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我押中宝了,男人眼中闪过惊愕,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禁军统领,手握军令的你,是否被邯王所拉拢呢?」
「你胡说要有个凭据,否则后果自负。」
「是吗?如果我的这句话,其实是听皇帝说的呢?」
平地闷雷起,高天熙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每个人都说你忠贞不二,你若为忠,便不会反叛皇帝,」我掀开额上的浏海,露出与他胸前一模一样的皇徽,「可是……你的良心却也清楚晓得,这个皇帝……终有一天会自灭其朝!」
一只手猛然袭像我颈部,将我紧紧扣在虎口与墙壁间。
他起了眼,「凭你最后一句话,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不会的,你不会杀我,因为你心已经偏向邯王了!相信你三更半夜跑来这里,绝不是因为想赏月如此简单。而我,将会是你们消息的重要来源。」
「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我只是…咳咳……」咳嗽的同时,颈中的力量少了几分,我直视着他,「我只是一个想要自由的人,目的……自由。」
颈中力量不再那么压迫,他审视我,我也由得他审视。「墙的另一头,全都是男宠。我也是其一。」
「你怎么知道我是高天熙?如果你猜错,你的命绝对不会活到现在,你会冒这么大的险?」
我宽了心,料定他没杀我的念头了。玩心一起,朝他眨眨眼,调笑道:「宫女们常提起你,说……说是很想亲自拆开你颈子上的皮环!」
「此话怎讲?」
「这还不懂?……呵呵……」我发现原来堂堂一个大将军,原来是呆木头,「能脱掉你不离身的皮环,当然衣服也顺便啰!」
「哼!」高天熙看来微怒,但他的手跟他的脸唱反调,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一定在犹豫着跟帮邯王还是忠心皇帝,但我可以跟你说,皇帝已经在防你了,你无法与邯王画出界线,所以,形势一定会逼的你一是反二是死,你若不想无退路,可要早早决定。」
高天熙皱眉,他有些迟疑道:「你一个小小娃儿,倒是油腔滑调。」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形势所逼。」
…………
接下来,皇帝找我时,我便尽力套他话,同时也附和他,逼真的好似我真为他着想似的。皇帝又怎会知,我挑拨高天熙跟他的事?
皇帝其实只是犹豫该否均权,别让高天熙不好掌控,但我却让高天熙以为,皇帝已经想除掉他了。若高天熙只是一个盲目忠心的人,当然不会动摇,可是我用我胡扯的可怜身世,还有从其它男宠听来的宫外惨境,游说高天熙的良知。
我和高天熙约好,若晚上我能出来,便会摘下一朵芍药放在洞口。我透露出的不只是军情,还有更重要的是,皇帝心意的走向。
东派还有太多事没准备妥当,人脉,兵器,计谋。我等于是风向球,就等着苗头不对的那一刻,让东派抢先行动。
墙外连的原是御书阁,不过因为宫殿等重要地方都建于南处,加上皇帝喜乐酒色,因此御书阁可说是人烟稀少,它只能静静等待下一位君王的宠幸。
这样的孤寂,反而方便我和高天熙的见面。在那黑暗的阁楼,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等我意识到时,我绿色软纱已跟他暗红的武士服纠缠在一起。
「你好香。」撩起我的一撮发丝,他说。
「我……我得走了……」我吶吶的低头寻找我的绿纱,没由来的心虚使我不自在的想躲避他的视线。
在皇帝与青绫身下脸不红气不躁的绿袖,有胆量挑拨皇帝与高天熙的绿袖,却不知为何退缩起来。
「总而言之,皇帝七日后的行宫之巡,吴太监会安排他偷溜出去享乐,最不流血的方法,便是暗杀,成事与否就看你们了。」我胡乱的套上绿纱,想到什么,又在地上摸索一阵,找到了我带出来的明珠,伸手递给他,「药拿来。」
高天熙将药丢给我,脸色又难看起来。「我说过我不收。」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收。不就是为了这明珠我们才会在地上滚成一团,然后发生关系?「可我不要欠你。」
「你没有欠我!」高天熙低低的说。
「你不收,我就不拿药!」我已穿好绿纱,将药跟明珠各摊在手掌上,看他是要拿明珠走,还是拿药走。
「你真固执。」高天熙一把拿走明珠,有些生气。
「你才莫名其妙!」以物易物,天经地义。
我拨拨头发,收好药便要走,高天熙这时从后一把拉住我,他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我看着高天熙那张俊逸却又坚毅的脸庞,很难想象他居然会跟我发生关系。
「说到要做到。」我说。
***
红袭。
宫中又送来一个男宠,使的我完美的计划偏了方向。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脑海中那个哥哥的影像更加清晰,我又惊又喜,思索着我的哥哥,该是像他般清新吧?
原谅我说不出更好的形容了,他跟我周遭的人都不一样,不同于高天熙的沉稳,不同于青绫的世故,不同于宫女的冷漠,也不同于任何男宠的自怜。
他是慌张的,但他的眼底我看到一把不同于表象的火,这让他不懦弱,这让他坚强
我想知道住在他心中的人是谁,让他这样坚强的同时却又悲伤。保护他的同时也是伤他。
红袭间接让我知道,我的心中也住了个人,这个人也为我坚强着,虽然我不再记得起那个人。老天夺去我的记忆,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如果像红袭一样的哀伤回忆,是否我忘了所有会比较好些?
但若让我选,我还是宁愿记得所有。脑海中的白雾,是摸不到边,也看不到底。这太让人无助了。
我脑海中的白雾在每次见到红袭时,都渐渐消去一点,但还不够,这太慢了,太慢了,我的生命能让我这样无止尽的摸索下去吗?
暗黑的阁楼内,我又再次倒卧在红色大袍上。高天熙用他沈稳的感情赋予我,一股我不敢回报的感情。或许像青绫说的,我给了别人假象。他要我若给不起,就别对别人好。这样我得分成百八十份才会公平。
这让我思考很久,我却是越想越不懂。对我好的人,我却不能有所回报?我觉得重要的人,却不能赋予我的关爱?爱与被爱,为何必须是爱情?友情不行吗?亲情不行吗?
一个人的心是这么小,这么的小,如何容的下一人以上的爱情?
青绫看了我一眼,他说,你的亲情是建立在肉体关系上的?你的友情是建立在肉体关系上的?
除了无法抵抗的强迫,只有爱情才会建立起肉体关系。你根本偏曲了。
我,偏曲了?
我和高天熙现在做的事是不对的?
「嗯……嗯啊……」我咬着我的下唇,努力克制这副已经会享受快感的身体。这是可悲的,这让我了解,在进宫前我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如此熟捻,不会是皇帝调教所成,不会。
高天熙托着我的腰,舔去我身上的轻汗。毕竟是习武之人,他的喘息不同于常人,就算在激情涛欲时,都是那么的规律,那么的轻,像羽毛般抚在我的身上。
「绿袖……」高天熙深深的顶入,在我耳边细语,「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我因爱欲而泛起水光的眼瞳,瞪大的看着黑抹抹,该是天花板的地方。身子因过份深入的顶着而微微弓起,我已无法思考。「我……我没名字……」
「你有名字的……」他又向前顶进一点,「每个人都有名字的……」
我用力咬住他的肩头,以压住我即将挣脱而出的呻吟,我又松口,没经任何思考的呓语……「杰……阿杰……」
这是无意识下说的,一直到激情结束,我才从高天熙口中,反听到自己说出口的名字。
阿杰。
不是绿袖,也不是男宠,而是我真正的名字。
跟我胸前的玉佩一样,我的,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
…………
「为什么不可以!?」就算高天熙耳力好,有人接近他会马上发现,我也是习惯的压低声音。但因为他的拒绝,我焦急的略微提高了音调。
「那种药吃久人会疯的,」高天熙拢拢他的外袍,将我包围在他宽厚的羽翼下,「我不会帮你拿那么多。」
「可不是我要吃的啊!」
「那更不该,你明知道这药不能持续吃,还拿那么多,要害人么?」
「要出人命也是几年后的事,可我不拿药回去,马上就有一个人要死在我面前了!」我扯着高天熙脖子上的皮环,摇摇又晃晃。
红袭眼中的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我很害怕,莫名的害怕。
「为何?」
「我说不清,反正有一个新的男宠等着你的救命仙丹呢!你明天要不带来,我便不再出现你眼前!」
高天熙抿着唇,好一会才答应我的要求。这一晚,我才如释重负的回去。隔天,带药来的却不是高天熙,而是邯王。
「天熙有要事在身,小兄弟又着紧这药,本王便代劳一趟。」邯王笑说。
我看了邯王好一会,今天我才真正看到宫女口中说的贤明之王,的确,他看来是比皇帝顺眼多了,至少眼不浊。
「这是药费。」我拿了药,又将手中翡翠凤雕交到邯王手中,转身便要走。他的眼是清澈的没错,但我看不清他清澈的瞳孔下,想的是什么。
「最晚我们明春便要起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无能的皇帝已经养肥了外寇,如果皇宫内发生内斗,相信趁乱的外寇也会瓜分掉大半国土。」
我转过头,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能减少内斗牺牲,天下才有太平日子。」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双手一合,刀入把柄,刀面尽藏入把柄中,竟成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头,「皇帝只有跟男宠欢爱时才会撤下侍从,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我看着那把藏刀的木头,皱眉道。
「你可以不帮,毕竟天熙喜欢你,我不勉强。」邯王拉出我的手掌,将木头放在我掌上。微笑的先行离去。
说的轻松!
我是想自由,可不是想一死解脱。
我看着那个木头,心下决定将他的话当马耳东风。
***
在高天熙说出我名字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怪梦。
梦见一个男子蹲在我身前,脸上尽是焦虑,「阿杰,谁来了你都不能开门。」
我看着那人,低头吻了他一下,戏笑道:「放心,就是你爹来喊门,我也不开。」
那人犹豫半天,才出了门,然后,我将门落了锁。没多久,我又听到敲门声,门的那头焦急的喊着:「阿杰!我是哥哥!快开门,我们要快点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现实里该开心的我,却害怕起来。我贴着门板,看着窗棂透出来的人影,颤颤问道:「我哥是谁?」
「阿杰!你忘了?我们要一起走!要一起躲到天涯海角啊!」
我好焦急,却又好害怕,我害怕开门时,会是怎番光景。时间一直走,四周的空气像漩涡般压挤着我,终于,我开了门,见到的人却是,红袭。
「躲?躲到哪?」
红袭牵着我,一语不发的带着我走,走着走着,赶着赶着,我们终于停了下来,但我却发现我们回到了皇宫。
我惊醒,全身都是冷汗。
我闷着棉被发颤。
之后好几天,我都避着红袭,我恐惧。但我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去找他。这很奇怪,我越是不安的同时,造成不安的红袭却能抚慰我。
没多久,我又跟红袭发生关系。
是我进入他体内,由我主导。我狐疑我登上了极乐仙境,这是女娲造人的杰作,男人该是被包围的那个,被紧致包围的那个。
那,我们这些逆行的男宠,又是为何而生的呢?在快感后,我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青绫为此对我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他要生气。我陪红袭的时候,他不也去找其它男宠吗?
我对红袭有一股很特别的感情,我不准任何男宠碰他一根汗毛,红袭像是我的所有物一样,除了皇帝我无能为力之外,我将红袭保护的好好的。
红袭却是无视我的努力,让皇帝玩他玩上瘾,有时后几天都下不了床。每次皇帝找红袭时,我都会窝在床的一角,手中紧紧扭着那块木头,想象着我会将他打开,然后慢慢解决皇帝。
我跟红袭,行动上我是强者,但心理上,我是弱者。
邯王的确够心机。
他将血味附上那把刀,给了我欲望,让我犹豫着使用他的时机,该不该使用他?第一刀该如何下?
最后,那刀,则是想丢也丢不掉了。
……………
「天熙,你这几天就带我走吧?」高天熙与我在阁楼碰面,我拉着他,焦急的说。
「我本来就预定这些天要带你走,」高天熙将我搂进他怀中,「邯王明春起事,早点将你弄出宫,才不会使邯王的计划有变量。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可我还要带上一个人。」见着高天熙皱眉,我急道:「也是男宠,若我不快带他走,他便快被皇帝玩死了!天熙,想想那人若是我,你不痛心吗?」
红袭最近昏迷比清醒时候多,皇帝玩法越来越奇怪,太医几乎是干脆天天来看照红袭,就怕红袭撑不下去,皇帝拿他们陪葬。
高天熙摇头道:「你要知道,同时弄两人出宫,若打草惊蛇,起事失败,牵连的是数千条人命。」
我深吸一口气,「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先说在前头,若你不肯,我便不出宫!」
「皇帝在年祭时会焚香净身两日,若错过那两日,你就为我在你们起事时求神吧!」我深深的看了高天熙一眼,转身便走。
高天熙没喊我,也没拉我,只是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我走。
我赌他的心,他赌我的自私。
没人愿意先买定离手。
我和高天熙,没人知道这场赌注,竟是两败俱伤。
「红袭……红袭……你醒醒,别吓我,醒醒啊!」我摇晃着红袭,他的脸色苍白,昏睡了好些天了,我盯着他的脸,又盯着他的胸膛,很怕他就这么睡着,不愿意醒来了。
他仍是气弱游丝,没争眼看我。
我知道,他是在梦中见着他爱的那个人了。
「你干什么!?他想死你阻着他干吗?」青绫一把扯住我前襟,怒道:「他是你什么人?你是他什么人?」
我又吼了回去:「不行!天下万生我都不管,但我就是不准他死!」
「为何?你爱上他了!?」青绫松手,发出不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