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儿子所在的房间时,项夕儿正抱着儿子,轻哼着上辈子在现代所学的流行歌曲哄孩子睡觉,奶娘和两个丫鬟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好像也被这从未听过的奇怪曲调给迷惑住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来到。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前进的步伐,看着眼前令他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切。
从她口中哼出来的曲调真的相当奇怪,但却不难听,尤其配上她温柔的嗓音,格外的引人入胜,也难怪一旁的奶娘和两个丫鬟都听呆了。不过比起这,更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她温柔地凝望着襁褓中的儿子,微笑着轻哼曲调的画面,这画面真的很美、很温馨,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将军,您来啦!”
奶娘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破坏了眼前的宁静与美好,让他忍不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都退下去。”免得在这里碍眼,破坏温馨美好的气氛。
奶娘张口欲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见将军的目光全放在抱着小少爷的夫人身上,除了刚刚那冷峻的一眼外,压根儿就没再多看她一眼,和以往她怀抱着小少爷时,对待她的亲切、和蔼、温柔判若两人。看看夫人,再看看将军,她扯了下唇瓣,自嘲的一笑后,落寞的躬身退下。
下人都退下之后,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袁势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问道:“你刚刚哼的是什么曲子,怎么我从没听过?”
项夕儿没想到他会开口问她这么个问题,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胡乱哼的。”
“胡乱哼的能这么好听也很了不起。”
项夕儿倏然一呆。他这是在赞美她吗?他是怎么了?感觉好像和上回判若两人似的。
不过不管如何,她这个人向来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既然他都先释出善意,愿意好声好气的与她说话,她也会投桃报李。
“对不起,没立刻去书房见你,因为我实在是太想念儿子了,才会想等看过儿子之后再去找你。”她先用真诚的语气向他道歉,然后才问他,“将军找我有事吗?”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这么快与她谈起这事,但是他找她的目的不正为了这事吗?不与她说这事,他和她还有什么话可说?袁势封轻摇了下头,将那莫名感受甩开,开口道:“听说你派人在城里找宅子?”
项夕儿轻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才不过两天而已,他竟就已得到消息,不过她既然敢选在城里落脚,也就不怕他知道。
“对,那是我和儿子以后要住的地方。”她直言不讳的对他说。“和你和离之后,我打算在城里落脚,不想回娘家,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她看着他,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你放心,虽然住在同一座城里,但我保证绝不会替你制造麻烦,也不会上门来麻烦你,例如借钱什么的。你若不信大可在和离书上注明此点,与我约法三章,如果我违约,你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包括武力或权势将我驱逐出城,让我一辈子不能再踏进此城门一步。”
“你为何不回娘家?”袁势封沉默了一下,问她。
“那里不是我娘的家,也不是我的家,那里是项知州和太太的家。住在那个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希望我回去的,只会暗中祈祷我最好能死在外头。”她嘲讽的微笑道。
袁势封顿时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全是事实。当初项家会把她嫁给有克妻之名的他为妻,其实便已摆明了不管她的死活,倘若她再以下堂妻的身分回归项家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八成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她看得相当透彻,因此她才不打算回娘家去,可是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觉得有必要提点她一下。
“我似乎从未答应过要与你和离。”他说。
项夕儿倏然皱起眉头,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
“不和离,休离也可,只要孩子归我就行。”她看着他说。
袁势封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项夕儿有些气忿,声音不由得变得高亢,只是才一出声便感觉到怀抱中熟睡的儿子似被她的声音惊扰到,不安的动了一下,她赶紧噤声,低头轻轻地拍抚着儿子,直到儿子再度安稳沉睡之后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她质问他,声音明显放轻了许多。
“我没有休妻的打算。”
“所以我自动让贤,成全并感激将军过去一年多来对我的容忍与大度。”一顿,她更进一步的说:“我——不,妾身配不上将军,将军值得更好的女子,更好的妻子。妾身嫁给将军这一年多来,不管是三从四德还是温良恭俭让,妾身一样都没做到,早犯了七出之条,被休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夫人似乎很想与我和离。”袁势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不是想,妾身是罪有应得。”她摇头道。
“看样子夫人近来一个人反省了很多。”
“所以才更没脸继续留在这里。”她接话。
“但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说着,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缓慢地宣布道:“所以,我决定原谅你过去所犯的所有过错,让你留下来继续做我的将军夫人。”
项夕儿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整个目瞪口呆。
第5章(1)
“夫人,奴婢回来了。”
两个红兴高采烈的从外头回来,因为她们终于找到符合夫人要求的宅子了,也与对方谈好了价钱,就等夫人点了头,明天交了钱,办了文书之后,就有属于自己的宅子了。虽然那宅子只是间一进的小院落,但不管是屋状或地点都极好,价格也合理,让她们有种遇到贵人、撞到好运的感觉。
因此,两人才会一进门就兴匆匆跑来与夫人报告这个好消息,只是一踏进夫人的房里,她们俩就呆住了,因为房里一片紊乱,就像遭了贼一样,衣服、饰物、枕头、桌巾散落一地,而夫人就呆坐在床边,坐在这一室的紊乱中。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一受伤吧?”红韵率先回神,迅速冲到夫人身边,着急的将夫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的来回检视。
“夫人,这到底是谁做的?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将夫人的房间弄成这样?你丢了什么东西告诉奴婢,奴婢要去跟将军说,跟老夫人说,这些狗奴才真的是欺人太甚,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夫人,怎么可以?呜……”
红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觉得夫人真的是好可怜,明明贵为将军夫人,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却被下人欺负、被下人瞧不起,真是太可怜了。她终于明白夫人为何丝毫不眷恋这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生活,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到外头去过清贫的生活了,她终于明白。
“别哭了,我没事,也没人欺负我,房间是我弄乱的,不是别人弄的,也没遭贼。”项夕儿蓦然开口对两个红说。
红饮的哭泣声瞬间戛然而止。
红韵瞠眼看她,错愕的问道:“夫人,你说什么?这是你弄的?”
“嗯。”项夕儿点点头。
“为什么?”红韵一脸不解的问,随即又突然想到,“夫人,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找到了没?要奴婢帮忙找吗?”会把房间弄成这样,想来想去也只有在找东西了。
“我不是在找东西。”项夕儿撇了撇唇说。
“那……”红韵疑惑的看着她,红歆也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站到红韵身边,等夫人回答。
被她们俩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项夕儿突然有些尴尬,原本发泄过后已熄灭的怒火也有些死灰复燃。
“我很生气,所以才会忍不住拿这些东西出气。”一顿,她怒不可抑道:“那家伙竟然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改口说他不要和离,想继续与我做夫妻,你们说可不可笑?”
“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将军不想和离,想与你继续做夫妻?”红韵有些难以置信的瞠眼问道。
“那咱们还要买宅子吗?”红歆问道,随即脸色一变,“糟了!咱们今天已经先付了十两给屋主当订金,如果咱们明天又改说不要买了,那十两还要不要得回来啊?”
项夕儿轻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找到房子了?”
“找到了,是间一进的宅子,完全符合夫人的要求,因此奴婢才会在向夫人请示之前,便自作主张的先付了十两订金给屋主,没想到……”红韵露出懊恼的神情,“夫人,那十两银子可能拿不回来了,这全是奴婢自作主张的错,奴婢会赔给你的,不过奴婢现在手上没这么多银两,不久前才把钱都寄回家了,你从奴婢的月例上扣可好?”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还跟你计较这十两银子。”项夕儿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道,“况且,谁说不买房子了?当然要买。”
“可是你和将军不是不和离了吗?那咱们还买宅子做什么?”红韵不解的问。
“现在说不离,谁知过几天或过几个月之后,会不会又把我休离?反正是迟早的事,咱们有备无患。”项夕儿撇唇道。
“可是夫人,买宅子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与其买间空在那里没用的宅子,不如去买间小店铺,还能做生意赚钱。”红歆插口道。
项夕儿意外的看了红歆一眼,微笑的称许道:“看不出来你还满有赚钱的头脑嘛,红歆。”
“奴婢只是觉得花一样的银两去买宅子或铺子,宅子最后一定比不上铺子值钱。”红歆带着一知半解的茫然,直觉的答道。
“有些天分。”项夕儿微笑的点头道。“不过最后结果却不一定如你所说的,铺子一定比宅子值钱。”
“奴婢不懂。”红歆摇头道。“铺子能做生意赚钱啊,但是宅子只会愈来愈老旧,还得不时花钱整修,要卖的话,也不可能可以卖到当初买时的价钱,不是吗夫人?”
“我简单说,宅子买了没住也可以租出去赚钱,铺子虽可以做生意赚钱,但若是碰到一个不会做生意的人,它还能赚钱吗?恐怕也只有赔钱的分吧。我这样说你懂吗?”
“夫人的意思是,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买它的人怎么利用它对不对?”红韵开口道,她的反应总是能比红歆快上一些。
“奴婢懂了,夫人买宅子是想把它租出去赚钱对吗?”红歆双眼发亮,兴匆匆的说。
“我没打算把那宅子租出去。”项夕儿缓慢地摇头道。
红歆脸上兴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哭丧着脸说:“夫人,奴婢不懂。”
“我不是说过,那宅子是咱们要住的,如果租出去咱们以后要住哪儿?”项夕儿说。
“可是咱们要住在将军府啊,不是吗?”
项夕儿转头看红韵,只见她也和红歆一样露出一脸不解与迷惑的表情。敢情她们俩根本就没把她刚刚那句“迟早的事”听进去,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知道只有彻底的把话说明白了,这两个丫头才会明白她的意思,以及日后她们所将面对的状况。
“你们俩坐下来。”项夕儿先让她们俩坐下来之后,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俩应该知道将军要纳妾的事吧?除了妾之外,听说还要娶一个平妻进门。”
两个红都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别这样,其实我不难过。”项夕儿对她们微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在这府中的处境,不管将军是要娶平妻或是纳妾,新人进来之后,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嫡妻都是被踩、被欺负、被瞧不起的那一个。若是不幸碰到一个心狠手辣的,说不定我们母子俩的性命都会不保。”
“夫人!”红韵遏制不住的惊叫,因为这话实在是太骇人了。
“你们都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后宅就是这么可怕的地方,为了争宠,为了地位,为了孩子与利益,甚至是为了活命,女人争起来比男人还狠毒,杀人不见血。我姨娘和弟弟不就是这么死在太太手里的吗?”
“夫人,这事……”
“这事没证据不能乱说,我知道。”她看着满脸不安的红韵点头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想在充满女人的后宅里平静安然的过生活是不可能的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为将军的嫡妻,即使我没本事害人也不想害人,但却无法阻止那些想将我取而代之的人来害我,除非我在她们害我之前先将这个嫡妻之位让出去。”
“要怎么让?”红歆脱口问。
“只要让将军休了我便成。”
“可是将军不是拒绝了吗?”
“没错,但是只要我在将军纳妾这件事上坚决反对到底的话,仅凭七出之条的妒忌之名便足以让我被休弃。即使他不愿意,老夫人和老太爷也不会袖手旁观,因为这是关系到家族延续与子孙繁衍的大事。”
“所以夫人刚刚才会说买宅子是迟早的事,有备无患。”红韵至此终于恍然大悟。
项夕儿微笑的点头,道:“所以一切都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宅子还是要买,还有之前让你们去收集的那些东西也要继续收集。”
“夫人,你要奴婢收集那些奇怪的东西到底要做什么?”红歆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要赚钱。”
“赚钱?”两个红眼睛瞬间都瞠好大,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些东西要怎么赚钱啊?”红歆紧盯着她问道。
“现在很难跟你们解释,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项夕儿不是故意在卖关子,而是那些东西都是她上辈子所学的,在这里做不做得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如预期还得再研发,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还是等成品出来之后再与她们说比较好。
她要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或是这时代没有的东西,说出来红韵和红歆一定听得懂,只是先知道结果再看制造过程她们一定会很惊讶,反之成果若先出来,再去说明它是如何制成的,就能直接接受。
她要做的是只要女人就会需要以及想要的东西,那便是保养品及化妆品。
说起来她上辈子可是个高材生,大学一毕业就被国际知名的化妆品公司网罗进研发部门上班,从事各类化妆品及保养品的研发与改良,所以对于原料及配方她都一清二楚,而且也曾徒手自制过一些简单而且天然的化妆品及保养品来试用,都挺成功的。不过这里缺乏设备,材料也不齐全,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她想要做的东西,还得试试看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