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不是答应要出兵了,为何迟迟不见动作,是在耍人吗?!”怀刚专程来质问。
祈夜白冷眼瞥向她。“你真当这是儿戏?打仗怎能说打就打,整军、征粮难道不需要时间吗?”他反过来教训。
她被说得红了脸。“好,那您说,要多久能整军、征粮完毕?”她要问出个确切时间,不让他有心拖延。
他忽的冷然盯向她,不答反问:“朕很好奇一件事,是杀七哥的凶手让你恨些,还是杀了你爹娘的岭南王让你更愤慨?到底哪一个才是最让你急着想砍下脑袋的?”
怀刚心中一惊,强自镇定。“皇上想说什么?”
他再瞟她一眼。“朕近来查明了一件事,终于清楚七哥的死是怎么回事。”
“什么,您查清了?!是谁,谁杀了他?是德太妃对不对?她一直忌惮七王爷,人一定是她杀的!”她马上激动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斩钉截铁的认为,人是德太妃杀的?”他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有如此激动的反应,脸上只是噙着生冷的笑。
“哼,她人都死了,说了也无所谓,因为七王爷不是德太妃的亲生子,所以德太妃根本不喜欢他,只是利用他皇子的身份,让她在宫中保有地位。
“可是七王爷得知她就是自个儿的杀母仇人后,虽未公开反对她,但也完全不受她指挥,这早让她起了除掉他的念头,尤其当她三年前逼他纳了一名小妾,生下一子后,杀意就更浓了,只因那幼子才是她最好的躁纵玩偶,若有朝一日真教她夺得政权,这孩子就能名正言顺地坐在皇位,而她便是掌权的皇太后!”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女人蛮横严厉的不许任何人为祈夜白生下子嗣的原因,因为他若有子嗣,又怎么轮到七王爷的孩子登基?
祈夜白越听表情越阴沉。“分析得很好,她若确实打这种主意,那杀了七哥,再将尸首留在珍宫,就更可一箭双雕,连珍妃也一并解决。”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一定是那残忍的女人杀害七王爷的!”
他双手负胸,不疾不徐的笑。“那么,若朕说杀害七哥的不是德太妃呢?”
她一惊。“不是她?”
“另有其人。”
怀刚眼睛骤然睁大。“除了德太妃,还会有别人?!”她神情极为惊讶。
“瞧来,你误杀德太妃了,她死得还真是冤枉啊!”祈夜白啧啧摇首。
“您……您怎知是我杀了她?!”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定将事情都查个水落石出了,她心惊不已。
“你爱着七哥,心爱之人被杀,你当然要为他报仇,只是你找错对象,杀错认了。”
她狠狠怞气。“您怎……怎……”
“怎知你的心思是吗?”祈夜白笑着替她问出,“七哥死在珍宫,你是第一个赶到的人,神情更像是死了丈夫般的痛不欲生,你以为朕见了不会有疑心?待查清后,才发现原来你们在去到季府前,是暂住在七哥那里的,你便是在那时候爱上七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七哥眼里只有九珍,根本见不到你。”
怀刚的脸色瞬间泛白。
“所以是你杀了德太妃嫁祸给珍妃的,你的手段不比德太妃差,甚至还更胜过她,就连她遗下的势力,你也能很快接收,德太妃计较一世,定没想到,到头来会死在自个儿养的猫爪下。”他讽笑。
她恨恨地咬了唇。“对,我承认,就是我杀了那该死的女人!这些年来,她根本不当咱们姐妹是人,将咱们当成妓女,四处馈赠给她需要笼络的人,如此糟蹋咱们后,最后才将咱们送给您,意图屈辱您,让您立一个残花败柳当皇后,成为当世笑柄。”
祈夜白眸色加深,漆黑不见底,一掌撃上御案,发出轰然巨响。
怀刚见状,畏惧的深吸一口气后,仍是急着再追问;“如今我已坦白,也请皇上告诉我,杀七王爷的是谁?到底是谁?!”
他抬眉望向她。“你还是想报仇?”
“废话!这人杀了我心中的唯一,我怎能放过?!”
祈夜白森然一笑。“好,既然你这么想报仇,那朕就告诉你,成全你对七哥的这份心……”
第10章(1)
大雨滂沱,阵容浩大的雄兵在城门外一字排开,前头战马凌厉,后排军将威武,预备南征岭南。
只是祈夜白身穿庄严华丽的黑底金线云龙袍,端敛着面容,舍去雨遮的站在大军前,任雨水不断泼打身子,却迟迟没有下达任何出征的命令。
他直视前方,神情莫测。
“皇上,您为何还不下令大军出发?”怀刚铁青着脸色冒雨质问。
风飒飒扬起,祈夜白的眉头也逐渐凝紧,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紧盯前方的犀锐双目在大军中横扫而过,倏地,黑亮的瞳眸跳跃出异芒。
他燃起熠熠光芒的眼眸在大军中的某一处停下,原本慑人的眼色已变,眼底渐渐浮起温柔。
“皇上!”大雨如注,怀刚瞧不清他灼亮眼眸下的异色,只当他不理会她的催促,不由得怒火攻心。
但是他精实的身躯在风雨中仍未见丝毫移动。
“您真耍我?!”大军都已集结,在这节骨眼,他该不会反悔不征战了吧?她心急如焚。
“皇上,箭都在弦上了,您还犹豫什么?”怀柔也赶来了,她不像怀刚那般咄咄逼人,而是软语的相问。
他敛了神色,望向怀柔,眼神深沉。“朕在等。”
“一切都已就绪,您还在等什么?”他的面容是那样的英俊冷冽、器宇非凡,教她看得一阵痴迷。
“等人。”
等人?“大军不都在您面前了,您还要等谁?”
“他等的是我!”一匹黑色战马突地由军队中奔出,在接近他们时,护在皇帝身旁的皇家禁卫竟无人阻拦,反而全数让开,让马儿直冲天子。
祈夜白在马上的身子一跃向他时,便及时伸出双臂,在众人面前牢牢将人接住,揽进怀里。
“才刚学会骑马不就就敢跳马,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他低下首,宠溺地对着怀中人数落。
九珍淘气地吐了吐舌。“反正你不可能让我有机会摔得鼻青脸肿的。”
“事情总有万一,跌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是自责吧?”
祈夜白淡笑不语,眼神温柔多情到任谁见了也会沉醉。
“你还是能轻易地在人群中找到我?”习惯他的注视,九珍娇俏地仰头问。
“当然,我哪里逃得过你那双狐媚眼睛的召唤?”
嘻嘻。“亏我还变装了呢,显然是做了白工。”
“要你别来的,还是这么皮!”
“人家都吃了这么多苦,怎么能错过这最后高潮?”
“你是赵春水?!”怀刚震惊不已,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你不是死了吗?!”怀柔更惊恐。这女人非但没死,还生龙活虎的出现,与皇上公然打情骂俏?!
祈夜白与九珍同时面向惊愕到仿佛见鬼的两姐妹,而大军也因为九珍的出现起了一阵骚动,但很快便教成可防等人压制住。
九珍见她们吃惊的模样,噗哧一笑。“怎么,见到我吓得魂都掉了吗?”她挖苦。
怀柔捣住惊到合不拢的嘴。“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那火堆下的尸首——”
“那是个死刑女犯的尸首,都化成灰了,你也认得出那是我?”九珍哼笑。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怀刚怒视祈夜白。“你骗咱们?!”
他嘴边带着讥诮。“是骗,又如何?你要杀我的女人,谈何容易!”
“她不是权九珍,难道你忘了那密室里的人?”怀柔怒问。
“没忘。”
“那你不爱那个人吗?”
“爱。”
“那为何——”
“朕爱的是那人的灵魂,灵魂不在后,朕要一具空壳子做什么?”
“那人没灵魂,起码还有个身子,而你眼前的珍妃,就只是赵氏春水,她又不是什么?!”怀柔忍无可忍,实在很难接受自个儿不如一个出身粗鄙的女人。
“她嘛……”祈夜白凝视九珍,唇角噙着教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既是赵春水,也是珍妃,更是——他的孝仪皇后!”九珍说。
“你说什么?!”怀柔大惊。
祈夜白没好气的睨了九珍一眼,似在责怪她的顽皮。“珍妃的意思是,朕爱她更胜爱九珍,孝仪皇后已是过去,现在珍妃才是朕最在意的人。”他以眼神警告怀中人别再调皮,若在众人面前说出她就是九珍的事,纵然他是皇帝,这回大概也救不了“妖女”了。
九珍这才皮皮地低笑,收口不再吓人。
“你若能够移情别恋,对权九珍不再执着,为何不能接受我?!我才是那个最迷恋你的人!”怀柔脸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怒极。
“你们姐妹的心机哪是朕能接受的?爱上你,岂不自找死路!”他一脸不屑。
“没错,爱上咱们你是死路一条,但这会不管你爱不爱咱们,你都得出兵,即刻就出兵!”怀刚脸色狂怒,指着大军怒吼。怀柔在乎的也许是这男人,但她在乎的却是何时才能挥军南下,砍下岭南王的头颅!
祈夜白扬起薄唇。“真要朕出兵?”
“你若敢反悔,我就先杀了你口中的那具空壳子,我就不信你对那人当真无情到这种地步!”她已想通他为何要赵春水诈死,这是要让她脱离死牢,也让她们姐妹失了戒心,这男人真是阴险!
但事已至此,幸亏她的筹码还紧紧抓着,有了祈夜行以及德太妃的大批势力在,谅这男人不敢不听她的!
他怒形于色,撇唇嗤笑。“朕再问一次,真要朕发军?”
“废话!”
“那朕就如你的意。”他以一双教人忌惮的利眼望着她。
怀刚见了倏然发冷,但随即又兴奋起来。终于可以挥军南下,让当年那些陷害她家的人全死在她的收下,之后,还有大片大莱江山等着她……
祈夜白手持象征帝王令的黄金令牌,伸出长臂,对着大军挥下,大军得令,纷纷怞出利刃,向着骤雨狂风发出一声震天巨吼,气势澎湃,军容之威壮,让怀刚喜极,全身血液也因战争即将开启而发热。
但转瞬间,她又大惊失色,大军利刃长怞后,竟是对着自己人砍下,眨眼间,同伴互相厮杀,雨中血迹四溅,杀声响彻云霄,令人错愕。
怀刚姐妹震凸了双眼,大军未发,却有一半的人挥刃砍杀自个儿的同伴,这是怎么回事?!
祈夜白眼神阴沉地瞧向她们。“这批人当中有一半是你们的人,朕如何要他们去打战?万一大军在外不奉皇命,是要朕等着你们回头杀到朕跟前吗?”
“你这是先下手为强?!”怀刚错愕不已。原来他早知她的打算,所以在出兵之前,先杀光她所有人马!“你也太大胆了,这里有一半是我的人,两方人数相当,你怎知我会输?说不定你的人反而会因此被我歼灭!”她怒气填胸,几乎呕血。
情况看来也确实是如此,两方人马实力不相上下,打起来之后,胜负难断,这让一旁的九珍瞧得焦急。
她极度紧张的握着手,紧盯场中战况,周彦赶来为她撑伞,但她立刻挥手要他将伞拿开。祈夜白见她如此,脱下自个儿身上的金龙披风披在她身上,并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雨水。
他镇静得瞧不出有任何浮躁,似乎对这一战胸有成竹。
“你真有自信?”九珍忍不住忧虑的问。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神情依旧泰然。
“可是——”
“你这是在大放厥词!如今倒下的大部分是你的人,这回你是聪明反教聪明误了,反而为我制造了夺权的大好机会,让我干脆灭了你大莱王朝!”怀刚狂傲的笑道。老天显然站在她这边,这男人敢与她作对,这下场是咎由自取!
“九哥……”九珍瞧见连骁勇善战的成可防中箭落马,她面上血色一退,真的慌了。
“这雨是坏了一点事,不过别急,朕等的人马上就到。”他仍是一派自若地瞧着天空。
“你还能等谁?大莱所有的军队都在此了,你败了就败了,再无援军!”见情势对自个儿大好,怀刚更是张狂大笑。
“是吗?你怎知朕没有援军?”他似笑非笑。
“你大势已去,还故弄什么玄虚——”
“姐姐,那是什么?”怀柔突然花容变色。
还在得意的怀刚闻声转头,只见一里外的平地水花四溅,数万漆黑的战马正迅速逼近。
她倏然变脸。“是……岭南军队?”
“怎么会……啊!居然还是岭南王的亲卫军!”怀柔瞧清领头飘扬的旗帜上,赫然是岭南的王徽,那表示岭南王亲自来了,她立刻呆若木鸡。
“岭南军队真的来了!”九珍也见着逼近的大军,脸上露出狂喜。在大军内,她还见到了四哥,就已知这段时间他就是赶去岭南,将国内情形详细告知岭南王,并与岭南王一起计划部署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发军前来救援。
只是她还以为四哥可能来不及赶回,想不到还是及时到了。
“九哥,你说岭南王会来,真的来了!”
祈夜白微笑着,心情也有一份不寻常的紧张。他终于要见到那人了,自出生之后,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为了怕你反悔,你要攻打岭南的消息我早就放出去了,岭南王为何还愿意率兵来帮你?”怀刚骇然难解。
他笑出声说:“你们对朕的身世了解多少,朕怎可能对岭南王出兵?看来德太妃也真够精明,还是对你们保留了一些秘密。”他语带玄机。
“那可恶的女人保留了什么秘密没说?”怀柔惊讶的问。
祈夜白笑容更沉,转头望去。岭南大军已至,在他们加入大战后,情势丕变,经过一个时辰,大乱便全数平定,场中剩下的只有他的人马,以及赶来相助的岭南军队。
此时大雨已经完全停下,甚至雨过天青,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岭南王走向祈夜白。
当岭南王靠近时,不少人惊讶不已,只因岭南王居然是个白发苍苍的六十多岁老妇!
“皇儿。”这老妇一开口便称祈夜白为皇儿。
怀刚两姐妹同时变色。“皇儿?!”
“没错,大莱王朝的皇帝是我儿,这点已无须隐瞒了。”岭南王望向祈夜白,眼中满是相见的期待与慈爱。他们相隔两地,相距遥远,但终也有机会教他们母子相会了。
祈夜白神情虽未见激动,但可以瞧得出是喜悦的,他也很高兴见到亲生母亲。
“怎么可能?!他的母亲是大莱人,更是与死去的肃宗皇帝是同母所生——”怀刚惊道。
“错,皇儿确实是我四十五岁那年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与肃宗皇帝的祖父昌武帝有场忘年之恋,当年我王夫意外坠马猝死满三年,昌武帝为求两国交好,亲自造访岭南,我俩年纪相差近二十,但在谈及太祖当年与我首位女帝之间的恋情时,同为他们的结局感到唏嘘,因此,极为意外的,在他短暂停留岭南的这段期间,我与他陷入情网,等他回到大莱之后的来年,我便高龄产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