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过恐吓威胁?”他手上有几条人命,义父会处理,不管怎样,没人会查到他头上。
“你和子翔的工作类似007?”真特殊的职业,难怪他的身手矫健得像成龙。
“我们是这么对芃芃说的。”他笑笑,这种特殊行业的确不容易解释。
“你们领有杀人执照?”
“你的问题和芃芃相差很大。芃芃最喜欢问,我们的任务里,是不是都有个短暂情人?”艽芃满脑子无可救药的浪漫。
“你没有。”曲央替他回答。
“你又知道?”
“你的“第一次”给了我,不是?”她骄傲仰头。
哈!一笑二笑,他在她身旁,养成笑容可掬的烂习惯,彻底颠覆冷酷形象。
“有一年,我们搬到芃芃家隔壁,那时她才国中三年级,第一次看见芃芃,我租子翔以为看见天使,她干净清纯,美得让人想保护,相较起她,二十岁的我们,双手沾了血腥,满肚子的好诈诡谲。
我和子翔发誓要保护她、爱她,不让世界的肮脏事污染她,我们约定,她只能嫁给我们其中一个,不管嫁谁,我们都要遵守誓约,守护她。央央,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懂,芃芃身上有你们向往的干净单纯,有你们得不到的天真和童年,你们守护她同时,也守护起心中的遗憾。”曲央明白,除了爱情,他们对芃芃还有常人难厘清的情绪。
“我不违反誓约,子翔也不会,除非我们确定那个男人能代替我们照顾芃芃一辈子。”
“嗯。”
他说得够清楚,芃芃一天得不到幸福,他们一天不放手追求自己的聿福。这是执着还是笨,曲央无心分析。
“我们就这样好吗?不谈婚姻、不谈爱情。”
他以为她要他负责?不,她不会,也不要一个心不在焉的男人,她有她的骄傲自负。
“除非你怀孕……”
“你在说什么?”曲央皱眉。
“我不让我的孩子当孤儿,当孤儿的日子我过够了。”
他真的很欺负人。问题是,她能如何?有骨气点,拉起棉被,走出他的房间、他的生命?曲央叹气,她的骨气不足,或许她该吞几瓶钙片。
她动作了,不过不是离开,而是翻身,重新躺回他怀里,让他粗粗的手臂圈住腰际。
咬唇,她苦笑。“你放心,我是医生,不是无知少女,避孕还难不倒我。”
“谢谢。”他亲亲她的发际,轻轻感激,感激她的宽容与理解。
曲央视线斜过,看见她端进来的汤面。
面糊了吧?像她糊成一团的心,冰冷、失去原味。
第六章
时尚生意出人意料的好,短短半年,已在台北、台中、高雄开设七家分店,江采衣的设计大受欢迎,许多贵妇、艺人纷纷下订单,萧经理在上一期的会议中提起,要在香港和大陆开设分店。
也许是时尚生意太棒,让子翔、纪骧有转换跑道经商的念头,也许是他决定按原定计画退出007生涯,总之,他们接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少,这半年只出过两趟远门。
子翔搬出去了,他买新豪宅,听说身边女人仍然一个换过一个。纪骧建议曲央走泌尿科,以后好为子翔提供协助;她回话,万一他得到AIDS,泌尿科可帮不了忙。
曲央还是忙,实习医生嘛,她不忙,谁忙?
经常,两天不见她,纪骧空虚得找不到人说话,经常,她的手机响起,看见他的手机号码,他却在电话那头不出声。
她明白,这是他自认的默契,他不找她、她不找他,他们不过普通朋友,碰面时热烈,不见时,不允许思念产生。
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恐怕当事人也说不出所以然。
一有机会,他便带她出门玩,他常上菜市场买菜把冰箱塞满满,她从医院回家,他就缠着她做菜。
他们常上床,没有约定或刻意,好像每回碰到一起,总会引发情欲。
大概她有两片丰润专情的唇吧!总之,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在他彻底放弃芃芃之前,她只是备胎。
不需要这么委屈吧?
这句,她对自己说过千万次,却仍然放任委屈蔓延。怎么办?她是个聪敏女性,却对愚蠢爱情无能为力。
曲央三天没回家。
纪骧心浮气躁,他发简讯问她可不可以一起吃饭,她没回;他打她的手机,她老是匆匆说:“有空再打电话给你。”
她有没有打电话给他?并没有。
他突然间发觉自己太闲,不满逐渐扩大,他想找点事情做,于是他拨电话给萧经理,要他找一票专业经营人,替自己开两家法国餐厅。
萧经理哀叫两声,吞下无奈说:“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纪骧重新无聊,在客厅里绕圈圈,绕过第两百圈后,他忍不住拿起钥匙往外走。
二十分钟后,他找到忙到不行的曲央。
远远地,他看着拿病历表的曲央,在对病人家属解释病情,下一分钟,家属们抱在一起,快乐得频频对曲央点头道谢。
她又挽救一条人命?那是她最在意的成就吧!
纪骧往前跨两步,曲央看见他了,严肃的面容露出放松笑容。
迎向纪骧,她说:“你终于来了,几度?”
曲央随手从口袋里抽出温度计。
“做什么?”他一头雾水。
“你不是来看医生?”
三天前,他有感冒现象,她给了药,他不吃,还说感冒的特效药是开水,他简直是在挑战医生权威。
“为什么看医生?哦……感冒,已经好了,我说过开水是最好的特效药。”
“恭喜你战胜病毒。”她揉揉发酸肩膀。
“你三天没回家。”他说。
“我超过三十六小时没合眼。”不是她的错,是济世救人太累。
“怎么那么忙?”
“你没看新闻?昨天发生大车祸,几十个伤患送进来,所有轮休的医护人员统统被召回来。我累得可以站着睡觉,”她的眼睛不能闭起来,一闭肯定沉沉入睡。
张开手臂,他拥她入怀。“这里提供免费的直立式床垫。”
“谢啦!”她靠进他身体,舒服……就是这种感觉……“我打呼的话,记得提醒我。”
“请假吧,我带你回家。”他舍不得她的累。
“实习医生没有请假的资格。”她喃喃低语。
“实习医生不是人?”纪骧拔开她的发夹,用五指替她梳头发,她真的忙疯了,头发乱成一团。
“不是,我们是机器狗。”她自嘲。
纪骧大笑,即便她累得像条狗,仍有本事逗他开心。
“你来医院做什么?探病?”曲央不信他来找自己,就因为她三天没回家。
“我怕你肚子饿,带便当来请你吃饭。”他抬抬左手,是他绕远路买来的义大利菜。
“医院有餐厅。”
她吃不下东西。在看过一大堆支离破碎的尸体后,医护人员的胃口早被破坏殆尽。
“我一个人吃饭很无聊。”
“子翔呢?”
她在他脸上寻找停驻多年的寂寞,幸好,寂寞没出现,那是她花好多时间才为他驱逐的恶性疾病。
“他很忙。”
纪骧低头,额头靠上她的,他不介意在人来人往的走道间对她亲密。
“忙什么?”她的手环上他的腰,偶尔,她会有点小误会,误会他们不只是明友。
“忙着到各大医院挂号——性病门诊。”
“有你这种朋友,子翔不需要敌人。说吧,你找我一定有事。”曲央笃定说。
一定要有事吗?不能只是吃太饱,想念她吗?什么世界,做事都要说原因?
“你再不说,我就睡着了。”吐气,他的怀抱舒服得不得了,不管是直立式还是横躺式,都让她想沉睡不愿醒。
“记不记得,我欠你一趟法国行?”用那个值回票价的吻换来的。
“抱歉,我要到过年才有假。”
“我想到你家过年、吃年夜饭。”他喜欢她家的年味。
“你爱上我妈妈的手艺?”
“我爱上你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红包。”
“大年初二再出国好了,不过,那时候团费很贵。”
“就大年初二,你给我资料,其他的事我去办。”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谢啦!”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拉回正题,他亲亲她的发,不知为何,他执迷她的味道,没有她的床上,他难入眠,他试着偷用她的沐浴乳和洗发精,但对他的睡眠毫无帮助。
曲央看看手表。“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先说好消息。”纪骧皱眉,他猜她的好消息一定不怎样,而坏消息肯定让人很讨厌。
“再过五个小时我就下班,而且我有整整两天的时间不必到医院。”
这个好消息还算及格。
“坏消息?”
“我有十五床病人要照顾,下午还要跟一床刀,不能继续享受你的直立床。”理智把她从他身上拔出来。
烂消息!她明明一脸要昏倒的表情,她的身体恐怕比病患还虚,十五床病人、一床刀,他不介意接手帮忙。
“你行吗?”他忧心忡忡。
“我保证不把手术刀放到病人肚子里。”她举三指发誓。“你先回去,把冰箱装满,要是我还有力气,回家后,我为你做满汉全席。”
“用什么做?手术刀还是碘酒?不必,你累坏了,我等你一起回家。”
“那你出去逛逛,六点再来接我。”曲央挥手拜拜,往护理站跑去。
望住她的背影,她是个忙碌女生,难怪没时间风花雪月。
纪骧往外走,两步,回头,走到护理站边,见她跑来跑去,一下子推护理车、一下子填病历,有时她什么都没做,单单站着让医师和老护士骂。
他理解何谓机器狗了,那是刻苦耐劳、忠心不回嘴的代表。
好几次,纪骧在曲央转头时躲开;好几次,他追着她的背影跑,只为看清楚她在做什么。无聊男子才会做的事,他做了,为什么?不清楚。
一个小时,他没离开医院,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他都没离开,他任由视线追逐她的背影,任由心疼敲痛神经。
五个小时经过,他出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说:“走吧,你下班了。”
“你没回去?”曲央问。
“谁说没有?”
她指指他一直提在手上,早已冷掉的餐盒。干什么还提它?扬手,抛物线划过,他把它们丢到垃圾桶。
“去拿包包,我们回家。”他命令她。
“好。”她乖乖配合。
然后,她在车上睡着了,他没吵醒她吃饭,直接将她抱上床。
睡吧,好好睡上二十四小时,他再不要看见她的黑眼圈,不要她的长发纠结,更不要她要昏倒的疲惫,好好睡,有他这张名床在身边,他不允许任何人千扰她的睡眠。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照例拿红包,连续两年加入团圆桌,他俨然成了方家人。
长辈们将他和曲央看成一对,曲平、曲易喊他姊夫,不管曲央如何否认,众人仍是笑得好暧昧,说她越描越黑。
大年初二,他们去了一趟法国。
法国比曲央想像中更浪漫,空气间处处飘浮浪漫因子。
从凡尔赛宫出来,他们走在贵族区,高墙高门,高高的不知名大树,让人跟着高级起来,曲央一手拿着纪骧临时起议买来的鲜花,一手牵着纪骧,缓步走。
难得放松、难得惬意,难得远离药水病人,她连脚步节奏都变得松散。
“你喜欢这里。”纪骧说,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当然喜欢,哪个女人不喜欢巴黎?”
况且,这里没有他和芃芃的共同回忆,只有方曲央和纪骧的新创记忆,她从老二跃升成第一名,值不值得开心?
“我不是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巴黎。”
“巴黎光名牌店就够吸引人。”
“它吸引你了吗?”
“当然。”
谁不爱包包型的LV大楼,谁不爱连顾客人数都要控制的高级店家?光进去看帅哥美女店员,就够赏心悦目。
“五天了,你没买任何东西。”他点出事实。
“谁说名牌一定要带回家?况且,我还没有那等消费能力。”她不过是实习医生,还没挂牌营业,怎能穿戴名牌?
“我有。”
“你也没替自己买。”
她指指前方岔路,他们走进市集,走进法国人真正的生活区,而不是观光客的专属区。
“我可以买给你。”
她站定,回头看他,一瞬不瞬。
“我又刺痛你卖火柴女孩的神经?”须臾,他叹气说:“你是个难讨好的女生。”
“我不难讨好,我只是对礼物过敏。”
“为什么?”
这些年,他一样供她住、她供他吃,出门买东西,维持各付各的模式,你能想像这样的两个人有过亲密关系?他抗议,她就提醒他“卖火柴女孩的神经”。
“收下馈赠是第一步,第二步呢?你会食髓知味,把钱汇进我的户头,告诉我,养女人是男人的责任。我不喜欢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他不懂,不过是一点点钱。
“包养关系。我们是朋友,朋友会收下你一束花,偶尔可以喝你一杯咖啡、吃你一顿饭,但不能拿昂贵礼物,更不能收钱。”
朋友关系是他强调的,但“朋友”二字自她嘴中流出来,不舒服卡住喉间,吐不出、咽不下,烦得他想去买几颗催吐药片。
突地,他松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他在火大?
曲央站在路中间,迟疑自己是否该追上前去,大声对他说,好吧好吧,都随你,你要给钱就给钱,你要送礼物就送礼物,反正我早早是你的女人。
只不过他们之间……情人、情妇、朋友、几夜情、什么都不是……她够难堪了,怎还让金钱来增添自己的不堪。
她想问他,在他心中她是什么?
没有男人会和朋友上床,没有女人当备胎会当得骄傲自满,她什么都不剩了,维持一点点起码自尊,很过分?
她胡思乱想时,他大步折返。
盯住她半晌、叹气,然后牵起她的手,大声宣示:“总有一天我要治好你的卖火柴女孩神经。”
他要曲央花他的钱,花得理所当然;要曲央享用他提供的快乐,理直气壮;要曲央不把他当外人,处处捉防。
“治病是医生的事,别忘记,我才是医生。”她微笑,把骄傲丢到云霄外。
“明年我就去考医学院。”闷闷地,他答。
纪骧拉曲央往前走,他买冰淇淋给她,一块半欧元,因为她在罗浮宫看见冰淇淋,明明想吃的要命,却为了标价六块钱,打死不买。
曲央舔舐冰淇淋,很甜,甜人心。
这是他给得起的爱情,拿在手中会化,摆在嘴里会融,你想拥有它却无法保存它,它明明是好味道,吞进肚子,却成了沉重负担。
这样的冰淇淋不能多吃,问题是,她控不了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