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娟娟这才猛然止住脚步,用力甩开他的手。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你是故意要给我难堪吗?很好,你成功了!”
“我没有要给你难堪,我只是想请你吃饭。”苏友纶表情很无奈,他是有意要气她,但还不至于想给她难堪,他只是想宣泄这几年来心中的不满。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正常人绝对不会找离婚的前妻来策画婚礼,你要不就是想要证明,你选择陈玉莲是明智的选择;要不就是想蹭蹋我、污辱我!”何娟娟一连串的话,又急又气,表达心中满满的不满。
她得承认,三年了,她自以为已经放下,其实一点一滴都记在脑海,盘旋不去,无法释怀。
“我没有要蹭蹋你、污辱你,我只是想……”
“想什么?!”她大吼,引来不少坐在户外的客人的侧目,这才让她停住即将骂出口的话。
“就算当不成夫妻,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过去是我不对,既然相遇了,那就代表老天爷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补偿对你所造成的伤害,我没有其它的意思。”
原本计划带她到这里,的确是想要让她勾起往日的回忆,让她明白在这场爱情里他对她的好,甚至是想让她生气。
她越生气就表示她越在乎过去,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料想到自己说出口的话,竟是违背他今日的本意。
何娟娟狐疑地看着他。他的态度这么亲和、语调这么诚恳。
“你只是想要补偿我?不是故意给我难堪?”
“娟娟,冯先生跟我说过你这间公司目前的营运状况,请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否则你这么生气,我会以为你还爱着我。”苏友纶挑眉,有着淡淡笑谑。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我怎么可能还会爱你,你少说这种无聊的话!”何娟娟极力撇清,就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的呼吸已微乱。
“才来到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你就气成这样,你就别怪我会误会你的心意。”
他是故意要惹她生气,可是一旦她真的生气了,他得很孬的承认,他又无法坐视她的生气,忍不住想安抚她的情绪。
“冯立新一定跟你说我很缺钱,其实你不用同情我,我还不用靠你施舍。不过你也说得没错,如果我不敢承办你的婚礼,别人会误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暧昧的感情。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出现,我早就把你这号人物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是同情你,反正我的婚礼一定要有公司承办,这只是顺水人情,你应该会把我的婚礼顺利办完吧?”苏友纶提着心,就怕她拒绝。
“好!我会把你的婚礼办完,我们从此之后不会有交集,我是不可能把你当朋友的。”
苏友纶当然明白她不可能把他当朋友,可是听她亲口这么说,他内心是既愤怒又有些许感伤,但他却只能表现得淡定。
“一定会有很多企业名人、政商大老来参加我的婚礼,只要你把我的婚礼办好,等于是替你的婚顾公司打响知名度,以后你就不愁没生意上门。”
何娟娟打量着苏友纶,脑袋努力运转。他说得没错,只要把这场婚礼办得有声有色,等于是替美好打免费广告。
就算得看着苏友纶和陈玉莲卿卿我我,就算自己的心会再一次淌血,她都得要咬牙忍下。
心念一转,愤愤不平之气这才稍稍平缓。
“我们还是公事公办。”她转身往餐厅的大门走去。
落在后头的苏友纶,被堵住的心头莫名的放松,他真怕她就这么转身离开;他只能快步跟上,绅士地为她推开餐厅大门。
何娟娟避开以往两人喜欢的户外庭园区,选择坐在室内的位子,苏友纶顺着她的意,在她对面坐下。
苏友纶笑说:“尽量点。”
如同那年苏友纶带着她离开那个阶级分明的地方时,他也是跟她说尽量点,那夜她故意点了最贵的餐。
“我不会客气的。”今夜,她仍是带着故意,同样点了餐厅里最贵的餐,完全投有手软,反正付钱的不是她,而是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服务生陆续送上前菜,何娟娟却没有动刀叉,嘴里急着问:“我寄到你信箱的企画案,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苏友纶拿起刀叉。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赶快告诉我。”何娟娟从包包里拿出笔和笔记本。
苏友纶放下刀叉。
“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谈公事,好吃的东西都变得不好吃了。”
“我的时间有限,不边吃边谈我怕会谈不完,我得赶回去。”她无奈之下只能频频看手表,都已经快八点了,这下她得吃快一点。
“吃完再说。若没时间谈,我们可以明天中午再谈。”
折腾到这个时候,她的肚子的确饿了,她只好将笔和笔记本暂时收下,拿起刀叉。
“我住在台中,不可能明天再来,我们今晚就把事情谈完,麻烦你以后不要约晚餐时间,这样时间太短了。”
“我白天要工作,只有晚上比较有时间。况且结婚是我私人的事,我没办法常常请假,我记得我们曾约定过,你得随传随到。”才安抚她,他又忍不住想惹怒她,他不得不承认有时他也很幼稚。
苏友纶说得没错,他的时间的确无法自由,只是那句随传随到,仍截中她生气的点。
“随传随到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你。那今晚我们最好把方向确定,以后就用电子邮件沟通,这样就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吃饭别谈这些,小心消化不良。”
何娟娟看着苏友纶继续动刀叉,一副不想谈的模祥。只是结婚明明是私事,不趁吃饭时谈要什么时候谈?
“陈玉莲呢?她怎么没来?”
苏友纶一愣,停顿片刻才说:“她有事,我决定就行了。”
“你这个大男人,都不用问过她吗?结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一这样单方面作主,她不会不高兴吗?”她吃起生菜沙拉。
她宁可多一些话,也不想让空气窒闷。
“这你不用替我担心。”
“是啦,算我鸡婆,陈玉莲这么温柔体贴,怎么可能会生气;一是让她知道你单独跟我吃饭,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苏友纶不解反问:“她为什么要不高兴?”
这女人真的让他又爱又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处处为陈莲考量,她不是应该拼命说陈玉莲的坏话吗?
“你……”
“我跟你之间有做什么坏事吗?”
“我……”
“还是你心里有鬼,想跟我重温旧梦,才会担心别人的看法?”
苏友纶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眼眸微眯,带着一股逼问。
“当然没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气呼呼地否认,上半身却微微往后仰。这男人的电力仍旧超强,她极力克制,还是不小心一耳朵悄悄烫红。
“那就安心吃吧。”苏友纶挺回胸膛,继续动刀叉。
“我是不想引起陈玉莲任何的误会,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公跟前妻单独在一起的。”
“她不会误会的。”苏友纶说得斩钉截铁。
何娟娟真的摸不清苏友纶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都要跟陈玉莲结婚了,他这祥单独跟她吃饭,真的不怕陈玉莲误解吗?
不过,算了,反正她从来就猜不透这个男人的心,她不该再庸人自扰,快快把这顿饭吃完、快快谈完事情,让脑子飘满金钱符号,这样或许比较实际。
当吃完甜点,饮料送上桌时,何娟娟才发现正事都没有谈到,因为刚刚前面一个小时,苏友纶都在跟她五四三,讲些不相干的话题。
她再也按捺不住地直问:“你要海岛婚礼?”
“你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我们尊重新人的想法,毕竟结婚一辈子只有一次……”何娟娟倏地止住到嘴边的话,干笑了两声。
“有的人当然不止一次嘛,就像你有可能两次三次。”
苏友纶对于何娟娟的嘲讽不以为意。
“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我喜欢的并不代表新人也喜欢,我诚心的建议,你们还是朝梦想中的婚礼去执行,千万不要有遗憾。”
苏友纶点头。
何娟娟从大包包里拿出一叠资料。
“这里有婚纱、喜饼、喜帖的资料,你可以和陈玉莲先去挑婚纱和拍照,若是陈玉莲有中意的婚纱公司,这部分你们也可以自行决定。”
“你安排就好,我很忙。”
“新娘的意见很重要。”
“我明白。我相信你的眼光,更尊重你的专业意见。”
何娟娟睐他一眼,低头翻着手中的笔记本。
“婚礼日期决定了没?”
“十月十号。”
“普天同庆埃”有没有这么夸张?她在心里低吼,唇上仍公式化的带着笑意,手上的笔快速记下。
“那地点决定了吗?”
“还没。海岛婚礼你觉得如何?”苏友纶专注地看着她,内心享受着她那变化多端的表情。
“我没意见,你们喜欢就好。有没有想要在哪个岛屿办?”
“你的建议是?”
何娟娟想不起来以前的苏友纶有这么好说话吗?现在十句有九句都问她的意见,是他变得奇怪,还是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我没意见。你最好和陈玉莲商量,过两天给我答案。你可以先挑婚纱、挑喜饼、挑首饰、挑十二样礼,许多女人都梦想能拥有与众不同的浪漫婚礼,你最好不要太大男人。”
“这点你放心,我会以女人的意见为意见。”
何娟娟问得很公式,语气中更透露出些许不耐烦。
“有没有需要帮你同时规画渡蜜月的行程?”
“这倒是个好建议,那就请你帮忙罗。”
“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
“如果是你,你会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绝对不是海岛婚礼。”她直接对他的提议打枪。
“为什么?”苏友纶双眸微眯,眼露不解。
“在海边,太阳太大会哂昏头,没有太阳又会被海风给吹昏头;这不是自找罪受吗?”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无知女人,现在的她已经少了浪漫的冲动,满脑子只剩现实的理智。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梦想在小岛上举行婚礼。”
“当时不懂事,况且我男朋友不喜欢海岛。”输人不输阵,于是她随口胡扯自己有男友,否则苏友纶都要再婚了,她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铁定会让他看笑话。
苏友纶的眉头深深地皱起。男朋友这个词深深刺进他的心窝,像是要让他一刀毙命。
“你有男朋友了?”
何娟娟扬起下巴,炫耀赌气地说:“你都要再婚了,我有男朋友应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男朋友和我都喜欢乡村婚礼,简单温馨、充满人情味,我们都不想炫耀什么排场的。”
苏友纶陷入沉思,只是双眸仍盯着她看。
因为苏友纶的眼神,让何娟娟全身泛起不自在。
“乡村婚礼听起来不错,或许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何娟娟将笔记本和笔再次收回包包内。
这场访谈也未免太简单了。以往跟新人第一次访谈,总要花费三个小时以上,才能谈出一个大概的方向;第二次访谈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双方才能达成具体的共识。
“你从头到尾都没意见,那根本不用这场面对面的访谈,直接用e-mail或者电话沟通就好,干什么大老远叫我上台北来?”看看手表,时间都九点半了,浪费太多时间吃饭。
苏友纶看着她收拾的动作。
“你要回台中?”
“要不然咧?”何娟娟起身。
“我以为你会住在台北。”
“我的家在台中!”何娟娟瞪看苏友纶,努力平复心情,不想再跟他计较。
苏友纶也立即起身。
“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离捷运站很近……”不,她在心里哀号,她忘了她已经来到台北的郊区,这里不要说捷运站,连公车都没有,甚至招手拦计程车都要看运气。
苏友纶笑看她的无奈。
“走吧。”
何娟娟无奈,却也只能再度坐上他的车,左想右想仍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
以为他是要故意给她难堪,或者炫耀跟陈玉莲的修成正果,才会找她来策画婚礼;可是今晚相处下来,他并没有提起与陈玉莲相处的点滴,甚至在吃饭时,都聊些不相干的财经新闻。
她不相信他只是想要补偿她;若想补偿,他不会现在才出现,而是在三年前就会释出善意。
她只能一再告诉自己别钻牛角尖,否则她的情绪一旦暴走,她就无法坦然面对这场属于前夫的婚礼。
第4章(1)
苏友纶的父亲在年初寒冬时,因为天气骤变而引发脑中风,造成半身不遂,右手右脚麻痹、口齿不清,日常生活皆无法自理。
尚未发病前的苏父身体硬朗、日理万机,例假日不是爬山就是打高尔夫球,对自己的健康很有自信,没想到在某日的一早醒来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刚发病的前半个月最难熬,躺在床上连翻身都没办法,大小便失禁外还得包成人纸尿裤,对于一个曾经在商场呼风唤雨的总裁而言,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打击及折磨。
宋妤婕的父亲在苏父最沮丧时来探望这位商场上结交二十年的老友。
虽然为了小辈的婚事,宋父曾经对苏家非常不谅解,毕竟是苏友纶辜负了宋妤婕,才让两家的计划破局,但眼见老友病重,过往的疙疮也就烟消云散了。
当时宋父坐在病床边,看着苏父那不吃不喝、一副想要死去的模样,努力劝慰苏父,鼓舞他一定会好起来,还相约和他一起打高尔夫球。
无奈苏父唉声叹气,嘴歪让他口齿不清,话说得很少,免得让老友看笑话。
宋父看苏父一向好强又好胜的个性,居然被病痛折腾到不成人形,接着只听见苏父气馁地自暴自弃说半生不死的干脆让他死一死算了。
一个商场上的英雄,就这么无预警地倒下,凡事都得靠别人,难怪苏父会丧失生命的斗志。
宋父劝慰着他绝不要轻易放弃,还举例说某某人也是中风,经过努力的复健,半年后就又健步如飞了。
宋父为了要鼓舞苏父,无意间透露出一件让苏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抱得动孙子嘛。I
“没有孙子啦!当初,如果友纶和小婕结婚,现在我就有孙子可以抱了。”虽然口齿含糊不清,苏父仍是努力地表达。
“你有孙子呀。我家小婕前两天带一个小子回家玩,那小子活泼又可爱,我还以为是小婕在外面偷生的,气得差点要把她轰出家门。
小婕很生气,一时说溜嘴,说是娟娟的儿子,我就想说,那娟娟的儿子不就是友纶的儿子?”宋父说得兴高采烈。