就这么倒在庭院的石子路上,鞍作淳郎被压在最下方,典秋水及孩子则压在他的胸膛。
鞍作淳郎闷哼一声,痛得都快飙出泪来。
典秋水惊魂未定的马上撑坐起身,又惊讶又惭愧,“淳郎大哥,你还好吗?”
她怎会如此笨手笨脚,害得淳郎大哥也跟着受苦?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我没事。”鞍作淳郎努力忍着胸中痛楚,使力坐起身来,“咱们还是快点到前院……”
“还想跑到哪里?”一阵狂风骤至,下一瞬邵羿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冷冷一笑,“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无论你们如何逃,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邵羿朝典秋水张开掌心,五指呈爪状收起,典秋水怀中的孩子就被一股强力的吸力吸走,落到邵羿的手中。
“安儿!”典秋水又惊又恐的喊道。
“鉴家下一代唯一的独苗?”邵羿瞧着在襁褓中哇哇啼哭的孩子,眼神顿时散发出噬血之意,“很好,我就从这个小娃儿开始复仇!”
“不……”
在典秋水惊恐的喊叫声中,邵羿本要用另一只手掐住孩子的脖子,施力扭断,这时脑袋却传来一阵强力晕眩,他的身子也跟着左摇右晃,意识涣散开来。
“可恶……”邵羿努力摇晃脑袋,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体内的鉴知阳还在试图反抗,试着夺回身子的自主权。
别伤害我的妻儿!放过他们,快放过他们!
少罗唆!
第7章(2)
鞍作淳郎见有机可乘,突然起身扑向前,冒险将孩子从邵羿的手中给抢回,又赶紧后退,拉开两方的距离。
他怎么了?典秋水错愕的瞧着邵羿抱头咬牙,像是非常痛苦,脸上甚至还冒出不少汗珠,五官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了。
“快点走……”原本邪气十足的脸孔暂时回复了过往的样貌,鉴知阳冷汗涔涔的对他们说道:“趁我暂时还能恢复意识的时候,快点离开……”
典秋水一愣,知道现在与他们说话的是鉴知阳,难掩欣喜,“知阳……”
她本要靠上前去,鉴知阳却连连后退,不让他们接近,“快走!淳郎,快点带她走!”
鞍作淳郎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当机立断抓住典秋水的手赶紧往前跑,不再耽搁。
“知阳……”典秋水一边跑一边回头,泪如雨下,哀痛的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见不着。
将来又会如何?她已经不敢去想……
鉴家人即刻离开灵镜作坊,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扬州城,就怕已被邵羿完全控制的鉴知阳会追上来。
鞍作淳郎已被卷入当中,他便跟着他们一起逃离扬州城,也终于从典秋水口中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
这世上真有镜灵存在?镜灵是要来灭绝鉴家的?鞍作淳郎很惊愕,却没有太多犹豫便相信她所说的话,因为亲眼目睹后,他相信鉴知阳已经变了一个人,变成他完全陌生的另一个可怕家伙。
他们连夜赶路,整整赶了五日,在觉得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后,才在一座小城镇停下脚步,稍事歇息。
他们租下一间小宅做为暂时落脚处,而一路上神情始终凝重的鉴展嵩也将所有人召集到前厅,告诉他们自己做下的重大决定……
“我打算照着‘灵镜制密’内记载的方式,再造出另一面灵镜,好来对抗邵羿。”
在场的叶如贞、典峻、典秋水皆沉默不语。
只有鞍作淳郎讶异的问:“坊主您……真要这么做?”
“这是咱们必须做的,不能逃避。”鉴展嵩点头。
上一回邵羿现身,就掀起一阵动乱将邵国给灭了,他担心这回邵羿依旧会掀起另一阵动乱,搞得民不聊生,大唐根基也会跟着动摇。
他们鉴家自己灭绝也就罢了,却不能连累其他人跟着他们受难,鉴家不能成为大唐的罪人,他们一定要肩负起责任想办法再度箝制邵羿。
而他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再制一面灵镜,靠着另一个镜灵的力量与邵羿互相对抗,才有机会平息这场危机。
“但是照着书上记载的方式做,就真能做出灵镜?毕竟从古至今也就只出现过那么一面灵镜,或许那只是阴错阳差下被做出来的。”鞍作淳郎质疑。
“咱们不能因为有所疑虑就不做,既然当初有办法制出灵镜,我不相咱们就做不出来!”
“那人祭呢?您要到哪去找一个自愿牺牲生命让咱们制镜的人?”
鉴展嵩毫不犹豫的答道:“就由我当人祭吧。”
鞍作淳郎讶异的睁大眼,其他人也错愕的瞧向鉴展嵩,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我身为这一代坊主,有责任解决此事,就算要为此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鉴展嵩眼神坚定的说道。
他早已有所觉悟,他是在觉悟过后才向他们提出这个想法,并非一时冲动。
“不,还是由我来当人祭吧。”典秋水突然在此时开口。
众人讶异的眼神顿时移到典秋水身上,她的神色同样坚定,不见一丝惧色,“我本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若不是知阳违悖天意让我起死回生,也不会让邵羿有机可乘。此次的灾祸可说全因我而起,我有责任担下这一切。”
“可是你还年轻,我……”
“爹是镜坊之主,鉴家历代制镜技巧都在爹身上,若爹因此牺牲,许多技巧都会失传的,而我……”典秋水无奈的苦笑,“我本就该死,要我抱着一身的罪孽继续苟活,我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她死不足惜,反正她早就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一切因她而起,她就该亲手导正,不能让其他人再为了她牺牲。
“爹,就让我成为镜灵吧,我要亲手解决邵羿,绝不让他再伤害鉴家任何一人!”典秋水语气强硬的说道。
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家人,她都要一起保护,她连死都不怕了,又何必怕邵羿?为了让知阳恢复正常,要她做什么都行,要她牺牲更多都无所谓。
只要她的孩子能够不受威胁平平安安长大,只要她的丈夫能够摆脱邵羿的控制,重新回到他们身边,她再死一次也无所畏惧!
对于典秋水自愿成为人祭的要求,鉴展嵩犹豫不决,最后在典秋水再三恳求之下,他终究还是动摇了,狠下心来答应她的牺牲。
他虽然拥有非常丰富的制镜知识,但双手已经不够灵活,无法承担制镜时有可能产生的失误,所以他将制镜的重责大任都交到鞍作淳郎手上,由鞍作淳郎动手,他则在一旁指导细节,务必一次就成功制作出灵镜。
对于鉴展嵩将制镜的重责大任交给自己,鞍作淳郎的心情很复杂,他怎忍心看着典秋水牺牲,然后由他亲手将她制成镜子?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所以他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甚至打从心里排斥,直到隔一晚,典秋水亲自到他房里找他……
“淳郎大哥,你来看看这张图稿。”
典秋水笑意盎然的将一张镜纹图稿摊在鞍作淳郎面前,一点都感觉不到沉重之意,好像根本没有人祭这回事。
这张图稿是彩图,以红色及白色大小不等的圆圈布满整个镜背,构成环绕镜背的宝相花纹,在图稿旁还备注些文字,注明镜背图案镶嵌所使用的材料,以及一些该注意的细节。
“秋水,这图稿……”
“这镜子如果真的做出来了,应该很美丽吧?”典秋水漾着向往期待的神色,“若是我能依附在如此美丽的铜镜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她为自己所画的铜镜图稿?鞍作淳郎心一沉,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越是心痛。“秋水……”
“淳郎大哥,你会帮我吧?”典秋水握住他的手,端正神色,“除了你,咱们真的不知道该拜托谁了,而我也只信任你一个。”
“我做不来,我真的做……”
“你一定可以!我知道这么做是难为你了,但看在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上,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她眼眶含泪的柔声恳求。
鞍作淳郎紧皱着眉。她怎忍心这么逼他,要他忍痛硬生生面对她的牺牲?“秋水……”
“淳郎大哥,帮我……求求你帮我……”她泪如雨下,知道自己的要求对他来说非常残忍,但她不得不求,只能将所有希望全寄望在他身上。
鞍作淳郎沉痛的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心痛万分。她都流着泪来求他了,他又怎么狠得下心拒绝?
罢了,这是他唯一能帮他们做的,就当是报答鉴家这十几年来对他的无私教导与照顾吧。
他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动手成就典秋水的牺牲吗?不,他办不到,既然如此,那就由他动手吧,他宁愿自己成就她,也不愿别人碰她的铜镜!
在终于决定帮忙铸镜后,鞍作淳郎便与鉴展嵩开始一同研究书内记载的制镜方式,他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制出灵镜来,免得时间拖越久,邵羿要是寻来,他们想制灵镜恐怕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